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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迁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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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有近一半时间可以用来看落地窗外的风景——是她做过最清闲的兼职。
偶尔会碰见那个年轻的男人,他有时正跟身后的工作人员谈着话,有时边讲电话边经过,有时只是双手收在裤兜里走过。
但不管哪种情况,都是神情冷清,没什么情绪波澜,也从来不会往她这边看来,目不斜视地……径直经过长廊。
单徙偷瞄上瘾,甚至会在心里默默记下他的穿着喜好,拿手机的姿势,眼尾上扬的弧度,耳边细碎的黑发。
单徙自称这是:合理的察言观色。
并且她敢举着手指发誓:此处的“色”绝无歧义。
绝无!
2
八月二十八。
单徙正弯着腰给消防栓贴提示小纸签,杨艳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找她。
“小、单徙、你爸他、医院……”
她的一颗心顿时跌落,这些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在这一刻被印证。
3
医院临时病床旁边,只有迫不得已过来帮忙的房东阿姨。
“你爸赌太大,惹上高利贷了。”
房东阿姨轻轻掀开被单,露出单仁那只被白纱布裹得严实的右手。
食指的位置,空缺了。
一张脸‘唰’地惨白,单徙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墙面都开始倾斜。
4
上午离开酒店时,眼角余光没扫到长廊上的小姑娘,张梓游在某一瞬间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视力水平下降了。
晚上回来再次经过长廊,依旧没有那个清瘦身影。
身后跟着的是采购部部长,不方便问。
回到套房后,他才吩咐人去打听。
上次无意间“偷听”到小姑娘家里的一些情况之后,张梓游就让人把她的现状尽可能完整地转述给他。
小姑娘那么迫切地需要来源稳定的经济收入,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放弃这份兼职。
6
“张小鬼,上午你姥姥又来我这打听你情况了,你就……不回去一趟吗?”
“怎么回去?回不去了。香蕉,让我藏过这段日子。”
“喂,姓张的小子,回学校上课去吧,我资助你。”
“算了,上不上都没什么区别,我不会在这里参加升学考试。”
“听着evon,我还会回去。”
我还会回去,会回去,会回去……
往事以光影胶片的形式急速掠过。
“啪”地一声,卧室里的灯亮起。
凌晨四点。
长指揉了揉眉心。
突然想喝酒,强烈地想。
爱尔兰有一种生啤,很廉价也很难喝。
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只喝得起那种生啤。
它的味道如同隔夜的苦茶,冷藏之后直接倒进胃里。
即使这样,我也曾那样稀罕过它的后劲,足以打碎所有清醒。
那里的戈尔韦小镇上,常有风情万种的女人在巷子里活动,她们都讨厌阳光,喜欢黑夜。
那时候我拎着酒瓶,坐在声色场合的石阶外,常常会想起那个自诩为雪域之王的仓央嘉措。
我觉得他是个顶顶天真而自欺欺人的家伙。
你说,世间哪有最美的情郎?
只有最无情的浪子。
以及,我一直不喜欢流浪。
没人会喜欢流浪的,对不?
也不会有人喜欢无依无靠。
7
掀开身上的被子,张梓游下床去打开冰箱。
目光在生啤和果醋之间徘徊。
挣扎不过几秒,他拿出一瓶柠檬果醋。
关上冰箱门没一会儿,又打开来,把里面的生啤全部拎出来,扔进垃圾桶。
他不喝其他饮料,除了啤酒和醋,并且必须是生啤和果醋。
现在好了,把生啤也排除掉了。
在床脚边坐下,屈起一条长腿。
仰头把冷冰的果醋灌进喉咙时,某种压抑的快意从全身蔓延而过。
鲁森一直没告诉过我,到底什么叫做‘有去无回’。
他只说过,今夜我会无眠。
我想他是在胡扯。
可是每一个无眠的夜晚我都被自己的自大狠狠嘲笑。
8
同一座小城镇的另一端。
单徙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单仁,两个黑眼圈足以媲美国宝。
医药费几乎花去了她所有积蓄,并且明天必须搬出医院。
她也不能继续打工赚钱了,要留在家照顾单仁。
那些高利贷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再找上门,房东已经不止一次或暗示或明示让她们搬离小平房了。
单徙甚至不知道九月份能不能回学校上课。
毫无疑问,比黑夜更黑的,是她的未来。
9
八月二十九,早上七点不到。
杨艳正对着电脑录入信息,突然响起“笃笃”的声音。
抬头看见靠在前台的张梓游,是他的手指在敲大理石。
“你很想帮那个小姑娘?”他像问公事那般问了一句。
杨艳没反应过来,没法答话。
张梓游垂下眼睑,盖住双眼,“那个小名叫‘小天使’的小姑娘。”
“噢——”杨艳有点惊讶,“先生您是说小单徙?”
他“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杨艳:“……”
所以呢?什么情况?
“这些天你可以不照常上班,”张梓游抬眼看向她,眸光平淡无波,“懂了吗?”
“……懂、懂了。”杨艳愣愣地点头,其实并不是很懂……
“懂就好,现在就去。”他说完就离开了前台。
杨艳:“……哈?!”
10
下午四点,张梓游从梅江区回来。
经过长廊时,看见那个正在帮忙布置婚礼现场摆件的清瘦身影,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等到单徙注意到他时,人已经进电梯了,她只来得及瞥见他的衬衣一角。
单徙站在原地,心里充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甚至隐约觉得鼻酸。
而此时,在忙着帮单仁办出院手续的杨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张先生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百转千回的方式施行善意。
不能直接给小单徙家里捐款吗?真是!
而且,他们一无血缘关系,二又从不相识,好端端的,他怎么知道小单徙家里的事,又为什么要帮?唔,如果……这算是在帮的话。
11
高三正式开学前一天黄昏。
单徙从人事部领了工资,挎着她的斜肩小包去了酒店斜对面的银行。
屈腿坐在顶层落地窗前的人放下手中的服装样板,目光随着街道对面的背影缓缓移动,直到她进了银行。
张梓游扬起唇角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一款的色彩搭配是自己的今年最佳,没有掺入任何一点流行元素,整套都是复古的性冷淡风。
怀旧,古典,流窜着发黄的记忆。
他打算明天就开始制作成衣。
12
陈姣的儿子今天满月,就怕张梓游不来参加家宴,已经以各种方式嘱咐他无数遍了。
张梓游相当无奈地应下,直到傍晚才踩着点出门。
他始终觉得,家宴这种场合,请一个外人过去不太适当;即使知道陈姣一直不把他当外人。
但不是,就是不是。
一旦站在理智角度上看待世界,所有事情都明晰可辩,情感会自动退让。
走出酒店正门时,有软而甜的声音喊了一声:“喂,那个……”
张梓游侧身,不算陌生的小身影就立在大柱子旁边,看起来相当单薄。
13
他边走过去,边把衬衣第二颗扣子扣上。
本来淡定地在这里站了三十多分钟的单徙,待他走近了,却越发紧张起来,之前想好的措辞全忘光了。
见她不说话,张梓游稍稍偏了偏头,就着酒店外的吊灯灯光看清她的神情。
单徙咬了咬下唇,“那个,……谢谢你。”
张梓游挑眉,等了一会儿,确定她的话说完了,才淡声反问:“谢我做什么?”
“……”单徙完全找不到话了,乱七八糟地开口,“杨姐姐说,你是个好人。是你准她——”
“不关我事。”他打断她的话,神情冷冷淡淡。
“……”
交握在身前的手指抠得越来越紧,单徙发现跟这个人很难顺畅交流。
她仰头瞄他一眼,正好撞进他纯黑瞳孔。
折射着光,黑闪闪的,特别漂亮。
“总之、总之就是很感——”
单徙看着他作出的噤声手势,话又被打断了……
长睫垂着,张梓游的目光在她眉眼间无声游离着。
单徙甚至不敢呼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再加快。
他向前走进两步。
单徙稍一退后就靠到了背后的柱子上。
“喂……”
他俯身近距离看她的五官,红唇白肤,再近一点就要触到她脸颊了。
单徙拼命把头转向侧边,皱着眉紧张得不知所措。
温热浅淡的呼吸离她耳廓越来越近,单徙差点就要伸手推人了。
“张梓游,”他干净磁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记住了吗?”
“……”
单徙把脸转过来时,只看见他修颀的背影,往车子那边走去。
双手不由自主捧住自己的双颊,单徙低声嘀咕了句:“……记住了。”
呼——
脸真热。
第八章
1
这几天,单仁都由杨艳帮忙照顾,单徙得以安心在酒店赚到足够的钱缴纳学校费用。
小平房第四层。
杨艳已经帮单徙做好晚饭了。
单仁身上的其他伤口也基本痊愈了,除了缺失的手指。
晚饭过后,单徙跟杨艳一起洗碗。
酝酿了好久,单徙极力装作不经意地问她:“杨姐姐,你知道你们酒店那个张先生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啊,张梓游,梓里的梓,游荡的游。”
“那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单徙低头刷着碗,补充了一句,“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从暑假开始才经常看见这么一个人。”
杨艳思索了一下,摇头说:“具体是哪里人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从德国毕业的,酒店的古老先生特地招回来的。”
单徙轻轻“哦”了一声,“不是我们梅州的呀。”
“小单徙我跟你说,”杨艳挤眉弄眼地靠了靠她肩膀,“酒店里她们打听了好久,已经悄悄证实了张先生没有女朋友这个事实,嘿嘿。”
单徙捏着碗边缘的手指指甲盖微微泛白,“应该有的吧,可能只是不在这里,在国外什么的。”
“我也觉得应该有,没道理这么一个人没人觊觎……”
2
九月初开学季。
水寨中学整个高三级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了,所谓‘开学’只是对单徙一个人而言。
班里面在征集订复习资料的名单。
说是自愿,其实等同于必须买。
班级名单从第一排开始往后传,单徙就坐在第二排靠左边。
她有点挣扎。
不知道该不该订这份复习资料。
但当资料费用明细说明单传到她手上时,只看了一眼,单徙就确定自己不用挣扎了。
这么贵,顶得上她一学期的生活费了。
单徙没在自己姓名后打钩,默默地把名单传到后面一排。
“单徙,”后排的同学拍了拍她肩膀,“你不订吗?这个好像是课堂复习要用的资料。”
她呆愣了一秒,尔后转头笑说:“先不订,等等再看。”
“好吧。”
3
琴江河沿岸有很多鱼生小店。
熟识的人都知道,张梓游对鱼的偏爱是与生俱来的。
几乎能赶上他对酸的执着了。
以前在梅州念初中的那段短暂时光里,他曾创下一周去鱼生小店十一次的记录。
因为老太太做的鱼不够好吃,而且她不喜欢吃鱼。
九月中旬,秋天的气息慢慢近了。
人们常常在秋天这个季节觉得惆怅,大概是因为叶子落下、万物始谢的缘故?
傍晚时分,琴江河面上飘着浅淡的雾气。
修长手指握着鱼竿,张梓游在想,要是人活着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就好了,这样一定更容易成功钓到鱼。
当然,钓鱼的诀窍从来就不是静。
即使静成石块,鱼不上钩就是不上钩。
钓鱼的诀窍,是无妄。
残酷而矛盾的真理。
既然是带着鱼竿鱼篓来的,又怎么能无妄?
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张梓游抬眼望向上游的船家。
望着望着发觉不太对劲。
靠,船往他这边来了?
水波一圈一圈地泛开。
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钓条鱼了?
犹豫两秒,他干脆扔下鱼竿,跑岸上吃鱼生去了。
4
早上出门时没带任何通讯工具,现在张梓游一个人坐在岸边鱼生小店里,不用跟任何人交谈,不用想繁杂无聊的公事。就这么从从容容地享用桌上的鱼片。
吃到一半,想找些文字看看。
向店家的儿子借了一本封面遗失的书。
翻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博尔赫斯散文集的中译本。
小时候读博尔赫斯,只觉得这个人言语晦涩,尽说些疯言疯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折辱了自己独自疯狂的骄傲。
那是因为,他童年时一直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疯狂的家伙。
偶然读到这个人的东西,幼稚的恼怒盖过了志同道合的喜悦。
所以长这么大,只读过一遍博尔赫斯。
但也只需要一遍,就足以记住一辈子。
越是记得,越是不想再读第二遍。
尤其是在此去经年之后。
可是现在,手上的中译本已经翻开了。
张梓游默不作声地把书摊开在桌面上。
垂下长睫,慢条斯理地把佐料洒在鱼片上。
心有所待。
《等待》里说,'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你懂“遥远”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我懂。
就像一个跋涉了千山万水的人,看着脚下无尽蔓延的长路,累极渴极,却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灵魂,继续跋涉,走完这一生。
———如此一种勉力支撑的狠重惩罚。
5
人在什么情况下最容易失控?
答:明白应该后悔的时候。
这样清醒而疼痛的夜晚,连上帝都劝他是时候喝点酒了。
后来不知怎么地跑到了店家的小船上。
对于一个从小就晕船的人,加之酒精作用,站在船上简直就像站在运转着的摩天轮上一般。
迷糊糊睡下,又晕乎乎醒来。
河面上的夜风清清凉凉吹着,天地间孤寂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有那么极短暂的一段日子,他觉得人生就这样慢慢度过也没什么不好。
有天使,有老太太,还有辉煌梦幻的厄舍府。
小城镇里平和朴实,适合养生。
没有下不完的雪;
没有摆不完的棋谱;
没有那句“重视能治肚饿”压在身上。
奥斯陆的一切都没人再愿意提起。
习惯着被爱,习惯丢弃多余的温暖。
他也不用再苦苦思索自我的归宿到底在何方。
可是呀。
知道梧桐叶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变黄落下吗?
知道梧桐花为什么总在下雨天整朵摔落吗?
那时我跟你说,因为它们平时太过常见,以至于一直被人们忽略,只有在枯萎凋零时才有资格轰烈一回———就像你之于我。
彼时我还不知道,习惯被爱等同于深受诅咒。
那一夜,列车在深夜离开,你在我一无所有时离开。
你被带走,我被扔下。
从此天使飞向人间,恶魔永坠地狱。
'多年来,我弄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地狱的萌芽。一张脸、一句话、一个罗盘、一幅香烟广告,如果不能忘掉,就可能使人发狂。]——博尔赫斯在《德意志安魂曲》如是说。
真懊恼,我的记性一向好得让人无可奈何。
你那张跟我毫无相似之处的脸。
她那句刺进身体扎在心脏的话。
冠之于我的这个“张”姓。
诸如此类东西,无法忘掉,潜伏在生命里,在千万个孤独的时空组合破冰而出,依旧能把我伤得血流不止。
一遍又一遍。
一遍再一遍。
永不休止。
逼迫我一直流浪。
梓游张梓游。
游荡在故里。
好笑的是,连故里也是自己给的。
哲学上讲,形而上学的孤独无法消解。
我想,我注定漂泊此生。
6
拎着易拉罐走在沿江街道上,路灯晃来晃去,张梓游怀疑这些路灯杆全都被人撞歪了。
旁边的便利店播着《irresistible》,很经典却惹火的一首歌。
他停下脚步站在街对面,仰起头灌了几口冷冰的啤酒。
嗯……好像路灯杆又被人摆正了。
'……
butheisirresistible
al
scapable
icanhardlybreathe……]
很显然,辛普森唱出来的那些男女激情于他而言是如此无趣。
通常情况下,大多数人从来不明白到底什么叫做“爱情”。
到底是原始的亚当夏娃之火,还是柏拉图式的精神共鸣,又或者是俗世间的心生羁绊。
念硕士时,beill教授曾开玩笑说张梓游是'nolove‘体质。
天生不爱,也不受爱。
但是beill没说明白,他到底是'nolove‘还是'unlove’。
7
晚上十点半。
琴江河对面水寨中学的高三级学生晚自习都结束了。
张梓游还站在街边恍惚,不知道是酒精在麻痹大脑,还是主观情绪在麻痹自己。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我失控更可怕?
对他来说,没有。
真希望此时此刻在这里站成一棵树。
生死枯荣,听天由命。
由此也可获得自暴自弃的糊涂劲。
单徙看见他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一抹浓重墨影,在初秋的夜晚伤悲得无法言喻。
“……”
要上前去打声招呼吗?
她抱着书本,站在离他几米远处。
对面便利店的歌曲切换了好几首,张梓游手中的啤酒瓶早就空了。
他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致命的旋律钻进他耳边。
'once/doesn‘
/……]
单徙看着他摔下手里的易拉罐,盲目穿过公路。
“喂!张——”
尖锐的刹车声突地响起,单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差一点就被车子撞到了。
但是那个男人停都没停,径直上前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
他抓住一个男员工的衣领,不知说了些什么,淡漠的神情中露出狠厉。
里面很快就乱做一团,他被众人围住,单徙看不见他了。
她咬了咬唇,抱着书穿过街道。
'……‘/byyourside/uld————]
便利店音响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单徙停下脚步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那个年轻男人拉开门走出来,面无表情地从她身前离开。
黑色卫衣黑色休闲长裤,眉骨泛红,一双眼被阴狠浸透。
她看着他走进夜色里。
第九章
1
便利店里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个行为怪异的男人。
店里放首歌也能跟他产生多大仇似的。
单徙抓了抓短发,追上他的身影。
跟着他的脚步,离得不远不近。
但只是转了一个街角,视线中的颀长身影就消失了。
这样都能把人跟丢?
单徙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她转头四处瞧着,就是找不着。
“喂,那只天使。”
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以往那般干净。
单徙侧头看向旁边。
他就坐在咖啡馆外面的石阶上,整个人被楼层投下的阴影笼罩住。
“hello。”他低声,眸光迷醉。
“……张先生好。”
单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好,胡乱捡了个称呼……
“你的翅膀呢?”他瞧着她,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单徙本该觉得是他脑子不太清醒,以至于问出的话也不清醒。
但是此情此景如此不对劲,她虽从未体验经历过,却觉得这般熟悉而难以言喻。
“你想看看我的翅膀吗?”单徙脱口问出,甚至惊着了自己。
张梓游一手托腮,偏头笑了笑。
“方便吗?”
自己挖的坑……
自己搬起的石头……
单徙骑虎难下,转着眼睛说:“有点麻烦,因为……因为我借给服装店老板了,你愿意等我一下吗?”
他翘着唇角,双眼晶亮。
“好啊。”
2
单徙重新转过街角,原路返回。
她记得来时路上有看到一间玩具店,橱窗里有一只海鸥型的风筝。
海鸥的翅膀够像天使的翅膀了吧。
单徙硬着头皮跑进那间玩具店。
出来时手里拿着风筝,但是她相当苦恼,不知道该怎样把它放到自己背上。
苦恼的单徙重新跑到咖啡馆外面石阶前。
那个男人还坐在这里。
呼——
松了一口气。
他把脑袋埋在自己臂弯里,一动不动,是不是睡着了?
夜风吹来,单徙手上的风筝被吹得发出声音。
张梓游抬起头,额前碎发有点乱。
他托着腮看面前的小姑娘,没说什么话。
单徙张了张口,本来想说这就是我的翅膀。
但想了想,她又拿着风筝走近几步,把它递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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