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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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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一盏灯火冥冥之下,他的房间却安静得诡异。
房间的木门被踹坏了,拍着左右流窜的夜风,摇摇欲坠。
屋内早不见那个不速之客的身影,沈知昼安安全全的,半倚在床上,
他闭着眼靠在那里,身上随意地盖着条薄毯,眉宇沉沉的,非常安静,像是睡着了。
仿佛那声惊醒了大半个屋子的枪响,只是幻觉。
“这不是没事吗?人呢——”
“晚晚,枪声不是从这里来的吗——”
大人们都在质问她,像是在责备她撒谎一样,沈知昼就在那里半倚着,呼吸平稳,明明一点儿事都没有。
他听到动静,恹恹地睁开了眼,侧了侧眸。
看着屋外前来查看的人们,一一将他们打量过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虚脱感。
程嘉树走前对他说:
“涝季过后,伽卡就越来越不景气了,这下康绥死了,没人接康泰亨的班,康泰亨做完手术后元气大伤,力不从心了。还有之前那位林先生,一直有意要兼并伽卡生意的事,你记得吗?”
沈知昼默了一会儿,掸了掸烟,点头。
他记得。
那位神秘的林先生,虽看似和康泰亨平起平坐,然而近些年伽卡周边缉毒力道加大后,一直是他在身后替康泰亨周转斡旋。
有人说,康泰亨赚来的大半的钱,都不姓康了,姓林。
要不是林先生在后面一直打点,恐怕康泰亨的毒品生意早就跟着这场洪水一起化为乌有了。
“林先生在港城。”程嘉树又说。
“我知道。”
“你要回去吗?你是港城人吧。”
“之前就有人问过我了。”
“你怎么答?”
沈知昼舒了口气,吐了个烟圈儿:“不去。”
“康泰亨就是想派人去插手港城那边嘛,毕竟,”程嘉树笑了笑,“他自家的生意,还是自己把握比较好,不能事事都得林先生替他掌控全局做决定,久了,可就不好了。”
沈知昼不说话了,只是抽烟。
“我劝你离开伽卡,要么回港城,要么去别的地方,你这几天都待在这里,很多人都见过你了,如果传到康泰亨耳朵里,你还能活吗?那个小姑娘,还能安全吗?”
“你现在是一个毒贩,你不是什么可以过闲散日子的普通人。如果要当坏人,就坏个彻底,不要露出马脚。”
抽完了一整支烟,程嘉树也走了。
……
“哪有什么枪声,人这不是好好的吗?回去睡吧,都这么晚了,大晚上真折腾人——”
“明天也该出发了,都早点休息吧……”
人们打着哈欠,接二连三地往回走了。
“晚晚,回去睡觉吧。”许凌薇柔声地劝道,“他没事的,你看,没事的呀。那枪声说不定是你听错了,你太紧张了。”
许凌薇以为她是因为上次哈桑的事,有些神经过敏了。
可晚晚明明看到了那个男人拿着枪,还要对沈知昼动手,她从心底生出惧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发白。
忽地又意识到了什么,她匆匆地走上前,掀开他身上的薄毯,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着急地问:“哥哥,你……有没有受伤?那个坏人,有没有……对你开枪?”
许凌薇有些无言。
她抬眼,看着房中那男人,他却不知什么时候也回了头,也正看着她。
她给他做过两次手术,一次取子弹,一次伤口缝合。
他那时都在昏迷中。
多少年后的第一次,四目相对。
许凌薇悠然地叹气,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拧了下眉。她不愿同他多说什么,见晚晚也不嫌走,便嘱咐了她让她早点回屋睡觉,掩上门出去了。
沈知昼移眸,垂下,看着身前的小姑娘。
她小手探了探他伤口,焦虑地问:“哥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疼?有哪里受伤了吗?那个人……他对你开枪了吗?”
顺着他腹部那圈儿纱布的边沿,一点点检查过去,他盯着她后耳廓一寸白皙的皮肤,微弱的鼻息压下来,唤了声:“……晚晚。”
她有些茫然地抬了下头,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撅了撅唇,好像痛苦的是她似的。
又低下头去,仔细寻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有没有流血的地方,但凡擦破一点皮,她都想找到。
她不想,他再受伤了。
她手贴在纱布附近,想起那天他挡在她身前,被哈桑狠狠地刺了一刀的情景,不知不觉地,没忍住又湿了眼眶。
滚烫的泪点点洒落,如断了线的珠子,浸泡着他的皮肤。那湿凉的触感一直传达至他心口,他眸色一哑,沉了口气,又低声地唤:“晚晚。”
她一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心头莫名一绷,整颗心突然热烈地跳了起来,一时惴惴难平:“哥哥……你疼吗?”
他眉心淡皱着,眸色一点点晦暗下去,沉声地说:“……不疼了。”
“真的吗?”她眼底水汽氤氲,吸了吸鼻子,“哥哥,你别硬扛着,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去找伯母过来……”
他轻轻地阖了阖眸,“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那个人,我看到了,他有枪的,他有没有伤害你?哥哥,你如果难过就说出来,哪里难受也不要硬抗,你以前生病感冒就总喜欢扛着,不去打针……”
“千万不要硬抗,”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捏过去。
他垂着眸,凝视手心里小兔子一样的小姑娘,眼神寸寸喑沉下去,绷了绷唇:“不许摸了。”
她怔了怔,任由他捏着她下巴,抬脸看着他,认真地问,“哥哥你不疼吗,你不是……”
“哥哥是哥哥,”他垂下鸦羽似的睫,顺势低头,忽地就贴近她,声音沙哑地说,“但是,哥哥也是男人。”
第14章 白夜(13)
他的手一点点地收紧; 修长的五指箍住她娇俏的脸,眸色深深; 于晦暗的阴沉中,一点点浮起灼意; 直直望入她清澈的眼眸里; 嗓音沉哑,
“哥哥以前没跟你说过吗?”
她呶了呶唇; 看着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那哥哥现在告诉你。”
他凑过去; 轻慢地垂眸,鼻尖和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小巧玲珑的鼻尖儿和脸颊,还有她上唇的唇畔。
她浑身一痒;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滋生出来; 微微地颤抖。
“晚晚,男人啊,是一种很危险的生物。”
他的唇,停在她嘴唇上方不到三寸的位置; 低下一双黑沉的眼眸,凝视着她柔软如花瓣一般的樱唇,拇指指腹放置在其上; 轻柔而缓慢地摩挲了片刻。
蓦地想到了程嘉树的忠告,喉结上下滚了一番,于是; 迟迟没有缩短那距离。
只是用自己灼热的呼吸,一寸一寸地,融化她的唇散发出来的甜腻的香气,心口跟着泛起一股燥意。
少女长而卷翘的睫毛缓缓一颤,心头也跟着抖了抖,周身的血液好像都滚热了起来,感受到他的气息,像是羽毛制成的一把柔软的小刷子,轻轻地吹拂在她唇上。
好奇怪的感觉。
“晚晚。”
他轻声地唤她,声音无比温柔。
“……”
“晚晚。”
她愣了须臾,后知后觉地从嗓子眼儿里轻轻憋出一声:“……嗯。”
“哥哥说的话,记住了吗?”他虚虚勾着唇,笑着问她。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眼角一扫,垂下眸,想看看别处。
看看哪里都好,她越看他的眼睛,心跳越不对劲。
却好像……
也没有别的地方能让她看。
她不作答,他便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逼着她不得不睁大了眼直视自己,一字一顿地问:“哥哥说的,记住了吗?”
“嗯……”她一双水汽四溢的眼,直勾勾地望着他,咬了咬嘴唇,仓惶点头,糯糯地说,“记住了。”
“下次,不可以这么摸哥哥。”他眉眼一挑,笑意更浓,“知道了吗?”
她点头,“嗯……”
他撑着自己坐起来,离她更近,呼吸也愈发灼热低沉,沉沉吹拂在她脸颊上,“不听话的话,哥哥可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直到他松开她,她的心仍旧跳的十分热烈,仿佛揣着个不安分的小兔子,四处乱撞,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搅乱了。
“你呀,就是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太好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靠回床头,微微阖了阖黑沉的眸,不觉便有些困顿了,“这个都不懂,以后碰见那些坏男人了,被欺负了,怎么办?”
她默了半晌,犹犹豫豫地开口:“不是有哥哥保护我吗?哥哥……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他移眸过去,淡淡瞥了她一眼,好笑地说:“哥哥也不能一直保护你啊。”
“……嗯?”她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
“万一,”他抬手,手在她发梢停顿须臾,捻住她一缕发,食指勾绕了片刻,才轻慢地叹气说,“万一是哥哥欺负你怎么办?”
“……”她一顿,更为不解,“哥哥怎么会欺负我?”
“算了,”他倦意深沉地闭上眼,囫囵地赶她,“晚晚,快去睡觉。”
她小声问:“哥哥累了吗?”
“有一些吧。”
她张了张口,心底盘旋着大大小小的疑问,首当其冲的,就是想问问他那会儿出现的那个,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的男人去了哪里,但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看起来似乎不愿对她讲。
所幸,他也没有受伤。
没受伤就好。
她缓缓起身,绕过他的床,要往屋外走。
稍一挪腿,脚底好像踩到了个冰凉的物件,倏地一痛,她低低抽了口凉气:“——好疼。”
沈知昼睁眼,看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了,泪汪汪地抬头,两只腿开始打颤,“哥、哥哥……好疼。”
他起身穿好鞋子过去,看到她踩到了脱落下来的一块儿碎玻璃。
窗户那会儿被程嘉树一枪打碎了,有一大半都掉落在地,她一只沾满泥泞的小脚没有穿鞋,刚经过的时候被大块儿碎玻璃的锋利边沿划破了脚,潺潺的鲜血已经流了出来,泡湿了脚下的木地板。
他心底暗骂了声程嘉树,过去蹲到她身前,让她抬脚,想看看伤口有多深,有没有扎入更碎的玻璃碴。
她的平衡能力似乎不太好,一只脚支撑在地面,摇摇晃晃地,总站不稳。
“扶着哥哥。”他说。
脚底疼痛难忍,还在流血,她有些难忍地咬了咬唇,一只小手便扶在他宽厚坚实的肩膀上,稍一站稳,他便直接捏过她纤细的脚踝,仔细地看着那伤口。
“为什么不穿鞋?”
他的声音沉沉地回荡在她身体下方,像流窜的夜风,凉丝丝的,语气也透着不悦。
“丢了……”她细声细气地说,“我、我想找大人过来,救……哥哥,路上,丢了……”
“救哥哥?”他半蹲在地,闻声一抬头,稍有些讶异,看着上方神情认真的少女,眯着笑眼仰视她,“为什么要救哥哥啊?”
“哥哥那会儿让我出去,”她呶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身下的男人,声音越来越小,“我怕哥哥受伤……”
她吞了吞气,不敢说怕他死。
那个字,想也不敢想。
“那哥哥,得好好谢谢你了,”他忽地站起来,一瞬间的视差感,让原本就身形颀长的他更加高大,他手臂横在她腰际,像是抱一只柔弱无骨的猫儿一样,直接给她抱到了床上去,“你坐好。”
“嗯……”
她的心一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差点儿都忘了脚底伤口的痛感。
她坐到高处,迎着房间内昏晦的光,他能将她那伤口看得更仔细。
他再次半蹲在床畔,略带凉意的手轻轻地牵过她纤细的脚踝,一点儿力气都不敢用。
除了她,他有许多年没碰过这么娇弱的女孩子了,男人下手总没轻没重的,怕自己稍一不留神就会让血流得更汹涌,她便会更痛。
“挺严重的。”
他暗叹了声,一抬头,看到她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盯着他。
“哥哥。”
“嗯?”
“你都不会,嫌我脏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脚上,都是泥……”
“你那天,”他轻笑着,就反问她,“从那个泥坑里把我拉出来的时候,都不会嫌弃我吗?”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哥哥是为了救我,”她喏喏地说,“哥哥,就是哥哥,我不会嫌弃你。”
“晚晚也是晚晚。”他说,“我也不会嫌弃你。”
她脸刚灼了半秒,他便起身,往屋外走,边说着:“他们都睡了,我过去看看有没有酒精和撒伤口的药,他们应该不会介意我乱翻东西吧?毕竟我看起来真不像什么好人。”
“……不会。”
她轻轻地答了一声,话音还没从空气中旋开,一转眼,他已经晃出门去了。
心底忽地有一瞬间的空落。
片刻后他回来,手里却没拿东西。
“太多了,拿不过来,”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站过来,“哥哥抱你过去。”
她抬头看着他,怔然地眨眼。
迟迟没动。
他看到她白皙的脸颊微微泛了绯晕,笑意斐然地问,“怎么,害羞啊?”
“……”她低下头。
随即,她腰上贴过来他手臂坚实地力道。
他托住她腰臀抱起了她,然后向外走去,呼吸沉沉在她耳侧浮动,他的嗓音低缓,略带哑意:“害羞也没用。”
“啊……”她轻叹了声,一时心如鼓擂。
然后,小心地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就像以前一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心口的位置,问,“哥哥也会害羞吗?”
“当然了,哥哥也是人,”他叹着,侧了侧头,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点点洒落在她脖颈的皮肤上,沙哑而低声地补充道,“也是男人。”
“……”
再后来,便是一路无话。
他抱着她,去了平时医生们工作的那个房间,将她妥善地放在一张简易的手术床上,边说:“我去烧点热水,给你把脚先洗干净吧,别让伤口感染了。”
“……嗯。”
她还有些贪恋,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也不说话,就咬着唇,直直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此刻所有温柔的形容,都印刻入自己眼底。
他便就势被她带到床上去,一手撑着自己,一手还扶在她腰侧,那双黑眸眨也不眨的,眼底泛起丝丝笑意,看着她,“不松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小性子从哪里来,羞赧刚浮上了脸,便点了点头,不依不饶地勾住他:“哥哥都……好久没抱我了。”
“那是因为你长大了。”
“长大了为什么就不能了?”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哥哥不是男人吗?我以后成了女人……”
“就是因为你要成为女人,哥哥才不能随便抱你。”他抬手,轻轻地掰开她两只小手。
可她依然死死地箍住他,不依不饶地,这会儿的力气却大得要命。
他轻笑一声:“不松?”
她意外坚定,摇了摇头。
“不松吗?”他轻缓而字字顿顿地质问她,眼睫一垂,就势就凑过去,就像是那会儿一样,鼻尖抵着她的,唇离她不到三寸,灼热的呼吸点点洒落,“哥哥有没有告诉你,你不听话的话,我可就要欺负你了。”
“没说过……”
她一下就红了脸,简直单纯的不得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他稍一凝神,都快要听到她心跳声了。
“那我,现在要告诉你了。”
他的呼吸越发灼热,整个人都要跟着压过来。
“不、不行……”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奇异的感觉,一下松开手,挣脱他,匆匆别开头,不敢再看他。
脸烫得简直要揭下一层皮。
欺负人得逞了,他哼笑了声,然后就往屋外走。
“小混蛋,一会儿回来收拾你。”
第15章 白夜(14)
时间一点点地流淌殆尽; 忽地,不远处传来了声促狭的呜咽。
她听到了沸腾的水蒸气顶撞着壶盖儿发出的呜呜声响; 如泣如诉,又如黎明破晓吹响的号角。
她不自禁回头; 朝窗外张望了一眼。
夜色黑沉如墨; 巴掌大的窗户将天空禁锢在一方小小的窗框里,远处天边; 浓雾沉沉,看不到一丝光亮。
初昼不绽; 晓光未至。
然后,他从屋外走了进来。
“晚晚,”他过来,伸出臂弯就又要抱她起来; “哥哥抱你过去; 这里不方便。”
“不……”
她下意识地向后瑟缩了一下,躲开了他。
他刚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她脸上的灼感久久都未消退,只是羞惭地垂下眼睫; 摇了摇头,“我不要哥哥抱我了……”
他眉眼一挑,笑了; “为什么啊?”
她别开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害羞。
这会儿不知怎么,不由地有些胸闷; 呼吸好像都艰难了些。
气氛在此刻跌入了一丝甜腻的沉默中。
一时间,空气都跟着安静了须臾。
然后,他坐到床边,侧着身子背过她去,淡声地说:“那哥哥背你。”
“……”
她微微一怔,抬头去看他。
就看到了他耳后那颗很小很小的痣。
燥闷的夜,他皮肤上凝着层薄汗,乌黑的发丝缭绕在耳侧,那颗痣便更显眼。
以前她还小的时候,他带她出去玩儿了一趟回来。
沿着家门前那个很长的大长坡上去时,她走到中途就停下来,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他回头,无奈地对她笑:“怎么了,晚晚,怎么不走了?”
她仰起张泛着潮红的小脸,看着他,一直喘气,说不出话。
他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一路上来走的很轻松,那会儿也脸不红心也不跳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背过她去,半蹲在她身前,说:“乖,上来,哥哥背你,就快到家了。”
于是她就安安稳稳地伏到他背上去,侧头枕着他的肩,任他背她走。
一路上,他好像跟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却都心不在焉地忽视掉,总盯着那颗痣看,盯着盯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察觉她没动静了,他便也不多说了,沉默着背着她,一直向上,向上,走过那段很长很长的路。
那时好像都没有羞赧的感觉,不会觉得难为情。
只是觉得他是哥哥,他力气大,他愿意背她,那她也乐意任他为之。
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
“你,”
他折了半个身子,支着条手臂,忽然靠过来。
“……”她向后一挣,可他还在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寸寸紧逼,眉目间沾着一点疏懒慵倦的笑意,最后在她退无可退,几乎要栽倒在床上时,他终于停在了一个妥善且克制的距离。
他微眯了眯眼,直直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补完了自己的话,
“还害羞啊?”
头顶悬着一盏昏昧的灯,光亮飘落在他坚实且宽阔的肩头,点点柔光被揉碎了,星辉一般,尽数落入他眼底。
她张了张唇,只看着他,始终没说出话来。
不约而同的静默,在促狭的空间和气息的轮换交绕之间,他们的距离都好像虚缥了些,只余寸厘。
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他好像都能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他扯了下唇角,侧眸朝她笑,“没什么可害羞的。”
他再次背过身,不由分说地扯过她两条纤细的腿,就架到自己背上,很轻松地将她背了起来,“放心,哥哥可不喜欢小女孩儿。”
“……”
她浑身僵了一下,直到他背起她向外走,她都很久很久没有舒缓过来。
盯着他耳后的那颗痣,一时失了神。
心口和眼眶,都有些酸。
“……哥哥。”
“嗯?”
她犹豫了一会儿,很轻声地问:“是我太小了吗?”
“是啊。”
他清朗的笑声飘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四处流窜的夜风侵扰作祟,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她靠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肩膀在微微地颤动。
那种感觉一时被无限次地放大,在她心中横冲乱撞,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心口也好像被挖空了一块儿,四壁漏风,空洞异常。
他背着她走,又若有所思地叹气:“但是,晚晚,你还是不要那么快长大才好吧。”
“为什么?”
“哥哥在你这个年纪,也总想着长大,”他继续笑着,语气却透着一丝无可奈何,“但是长大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不如你这个年纪看到的好。”
她便沉默了。
其实她一直忘了说。
自己想长大,不是为了看这个世界。
而是为了让他能看到她。
可没等到她长大,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现在,她稍大了一些,就在他面前,可他好像,还是看不到她。
他背着她,直往大家伙平时洗澡的那个简陋的小房间去。
经过条长回廊时,她下意识低了低头,借由灯光,能清晰地看到木地板上有一块儿手掌大小的,褐色的痕迹,渗入纹理,入木三分。
上次哈桑就是在这里将他刺伤的。
那道深色的血痕,就像那把刀,穿刺入他的皮肉,镌刻在木纹里,留下了道如何也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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