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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之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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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卡兰从来没学会过什么叫“娴静”。
  卡兰喉咙微哽,没有说出话来。
  “你不想去吗?”希欧维尔拍了拍她的背,她看起来很想说话,但是怕一开口就哭出来,所以一直捂着脸。
  这么近距离看,她稍微丰润了一点,但脸色还是很苍白,眼睛下的青色也没有减退。
  希欧维尔低头舔她眼角的泪水。
  卡兰的身体僵硬了。
  “别这样……”她颤声道。
  “没关系。”希欧维尔近乎耳语地安抚,“不会让你疼的。不要怕。”
  他慢慢下移到唇边,把卡兰抵在他胸口的手拉到下面,一边安静地亲吻她,一边引导她进行摸索。他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平静,如果卡兰没经历过狂风暴雨般的夜晚,说不定会觉得他就是这样的类型。
  但他本质并不是这样的。
  卡兰很清楚。
  “别这样……我不能……”
  “嘘。”希欧维尔侧头咬了咬她的耳朵,“不会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喘息越来越重。最后结束时,卡兰已经出了一身汗,手也有些麻。
  他整理衣服,用手帕擦拭卡兰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指尖至指缝,动作非常细致。
  “还好吗?”他问。
  “……”卡兰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
  有好的方面。
  她已经很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希欧维尔的来到至少为这个苍白的空间里注入了一丝生气。即便是让人愤怒不甘的生气,也好过死一般的孤独。他浑身充斥的那种强烈威胁感,让她更加奋力地挣扎生存。
  但是也有坏的方面。
  她说不上来。
  她不喜欢希欧维尔这样温柔亲密的行为。
  甚至可以说,有点恐惧。
  因为这是情人之间的做法。
  比暴力更越界,比虐待更扭曲。
  这是她无法承受的,也是她最难抵抗的。
  希欧维尔看着她恍惚的样子,没有放开手。
  他仰头看向黯淡的夜灯。
  窗外星光璀璨。
  城市中的高楼大厦像一束束光芒拔地而起,他们就处于最高空,不胜寒冷又绝对权威的地方。
  希欧维尔把卡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靠近自己肩窝。
  她很温暖。
  这让他感觉自己也是温暖的。
  他见到卡兰之前还在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脑子一热就来了。但是他看见她之后,一种奇异的愤怒把悔意掩盖下去了。
  ——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冒着各种风险,偷偷摸摸地在这样一座空中阁楼与她见面,她凭什么像看见苍蝇一样冷淡厌恶?
  她还给了他一耳光!
  如果她不是孕妇,他一定会让她在那块地毯上流血求饶。
  没有人打过他。
  甚至,没有人敢于触碰他。
  “你睡着了吗?”希欧维尔将视线从灯光中拉回,感觉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
  她睡着时神情脆弱,很不安稳,呼吸也有些嘈杂。
  “卡兰……”希欧维尔试着叫了一声。
  这个名字仿佛触碰了某个禁忌,让他舌尖发烫,喉咙刺痛。
  卡兰没有回应,希欧维尔松了口气。
  他侧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到离开的点了。但是卡兰还保持着刚才推拒的姿势,手轻抓住他的衣领。他把她的手拿开,想将她放回床上,但是指尖缠绕上去之后,又慢慢地,不由自主地与她交握了。
  她真的很温暖。
  希欧维尔暗自想道。


第42章 
  希欧维尔只呆了两个小时就回国了。
  医护人员们对神秘雇主很好奇,但很不幸他们都未能见到他的真容。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花如此大的代价准备最顶尖的生产环境,却抽不出半天时间来陪伴年轻的孕妇,说明这个孩子一定是他见不得光的秘密。
  医生们也不能太过于投入思考这件事。
  房间外有冷漠的雇佣军守着,他们像秃鹫般徘徊,用凛冽的视线警告他们不要越界。
  所有医护人员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议。
  不追问,也不传播。
  很快,到了预产期那天。
  卡兰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已经在一个月内收拾好了情绪,能应对任何恐怖未知的情况,但是她没有。
  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其次,这个混血儿即将面临的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和生下孩子之后她可能会遭受死亡的威胁,这些才是最压抑的问题。
  当卡兰躺在手术台上,被刺目灯光照耀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濒近天堂了。
  ——虽然她不信教。
  “别害怕。”有一名医生低声安抚她,“你会没事的,我们的准备很充分。”
  希望如此。
  卡兰闭上了眼。
  *
  希欧维尔在前往国会大厦的路上收到通知,手术开始了。
  从这时起他的神经就莫名紧绷着。
  等抵达国会,首相进行演说时,希欧维尔还一直在低头看表。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手术成功的消息。
  一般剖腹产要多久?
  一小时?两小时?还是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有没有遇上麻烦?
  首相用一种单调乏味的语气进行演说:“……如果说必须要用一种手段来维持帝国的团结统一,我相信那不是种族主义,不是暴力歧视,不是……”
  希欧维尔听见清脆的敲打声。
  首相声音微顿。
  不远处,雪诺的钢笔掉在地上。他旁边的子爵起身去捡,雪诺回头朝列席者们微笑致歉。
  后排闪光灯亮了无数次。
  希欧维尔在内心嗤笑他的张扬,同时又低头看了次表。
  首相清了清嗓子,平稳地将演说继续下去:“……不是奴役压迫,而是包容。多元造就统一,多样带来繁荣,与其制造矛盾、加剧矛盾,不如想想如何缓和矛盾。我们可以从战后的经济发展曲线看出……”
  希欧维尔手机响了。
  子爵给了他一个“你也要为难首相吗”的奇怪眼神。
  他觉得白银公会让铃声响一会儿,然后挂掉,再像白雪公一样假惺惺地致歉。
  出乎他预料的是,希欧维尔直接离开了坐席。
  “请继续。”希欧维尔抬了抬手,对首相做口型。
  首相将演讲稿按在台上,把它的边缘搓得微皱。
  后排相机的闪光灯像疯了般闪烁。
  小小的议论声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明天头条会是——“首相为自由平等慷慨致辞,保皇党一怒之下当众离席”。
  希欧维尔在车里接起电话,医生用迅速而难以辨认的共和国口音说了一大堆。
  “手术顺利……”
  希欧维尔牢牢抓住了关键词。
  那边电话挂断后,他突然觉得渴得过分。
  他意识到从早上开始,他就没怎么吃东西,也一直没有喝水。甚至刚才首相那堆关于人人平等的屁话也没有激怒他,因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从车载冰柜里取出一点水喝下后。
  手机又叮叮叮地响了几声。
  医生给他发来新生儿的照片,他瞟一眼就删掉了。
  照片上是个尚未长出毛发,被裹在白色毯子里,脸上又红又皱的小怪物。
  他又喝下一口水,等待差不多时间。
  没有下一张照片发过来。
  也没人主动告诉他孕妇怎么样了。
  “您还要回到会议上吗?”前排的管家问道。
  “是的……是的。”希欧维尔理了理衣领,“我先回去,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所有消息都转达给您了。”管家恭谨道。
  希欧维尔的手顿在最上面那颗扣子上。
  “所有?”
  他们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是的,手术顺利。”管家说道。
  希欧维尔继续把领带调整好:“那什么时候回到国内?”
  “今晚八点左右。”
  ‘好极了。’
  希欧维尔看了一眼石英表,现在是上午10点。
  ‘还有十个小时。’
  *
  卡兰一直没有醒来。
  她稍微恢复意识后,第一件感觉到的事情就是痛。
  眼前全是黑暗,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身处亡者的世界。
  大概过去五六分钟后,她才渐渐恢复理智。
  她在病房里,身边没有孩子,也没有看护者。
  她想撑起身体,但是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这种痛苦又牵动她心脏的痛苦,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叫喊道。
  很快,急促的步伐抵达卡兰身边。
  一个亚麻色头发、看起来几分眼熟的女医生开始为她进行检查。她身边跟了几个白大褂、看起来是实习生的年轻人。
  “瑞贝卡?”卡兰头很晕,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的!”女医生诧异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谁?”
  她们只在荆棘鸟庄园门口见过一次。
  那时候卡兰坐在车里,面孔藏于阴影当中,瑞贝卡并没有认清。
  卡兰勉强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为什么在这里……等等,这是哪里?”
  瑞贝卡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一位实习生熟练地给她按压眉骨和头部。
  瑞贝卡温和地告诉她:“你在我的研究所里。”
  研究所……
  是希欧维尔家捐赠的那家,专攻心脏疾病的研究所。
  “昨天半夜,一辆车以超过二百迈的速度把你送了过来,我相信你那时候已经一只脚踏进地狱了。幸好……送达得很及时。”
  瑞贝卡语气里有几分庆幸。
  她继续道:“你不知道你在昏迷期间濒死过多少次,整个研究所都觉得你是生命的奇迹。你真的很顽强。”
  卡兰把手伸到肚子上,腹部平坦。
  她微微皱起眉问:“孩子呢?”


第43章 
  昨晚八点。
  私人飞机抵达庄园的时候,希欧维尔亲自到机坪迎接。
  等孩子被抱出来之后,安保负责人问他:“公爵大人,我们要怎么处理……那个,尸体?”
  尸体。
  希欧维尔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脸上只有可怕的空白。
  “尸体?”
  “是的,她快死了。”安保负责人侧身让开,往里指了指,“尸体在国内处理会方便一点。”
  希欧维尔抬起沉重的视线往里看去。
  一张折叠病床放在两边座椅中间。
  可以从凸起的轮廓看出上面躺着人。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的主意,薄被单拉过了她的头顶,这玩意儿看起来就他妈像一块该死的裹尸布。
  安保负责人继续解释:“生产还算顺利,但她在手术后心脏病发作了。如果联邦共和国发现尸体,我们不太好打点,所以我才带回来处理。”
  希欧维尔感觉自己有很长时间没有呼吸,也没有眨眼。
  他听见自己用柔和的声音问道:“如果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不就地做手术呢?”
  “尸体带回来更好……”处理。
  这还不是尸体呢!!!
  希欧维尔暴怒地打断道:“赶紧把她送去研究所!”
  安保负责人一愣,立正敬礼,转身开始派人搬病床。
  等他开车离开后,夜晚的机坪吹起阵阵狂风。
  希欧维尔发觉自己背后湿透了,寒意从未这样亲密地贴近过他。
  “公爵大人,还有孩子……”
  “我知道情况,先送去医院照顾,别问我了。”
  *
  卡兰醒来后,身上除了痛就只剩疲惫。
  瑞贝卡对孩子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她知道卡兰刚做过剖腹产手术。
  “别害怕,孩子很安全。”瑞贝卡说谎安慰她。
  现在卡兰最需要的就是生存欲,她不能让她不安。
  “孩子在哪儿?”卡兰又问。
  她在床上茫然躺着的样子,让瑞贝卡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瑞贝卡刚读研究生的时候,利用假期时间在导师的实验室打工。实验室从海外采购了几件精密仪器,生产商委派技师来教他们使用。
  瑞贝卡和其中一位技师陷入了短暂又狂热的爱恋。
  假期结束,技师完成工作回国,瑞贝卡发现自己怀孕了。
  瑞贝卡的家庭条件不好,父母性格古板,绝对不会允许她未婚先孕。
  但是她想将孩子生下来。
  她瞒着家里请病假休学了。
  现在看来,这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但当时的瑞贝卡完全被爱情蒙蔽了。
  她在一家不正规的小医院生下了孩子。当她从病床上醒来时,护士告诉她,孩子已经因为心脏疾病夭折了。
  现在,瑞贝卡看着卡兰,就好像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
  她脆弱地询问孩子去哪儿了。
  瑞贝卡不能当那个护士。
  她实在做不到。
  所以她告诉卡兰:“孩子被送去另一家医院了。你的心脏缺陷是有遗传性的,孩子需要留在医院观察几个月。但是别担心,她一定会接受最好的照料。”
  “她……”卡兰低喃道。
  是“她”。
  她长什么样子?
  多重?
  第一声啼鸣是哭还是笑?
  第一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是看见她的母亲像死了般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医护人员们匆匆忙碌吗?
  她会自由吗?
  ……她们会自由吗?
  “嘿……孩子……”瑞贝卡看见被单上沾了深色的湿痕,卡兰默然无声地哭了,“没事的……会慢慢好起来的。”
  卡兰被这个陌生的女人抱进怀里。
  瑞贝卡身后的实习生都诧异地发现,这位严肃古板的中年女博士,也跟着病人哭了起来。
  “让我们慢慢来。”瑞贝卡拍着卡兰的后背安抚道。
  卡兰在研究所呆了近一个月。
  她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产后恢复近乎完美,疤痕像一道细线般划过腹部,提醒她曾诞生过一个生命的事实。
  在瑞贝卡看来,目前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她瘦得太快了。
  瑞贝卡觉得她有点厌食症。
  十月。
  “卡兰,有人来接你了。”瑞贝卡带着厚厚的病历簿进来。
  卡兰正在窗边看车流涌动。
  她注意到了梧桐树下的那辆黑色轿车。
  “接我……”她有几分迟钝地回头。
  “是的。”瑞贝卡唇线紧绷着,眼底里有几分惧怕,“请跟我来。”
  卡兰被带到那辆车上。
  车门关上后,她不得不正视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身体还好吗?”让人难忘的深沉语调。
  卡兰僵硬地转过脖子。
  白银公慵懒地靠在窗边,银发束起,皮肤上看不见岁月的痕迹。他看起来像某种猫科动物,把动物性的野蛮都藏进了文明高贵的表皮下,身形优雅又暗藏爆发力,眼神里常含着高高在上的嘲弄。
  他形容肃穆,衣着考究。
  每一个线脚都缝入精致,每一粒扣子就扭结傲慢。
  仅仅是一个月没有见面,他对卡兰来说,又恢复了最初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
  车发动了。
  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被拉下来。
  希欧维尔慢慢伸手,覆上卡兰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卡兰僵硬得不能动弹。
  她低下头,看见他手上的装饰戒指。
  “你哑了吗?”他冷淡地问道,“我刚才问了一个问题。”
  噢……对,他问了一个问题。
  “身体还好吗……”卡兰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喉咙里就跟梗着血块似的,“你先告诉我,孩子怎么样?”
  “不知道。”希欧维尔轻笑了一声,讥讽的意味几乎要从词句里淌出来,“我为什么要了解这个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
  卡兰感觉他在用很小的幅度抚摸她的手。
  用大拇指,在虎口这个位置,轻轻地摩擦着。
  然后慢慢上移,碰到了腕部,若有若无地接触脉搏。
  血液从胸腔里涌出的轨迹好像一瞬间就被他的指尖破译了。
  希欧维尔感觉到她心跳加速。
  “你听起来很健康。”他忽然靠近,在卡兰耳边道。
  心跳强健。有力。稳定。
  卡兰感觉他的气息正在强烈地侵…犯她的领域。
  “你想要什么?”她不敢跟他眼神接触,“孩子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希欧维尔对她的恐惧非常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有很多不满足的……”


第44章 
  希欧维尔满足于卡兰恐惧的神色。
  这让他觉得,她仍是受控的。
  卡兰濒死的那晚,他在书房彻夜难眠。
  他留存了所有监控录像,在放映室里一遍遍看。看她从小腹微凸,到珠圆玉润,看她精力澎湃地蹦跶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或百无聊赖地躺平看书。
  他发现自己难以设想她的死亡。
  毕竟,她这么年轻。
  这么有生命力。
  他又想到失控的那晚,卡兰尖锐地说,她得到了他。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对白银公爵说出这样的话?
  那一晚,希欧维尔在屏幕前,伸手触摸不真实的存在,仍坚信卡兰是自己的所属物。
  是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生不由她,死也不由她。
  他一定要她活下来。
  忽然,冰冷锋利的触感阻止了希欧维尔的靠近。
  卡兰从衣下取出了一把手术刀。
  这是她从研究所偷的。
  她把刀尖对准希欧维尔。
  他看起来有几分惊讶,但仍很从容,眼神纹丝不动。
  他轻柔又致命地用手指挡开刀锋:“瞧瞧……你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卡兰已经嗅到了他的愤怒。
  连阿诺都能夺qiang反制,更别提希欧维尔家的大家长了。她如果选择刺杀,将毫无胜算。
  所以她在希欧维尔动手之前,把刀尖调转,对准了自己。
  希欧维尔的指尖僵在半空中。
  “你会痛苦吗?”卡兰畏惧又小声地问,“我近一个月以来,每时每刻都痛苦。不……应该说,我进入庄园以来……一直都很痛苦……我想知道,你会痛苦吗?”
  折磨无辜者。
  侵…犯和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孩。
  随意操纵生死与自由。
  卡兰又重复了一遍:“爱德蒙·希欧维尔,你会痛苦吗?”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希欧维尔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下。
  他觉得这是愤怒。
  阿诺杀人后,卡兰也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惊讶于,“他真是个残忍可怕的人。”
  而是,纠结于,“他晚上真的睡得着吗?”
  卡兰发自内心地想知道,白发人种是否有着与她一样的人性,一样的同理心。
  做坏事让他们有负罪感吗?
  他们因伤害他人而痛苦吗?
  “把刀放下……”希欧维尔冷冷看着她。
  卡兰的刀尖落在自己手腕上。
  她的皮肤透着瓷白色,比雪亮的刀刃更冷。
  “回答我。”她的声音仍很低,“你痛苦吗?”
  “你的脑子没有问题吧?你划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可能……”希欧维尔讥笑的声音忽然变小,他看见卡兰手腕开始渗血了,“把刀放下!”
  卡兰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痛苦。
  “你会痛苦吗?”
  这很重要。
  说是至关重要也不为过。
  这是卡兰在做出一切选择前,必须最后证明的一件事。
  她的刀口用力压下来,血从一条细线,变成一股涓流,最后很快淅沥地落在长毛地毯上。
  一滴一滴,鲜红刺目。
  你痛苦吗?
  “我说了把刀……”希欧维尔怒不可遏地伸手夺刀,但卡兰在他靠近一寸后,立即更用力地压下刀尖。
  他的手悬在空中。
  卡兰感觉自己是不可触碰的。
  “放下。”希欧维尔从自己声音里听见了恳求,“放下吧,我们谈谈。”
  卡兰松开手。
  刀落在毯子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希欧维尔……”卡兰那双黑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他微缩的瞳孔里,“你看看……”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希欧维尔能看见她眼里的自己。
  他嘴唇紧抿,因恐惧而苍白。
  看看你自己。
  这副可以被轻易操控的样子。
  “你很痛苦。”卡兰把流着血的手,反覆盖在他手上。
  污秽的红色液体把他干净的衬衫袖口浸湿了。
  希欧维尔像触电般拉开两人的距离,将隔窗打开,冲司机吼道:“去医院!”
  *
  两小时后,卡兰手腕上缠着绷带,回到了荆棘鸟庄园。
  这里发生了许多变化。
  双子塔改成了圆顶;玫瑰花园被拆掉,公爵夫人准备在原址上修建一个巴洛克风格的画廊;停靠在人工湖旁的旧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几艘游艇;女仆新换了一批,她们看起来更加娇艳美丽。
  希欧维尔已经给卡兰安排了新的住处。
  双子塔。
  这是纯粹为纪念双胞胎诞生而设计的建筑物,除了最顶上的两个大钟之外,没有任何实际用途。它们之间有一座桥梁相连,桥上是玻璃拱道,覆满茂密的爬山虎。
  两座塔都只有顶楼的房间能住人,顶楼以下是无数阶螺旋楼梯和空空如也的中庭。没有电梯,甚至没有电。里面看起来就跟中世纪古堡似的,透出幽深静谧的气息,还有一股闷久了的霉味。
  “很快会把供电系统和供水系统弄好。”
  到双子塔前,希欧维尔才重新开始跟卡兰说话。
  他已经沉默了两个小时。
  卡兰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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