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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光之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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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看看这个吗?”希欧维尔将一本本子递到她面前。
卡兰扫了一眼,心中涌起某种荒谬的感觉。
“我的遗愿清单?”她疑惑道,“为什么要看这个……”
希欧维尔耐心地说:“等你差不多恢复了,我们就去把上面没做完的事情做掉。”
他的手指划过书脊,沉默中流露出一丝焦虑。
卡兰感觉到他在担心她的术后恢复问题。
“……我做了一个梦。”她从希欧维尔手里接过本子,指尖犹豫着,非常不安地碰了碰他的指甲。他没怎么留指甲,每一根手指都很干净修长,手势优雅从容。
希欧维尔不安徘徊的手指一下就停住了。
“在手术台上吗?……是什么梦?”他问道。
卡兰也讲不清是什么梦。
她迷茫地皱着眉,盯着本子封面上她自己写的“遗愿清单”几个字。
希欧维尔慢慢抬起指尖,跟她交错在一起。他小心看着卡兰的神色,只要她流露出一点反感,他就会松手。但她看起来只是很迷茫,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情绪。
“是好事,还是坏事?”希欧维尔耐心地问她。
她看起来太苍白了。
即便是在剖腹产之后,她也没有这么迷茫无措过。那时候她感受到的痛苦肯定更为剧烈。
卡兰慢慢回过神来:“我不知道。我梦见修正案被推翻了。”
她从希欧维尔手里抽走了“遗愿清单”。
这句话让希欧维尔有些僵硬。
卡兰没有注意他,她翻到了写着“和爱丽丝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一页,指尖慢慢抚过。这一条没有被划掉,说明从来没有实现过。
“你想去吗?”希欧维尔注意到了她专注的视线。
“不。”卡兰低声说,“我不强求。”
等有机会就去吧。
她从第一页开始,重新翻着那些没有做过的事情。在如此真切又漫长地濒近过死亡之后,她对这些“遗愿”的看法又变了许多。
“交很多的朋友……是没有必要的。”卡兰划掉这个,“应该交真正能理解我的朋友。”
学一门乐器。
其实也是没有必要的,她对音乐又不感兴趣。
坚持运动。
虽然是个好习惯,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了个健康的心脏就能爱上这件事。
写自传。
这个更加让人没有执行欲。
卡兰删掉一些,又重新写上一些。
“推翻那个该死的修正案。”
“让我的‘学生们’顺利进入大学。”
“成为像瑞贝卡一样的科学家,帮助更多的、暂时没有受到关注的弱势群体。”
希欧维尔看着她写。
他看见“推翻那个该死的修正案”的时候稍微皱了下眉,
然后看见下一句话,又意识到卡兰可能偷偷教了黑发孩子读书。
她崇拜瑞贝卡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女博士是她学医的一个契机。
她还想做什么?
希欧维尔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想法——他想了解一个人的灵魂。
卡兰也从来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想法。
她真正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她记起来已经被忘记很久的、真正的“愿望”。
“我想努力学习,进入一个以实力,而不是以种族和出身论高低的领域,认识许许多多志同道合的人。”
她记得在最开始,
在经历所有剧变之前,
在上大学之前,在生下爱丽丝之前,在认识希欧维尔之前,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想的。
要说这是她的初心也不为过。
她很高兴自己能在经历生死危难之后想起来。
“会实现吗?”卡兰重新把本子合上,闭眼问道,又自己回答,“我可以的。”
希欧维尔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点头认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希望卡兰能够梦想成真。
“你在手术台上梦见什么了?”他还是好奇地问。
“梦见你跟我求婚。”卡兰扫了他一眼,把被子拉起来盖好,“我意识到这是假的,所以醒了过来。某种程度上你救了我一命。”
希欧维尔的表情不太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卡兰的语言风格好像在跟他接近。
——有种奇怪的讥讽的意味。
他以前怎么不觉得自己说话这么讨人厌?
“卡兰?”希欧维尔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她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非常稳定。
希欧维尔俯身下来,小心不让冰冷的发丝碰到她。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会实现的。”
你的愿望,全部都会实现的。
第93章
卡兰在研究所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家静养。
纳什莉夫人想去照料卡兰,但是希欧维尔不同意。他觉得母亲也不年轻了,光是照顾爱丽丝就很费劲,再加上卡兰就更难以应对。
纳什莉夫人解释了半天,最后带着女仆和爱丽丝一起住进了坡道别墅。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得有人在身边陪伴。”纳什莉夫人略带恼火地看着希欧维尔,“得有人跟她说说话。她会想看着爱丽丝,这让她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纳什莉夫人住了几天。
她睡在卡兰原本的卧室里。
希欧维尔派来搬运工,把卡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从楼上搬到了楼下。她刚做完手术,非常虚弱,希欧维尔担心她万一上下楼摔着。
一楼卧房正对着厨房和冰箱。
卡兰饿了就起来吃,再加上纳什莉夫人手艺好,希欧维尔给她准备了不少滋补食材,她在养病的短短一个月内重了六斤。
“你看起来还是很消瘦,绝对不是健康体型。”纳什莉夫人坚称,“至于体重……这称一定坏了,我得把它扔了。”
卡兰觉得自己应该恢复学习。
不能一直呆在家里长膘。
而纳什莉夫人渐渐明白了希欧维尔不让她住进来的原因。
——他晚上经常来探望卡兰。
但凡他们之间要发生一点浪漫的事情,纳什莉夫人就会抱着爱丽丝出现在他们身边,用严厉地视线逼迫希欧维尔退开,然后若有若无地讨论卡兰“严重”的病情。
“她已经恢复了!”希欧维尔终于在某天夜里忍受不住,拉着纳什莉在厨房讨论。
“她没有恢复到能跟你翻云覆雨的程度。”
“……”
虽然希欧维尔再三强调他没有这种想法,但卡兰还是能从他的一些亲密肢体动作中看出渴望。
他从身后环抱她的腰,然后俯首嗅她颈间的味道。
会让她枕在膝上,然后帮她梳理头发。
还会在她焦躁走动的时候,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亲她的鼻尖。
即便是最不经意的,握手的动作,卡兰都能从他抚摸自己指骨的方式中读出想念。
因为纳什莉夫人在这里,所以他不太好说。
而且他觉得卡兰刚动完手术后,精神和身体都没恢复。他迅速提这种要求,有点过于自我中心了,一定会被她厌恶。
有天晚上,卡兰在梦中惊醒,起床去厨房喝了点橙汁。
她听见前门有响声。
外面的风雨夹着初夏的寒潮涌入。
希欧维尔穿着黑色斗篷走进来,卡兰第一眼还以为闯进了蒙面歹徒。
他的帽子脱落,银发像流动的月华般淌在肩头,面孔的美貌比月华更盛。银白发尾干净利落地洒在腰上,腰线纤细柔韧,有种通透又奇妙的美感,唯有那身气势能将人彻底拉回现实,感受严酷的精神刑罚。
他看见卡兰站在冰箱的灯光下,也愣了愣。
“你还没睡吗?”
卡兰关上冰箱门,开口想解释,但不小心打了个嗝。
希欧维尔轻轻挑眉。
“你晚饭没有好好吃吗?”他将手杖放在玄关,然后脱靴子走进来。
他关上门,冷风终于安静了。
雨点敲打窗户。
卡兰裹紧衣服走回卧室,希欧维尔紧跟着她。
“别告诉纳什莉夫人……”卡兰关好房门才开口。
“你不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不是,是药让我胃口有点不好。”卡兰情绪低落,“如果她知道我每天都没好好吃饭,肯定会很自责。”
希欧维尔看了她一会儿。
他把斗篷取下来,挂在她的椅背后。
“我不会说的。”他平淡道,“明晚要给你带点吃的吗?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覆盆子巧克力酱?”
“好。”
“还有果汁软糖,焦糖布丁,橙汁……”
希欧维尔听着听着皱起眉:“你为什么突然喜欢吃甜的了?”
卡兰脸有点红:“不知道。我想吃甜的。”
希欧维尔还皱着眉,他稍稍靠近,高挑的身体投下阴影。卡兰紧张起来,她感觉下巴上一暖,紧接着就被希欧维尔深深吻了一口。
过了会儿,希欧维尔放开她,问道:“你刚才吃了什么甜的?”
“橙汁。就一点。”
“好吧……”希欧维尔又回味了一下,“明天给你带甜点。”
他的手指还在她下颌上摩挲。
卡兰根本无法忽略他灼热的视线。
“早点睡。”希欧维尔还是放开了她。
因为她没有回应。
卡兰松了口气,心里又隐约有点空荡。
第二天,希欧维尔带来了她要的点心。卡兰尝了点橙汁,觉得味道淡淡的。
“你认真尝一下。”希欧维尔提醒道。
他不停用余光看卡兰,她又喝了几口,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看杯子里。”希欧维尔只能说。
卡兰喝掉一大半,再往里面看,发现他在杯子里丢了几片爱心型的橙子皮。
“呃……”卡兰犹豫了。
“这是我亲手切的。”
“……好吧。”这不能掩盖他没放糖的事实。
希欧维尔好像喜欢上了给她准备这种小惊喜。
爱心型的橙子皮,还有藏在乳酪蛋糕里的心形水晶,扭成爱心形的彩色蜡烛。
有一天晚上,卡兰终于忍不住了。
“你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她问道。
“什么?”希欧维尔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警惕。
“你要睡在我床上吗?”卡兰更加直白地问。
希欧维尔犹豫要怎么回答。
卡兰摊手道:“你那种急切的求偶心都要融化蛋糕表面的奶油了。”
她一语双关了那个插在蛋糕上的爱心形蜡烛。
希欧维尔这次倒是没有嘴硬。
“我没有非要……的意思。”他温和地碰了碰卡兰的头发,将它捋到耳后,她的面颊干净苍白,“你最近一直在拒绝,我怕你会反感。”
“我不是因为反感才拒绝的。”卡兰说。
她抬起手,慢慢按住胸口位置。
两人之间沉默一会儿。
希欧维尔等待着她的回答。
卡兰叹气道:“我有疤痕……不想给别人看见。”
希欧维尔想说他不介意。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他介不介意的问题。这是卡兰自己介意被人看见。
他靠近亲吻她,她没有回避。
“没事,等你觉得不介意了再说吧。”
卡兰表情放松了一点。
他们一起睡下,亲吻拥抱,衣衫完整。希欧维尔隔着衣服触碰她的刀口,问她还会疼吗。卡兰说还有一点,但是不会影响行动。
“我觉得我明天能回去上学。”
“我会安排人跟着你。”
“不……”
“放心,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内。”
第二天,卡兰返校。
雷欧约她在社团活动室见面。
卡兰交还了社团的徽章和制服,沉默与他道别。雷欧没有强留她,他甚至祝愿她以后一切顺利。
他手下并不缺这类人才。
卡兰觉得不久后她会看见更多类似市中心爆炸案的事件。但是在养父母死后,她无法站在道德或者大义的至高点上,评判这种激进行为的正误。
她不会再参与了。
她不想每次做方案都想起那场令人悲痛的葬礼。
她在离开社团的时候,康斯坦斯正好从外面回来。
“你还好吗?听说你前段时间又生病了。”康斯坦斯看见她非常惊讶。
“还好……”卡兰咳嗽了一声。
康斯坦斯看出她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
她变得更加……更加矛盾了。
外表更脆弱病态,但眼里强大的精神力让人震撼。
她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坚定强大。
“对了,这周末你去探望学生们吗?”卡兰问康斯坦斯。
康斯坦斯愣了愣,回答道:“抱歉……”
他当上学生会主席后,变得异常繁忙,连社团内的活动都很少参加,更别提这种“教育黑发小孩”的额外活动。
卡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会照顾你负责的那几个。”
她转身离去。
康斯坦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像康斯坦斯这样规划蓝图,或者像雷欧一样当个没有私情的上位者,这些都不适合卡兰。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她是个普通的践行者,骨子里就写着平凡务实,比起写方案、竞选学生会主席,她更适合去做几件力所能及的具体的事情。
她觉得教黑发孩子读书,想办法给他们打疫苗,用自己的钱给她们买书,这些就是她想做的。
或许是很小很不值一提的事情。
但是她能够说服自己的良心,或许她还能造成更长远的像蝴蝶效应一样的影响。
“卡兰,等等!”
卡兰听见声音,在雨中回头,康斯坦斯在楼梯上喊道:“你已经很棒了!学习上也好,精神上也好,都非常非常强大!我真的非常崇拜你!”
卡兰朝他露出笑容,挥了挥手,撑起伞离开。
他们曾经陷入冷漠僵局,也有过分歧,现在都好像迎刃而解了。
在学期末,卡兰几乎要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夏季来临,她试图争取一个去共和国交流的机会。
但是希欧维尔直接拒绝了。
卡兰觉得很不高兴。
希欧维尔这种独断专行又让她想起自己的“奴隶”身份。尽管她从来不承认,希欧维尔也很少提了,但是在帝国,此刻,黑发人种就是没有公民权的。
她的“所有者”可以决定她的去留。
出国交流的事情泡汤后,卡兰跟希欧维尔又冷战了一段时间。
在七月初,阿诺也放学了。他似乎没有回国的想法。拉斐尔一直跟卡兰抱怨,说他母亲脾气越来越差了——因为她和希欧维尔的婚姻关系越来越紧张,她的宝贝小儿子又不回来探望她。
“她每周都去看心理咨询师。”拉斐尔在短信里告诉卡兰,“不过我最近查清楚了,她是假借看心理咨询师的名义,去找离婚律师了。”
第94章
卡兰觉得自己不该为这个消息松一口气。
因为希欧维尔即便是离婚,也不可能娶她。这完全是自毁根基的一件事。再退一万步,就算希欧维尔着了魔,鬼迷心窍地跟她求婚,她也不可能答应。
这种合法契约关系简直在嘲讽她做出的一切抗争。
她平复心情,决定不再想这些男女感情问题。
夏天过后,她将迈入大学的最后两年,面临许多重要的抉择。比如实习,比如毕业论文,又比如毕业后的去向。卡兰想继续学业,成为瑞贝卡这样的研究型学者。
希欧维尔因为拒绝了她的暑期交流,所以对她的其他计划极力支持,他说他能帮忙搞定研究生导师的事情。
“我自己也可以搞定。”卡兰气愤地拒绝了,“我已经找费曼博士商量过了!”
“那你以后要读博吗?我也可以解决……”希欧维尔还想挽救一下。
“我要去国外读博!”卡兰气冲冲地吼他,“你能让我跟阿诺一起留学吗?显然不能!”
希欧维尔倒不是拒绝她“参加暑期交流”这件事本身。
他只是觉得共和国太远了,他出国又很不方便。整整两个月见不到卡兰,他对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
所以说,卡兰要出国读博,这种事他更加不能接受。
希欧维尔仍在挽回:“我觉得帝国的教育条件不比国外差。”
“说起教育条件。”卡兰表情平静下来,“爱丽丝去哪儿上学?”
“……”
她又给希欧维尔抛了个难题。
希欧维尔主张家庭教育,但是如果他跟卡兰说“爱丽丝要留在家里读书”,卡兰肯定会觉得他讨厌爱丽丝,不想让她抛头露面,甚至希望把她藏到土里,埋进六尺之下。
希欧维尔连解释的话都想好了。
“阿诺也是从小接受家庭教育的,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但他还是不敢冒险。
所以他谨慎地反问卡兰:“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的意见!”卡兰怒道。
“我……”希欧维尔想了很久,几乎用了他在跟白雪公同桌吃饭时同样的心力来思考解决方案,“你觉得公立学校比较好,还是私立学校比较好,还是家庭教育比较好?”
这回轮到卡兰沉默了。
她愤怒的声线渐渐平静:“我是真情实感地在问你的意见……你不用这样小心。”
希欧维尔直白地告诉她:“我希望爱丽丝接受家庭教育,或者上私立学校。”
“那就上私立学校吧。”卡兰同意了,“阿诺和拉斐尔让我对家庭教育和公立学校有了偏见。”
暑假两个月,希欧维尔每天只要有空就在看择校指南。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但是在养育了两个不太成功的男孩后,给第三个危险的混血女孩选择第一所学校就成了大难题。
现在,上议院成员们到皇宫去进行小型集会,希欧维尔会很认真地听他们讲家事。谁的儿子上了什么学校,谁的女儿请了什么家教,等等等等。
最后他决定在离家最近的地方选一所学校。
爱丽丝上学前染了漂亮的金棕色头发,她自己很喜欢这个颜色,所以卡兰不会当着她的面骂希欧维尔。纳什莉夫人的女仆负责接送她上学。
卡兰也会教她一些东西。
不过爱丽丝对卡兰的听诊器、白大褂都不感兴趣,她更喜欢跟纳什莉夫人学画画。据说她还挺有艺术天赋的,虽然卡兰完全看不出。
七月份。
就在卡兰为出国交流的事情和希欧维尔冷战的时候,阿诺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明天早上七点,钻石码头见,不来的话你将后悔一生!”
卡兰不想去。
阿诺最近越发沉迷死亡摇滚,说话疯疯癫癫的。
但是她又看见“后悔一生”这句话,觉得还是可以远远看一眼。
第二天早晨,港口弥漫着薄薄的晨雾。
一艘大到夸张的游轮停靠在水边,阿诺站在船头,傲慢地跟她招手。他背后站着乐队成员,奇装异服,满身都是刺青,能穿孔的地方都挂着亮晶晶的装饰。
“上船!我带你走!”阿诺大声喊道。
卡兰站在船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阿诺不耐烦地从甲板上下来:“走!我带你逃出帝国!”
“你在发什么疯……”卡兰愣住。
“我可没有发疯!”阿诺暴跳如雷,“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我的道歉!”
他上千小时的社区服务没有白做。
他认识了很多社会底层的人,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以前从来不明白的道理。他在某个瞬间意识到,卡兰需要的不是钻戒,而是作为“人”生活下去的权力。
“走。”阿诺把卡兰往梯子上推,“快点,我觉得我父亲很快就会知道我回国了。”
卡兰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阿诺拉着她上去,解释道:“你知道上半年那个引渡案例吧?黑发偷渡客在共和国获得了合法身份,我觉得你也可以。总之先离开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卡兰觉得他的变化太突然,太无法理解了。
“等等……我从来没有做过离开的准备。”
“‘离开’需要什么准备!你把脚迈出去不就好了吗?快别磨蹭了!”
阿诺半拖半拽着她,想把她拉上船。
“放手!”卡兰挣开他。
阿诺有些震惊:“你真的不走吗?”
阿诺不懂,他的父亲是用什么把卡兰留下的?
钱,权力,还是他保质期大概二十年的爱?
“我不是为了希欧维尔而留下的。”卡兰揉着手腕,“我留下,是为了那些无法离开的人。”
“离开”很简单,只要迈出脚步就好了。
很多人连这都做不到。
所以卡兰只能留在这里。
教他们念书,让他们吃得上饭,保证他们身体健康,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把他们送走。
如果她毕业了,有个不错的职业,再往上爬一点,社会地位再高一点,或许可以做更多。
她可以抵制第四修正案,支持下议院的反对党。可以利用媒体,让更多人听见黑发人种的声音。她甚至可以起诉养奴场,让它们慢慢消失。
她得留下。
逃往共和国只是让她安全了,不能让她自由。
一旦她远离帝国,受难同胞们的阴影就将始终悬浮在她头顶,让她不得安宁。
“但是……”卡兰沉思道。
“但是?”
卡兰思索着:“先前往共和国,迂回躲藏,再以别的身份回到帝国,应该也可以。”
“你同意了?那走吧……”
一个急刹车的声音在卡兰背后响起。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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