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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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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奶奶,你说!”他急急的开口,额上冒着汗珠。那正是七月的大热天,室内虽然有一架风扇,但是仍然不管用,每人都是汗涔涔的。“你说,夫妇吵架归吵架,闹别扭归闹别扭,那里有一闹别扭就提离婚的?如果天下的夫妻,吵了架都要离婚,那么,现在的世界上,还有没离婚的人吗?奶奶,你说,小双是不是有一点儿任性?你——你就劝劝她吧!”
  奶奶抱着小彬彬,那孩子现在正爬在奶奶肩上,玩奶奶的衣服领子。奶奶一面拍抚着孩子,一面对卢友文说:
  “你问我吗?友文?奶奶可是落了伍的人了,早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了,奶奶结婚的时候要凤冠霞帔,三媒六聘,你们只要到法院去签个字就行了!时代变了,就什么都变了!奶奶结婚的时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结婚就只需要爱情,所以,我想,这时代的婚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门当户对□,什么父母之命□,都是老掉了牙,该推翻的玩意儿。那么,最重要的就是爱情了。你们结婚,是‘爱情’让你们结的,你们离婚,也去问‘爱情’吧!怎么问奶奶呢?奶奶是什么也不懂的!你们相爱,当然不会谈到离婚,你们不相爱,要婚姻又干嘛呢?你们这些新派的孩子,有你们新派的做法,别问奶奶,奶奶只要小双快乐,别的都不管!”
  卢友文更急了,他用衣袖擦着汗,望向小双。
  “小双,你并不是真的要离婚,是不是?”他焦灼的、迫切的问,眼睛里充满了祈求的、哀恳的神情。“你只是和我生气,是不是?小双,你瞧,我在这世界上无亲无故,我只有……”“你只有我和孩子两个,”小双静静的接了口,神态哀愁而幽怨,她像背书一般流利的背了下去。“我们就是你的生命,你的世界,你的一切的一切!如果我们离开了你,你就一无所有了。你的生命就再也没有意义了!假若我能原谅你,你一定洗面革心,从头做起!你会和你以前的灵魂告别了,生命就是一串死亡与再生的延续,你要死去再复生,做一个全新的人……”卢友文怔怔的看着小双,愣愣的说:
  “我说的,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是的,我最了解你,”小双注视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悲切和绝望。“我太了解你了!就因为我太了解你,所以,我不会再受这一套!你的发誓赌咒,你的甜言蜜语,你的长篇大论,我知道都是真心话,但是对我已经再也没有意义了。”
  “我绝不是说空话,”卢友文大叫了起来,抓住了小双的手臂一阵乱摇:“如果我再说空话就不得好死!小双,我告诉你,我不要离婚,不管你多轻视我,不管你多恨我,你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因为我爱你!”
  “爱?”小双轻轻的说,眼光迷迷蒙蒙,像在做梦一样,声音低而清晰:“你怎么能随便说爱字?你是如何爱我的?当我在医院里动手术的时候,你在那里?当我病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你在那里?当冬天的漫漫长夜,我发着抖倚门等待的时候,你在那里?当小彬彬出麻疹,我抱着她彻夜走来走去的时候,你在那里?爱?你怎么能这样去‘爱’一个女人?……”“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些错误,你就说我不爱你呀?”卢友文大叫着,汗珠一粒粒从他额上滚下来,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如果我真不爱你,我现在签字离婚就算了,我为什么还要苦苦求你?要抹煞一个男人的自尊,当着朱家所有的人面前,向你认错?如果我不爱你,我何苦来?何苦来?你说!”
  小双静静的凝视着他,她幽幽的说:
  “这样说来,你是爱我的了?只是你不会表现,使我误解。再加上你又容易犯错,所以总弄不对劲,何况,你的写作不顺利,更使你心情恶劣……”
  “对了!对了!”卢友文一迭连声的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唉!”小双长长的叹息,眼光清柔如水,声音平静而恳挚。“知道吗?友文,如果是这样,就是更大的悲剧。爱而不会爱,比根本不爱更悲哀,我相信你说的也是真心话。但是,我和孩子的存在,据你说,已妨碍了你的前程,我是谋杀了你才华的刽子手!友文,我努力想做个好妻子,却成了刽子手。今天我辞职了,不再谋杀你,不再耽误你,你是气话也好,你不是气话也好,我辞职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要离婚?”卢友文瞪着眼睛说。
  “是的,我还是要离婚!”小双坚定的说。
  卢友文转向了爸爸,他求救似的说:
  “朱伯伯,你讲一句公平话吧!小双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我讲一句公平话。”爸爸沉着的、稳重的、沉痛的说:“卢友文,你原是个很有才气、很有前途的青年,但是,你的好高鹜远,逃避现实,和自我陶醉的个性毁了你,你的悲剧,是你自己造成的,谁也无法帮助你!卢友文,小双是我把她从高雄带来的,她等于是我的女儿,今天我必须讲句公平话,让她和你继续生活,她总有一天憔悴至死,我要救这个孩子!卢友文,你就签字吧!”卢友文不敢相信的蹙起眉头,然后,他转向妈妈:
  “朱伯母……”“如果问我,我和奶奶的意见一样。”妈妈立即说:“而且,我认为,小双有全权决定她的事情。她当初有全权决定嫁给你,现在也有全权决定离开你!”
  卢友文显然是昏乱了,他望着我们全家的人,一个个的望过去,他发现他是孤独的,没有同情者,也没有赞助者。绝望中,他又一把拉住小双。
  “小双!”他喊:“你不能这样做!你不可以这样做!结婚的时候,我们都发过誓要白头偕老,你怎可以如此反脸无情?言犹在耳,你就忘了?”“我没有忘,忘了的是你!”小双悲哀的说:“结婚以前,你发誓要照顾我,要爱护我,结果,你照顾了多少,爱护了多少?你发誓要写作,要拿诺贝尔,结果,你写了多少字?你拿了什么奖?”“我懂了!”卢友文暴跳着,用手猛敲着桌子:“你因为我倒楣,我穷,我不走运,你就不要我了!你虚荣,你势利,你以成败论英雄,你当初嫁的不是卢友文,而是诺贝尔!滑稽,天下有几个诺贝尔?你居然无知到这种地步,现实到这种地步!因为我没拿诺贝尔,你就不要我!这种离婚的理由,普天下大概找不到第二件……”
  小双望着他,眼光里的悲哀更深更重了。带着一种几乎是绝望的语气,她说:“不要鬼扯!卢友文。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诺贝尔奖是你口口声声要拿的,不是我要你去拿的!你一再说,因为娶了我倒楣,害你要工作,害你拿不到诺贝尔奖,现在,我是还你自由,除你霉气,让你去发挥你的天才,去拿你的诺贝尔奖,你懂吗?你说我以成败论英雄,你知不知道‘失败’也要尝试过才能叫‘失败’,根本不工作叫‘游手好闲’,不叫‘失败’!如果你今天真写出十万二十万字来,不管有没有报纸要,不管有没有成功,我都会认为你是个英雄,因为你做了!你尝试过了,你努力过了!我对你的灰心和失望,不在于你穷,你没钱,你没拿到诺贝尔!而在于你的不事振作!你的各种藉口,你的怨天尤人,和你的不负责任!再有,”小双轻声说:“你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说你生病了!上班不能上,却流连赌场数天数夜!这种日子,我受够了!卢友文,你好心,就放了我吧!”卢友文的眉毛可怕的虹结了起来,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焦灼和无奈显然在燃烧着他。尤其他在“理”字上实在辩不过小双,这使他又恼羞成怒了。指着小双,他忽然口不择言的大骂了起来:“杜小双,你不要仗着朱家人多势众,你就这样侮辱我!我告诉你,我对你的心理摸得透彻极了!当初,朱家有人追求你,你嫌人家是个跛子,就看中了我,好逃避那个跛子!等你嫁了我,发现我又穷又苦又没背景,你就又后悔了,何况那跛子有权有势,越爬越高,你就回过头来想要和人家好,嫌我碍了你的事!你真正要离婚的理由,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朱诗尧!”一直很平静的小双,被这几句话气得浑身抖颤起来,抖得沙发都跟着发颤。同时,诗尧忍无可忍,他怒吼了一声,就排众而出,一直走向卢友文。眼看又有一场大战要发生,空气里充满了紧张的、火药的气氛。爸爸及时大叫了一句:
  “卢友文!住口!”卢友文转头望着爸爸:
  “你们父子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吗?没关系,我今天豁出去了。我是一个人,你们有祖母、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女婿、准女婿……你们统统上来吧!了不起打死我,你们倚众欺人,也不见得就能成英雄好汉!朱诗尧,你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要不然,我准告你勾引我老婆,破坏家庭……”
  “卢友文!”诗尧重重的呼吸着,紧紧的盯着卢友文,他沉重的、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打你,我绝不打你,我不打一个没种的男人,这些年来,不管我心里对你有怎样的敌意,我总认为你仍然不失为一个人才,一个君子!现在,我才知道你只是一堆垃圾!你肮脏,你卑鄙,你甚至不惜以最下流的话,来侮辱一个你自认为深爱的女人!卢友文,你扪心自问,你骂小双的话,你真认为是真的吗?你说!你说!”诗尧的脸上,绽放着一团正气,他的声音,凛凛然、朗朗然,充满了正义与威严。我从没见过我这哥哥如此可爱,如此健谈过。那卢友文被震慑住了,他毕竟不是一个“坏人”,退后了一步,他怔怔的望着诗尧。诗尧喘了口气,他大声的,继续的说:“是的,我是个跛子,我从小就是个跛子!让我告诉你,卢友文,我一生以我的跛脚为耻,一生为此自卑,为此痛苦,为此遗憾!我以为,我终身摆脱不掉这跛脚的阴影!但是,从昨晚到现在,你帮我摆脱了!我再也不以跛脚为遗憾了,因为,人生有多少的悲哀,多少的遗憾,是远远超过跛脚的,卢友文,你的脚不跛,你长得比我漂亮,甚至于,你的聪明才智、你的口才应对都超过了我,但是,我比你强,因为,我的心地光明,我的思想正确,我的行为端正!别看我跛,我却脚踏实地,你不跛,你却站在悬崖边缘。是的,我追求过小双,这不是秘密,这更非耻辱!小双没有选择我,她选择了你,在情场上,我确实败了一仗。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只要努力,不会永远败,胜了如果放弃,也会转胜为败。我可以坦白对你说,对全天下的人说,只要你和小双离婚,我还会继续追求她!你如果怕我追到她,你不妨霸占住你丈夫的那个名义,去做消极的抵抗!至于你说我勾引她,甚至于暗示我们有越轨的行为,那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今天,我的祖母在这儿,我的父亲在这儿,我的母亲和全体家属都在这儿,我以我全家的名誉,作郑重的誓言,我从没有和小双做过任何不可告人之事!卢友文,相信也在你,不相信也在你!不过,假如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别去侮辱一个为你受尽辛苦与创伤的女人!”
  诗尧说完了,我真想鼓掌,我真想大叫,我真想跑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有多欣赏他,多爱他,多敬佩他!我的哥哥,我那跛脚的哥哥,他不见得有多漂亮,有多神气,但是,现在,我觉得他好高好大,站得好挺好直!他这篇话,不止震住了卢友文,也震住了妈妈爸爸和满屋子的人,包括小双在内。因为,她用好特殊、好奇异、好惊喜、好感激的眼光望着他。半晌,室内一点声音都没有。最后,还是奶奶转头对爸爸说了句:“自耕,我总觉得你一生也没什么好,但是,你总算给我养了一个好孙子哇!”爸爸望着奶奶,摇摇头,困惑的说:
  “我觉得,要了解一个人实在是很难的,他是我儿子,我到今天才认识他呢!”卢友文是被折服了,他被打倒了,他终于被打倒了……失去了他的趾高气扬,失去了他的张狂、跋扈,他跌坐进沙发里,忽然间变得一点威风也没有了。用手抱着头,他又是那副沮丧与痛苦得要死的样子,我们都呆着,要看他和小双这段公案如何收场。好一会儿,卢友文抬起头来了:“小双,你一定要和我离婚?”
  “是的。”“为了朱诗尧吗?”“不,为了你。”小双说,眼光里又重新浮起了那片悲哀的温柔,她坦白而真挚。“我不愿成为你事业上的障碍。”
  “你知道那只是藉口。”
  “我也不愿意成为你的藉口!”
  “你决定,不再给我机会了?”卢友文的声音变得好悲哀、好无助、好可怜。“不,你有机会,离婚以后,你还有机会,”小双深深的注视着他:“如果你还爱我,你仍然可以追求我,仍然可以表现给我看,别说我以成败论英雄,离婚后,我将等着,只要有一天,你拿着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到我面前来,不管会不会发表,不管能不能成名,只要有那么一天,我就和你破镜重圆!”卢友文的眼睛里燃起了光采,他紧紧的盯着她。
  “你说真的?”他问。“我说真的!我发誓!”她环顾四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证人!我发的誓,不像你发的誓那样不可靠,我是认真的!”我们满屋子的人都有些发愣,我实在料不到小双还有这样一招。离婚就离婚罢咧,怎么又闹出个“破镜重圆”的办法来了,看样子,小双仍然对他有份感情。我们都怔着,而卢友文,他和小双对视着,显然,小双又鼓起了他奋斗的意志。“好!”卢友文终于下决心的一点头:“我签字!今日的失败,不见得是永久的失败,是不是?”
  “我希望,”小双盯着他,语重而心长:“今天的失败,是你以后成功的垫脚石!友文,别说我无情,别说我冷酷。我会等着你,等你拿出成绩给我看!”
  “我会的!”卢友文一迭连声的说:“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我发誓,我会做到的!我还要把你再娶回来!我发誓!我会的!”他在离婚证书上签了字,同时,放弃了彬彬的监护权。签得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爽快和干脆。“反正,我还会把她们母女都争取回来的!”他用充满了信心的声音说,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我家的大门。那份坚定和自信好像又回复到了好久以前,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时的样子。
  小双就这样离了婚。
  第二十一章
  小双离婚以后,我们全家都以为,倦鸟归巢,“我们的”小双,经过一番疲乏的飞行,经过一番风雨的折磨,经过一番痛苦与挣扎。然后,她回来了。剩下的工作,是休憩她那疲累的翅膀,刷干她淋了雨的羽毛,抚育她那弱小的幼雏。于是,奶奶热心的收拾诗晴的房间,因为有了小彬彬,她总不能再挤在我的下铺上。妈妈也忙碌的准备出毯子、被单、棉被等一切应用物品,要给她布置一个比以前更温暖、更舒适的“窝”。连诗晴和李谦,都把他们那还有八个月才用得着的婴儿用品,全部送来,把小彬彬打扮得又干净、又漂亮。这样,我们以为小双可以稍得安慰了。最起码,在这世界上,她不是孤独的!在这世界上,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由衷的、热烈的爱着她!谁知道,我们的准备工作都白费了,第三天,小双就对我们宣布:“你们别为我操心,也别为我这样忙碌吧!因为,我不能住在这儿,我要搬出去住。”
  “胡闹!”我第一个叫起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们这儿是你的‘家’,你不住在家里,你要住到那里去?何况我们这样喜欢你,你真搬出去,就不但是不够意思,而且是毫无感情了!”“小双,”奶奶也跟着说:“你既然和卢友文分了手,当然就该回娘家住哇!咱们家,诗晴和你嫁出去之后,就寂寞得什么似的。你回来了,奶奶也可以有个伴呀!何况,带小娃娃,你是不行的,奶奶可是熟手哇!为了彬彬,你也该在咱们家好好住下去呀!不是奶奶说你,小双,”奶奶紧盯着她:“你外表是个文文弱弱的孩子,做起事来,却任性得厉害,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虽然怪命运不好,你的任性,也多少要负点责任!现在,小双啊,听奶奶的,别再任性了吧!”小双坐在沙发里,面容严肃而宁静,她的眼光注视着奶奶,眼底是一片柔和与真挚。她的声音既诚恳,又坚决,和她往常一样,她总有那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次不是任性,”她轻声说:“而是理智的抉择,我必须搬出去!”“为什么?”我问:“说出你的理由来!”
  小双望着我,微蹙着眉梢,她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半晌,才说了句:
  “诗卉,你应该了解的!”
  我应该了解的?我可糊涂得厉害!我什么都不了解,我觉得小双越来越深奥,越来越令人费解了。我正在纳闷,爸爸却开了口:“好吧!小双,我想,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你如果决心搬出去,你就搬出去吧,但是,你预备搬到什么地方去呢?你一个单身女人,又带着个孩子!”“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小双低语。
  爸爸点了点头,深深的凝视着小双,似乎在研究她内心深处的问题。然后,爸爸说:
  “好吧!只要记住我一句话,千万别忘掉!朱家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着,随时随地,欢迎你回来!不管……”爸爸的声音很低很沉:“你是什么身分!”
  小双感激的注视着爸爸,然后她悄然的垂下头去。诗尧在我们讨论中间,始终一语不发,这时,他猝然站起身来,一声不响的走了。这事似乎已成了定论。晚上,小双把孩子哄睡了之后,她来到我屋里,说:“诗卉,我知道你心里充满问题,你对我的行为完全不解,我不能让你误解我‘不够意思’,‘毫无感情’,让我告诉你……”她的话还没说完,我房门口传来一个清清楚楚的声音,朗然的打断了小双:“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回过头去,诗尧大踏步的走进了屋里,随手关上了房门,他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小双,他的眼光那样深邃,那样敏锐,那样燃烧着火焰,使我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稳定的走向小双,站在她的面前,他清晰的说:
  “你不得不离开,因为朱家有个危险的人物,对不对?你不能不避嫌疑,你不能不在乎卢友文的疯言疯语,对不对?很好,小双,你听我说,你不用搬出去,如果你这样介意,那么,我搬出去!”
  小双望着诗尧,她眼中逐渐涌起一层哀恳的神情。
  “诗尧!”她轻声叫。“请你谅解……”
  “我谅解!我很谅解!”诗尧急促的说:“你虽然离了婚,你对卢友文仍然未能忘情,你虽然离了婚,你仍然在意他对你的看法!所以,你要搬出去,你要逃开我!听我说,小双!”他一把抓住了小双的手臂:“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威胁,我走!你不能走!”“诗尧!”小双无力的叫了一声,往后瑟缩的退着,诗尧却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急切而热烈的打断了她:
  “别说话!你听我说!当着卢友文的面,我就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现在,你无论逃到世界的那个角落,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又何必逃呢?但是,如果你固执的要避开我,请你听我一句话!你还这么年轻,这么小,这么柔弱,又有个小彬彬,你如何单独生活?难道你受的苦还不够多?受的折磨还不够深?请你帮我一个忙,算是你好心,你帮我的忙,留在朱家!这儿,至少有妈妈、奶奶、爸爸……大家可以照顾你!而我,我是个男人,什么地方都可以住,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搬,我明天就搬!只请你留下来!留在一个安全的、有爱、有温暖的地方!行吗?”他热切的紧盯着她。“你做做好事,小双!留下来!别让我每天把心悬在半空中,担心你遭遇不幸,担心你出事!行吗?小双?”
  小双怔怔的瞅着他,眼里浮上了薄薄的泪影,她的眼光迷迷蒙蒙的,不信任似的看着他。
  “诗尧,”她费力的低语:“你何苦这样?你……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离婚,并不是就表示我对你……”
  诗尧迅速的用手一把压住了小双的嘴,哑声说:
  “别说出来!你离婚是一件事实,对你的意义和对我的意义是不同的!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也别管我心里怎么想!我只请求你留下来,让我搬出去!”
  小双微微的摇头,诗尧的眼睛发红了。
  “小双!”他低唤,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你讲不讲理?”“我讲。”小双挣开他的手,轻声说:“诗尧,让我告诉你,我离婚的时候,友文口口声声说我是为了你,我今天住在朱家,这罪名永远洗不清了。这倒也罢了,反正人只要无愧于心,也管不了别人的闲言闲语。可是,我答应等友文,等他写出书来的那一天,再和他破镜重圆,我要守这个诺言!不管过多久,不管多少年,我要守这一句诺言!搬出你家,让他了解我并没有和你有任何纠葛,让他能专心写作!”
  诗尧重重的点头。“我说对了,”他打鼻子里哼着说:“你对他仍然无法忘情!你的离婚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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