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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不过一生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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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不过一生凉
作者:顾盼若睐
文案
分别六年后,姜淳渊再次见到攀舒。
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长大了,
没了惊艳美丽,没了任性骄傲,
沉着、隐忍、周到,懂事得令人心疼,疏离得令人胃疼。
姜淳渊试图让一切复原。
攀舒冷眼看着,
看着那个男人以百倍于当年的热情宠着自己,
身心分离,一半沉沦,一半清醒。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淳渊、攀舒 ┃ 配角:郑谷雨、彭于飞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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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攀舒急匆匆冲进酒店后门,拔卡打卡。
嘀嘀……19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服了你了,每次都掐得这么准。”郑谷雨连连摇头。
鼻梁上都是汗水,眼镜往下滑,攀舒推了推眼镜,不自在地冲她笑了笑。
中恒那边六点下班,再赶公交车过来,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能不迟到。
攀舒打着两份工,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在中恒广告公司上班,下午七点到晚上十二点,在四季春酒店上班,最初是收银员,后来做服务员。
郑谷雨是大堂经理,开始嫌攀舒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门帘一样遮了半边脸的留海,死气沉沉,后来见她做事认真踏实,从没出错过,渐渐有了好脸色,知道攀舒经济困难,便安排她做服务员。
四季春允许服务员收小费,星级酒店,客人出手阔绰,运气好的话,小费加起来,比工资还多。
攀舒从更衣室换了工装出来,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襟,忽听到谷雨微微变调的声音说:“欢迎光临,请问是两位吗?”
“嗯,两位。”
低沉清冽的男中音,仿佛冬日枝头莹莹白雪,令人心旷神怡。
攀舒不由得抬头看去。
男人个子高挑,长相出众,眼睫浓密,眼睛秀润狭长,难得一见的俊逸,便是神情温和,光华内敛,也极其抢眼。
男人身边的女人侧着头没看清眉眼,只觉身段窈窕,说不出的婉约风情。
男才女貌,一对璧人。
攀舒低头走进收银台,倒了一杯开水,滚烫的热度透过杯壁温暖了手心,攀舒低头,吹了吹,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食道,冰凉的血液暖了过来。
郑谷雨用比平时温柔了好几分的调子问道:“先生订位了没?没有,坐包厢还是大厅?”
男人沉吟,看了女伴一眼,说:“大厅。”
“两位请随我来。”郑谷雨把迎宾的事儿抢了。
男人有礼貌地道谢,往一侧移了一步,让女伴先行。
攀舒潜心研究手上水杯。
甜白釉的瓷胎,白如凝脂,粉润柔和,绘了一丛墨兰,黑白配,相益得彰。
男人和他的女伴在离收银台三个桌位的靠窗6号桌位置坐下,厅里闲着的服务员有三个人,攀舒继续当鸵鸟。
郑谷雨回来,瞪她,低声道:“还不快过去。”
另两个服务员眼红眼热看攀舒,攀舒搁下水杯,拿起菜谱和点菜机走了过去。
服务员的一步裙控制着步伐的宽度,攀舒挺直着背脊,无声地迈步,走到桌前,一言不发,将菜单搁到桌面上。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她的无礼,抬头,半路上又睑下眼睫,把菜谱往女伴那边推。
“看看喜欢吃什么。”
温和而体贴,无懈可击的绅士风度。
离得太近,攀舒闻到男人身上清新的气息,如空山深雨后,林木空旷湿润的味道,纯粹而干净。
“我刚回国,对国内的菜品不熟,你做主。”男人的女伴娇笑着推回菜谱,手指保养得极好,珠圆玉润,涂着亮闪闪的黑色指甲油。
男人没有客套,极快地翻了一下菜谱,说:“西湖莼菜汤、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爆墨鱼卷。”合上菜谱后,又道:“不要酒,来一壶碧螺春,饭后甜点配合主菜来一道,谢谢!”
攀舒手指在点菜机上飞快划动,甜品出来蜜汁火方和拔丝金桔等,她直接按了拔丝金桔,没询问是否可以,收回菜谱,快步离开。
背后,男人的女伴说:“国内的服务生都是这么没礼貌这么高傲吗?”
“也许是你给同性太大的压力了。”男人说,打趣般的息事宁人的话语。
“讨厌。”男人的女伴显然很受用,声音从之前的矜持变得娇嗔。
攀舒后背薄薄一层闷汗,身上紧绷的制服像保鲜膜,密密实实裹住她,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
将菜单给了传菜员,把茶叶放进茶壶,攀舒执起茶壶走过去。
一步又一步,距离很近又很远,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就像十三年前第一次看到姜淳渊。
那年她十岁,刚读完小学五年级,放暑假,那天回家时,发现一直锁着门的对门开门了,她好奇地凑过去看。
纹理清晰自然色彩柔和的原木色地板,奶白色墙壁,米色真皮沙发,沙发上方墙壁上挂着绿色织毯,沙发前茶几下地面铺着杏黄色地毯,天然山水图案大理石茶几,上面一盆一叶兰,叶子上水珠盈盈滚动。
“布置得真舒服。”小攀舒想,四处望,看到阳台有人。
白杨般挺拔笔直的身姿,从背影看,就觉得是个挺好看的年轻男人。
“爸,我不喜欢经商,我不会继承你的公司。”男人在通电话,声音像小攀舒偷偷喝过的冰镇葡萄酒,透着葡萄的新鲜滑润,又有酒的醇香甘美,清凉爽澈,别具风味。
男人挂了电话转过身,小攀舒觉得自己看到世上最好看的人。
那一年姜淳渊二十一岁,刚从美院毕业。
攀舒给客人满上茶,在桌位一旁的柱子前站定,等着服侍他们,倒茶,上菜,换骨碟,或是递湿巾。
周到体贴的服务,是四季春的招牌。
男人捧着茶,含蓄地浅笑着,倾听女伴说话,不时接上一句。
他们原来是第一次见面,男人以前在帝都工作,刚回l城,明天要去家里的公司上班,准备接父亲的班。女人刚从国外留学归来,是男人家世交的女儿,两人的这次见面,就是俗话说的相亲。
茶水的袅袅热气上升,男人清峻的眉眼在淡烟背后格外柔和,有股出世离尘的味道。
传菜员端着托盘过来,攀舒上前。
热气腾腾的莼菜汤,攀舒小心端起。
汤碗离开托盘,攀舒微弯腰往桌面送,就在这时,有什么戳了她腰部一下,身体一麻,一双手跟着抖颤。
汤碗将将失手,或跌落桌面上汤水四溅,或是端汤碗的人的下意识往远离自己的方向甩碗。
攀舒的右手方向,长方型餐桌一方,是男人,左手方向,是男人的女伴,桌子外面,站着酒店的传菜员。
男人的左手搭在餐桌桌面上,洁白修长的手指,汤碗跌落桌面,首当其冲是那只手……电光火闪,攀舒将汤碗朝自己的位置倾。
尖锐刺耳的“砰”一声响,汤水四溅,白瓷碎片散了一地。
“啊!”同时几声惊呼。
滚汤的汤水尽溅在她的裙子上,顺着大腿流淌,布料油腻腻粘在皮肉上。
攀舒疼得脸色煞白,嘴唇在瞬间成死灰色。
“这就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吗?这么不小心,看看,我的裙子都搞上污渍了。”男人的女伴懊恼地叫,站起来,指着白色裙摆上的一块指甲片大暗黄色,“我这裙子是巴黎时装周的独款,十万块买的,第一次穿,你得赔我。”
满大厅的客人一齐看过来,郑谷雨急匆匆过来打圆场,“对不起,我们的员工粗心大意,让你受惊了,还弄脏了你的裙子,这样,餐费免了,可以吗……”
“这事稍后再谈,她受伤了,先带她下去处理伤处。”男人打断郑谷雨的话,指攀舒。
“不行,我的裙子弄脏了,得先处理。”女人从来都是中心,未受过漠视,不快愤懑,声音从娇柔变得尖锐。
攀舒垂着眼帘,裙子上汤水淋漓,狼狈而屈辱。
郑谷雨看攀舒,看她裙子上冒着热气,冷吸了口气,厉声骂道:“怎么做事这么不小心,向客人道歉。”
“光道歉不行,让她向我下跪,我就不追究。”女人尖声说。
下跪!这么折辱人的话,亏她说得出口。
郑谷雨微微变色。
攀舒扯扯唇角,凉凉地笑,倒不觉得多么屈辱难堪。
直白而尖锐的折辱,比软刀子伤人于无形更坦然,刚无家可归那会儿,比这更过分的痛都承受了。
高高在上的,随意贱踏尘埃里的。
同在尘埃里的,拼命踩别人借以抬高自己,这便是世情。
“人家不是故意的,何必纠缠不休。”男人提高声音。
“心疼了?姜淳渊,你还真是博爱啊。”女人较上劲了,用力拍桌子。
郑谷雨脑门冒汗,满大厅的客人都往这边看,不能再吵下去。
“攀舒……”她看攀舒,眼里有息事宁人的暗示。
攀舒明白,轻咬了咬唇,屈膝往地上跪。
“攀舒!”男人在郑谷雨叫出攀舒名字时惊讶地喊,死死看她,攀舒往地上跪,男人冲过来扶她,地上湿漉漉的汤水,脚下打滑,攀舒跪倒,男人也同时跌跪地上。
两人面对面,男人的手抓着攀舒的双臂,像是……在进行……古老的拜堂仪式。
整个大厅一时间极静,没有人说话。
许久,男人颤声问:“小舒,你是小舒吗?”
攀舒沉默,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地面。
满地汤碗碎片,汤水流淌,有花满苏堤柳满烟采莼时值艳阳天美誉的纯菜,跌落尘埃后,不过是肮脏的垃圾。
男人颤抖的手抬起攀舒下巴,摘下她厚重的黑框眼镜,拂开她厚重的门帘一般的留海。
光洁的额头,白净的肌肤,幽黑的眼睛如千年寒潭。
“小舒,真的是你。”男人的喉咙哽住了。
“先生,你认识攀舒?”郑谷雨止不住喜悦,看向女人,“小姐,你看这事,要不就这么算了?”
女人满满脸阴郁,狠盯攀舒一眼,拿起背包,踩着高跟鞋,高昂着头,往大门走,出了酒楼。
郑谷雨松了口气,把攀舒从地上扶起来,顺势带起男人。
“先生,真对不起……”
“不要紧。”男人极快地说,挽着攀舒,“小舒,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攀舒淡淡摇头,说:“先生,这个桌位弄脏了,你还继续用餐吗?如果继续用餐,本店为你换桌位。”
“小舒……”男人喃喃,表情凄凉痛苦,攀舒平静地跟他对望,男人败下阵来,“不吃了,买单。”
“好的,一共……”攀舒流利地报出消费金额。
第2章 chapter2
酒店里有备用烫伤药,攀舒在更衣室里随意抹了抹药,换了裙子丝袜,照常上班。
郑谷雨想给她下班休息,她拒绝了。
大腿上密密麻麻的白色水泡,脱下丝袜时,剥出一层嫩皮,白色的水泡破了,露着鲜红的嫩肉,很疼,紧接着袜勒丝袜,更疼,不过,这些疼,跟刚离家时遭的罪相比,算不得什么。
一个人在苦水里浸泡久了,也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攀舒曾想过,姜淳渊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会有什么情绪。
她以为会是大河决堤,天崩地裂,悲愤痛苦汹涌而出,甜酸苦辣填满胸腔。
她以为,她会痛哭,会大笑,会怒骂。
然而,事实是,她没有多大的反应,如常上班,工作态度良好。
整整六年了,曾经觉得没有他的岁月被无限拉长,此刻重逢,回首往昔,似乎分别就在昨天。
姜淳渊麻木地、大脑一片空白出了四季春。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父亲姜守恒的,还有相亲对象贺美娜的父亲的,号码轮流闪烁。
姜淳渊没有理会。
落地玻璃窗里,攀舒在消失了十几分钟后出现,厚重的眼镜,密实的低垂的留海,看不清她的表情,行走有些艰难,偶而,把手搭到大腿上,想揉…摸一下的样子,又意识到烫伤不能碰似急忙缩手。
滚烫烫的热汤淋到腿上,得多疼!
姜淳渊记得,攀舒以前很怕疼,有一回兴高采烈说要做饭给他吃,切萝卜时菜刀切到手指上,细细一道血口子,眼泪汪汪哭得稀里糊涂,他哄了许久才止住泪水。
她的身上找不到一丝六年前的影子。
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美丽、活泼、朝气蓬勃,站在哪里,光就聚拢在哪里,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现在,她在他身边站了近半个小时,他居然要听到名字,才知道那是他的小舒。
他想像过她的变化,无一不是炫目且令人惊艳,无一不是高傲而张扬,璀璨夺目,众星捧月。
她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弯腰活的人。
可刚才,她轻易地平静地屈膝。
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令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姜淳渊点燃了香烟,深吸,再缓缓吐出烟雾。
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好像是离开攀舒后,控制不住总想回头找她,忍得很难受,酒精也解决不了他的痛苦后,开始用尼古丁麻醉的。
酒店十一点半停止营业,送走客人,收拾完了,大堂经理把人集中起来训一会儿话,总结这一天里的过失,十二点下班。
攀舒出来,上班时的套裙换掉了,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宽松的针织衫,手里提着一个厚塑料袋。
看到大门前往常没见过的不属于酒店管理人员的白色宝马轿车,她的脚步没有停顿。
单薄荏弱的身体如风移动。
姜淳渊下车了,阔步追上她,扳住她肩膀。
攀舒没有挣扎,平静地停下。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摇曳盘旋,有几绺擦过姜淳渊的手背,勾起柔细如丝的酥…麻。
“小舒,上车,咱们谈谈行吗?”姜淳渊低低说。
攀舒没有回答,视线平行,淡淡地看着他半敞开的领口。
姜淳渊按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有很多话想问。
想问她腿上的烫伤怎么样,想问她别后种种,许久后,问出口的是最揪心不解的。
“小舒,你是帝都q大的毕业生,怎么到酒店当服务员了?”
利箭破空,冰山掀起深藏的一角,攀舒一双手不自觉攥紧。
她仰头看他,轻笑了一声,说:“我没上q大,十八岁前打零工,后来就到四季春上班,已经干了五年半了。”
姜淳渊趔趄着退了好几步,直抵到汽车车头才稳住身体。
“为什么没到q大上学?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酒店的霓虹灯还没关,他的脸庞一半在灯光下,一半隐在阴影里,光与暗交错,一半痛心疾首,一半自责内疚。
“我呕不呕气跟你有关吗?”攀舒轻声问,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姜淳渊。
姜淳渊张口,发不出声音。
攀舒转身朝马路走。
姜淳渊朝她冲过来,攀舒上了马路,路旁是绿化丛,姜淳渊纵身一跃,跳到她面前。
他高了她近一个头,攀舒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两人沉默着对视。
许久,姜淳渊颓然退开,攀舒越过他,笔直地朝前走。
姜淳渊看着她的背影,单薄瘦削,孤独寂冷。
攀舒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
马路空旷,车辆很少,背后跟着的那人脚步声紧紧伴随。
过了两个路口,攀舒拐弯,进小道。
路越走越窄,开始还有路灯,路边是楼房,水泥路面,后来进去胡同小巷,路面坑洼不平,狭窄的小巷,弯弯曲曲,路两旁是低矮的民房,伸出屋檐的雨篷有的被风刮歪了,气若游丝挂着,风吹过,吱吱作响,随时会砸下来的样子,周围一片漆黑。
攀舒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支手电筒。
“你每天下班那么晚,怎么住这种地方?”姜淳渊快步走到她身旁,跟她并肩走。
攀舒没说话,顺着手电筒那点微光,平静地走着。
笃笃笃……轻细和沉重的男人女人的脚步声混响。
路边房子里有狗汪汪汪吠了几声,脚步声远了,狗吠声稍后也停下。
走了约五百米,攀舒在一处民房前停了下来,拿出钥匙开门。
手电筒微弱的光照着木板门,油漆斑驳。
攀舒推开门,走进去,转身,手搭在门板上,要关门。
“小舒。”姜淳渊按着门板,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他看着她,满眼悲凉:“小舒,住这种地方路上太不安全了,搬走好吗?或者,把四季春的工作辞了,不要上夜班。”
攀舒静静看他,眼神沉暗,半晌,松开门板,从抓在手里的塑料袋里拿出样东西。
一尺长的西瓜刀,刀锋寒光闪闪。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五年多。”她说,摇晃西瓜刀,抿唇笑:“附近的混蛋都知道我带着刀,没人敢惹我。”
姜淳渊呆呆地看着西瓜刀,扶着门板的手变成掐。
攀舒收起西瓜刀,合上门板。
姜淳渊高大的身体顺着门板下滑,跌跪门槛上,额头抵着门板,双手在头顶,紧扒着门。
攀舒放下塑料袋,进厨房,拿起大铁锅,接了满满一锅水放到煤气炉上。
转动开关,暗蓝色火苗燃起。
攀舒定定看着火苗,炉火刺目,眼睛先是涩疼,接着,眼泪直流。
洗澡时,烫伤的大腿淋到热水更疼,攀舒麻木地,像搓着不是自己身上的肉的物件搓洗。
平房低而矮,冬天冰冷,夏天湿热,蚊子成群结队,嗡嗡叫着。
攀舒胡乱抹了抹郑谷雨硬塞进她包里的烫伤膏,钻进蚊帐,把蚊帐摆压进凉席底下,左右上下察看,拍死了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帐子里的两只蚊子,转开了床尾角落里的电风扇,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入睡了,攀舒又做噩梦。
梦里,她拍着姜淳渊的房门,那扇不锈钢门开了,她欣喜地喊淳渊哥哥,姜淳渊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霎地关上房门。攀舒大哭,嘶声喊:“淳渊哥哥,我爸妈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你别丢下我不管。”
攀舒醒来时,摸一把脸,湿漉漉都是泪水。
她起身,抱膝,把头埋到膝盖上,在漆黑的空间里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唯恐发出一点声响,暴露了心底深处的惊惶和无助。
许久,手机闹钟响,攀舒飞快地跳下床。
八十年代初期建的房子,大门进来是约两平方的天井,左侧厨房,右侧厕所,再往里,两间平房。
年久失修,西侧那间日出时满室阳光,下雨雨水直淌,攀舒住东侧房间,墙体斑驳,大块大块的墙灰滑落,深灰色水泥地面,一到雨天就泛潮,厨房里还是土灶,攀舒自己买的煤气灶。
房子差强人意,唯一的好处是房租便宜,一个月只要三百块。
单独租一套一居公寓,一个月得一千多,跟人合租套房一个月最低的也要五六百。
攀舒下了一碗面,飞快地吃完,洗好碗,进房间,头发梳拢到脑后,黑色橡皮绳扎好,换了一件白色针织衫,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出门。
门外没人,大门一侧一堆烟蒂,攀舒瞥了一眼,面无表情锁好门,快步走。
太阳透过云层染红了天空,行人车辆匆匆,喧嚣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攀舒在中恒的广告部上班,工作是文案策划。
中恒的福利很好,招聘条件极高,攀舒能进中恒工作,机会得来有些戏剧性。
当时中恒在本城为一个楼盘做宣传,在楼盘前举行少年儿童书画赛,场面盛大,获奖者最少的有一千元奖金,攀舒为了得到奖金,腼着脸进了作画现场。
她那时无家可归,到处流浪,担惊受怕压抑痛苦,不到十八岁,却像一个暮年老妇,脸色枯黄,极瘦,皮包着骨,书画赛的负责人是中恒广告部的总监陆宏,见她憔悴狼狈,生了恻隐之心,没有撵她,放水让她参加。
攀舒是成年人,跟着姜淳渊学画七年,作品在一班孩子里自然是极好的,比赛结果,陆宏没让她得奖,而是给了她一个工作,把她招进中恒的广告部。
其时攀舒只有高中毕业文凭,广告部同事闲言碎语,说她是爬陆宏的床进的中恒,后来攀舒自考了成人大学,文凭虽还不合格,却不至于太差,工作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陆宏在人前又从来不特别关照她,流言才淡了下去。
第3章 chapter3
攀舒进办公室,敏感地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大家似乎很紧张,又似乎很兴奋,压低嗓子,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攀舒在办公桌前坐下,坐在一旁的同事曲云婷蹬动椅子,朝她凑过来,笑道:“今天大家都来得很早,只有你还这么悠哉。”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攀舒问,打开电脑,收拾桌面。
“小老板今天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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