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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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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阚不适时地打来电话。
  沈知昼一手搭在窗边沿,指尖叩了叩窗沿儿; 清冽的嗓音回荡在局限的车厢内,沉沉哑哑地飘荡; 透着奔波一晚的倦意。
  他简单地对阿阚交代了一些明天交易要注意的事。
  与东南亚人的交易地点在港西西海岸一隅的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地址自然是林问江选定的,临海位置得天独厚,林问江实际上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方便逃跑的条件,还安排了直升机在周围; 方便逃跑。
  不过警方已经先一步布控; 直升机一飞起,就会被击沉坠海,还安排了海警协助。
  林问江心思过人,狡猾老练; 十年前那次爆炸也是,他把交易地点安排在废弃大楼,事先在周围埋好了炸…药; 警察一来瞬间引爆,他和林槐先一步出逃,他们毫发无伤; 警方这边没先排查,死伤惨重。
  明天就要交易了。
  明天,就要抓捕林问江了。
  一切就要结束了。
  沈知昼总归还是有些难以压抑的兴奋和尘埃落定的期待,可刚进去接晚晚时,瞧着林槐发酒疯,他的心情却在一瞬间寞落,瞬间怅惘,也不确定了。
  这条路到头来,走到这里,就到最后一步了。她与他一样,挣扎在白昼与黑夜的两头,夹缝生存,他听林槐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确定她能否安安稳稳,毫发无伤。
  阿阚说:“昼哥你放心,明天有兄弟们在,保证完成交易。”
  阿阚又说:“林先生说了,干完这一票,就让兄弟们回家,虎仔也老久没见他老婆了,他女儿出生了他都没回去,我也好久没见我妈了,这次应该能赚很多吧。”
  沈知昼只是沉默。
  多年来,阿阚与虎仔与他出生入死,称他一声“兄弟”。他们的交情,不比他之前与林槐浅。从伽卡到港城,反而日渐深厚。
  阿阚年少丧父,母亲在家务农,腰背腿脚落了一身大毛病,阿阚说,跟林问江干完这一单,分了成后回家给他妈治病。
  贩毒纯属迫不得已,那年跟了一个大哥,贸贸然去了伽卡,知道这是折寿的买卖,一开始还会受到良心拷问,后来便不会了。
  他说,世界上多的是可怜人,他可怜了别人,谁去可怜他呢?
  虎仔也是小城市出来的,人敦实,心思单纯,在跟着沈知昼之前没少因为头脑一根筋贸贸然地闯祸,沈知昼顺手替他料理过几次,随后他便叫他一声“哥”,忠心耿耿,诚心不二,饶是他上回撞到沈知昼和警察来往,也闭口不言。
  当卧底就是这样。
  一方面要求得别人的信任,不止毒贩头领,还有底下这些虾兵蟹将,与他们称兄道弟,义结金兰。
  可又注定要背叛这种信任。
  可是,他们再如何亲密无间地同他称兄道弟,他们都是两路人。
  他是警察,他们是毒贩。
  成为朋友需要坦诚交心,他戴着面具,身披黑夜游荡了这么久,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遮掩得密不透风,同他们,更谈不上交心。
  所以,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挂掉电话,沈知昼沉默了许久。
  一片杂着夜风寒凉的寂静充斥在车厢里,晚晚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轻轻地勾了下他的肩,仰眸瞧着他,担忧的问:“你怎么了?”
  他神色半敛,悠悠回神。
  按着她腰,依然沉默地拥住了她。
  她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神色那样不好,刚才直接将她拽上了车也不说话。她又轻声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他淡声地说了“没事”,她的神绪和浑身才放松了下来。她贴到他脖颈,软绵绵趴入他怀,嗅了嗅他周身清冽的香气:“真的?”
  他眉宇沉沉,抬眸,平望车头前方对着的那片裂痕斑布的白墙,垂了垂头,下巴厮磨她柔软的发丝,闷声地应:“嗯,真的。”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林槐没有查到……”
  “没查到。”他立即接话,沉声地打断了她,还她内心一片安宁。
  她松了一大口气,轻轻点点头,稳稳靠在他的肩上,连声说:“好,那就好,那就好。”
  “明天,你待在家里,”他安排着,手轻缓地摩/挲她的脊背,声音于冷淡中透着严厉,“哪里也不许去,伯母明天回国。”
  她眼睛一亮:“真的?”
  “嗯。”
  她下巴挨在他心口附近,抬起头,清澈漆黑的眼睛直瞅着他,乖乖地点头,蹭了蹭他胸口,没来得及惊喜许凌薇即将回来,不乏担忧地对他说:“那明天,你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
  她细白柔软的手穿过他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地包绕住他,坚定地说:“我等你回来。”
  他只是点头,一手扳过她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家。”
  “回家?”
  “我们的家。”
  她眼底泛起热意,噙着泪点头:“好。”
  “乖一点。”
  “嗯,好。”她只是答应。
  温存了片刻,他便放了她坐回座位。他深深喘了一口气,沉默着发动车子,引擎慢慢地颤抖起来,抖得他的心思也愈发不宁。
  从伽卡回来,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戚腾。
  他还未说林槐的异状,戚腾却先一步开口,严肃地警告他,要他万分小心林槐。
  今晚最好不要与林槐生事。
  所以今晚林槐撒着酒疯说要娶晚晚时,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冲上前去。
  他要忍,必须忍。
  在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忍了六年之久,濒死之际,命悬一线之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忍耐。
  车身甩出地下停车场,平稳地驶上来。经过了一条逼仄狭窄的小道,他方向盘一打,拐入另一条街。
  即将经过一个路口撞上前方的红灯,晚晚眼前一亮,突然拽了拽他袖子,指着右侧一条道路,转头不乏兴奋地对他说:“走这条吧。”
  他轻慢勾起唇,被她感染得心情好了不少,手指轻抬,拨过转向灯,有条不紊地打了一圈儿方向顺着她指的方向拐进去,边笑着问她:
  “为什么啊?”
  她稳当当地靠回座位里,平视着前方,轻轻地笑了笑说:“快到七夕了,这道路上都是彩灯。”
  他侧眸瞥她一眼,有一瞬的失神。
  不知多久,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真切轻松的笑容了。
  他突然后悔遇见她。
  如果那年没贸贸然地把她带回家求伯母领养她,她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可他却也不后悔。
  她还算健康快乐地长到这么大,除了碰见林家那么混蛋的一家人,加上他这么个混蛋的哥哥,其他还算不错。
  如果她一直在毒窝之中长大,他不确定她现在是否还能露出这种纯真无邪的笑容。
  在伽卡的那些年,他不是没见过毒贩或者吸毒者一家的孩子,表情透着不符年龄的冷漠与麻木。包括林榣,都是如此。
  她不应该是那样的。
  “你还记得,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在那个行李箱里吗?”他语调轻缓地问她,尽量不去勾起那些可能不大愉快的往事。
  小时候她刚来他家时,就总有警察来家中,询问她这个问题。每每她都会缩在他的身后,怯怯地说:“哥哥,我害怕……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给她做治疗和心理康复的医生,除了判断她是由于爆炸冲击了大脑皮层导致了记忆片段丧失之外,还有就是,她可能是自己不愿回想起。
  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从来不敢往那方面想。但去伽卡的那几年,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也会不由地胡思乱想。
  他宁愿她永远也不要想起来。
  愿她永远天真无邪。
  他在异地,在那么那么远,每每想到他离开的那夜她坐在床边,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质问他“哥哥不能照顾我吗?”时,这种念头就更强烈。
  她最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忘了最好。
  只记得他,记得遇见他之后的事,那样就好。
  她唇边笑意凝了片刻,随后低下头,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看到林槐……他对我姐姐……”
  话落一半,她倏然抬头,眼底涌出泪:“我姐姐不喜欢他……我听见,她那天哭的好大声,她那时才十五岁……她才十五岁……你知不知道,我在家,我晚上都要反锁门睡觉,我害怕他,我真的好害怕……可是我不能走,不能跑,我如果跑了,会暴露你,我得装,装成他妹妹,装出顺从他的样子。”
  她一转头,泪眼朦朦地看着他紧绷的下颌与愈发深沉的眼:
  “你走那天,我问你,为什么你不能照顾我了,你不回答我……直到你走了我才知道,是因为你要走了才不能照顾我——所以我只能靠我自己,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哄自己,靠自己,我想长大,我那时候就在想,你是不是烦我了,觉得照顾我很麻烦,所以我长大一些,你就会回来了……”
  他微微阖眸,右手紧紧地捏住她冰凉的小手。
  “我不会再走了。”
  她咬着下唇点点头,掩抑着哽咽,抬头与他一齐看向前方:“看看灯吧,这里好亮。”
  他一抬眸。
  并不宽敞的四车道周围光影如炬,明晃晃的彩灯绵延在高矮相近的巨柏和电线杆之间,穿绕过头顶的路灯,明明如火,把一条街都照得亮同白昼。
  她低声地说:“多看看吧。”
  多看看吧。
  多看看光吧。
  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眸,一瞬间感到了刺目。
  脚一沉立刻缓下车速,平稳地沿笔直的道路,在葳蕤稠密的灯火森林中缓慢穿梭。
  他依稀记得,这条路没有这么长,可这一刻,却如此如此地绵长,仿佛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一直快到头,前面新换了一层另一种颜色的灯,周遭都浮着一层与后半截有些不搭的白惨惨的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一瞬间,眼前好像出现了很多很多的人。
  有没在记忆中温存多久的爸爸,有揉着他的头告诉他打针并不害怕,要他坚强起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妈妈。
  还有只在B超图上见到过一次,没来得及出生的妹妹知晚。
  有总一副刻板严肃表情的伯父,和曾经与他勾肩搭背的警校的朋友和同学。
  有被林榣一枪狙中太阳穴死在他面前的康绥,有临死前还说不会饶过他的康泰亨。
  有被他让人差点儿打得要死的那个吞了货潜逃的黄卷毛胖子。
  有那个捅伤了他的小男孩儿,拿着刀,一脸痛苦与仇恨,愤愤地说,杀了他,杀了毒贩,就没人带走他妹妹了。
  还有,程嘉树。
  程嘉树的眼睛在流血。
  那双未曾见过白昼的眼,满是漆黑无助,空洞地,哀戚地看着他。
  然后他举起枪,塞入自己嘴中,毫不犹豫——
  砰——
  惊呼声同时响起。
  他下意识地狠狠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身向前一耸,戛然停在道路中央。
  激出满身冷汗。
  他半个人趴在方向盘,低头伏下,沉沉地吸气,呼气,很久很久,才能从刚才那浮现在眼前的可怖的幻象中回过神。
  车头撞入了绿化带。
  身前身后,车喇叭轰天巨响。
  有人暴躁地在他身后打着喇叭,行人四散,四处尖叫,晚晚也吓坏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急切:“你怎么了……不要在这里停车,大马路上很危险——”
  女孩子清冽的话音轻轻拨动他的心弦。
  他想起了伽卡的那个雨夜,四年后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哭着喊他哥哥。那天他都做好了抓不住那个黄毛胖子回去被唐泰恒杀掉的准备。
  暗无天日的那几年,无时无刻不想死在黑暗里。
  可是那天晚上,他想活下来的念头头一次那么强烈。
  顾不上车头还栽了一半在绿化带中,他回身,伸出手紧紧地拥住了她。
  她是他的光啊。


第61章 破晓(4)
  晚晚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
  落地窗窗帘拉了一半; 远见天边薄雾暝暝。视线擦着高级住宅区高矮相近的建筑物望过去,可以看到深蓝色的海平线。
  黎明从薄雾中抽丝剥茧地破晓。
  整个屋子越来越亮; 她翻来覆去,却如何也睡不住了; 侧躺在床; 这令人极为不适的姿势挤压着她的心脏。
  心如同被挤压到了嗓子里,跳得越来越快。
  她起身; 拉开窗帘。
  视线之下,林问江的车子平稳地驶出了车库。
  一辆套好了假…车…牌的黑色别克; 车身泥垢满布,看起来多日未清洗,后车窗蒙着一层灰,车子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 化入渐浓的雾色之中; 十万分的低调。
  她又在窗前静伫片刻。
  屋内闷得人喘不过气,拿起手机想编辑一条短信发给沈知昼让他注意安全,但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今日交易,为安全起见; 两方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彼此都用无线对讲机交流,为的是避免警察追踪到信号。
  头顶滑过轰隆隆的声响。
  打开窗户; 一抬头,一架迷彩色的直升机从头顶低低掠过。
  像是一只被雾气打湿了翅膀的鸟。
  是林问江的直升机。
  她猜,估计是为了方便逃跑留的后路。多年前的那次爆炸也是同样的路数。果真狡猾至极。
  她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就像往常一样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张姨做了牛肉煎饺,两边炸至金黄,边角酥脆,隐隐透着葱香。
  林槐自然是没有去的,这件事从始至终林问江都不让他参与,今天只带了林榣和沈知昼。
  林槐看起来心情不错,昨天那撒泼犯浑的酒劲儿也全然醒了,又恢复了那个好哥哥的形象,给她的碗里夹着煎饺,还嘱咐她多吃点。
  她低头说了谢谢,吃得味同嚼蜡。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林槐问她,眼里迸射出矍铄的光,透着考量的意味,他眼睛里仿佛有一把利尺将她上下比量。
  那眼神令她极不舒服,她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轻声地答:“和朋友出去。”
  “哪个朋友呀?”
  林槐显然意有所指。那天他就在警告让她离沈知昼远一点。
  她自然不会说是沈知昼,随声答:“夏彤。快开学了,我们去逛街买点东西。”
  林槐对她这个朋友有点儿印象,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总爱扎个高马尾,他略一沉吟,温声地笑笑:“需要哥哥陪你们吗。”
  “不用啦。”她也笑着回绝,眼神和表情都透着疏冷,“哥哥去忙自己的吧,我们两个女孩子逛街,不用陪的。”
  “那你给我打电话我到时候去接你吧。”
  林槐的掌控欲一向都很强,让她浑身都不舒服。林槐仿佛是想在她身上安个GPS,时刻掌握她的动向,让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眼皮底下。
  “不用……”
  她话音落了一半,林槐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震得整个餐桌好像都跟着嗡嗡作响,她也有些头皮发麻,心底兀自叹气,安慰自己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不用在林槐面前如此疲惫地做戏了。
  林槐晃她一眼,笑笑:“哥哥去接个电话。”
  她也弯唇笑,乖巧点头:“好。”
  林槐回身之际,她看到他唇角闪过一抹谑笑。
  那是个极为冰冷,极为讽刺,极为意味深长仿佛胸有成竹的笑容。
  她不由地愣怔,回头一瞬,林槐已经背过她上楼去了。
  很快,他的人和略带轻诮的声音就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她心里惴惴难安,全身的血液和骨头缝里好似都泛着不安分的因子,在她身体里争分夺秒地爆炸。
  放下筷子和喝了一半的粥,她和张姨说先不吃了,然后跟着上了楼。
  她故意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蹑手蹑脚上去,直到确认了林槐的声音是从林问江的书房飘来,她便站在门边不动了。
  门关的紧,但是这房子建了很久,隔音效果很差。
  听了很久她都没听出什么。
  林槐一开始把生意压得很低,窸窸窣窣并听不清,直到后来,她听到林槐忽然干笑了一声,不乏狂妄地说——
  “那就炸死他啊!”
  她浑身一抖。
  “我早怀疑他是鬼了,昨天我就派人去那儿埋了炸/药,如果不是,算我多心,如果是,我就过去亲手引爆,亲自杀了他——”
  “电话打不通的,都用对讲机了,你现在去港西,那边有个废弃的建筑工地,交易地点就在靠海岸最近的一个旧仓库,很显眼的,去了就能看到——”
  “哎,不不不,”林槐又匆匆改了主意,得意一笑,咬牙切齿说,“我得自己去,我得让我爸看看,他那么信任的人,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鬼——”
  说着,脚步当即朝门边过来。
  晚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僵着双腿窜入了她的卧室,一进房间,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满脑子空白。
  牙将唇咬出了血印,指甲掐入肉里,她都忘了疼。
  浑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不可遏制地战栗发抖。
  林槐见她房间门大敞着,出于多心过来看了一眼。
  她坐在地上小脸白惨惨的,毫无血色,他不乏关切地问:“林栀,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
  她抬了抬头,小心地看着他,刚想打电话给戚腾的那只手握着手机,立马叩在自己小腹部位,抖着唇,从嗓子深处艰难地磨出两个字:
  “……痛经。”
  “哎,我还以为你是吃坏肚子了。”
  林槐温善地笑着,要过来扶她起来,脚刚一迈出,她出于抗拒他的本能,立马喊:“你别过来——”
  林槐吓得一抖,被她这破云一声雷似的声音骇得脚步当即顿住。
  她嗫嚅着唇,微微垂下头:“我……裤子脏了。”
  原来是不好意思呢。
  林槐便也不再向前了。他就站在门旁,顺势倚了倚门框:“哥哥要出去一趟,你如果难受的话就别出去了吧。今晚爸爸回来了,咱们庆功。”
  “嗯……”她点头,避开林槐视线,“哥哥你先去吧……不用管我了……”
  林槐也有正事要做。
  他抬起手腕儿看了看表。
  现在是早上九点,交易在早上十点半,届时,那个东南亚人会坐小型游艇过来拿货。
  采用这样的方式,是为了避开警方的视线,在海上也好逃跑。
  不过林槐猜测,那个东南亚人八成也是警方的人。
  他想到这里,更觉得刻不容缓。
  这阵子,他都在调查沈知昼。
  起因是,之前在兰黛碰见个生面孔的小片警儿过来查有没有违禁品。
  那天沈知昼和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刚好不在,他就装作是兰黛的老板和小片警儿聊了两句,打探小片警认不认识一个叫沈知昼的。
  说来也巧,小片警说,他以前在警校有个隔壁班的同学,也叫“沈知昼”,因为这名字独特,所以小片警立马就想起来了。
  小片警说,他认识的那个“沈知昼”是个亡命天涯的杀人犯。他在警校杀了个人跑了,再也没回过港城。
  事故发生时,他们那一届六十多人受到了牵连,校方震怒,他们也因此事不允许在港城入职,毕业后都被分配到四面八方的小派出所去了。
  近来是他父母给这边的上头领导送了点礼,才把他调了回来。
  小片警话很多,说是因为自己女友在这边,快结婚了,父母在这边给他买了房子,为了方便才费尽心思让他回港城。
  林槐倒是不关心他这些屁话,他关心的是——沈知昼曾是警校的学生。
  怪不得在港城查他什么都查不到,原来同届的学生都不在港城了。
  而小片警所说的沈知昼之前住的那个居民区,也拆迁了,居民四散,港城这么大,根本无从查起。
  刚才接了电话终于有了结果,小片警死了,死之前,给林槐派去的人看了他们入学军训的合影。
  上面确有沈知昼。一身笔挺警服。
  林槐为了应对,昨天也留了后手。
  他在那个仓库周围事先埋了炸/药。
  □□是最不易被发现的,别说警察了,只要他不说,就是林问江也不知道。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林问江。
  当然,更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找回那些自己在父亲面前失去的尊严。
  …
  晚晚捏紧了手机,奔上出租车,紧跟林槐之后前往港西。
  戚腾也作为卧底陪同东南亚人和林问江交易。
  两边达成协定,交易时只使用无线对讲机不用手机,林问江买了检测身上是否有窃听器、追踪器的设备,两边都检查无误才进行交易。
  她联系不到戚腾。
  同样,林槐也联系不到林问江和林榣。
  也是为了他那可怜可悲的“父亲面前的尊严”,他选择自行前往,揭穿沈知昼的卧底身份。
  晚晚心急如焚,让司机去港西的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司机还颇感惊讶地同她攀谈,说那个工地之前出过事故死过人,她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做什么?
  她不知该怎么跟司机解释。
  只是,听到那个“死”字,她的心就抖得厉害。
  抖落的,全是一个信念——
  她只想要他活着。
  …
  戚腾和假扮东南亚人的警方特情乘一辆小型游艇泊船在岸边,下来时拎了两大箱美金。
  现钞美金是毒贩们心照不宣的交易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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