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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如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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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诚沉默了一会儿,强忍住再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廖小姐,你是不是对新政府,对少帅……非常,不认可?”
  星意的回答很沉稳:“我只是普通学生,不议政。”
  可她的表情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肖诚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为少帅苦笑一下。
  可事已至此,也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肖诚微微摇了摇头:“那你一切小心。”
  肖诚回到车上,意识到军座的目光灼灼投向自己,便有些坐立难安。
  “廖小姐的同学是日报记者,昨天因为日租界的事被抓了,他们学校罢了课,现下要去市公署集会。”
  他毫不意外地在少帅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怒意。
  “去查,是谁抓的。”车子已经渐渐驶离街口,那个身影越来越小,叶楷正犹不放心,“那边太乱,找人跟着她。”
  这个倒是不需要吩咐的,肖诚自然已经派人去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说:“军座,廖小姐她,看来对你误解很深。”
  他不敢多说,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了一眼,头一次,在这个沉稳而坚毅的年轻男人脸上,找到了没有来得及掩饰的情绪。
  星意和肖诚道别后,依旧在街边等着。
  街道另一头,有个高个子男人正快步走来,星意一眼就看到了他,用力地挥了挥手:“陆大哥。”
  陆子洲穿着笔挺的西服,藏蓝色大衣都没来得及穿,搭在小臂上,在星意面前站定了:“报社的人说你来找过我?”
  “我是想来问问,王念怎么样了?”星意在街上站得久了,指尖都冻得冰凉,说话的时候都觉得一句句连贯不起来,“同学们都去公署集会了。”
  陆子洲语气温和:“报社也在努力要把他们救出来。但是日本方面不肯放人,这次政府也在帮忙交涉,王念人身安全应是无虞的。”他想了想,又说,“政府要与几个商贩代表会谈,这次也邀请了报社记者,现下我要去市政厅等着,大概会在傍晚开会。”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星意试探着问,“那边的消息应该会比较及时。”
  陆子洲便爽快地说:“走吧。”他顺便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又稍稍用力握了握:“冷不冷?”
  黑色大衣显得她的身形越发纤细,几乎都拖到了脚踝。她心头微暖,说了声谢谢,便与他并肩往市公署方向走去。
  陆子洲是《颍州日报》的副主编,带着星意从侧门进入市公署,办事员将他们领到了二楼一个接待室,已经有些人等着了。
  星意小声问:“大家在等谁啊?市长吗?”
  陆子洲坐下,拿出自己随身带的纸笔,轻声说:“在等少帅。”
  “少帅?”星意怔了怔,“叶楷正?他会来吗?”
  雄踞两江、刚刚拿下实权的大军阀,叶楷正怎么会来这里亲自与商人记者会面?
  陆子洲看着她怔忡的模样,倒是笑了笑说:“你以后会是一个好医生,术业有专攻,对政治不敏感,也很正常。”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陆子洲低声解释说:“对于刚刚执掌了权力的叶楷正来说,国内外各种势力,都在盯着他,看他解决这件事的能力。看他是偏向民族商户,还是日本势力。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平衡。所以,今天来见商户代表,他必须自己来。”
  “那你觉得他的立场呢?是亲日吗?”星意对这位少帅没什么好感,赵大哥这样铮铮铁骨的年轻人,却一再执着地要刺杀他,已经很能说明民心所向了。
  陆子洲的表情略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先看这件事……政府到底会怎么处置。”
  此时的大帅府,刚刚翻阅完全国各地乃至国外发来的电报的叶楷正只略微休息了十来分钟,就被提醒马上要去市公署与商界代表会面。上车之前,他问了句:“星意的那个同学,查到了吗?”
  “查到了,叫王念,是日报记者。前几天一直在租界那边报道。是昨晚被日本人抓进去的。”肖诚答得沉稳,“已经让人和日矢上那边联系了,看看能不能让人先出来。”
  叶楷正点点头:“别让她担心。”
  车子悄无声息地驶进市公署,颍城市市长潘协贵已经带着一干下属在门口等着了。叶楷正一下车,潘协贵赶上两步迎接。略微寒暄了两句,在人群的簇拥中,叶楷正便往里屋走了。他个子高,又是一身军装,站在人群中便十分显眼。潘协贵跟在他身边,几乎两江所有的高官都聚集在这里,叶楷正脚步忽然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汪盛也在?”
  四十多岁的铁道部长官连忙应了声:“督军,我在。”
  叶楷正直截了当地说:“我坐过一次火车,不是专列,结果延误的时间比开车时间还长。”
  这样冷的天气,汪盛一脑门子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是。”
  “这件事改天你来给我说说,拨了那么多钱,不能总是这样耽搁着。”
  周遭同情的目光纷纷落在汪盛脸上,幸而这会儿叶楷正也没有详谈的意思,大步往会议室走了。
  肖诚略微落后了两步,视线忽然间扫到一旁两个便衣身上,怔了怔,冲他们招了招手。
  那两人迅速靠过来,打了声招呼:“主任。”
  “你们怎么在这里?!”肖诚面色不悦,“不是让你们看着廖小姐吗?”
  那两人一脸无辜:“我们一直跟着廖小姐。她现下进了
  市公署,我们就只能在外边等着了。”
  肖诚表情立刻绷紧了:“你说廖小姐进去了?”
  “她的朋友是从报社出来的,然后两人一起进去了。”
  “糟了。”肖诚甚至来不及责骂一句下属为什么不及时上报,转身追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是专为这次会谈准备的会议室。肖诚小跑着赶上了军座,就听到叶楷正在对潘协贵说:“……记者也一起进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音未落,便有秘书去布置了。肖诚很想挤进去同他说一句,只是看一看现下这局面,又实在不能这样不得体,一时间便有些进退两难。
  幸而也只心中犹豫不定了数秒,叶楷正侧头瞧见了他,招了招手。肖诚连忙走过去,压低声音说:“廖小姐也在这里。可能会见面——”
  话音未落,他倒是自发地收住了话头,因为不用再说什么了,廖星意正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侧着头和身边的年轻男人说着什么,脚步不快不慢。
  叶楷正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以至于脚步也停了下来。周围一众官员都是何等的人精,察觉出了异样,也都停下脚步,潘协贵小心问了句:“督军,有事吗?”
  叶楷正的呼吸都屏住了,这样的场合,这样彼此见面,真正是骑虎难下。
  不能转身,不能躲,硬着头皮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恰好转过头,视线相交,两人都猝不及防,竟不约而同地避开了。
  “
  督军?”潘协贵又提醒了一声,“还过去吗?”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径直走向会议室。
  这一大群人的动静,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很难。
  星意已经等了半天,好不容易通知说可以去会议室,走到门口,就瞧见走廊不远处一堆人站着。陆子洲悄声指给她看:“那个穿蓝衣服的是市长。”
  星意还是好奇的,走上前几步,有些意外地在人群簇拥中,看到了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说鹤立鸡群也不为过,一群政客之中,也只有那个年轻人一身军装,身形笔挺,即便没有任何动作,也会令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星意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脸上,眉目坚毅而英俊,熟悉而陌生——她从未见过同一个人,可以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怔忡了两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赵青羽,和眼前的……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那个人是谁?”
  陆子洲并未察觉到异样,笑道:“你看看他肩上的军衔。现如今在两江,还有几个陆军一级上将?”
  星意沉默了片刻:“他是叶楷正?”
  “是啊。”陆子洲催促说,“进去吧。”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此刻一团乱麻,各种往事都在脑海里闪现,星意忽然觉得自己想要出去透透气,顺便整理下此刻的思绪。她有些慌乱地仰起脸,对陆子洲说:“陆大哥,我先出去找下同学。至少告诉他
  们王念现下平安。”
  “你真不进去了?”
  星意侧着头,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忽然觉得他在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她只觉得心慌意乱到了顶点,转身快步往门口走了。
  市政厅里烧着暖气,一出门就觉得更冷了。半边天空沉沉压下来,大约不多时就会下雪。风声几乎是卷着向路上的行人袭来。星意被吹得有些麻木,只是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这一次的示威十分有秩序,学生们也不闹,只静静坐着,路过的行人偶尔也停下脚步看两眼,只是更多的人却行色匆匆。
  星意先找了同学,大致说了下王念现在的情况。大伙儿都放心了些,有人看出她脸色不大好:“你是不是一直等在那里都没吃饭呀?赶紧先去吃点东西吧。”
  她的确是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被风一吹,寒气简直从脚尖冻到了喉咙,可是出发前,大家就说好了同进退,星意便不想走。
  “去吃点东西,再换件厚大衣来吧。”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劝着,“不急着这一时。”
  星意想了想,点头说:“那我先回家一趟。”
  她独自一个人走着,果然开始下雪粒了,窸窸窣窣的,一粒粒滚在地上,然后那些小冰晶便在瞬间消失不见了。她没带伞,低着头走,后颈有些湿湿凉凉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模模糊糊的,她开始想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在骗自己。骗这个字眼并不善意,再往
  深里想想,那种寒意便凉津津的,一直渗透到了后背。星意忽然呛了口凉气,然后停下脚步,咳嗽得满脸通红。
  那一次在下桥,一念之仁想要救他。如果那会儿他被抓住,会不会连累到爷爷、连累到整个廖家?她苦笑了一下,赵青羽、叶楷正……她到底是有多傻,才会一直以为他是要去杀少帅的刺客呢!
  雪越来越大,一脚踩上去,已经有了浅浅的印子。星意脚步有些急,地又滑,便踉跄了一下。
  “哎哟,姑娘小心点。”路边有人说,“都下雪啦,没带伞吗?”
  星意站稳了,才看到是路边摆出来的馄饨小摊,刚刚支开帐篷上了火,摊主老夫妇张罗着给每张小桌子上放上醋罐子,热腾腾的炉灶传递出烟火的暖意。
  “姑娘吃一碗吗?”老婆婆热情地招呼,“暖暖身子,也避避风雪。”
  星意便坐了下来,摸了摸冻得麻木的脸颊:“我要一碗吧。”
  “好嘞。”婆婆手脚麻利地掀开纱布,抄起一勺小馄饨,下到了滚水中,“马上就能好。”
  不过两三分钟,一碗撒着葱花和胡椒粉的小馄饨就做好了端上来,泛着令人觉得温暖的家常香味。星意低头吃了两口,慢慢觉得暖和起来。
  这会儿摊子上没什么生意,老婆婆十分好心:“是学生吧?要是不够的话,再给你添一些。”
  “谢谢——”星意刚抬头,冲老婆婆笑了笑,表情却在瞬间凝固了
  。
  叶楷正站在小桌前,略微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她。
  他个子高,她坐着看他,更觉得他的身形几乎将自己都遮在了阴影中,那种压迫感令她觉得有些难堪,索性挪开了视线,低头吃东西。
  老婆婆很善解人意,大约能看出年轻女孩的不自在,笑着说:“先生吃馄饨吗?坐那张桌子吧,那里宽敞些。”
  “我们认识。”叶楷正淡声对老板说,“我也要一碗。”
  婆婆“哦”了一声,催促老公公赶紧再下一碗。
  他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藏青色大衣的肩上还带着未融化的雪花,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表情亦不如往常那样沉静。
  天已经有些黑下来了,倒是炉火明明暗暗,衬得他的五官深刻沉隽,秀挺的眉毛微微蹙着,薄唇抿在一起,仿佛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我们认识?”星意放下勺子,勺柄和汤碗发出叮的敲击声,她微微仰着头,并未隐藏双眸中愤怒的小小火焰,又顿了顿,讽刺地称呼了一声,“你觉得我们认识吗,少帅?”
  “对不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真实身份。”他的声音低沉且诚恳,伴着扑簌的雪声,寒冬中带了份铮然的意味,“希望……你能原谅我。”
  星意低了头,并没有看他,只是小口小口地继续吃馄饨。
  他默然注视她,忽然发现,比起预想中她会对自己大发脾气,更令人无措的,是此刻的冷淡。可她就是不说话,能有什
  么办法呢?她不是敌人,也不是犯人,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难道逼着她开口?
  叶楷正看着她一声不吭地吃东西,想要再说些什么,又生怕自己再说了什么,令她更不高兴,只好也低了头吃馄饨。
  真正是食不知味,他又是军人出身,行军打仗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的,吃得慢了,压根填不饱肚子。于是三口两口地,他便把一碗馄饨吃了下去。此时对面的女孩子才吃了一半。
  他放下勺子,耐心等她。
  星意被他搅得没了胃口,招呼婆婆说:“婆婆,给你钱。”
  婆婆收了钱,星意便站了起来,没再多看叶楷正一眼就要走。叶楷正有点急了:“你等等。”
  她的脚步顿了顿:“还有事吗,叶先生?”
  他越发地有些难堪,踌躇片刻,才压低了声音说:“星意,我出来得急……没带钱。”
  廖星意失语了片刻,重新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婆婆手里,转身就走。他急着追过去,只听到身后老婆婆嘀咕了声:“穿得像模像样的,吃碗馄饨还要女孩子出钱。”
  年轻的长官脸唰地红了,头一次不敢回头,也没驳斥,只好装作没听到,追着女孩,重新步入了风雪中。
  风雪并没有减弱的趋势,星意走了一段,见他还不远不近地跟着,有心想要让他回去,可又不想再同他说话,只好加快了脚步。
  可毕竟走不过他,不过百米远,两人便几乎并肩。叶楷正见
  她的衣服肩上积了层薄雪,辫子都濡湿了,便说:“我送你回去吧。这样走到家,明天得生病了。”
  她不吭声,当作没听到。
  他索性加快了脚步,拦在她面前:“你孤身一人在外求学,这样不注意身子,生了病怎么对得起家中长辈?”
  不提家中长辈倒还好,这一提,星意的眸子里燃起了两团小小的火焰:“你还有脸提我爷爷吗?在下桥利用他老人家的时候,你想过对得起他?!”她吸了口气,低低咳嗽起来,“没有认出你的身份,是我自己太蠢。如今督军也是得偿所愿了,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也不必见面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一通,见他微微低着头看自己,脸色并不好看,却也没有反驳,便转身离开。走了小半程,叶楷正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便有些气急,一转身:“你怎么还是跟着我?”
  叶楷正看她一眼,声音冷淡:“桥归桥,路归路,怎么,这条路我不能走了?”
  星意还真被他说得噎了噎,幸好离家也不远了,她几乎小跑起来,远远能够看到家中的小院落,又觉得能摆脱身后那个人,不由松了口气。许是因为懈怠了这一下,脚下滑了滑,几乎便要摔了下去。
  幸而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等她站稳,他便松开手,大步越过她,径直走向廖家的小院。星意怔了怔,想要追上他,可他的脚步极大,走得又稳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敲响了自家大门。
  黄妈探了半个头出来,先看到的是叶楷正,忙笑着说:“赵先生来了?”
  黄妈事后才晓得那位姑爷并不是真正的姑爷,但是既然是老爷子要帮的人,她也觉得定然是好人,见他风尘仆仆的,忙说:“小姐还没回来呢,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叶楷正彬彬有礼地站着,让开半个身位:“她也回来了。”
  黄妈看着星意正小跑过来,不由得心疼说:“怎么你俩都没带伞?”
  “你和我姆妈说什么了?”星意还微微喘着气,眼神十分地警惕,转头对黄妈说,“姆妈我们进去吧。”
  黄妈一头雾水,又看看叶楷正,心底琢磨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没想到年轻男人忽然开口,沉沉地说:“姆妈,烦请你看着她。这两天天气不好,外边又乱,他们学校都停课了,还是不要外出乱跑的好。”
  黄妈怔了怔:“停课?小姐,你怎么没和我说?”
  星意的确是没告诉姆妈这几天学校发生的事,她也不准备说,免得老人家担心。没想到叶楷正就这么一口气说了出来,她有些措手不及,只好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恼羞成怒地说:“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管?”
  他又淡淡看她一眼:“担心你的安全。”
  黄妈在一旁,立刻说:“小姐,赵先生说得对,这两天既然停课了,你就不要出门了。”
  她沉默了片刻,往巷口走了两步:
  “叶先生,我可以和你单独谈一谈吗?”
  他们站在离家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星意深吸了口气:“督军,我的朋友只是一个爱国的年轻人,并没有犯什么罪,请问您,可以放他出来吗?”
  那个“您”字活生生便是在两人间划下了一道鸿沟。叶楷正心底微微一涩,抿了抿唇:“现在还不行。”
  有一片雪落在睫毛上,再眨一眨眼睛就融化了,星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分明还是那时英挺淡漠的眉眼,却又变得陌生起来。
  曾经她也以为他是和自己、和王念、和同学们一样的年轻人,所以亲近他,信任他。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厉害。他并不是自己身边身后的朋友们,他恰恰是……他们对抗的那些人。
  她也明白同他再没什么可以说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星意,他是被日本人拘走的。我会保证他的安全。”他的声音带了份凛冽的寒气,却一字一句道,“他是你的朋友,你放心——”
  “我也曾经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她的眼神略微有些润湿,不晓得是被风吹的,或者沾了风雪,略带自嘲地说,“结果呢?”
  世界上没有比隐瞒更能摧毁信任的事。
  叶楷正垂眸,忽然不晓得自己该再解释些什么,他的确刻意瞒着自己的身份,也的确在下桥利用了廖家。似乎无论再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因为那时候我
  的身份敏感,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下次见到老爷子,你也可以问问他。或许,他会知晓一些我的难处。”叶楷正看了看天色,“这两天还是不要出去了。你们在那边静坐,会让这件事更加棘手。若你还能再信我一次,那么我向你保证,我会救出你的记者同学。”
  她是被冻得久了,唇色都微微发白,仿佛玫瑰上打了一层霜,带着倔强而脆弱的美感,冷冷地说:“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叶楷正皱眉片刻:“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的确不能限制你。”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补充说,“只是我会派两个勤务兵跟着你,免得你出什么意外。”
  “赵青羽,你——”星意将原先的名字脱口而出,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只狠狠瞪着他。
  他也不恼,唇角边抹出一丝笑意来:“我眼下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他转了身,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了,你爱叫我赵青羽,便一直这么叫也行。在回到叶家之前,我的确叫这个,并没有……骗你。”
  星意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叫什么同我再没有一点关系。”说完转身便走了。
  雪已经越来越大,短短一段路,走回家已经双肩积了薄雪。黄妈在门口张望,一见到她回来,又往远处看了看,心疼道:“赵先生就这么走了?我去给他送把伞。”
  星意一把夺过了伞,又关上了门,强
  拉了姆妈进屋,才说:“他不是个好人,姆妈,下次他要是再来,你可别理他。”
  黄妈浑浑噩噩的,一脸不解:“赵先生怎么不是好人了?”她见星意闷闷的也不想说话,便递上了一杯热茶,心疼地说,“都在外边跑了一日了,又和赵先生吵了架,一定又冷又饿。姆妈给你下碗面去。”
  星意解释说:“我没有和他吵架——他,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信他的话。”
  “我瞧呀,赵先生可比你稳重,要不是他来这一趟,我都不晓得你在外边这么危险。”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不叫赵青羽。”星意又急又气,“他姓叶,姆妈,他是叶楷正。”
  姆妈自然是对军政大事一窍不通的,听到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异样,咕哝了句:“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又警惕地说,“小姐,你可别说些有的没的,我晓得你生了赵先生的气,他让我看着你,我可不会放你出去乱跑了。”
  姆妈说要盯着自己,那就是真的盯着了。星意也没办法可想,一折身便回去自己房间。
  此时的安宁巷外,雪还在下着,扑簌扑簌的,间或夹杂着雪粒,路上行人大多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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