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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次别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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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赵滢老师问清楚。”
“你傻啊,她那个人城府那么深,你觉得你问了她会和你说实话吗?”
我想了想,把课题事件和常蔬颖说了,我说:“我怀疑赵滢老师伙同一群小混混偷了我关于心血管课题的资料,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给了一个叫张会明的人。”
常蔬颖一听,比我还气。
就在我们同仇敌忾要向前冲的时候,景之行愠怒的声音传来:“你们站住。”
我们只好站在原地。
他朝我们走了过来:“南江,我问你,你是不是私底下接触过赵滢?”
他的声音平静,但我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的暗潮。
在此之前,他要我给他一个能够接触到课题资料的人的名单,我根本没有往赵滢身上想,如今事已至此,我只好把那天遇到小混混被抢了书包赵滢适时出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穆文茵这个时候恢复了正常:“从赵滢向自媒体曝光你们的资料用字母代替名字可以看出,这个女人非常狡猾,她知道就算最后查到了她身上,在法律上也很难落实和追究责任。”
“课题事件一定是她搞的鬼,Professor景,穆律师,你们一定要帮南江讨回公道,不然她的前途就完了……”常蔬颖请求道。
“现在无凭无据,我们首先需要确定这个张会明是谁,然后找到他。”
穆文茵刚说完这句,景之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对着电话简短地回了两句。
然后,他转向我们,淡淡地说:“已经联系到了张会明。”
众人皆惊。
原来,从孟教授那里回来后,他一面着手在查我这边接触课题资料的人,一面找人联系了省医学期刊编辑部,并通过他们找到了张会明。
张会明在H城的某学校任教,为了评职称也在做一份关于心血管的研究,就在这时,他曾经的校友赵滢告诉他,可以免费给他一份心血管课题资料。
他也有过迟疑,但那份研究材料面面俱到,十分专业,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升职的诱惑,选择了弃明投暗。
一个月后,医学院学术成果窃取一案在法院开庭。
我和孟教授分别站在第一和第二原告席上,而被告席上站着的是赵滢。
原本,我们并没有想过走法律程序,但是,那天在孟教授办公室里,景之行亲口承诺给她一个交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说服张会明在孟教授面前说出真相,并当面和赵滢对质时,赵滢却摇头否认说,她根本不认识张会明。
她断没有想到我们为了这件事将她告上法庭,而我们请来的证人除了张会明,还有那几个小混混。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了穆文茵枪炮玫瑰的实力。作为我们的律师,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专业能力强得即便同为女生的我也觉得她光芒万丈,然而,我仍旧庆幸她为我们打的是这一场官司,而不是宋幼菱烧伤案。
最终,法院判定,被告赵滢通过非法手段从原告处剽窃论文研究资料,构成侵权行为,医学期刊全部召回停止销售,被告将对原告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原告名誉,消除影响,并分别向第一原告和第二原告赔偿一定的经济损失。
官司赢了,从法院出来的时候,穆律师走过来轻声对我说:“南江,听说你最近在跑步,我知道一个很适合晨跑的地方,明天是周末,一起来啊。”
我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邀约,但还是赴了约。
清晨的小径上没有什么人,穆文茵穿一身黑色与荧光绿相间的运动装,将一头大波浪卷发绑了起来,迎着朝阳:“你还记得是因为什么开始跑步的吗?”
“记得。”她跑得很快,我要有些费力才能追上她。
“我以前在美国也经常跑步,那时跑步的理由挺多,因为需要锻炼身体,因为热爱,甚至因为刚好买了一套运动服。”穆文茵笑笑说。
后来不知道怎么我们从跑步聊到了景之行,她说:“我不知道你对你们Professor景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你在这所学校一天,他揽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多一天。他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能站在任何规格的讲台上侃侃而谈。你不知道吧,他当过摇滚歌手,是一名旅行家,也开客栈。他看似疏冷,可骨子里都是自由和浪漫。然而这三年,他变化很大,为了你,他几乎要身败名裂了。”
……
她还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景之行的话,那些话和她眼神里碎钻般的光彩一起落进我的心脏,却像铅水一般滚烫灼热,让人感到绝望和窒息。
第十一章
天堂电影院
星期一他是杰克。
星期二他就变成了冷酷又柔情的杀手莱昂。
星期三他是图书馆樱粉色的窗帘下
忽隐忽现有着惊艳侧脸的少年。
他的名字叫藤井树……
01
这一晃就到了大四,除了留下考研的那一小撮可以称之为学霸的人,其他人都忙着论文答辩和实习准备,学校基本也没有什么课了。
无论最终的选择是什么,大家都逃不开各奔东西的命运。
在人生即将步入下一个阶段之前,与老师和同学相处的时光变得珍贵起来。
常蔬颖就是在那个时候恋爱了,她这次的对象是一个小鲜肉,长得白白净净的,比我们还小一届,一开始总是追着她“学姐学姐”地喊,开他玩笑还会脸红,像只天然无公害的小白兔,特别萌。
两人不仅在线下腻得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朋友圈也开启了疯狂虐狗模式。
大家的包容心还是很大的,至少在她恋爱的初级阶段,纷纷跑去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后来就开始叫苦不迭了,有人扬言说要屏蔽她。
有人揶揄地说:“蔬菜,你这是染指学弟啊。”
常蔬颖反问:“学弟不就是用来染指的吗?”
众人:“……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常蔬颖振臂高呼:“姐妹们,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还踩着青春的小尾巴,抓紧去谈个恋爱,不然就真老了。”
只有我知道,那个在顶楼上大哭的姑娘终于走出来了。看着她脸上日渐有了笑容,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然而,我也很想默默屏蔽她几天啊……
“听说你之前打算考研?”那天,也不知道因为一个什么契机,教室里刚好就只有我和景之行,他问我,“怎么改了主意?”
“你……”我顿了一下,郑重地说,“希望我留下来吗?”
他站在黑板前,黑眸如夜色般幽深,让人看不透里面的内容。
但我知道那里有最斑斓的世界。
这四年来,所有人都尊敬地叫他一声“Professor景”,我却总是潜意识里回避着这个身份,仿佛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可以缩短一些,再缩短一些。
他那样聪明睿智的人不会看不明白。
但他说:“这是你的人生,你要自己选择。”
我多想考研究生,想在这里读书、做研究,到了该工作的时候,就争取留下来任教。
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我们从师生变成同事,我就觉得万分开心。
那是我曾设想过的最美好的人生。
我天真地以为,那样我就能在他身边度过这漫漫一生了。
何曾想过,余生那样长,而我与他的缘分那样短。
短到只有四年时光,这四年我从没停止过奔跑,为了追上他的脚步,为了成为更好的、不让他失望的人。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从宋幼菱到学校闹事,到被卷进纵火案,再到课题事件……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都让他操碎了心。
我有时会想,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如果是我先遇到他就好了。
如果我不那么愚笨就好了。
可是,“如果”等同无果。
事实是,我永远也无法成为像穆文茵那样聪明的、优雅的、美丽的、与他旗鼓相当的人,而只有那样的人,才是他所等待的,并且足以与他匹配的。
所以,改变主意的不是我。
是际遇替我拿了主意。
02
我是班上第二批分出去的实习生。
不早也不晚。
可惜的是,没有和常蔬颖分到同一所医院。而幸运的是,我分得还不错,是学校的附属医院。
之前,我对动物毛发过敏而犯了哮喘那次,出差在外的景之行恰巧回来,送我去的就是这家医院。
我还记得呼吸内科的主任医生的样子,他得知我的病因后曾经把景之行当成我的家属,生气地数落过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我抬眼望去,看到景之行在他面前连连点头。我不敢相信这个平常在讲台上谈笑风生、淡定自如的男人,站在这间办公室里,竟然有点像个犯错的学生。
我们这一批一共十几个人,老师和主任医生给我们做了岗前培训。
实习期为半年,大家都要轮科室,所以也无所谓科室好坏之分,我被分的第一个科室是神经外科,实习老师是个非常严肃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但长得并不斯文。
前两个星期,我每天早上拿着病案,跟着他查房,听他询问病情,讲解病况,勤勤恳恳地做记录。
过去的我,是一个环境适应能力特别弱的人,但是经过这几年,倒是有了点随遇而安的感觉。比如进入感染科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和我分到一块,他说,他最不想进的就是这个科室,挺担心被传染的。
我还安慰他说:“肯定不会的,医院的消毒措施做得特别好。”
后来轮到妇产科,猛然想起刚进学校那会儿,几个女生讨论自己喜欢的人,某女豪迈地说:“我可不想找医学系的男朋友,他们以后要天天和病人打交道,个个都有洁癖的,特别是不想找妇产科的医生!”
那个时候,我几乎不懂她们想要表达什么,而今却能进产房,目睹一个女人生育的全过程。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也是这个科室,在这里我每天都在感受新生的喜悦。
我见过三代同堂的欢喜;见过听到婴儿哭声喜极而泣,疯狂冲进产房的丈夫;也见过刚刚经历痛苦万分的生育,虚弱不堪,却嚷着要抱孩子的母亲。
我感受到了源自于亲情无私的巨大的爱,开始每天下班就给我妈打电话,搞得我妈担惊受怕地问我,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不过,也是在这里,我见过结婚十年,依然没能怀上孩子的女人。得知她去过很多医院,她的先生碍于压力要和她离婚,可她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她说她相信,上天会赐她一个可爱的宝宝,就算比别人要迟一点。
这话不禁让我想起跟随自己多年的哮喘病,那时听人在背地里说,得过哮喘的人以后结婚了很难怀上孩子。
我妈听了,当场就拉下了脸,背地里抹着眼泪,对我说:“南江,咱们家花再多钱,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可是长久的治疗无果,渐渐消磨了一个人的耐心,我体会过那种犯病的痛苦,可我更怕每一次满怀希望,最后都变成绝望。
好在,如今我已经痊愈了。
跟着孟教授做课题的时候,她曾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一定要把个人情感和工作区分开来。回想起这个的时候,我竟无端想起那个人。
我还是想念他,既不敢在工作的时候走神,又无法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挥去。
没事的时候,我就点开他的微信页面,那个时候,我多想跟他说说话,哪怕只是问他一句简单的“你过得好不好”,但是打了字,又默默地删掉。
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情时,会在上面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也是偶然之间,我看着微信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和头像,找了一项很有趣的“娱乐活动”——更改他的名字备注。
星期一他是杰克,星期二他就变成了冷酷又柔情的杀手莱昂,星期三他是图书馆樱粉色的窗帘下忽隐忽现有着惊艳侧脸的少年,他的名字叫藤井树……我为了这样自得其乐的脑洞欣喜若狂。
不过很快,问题就来了。这些银幕形象虽然都很完美,但全是悲情角色,电影的最后,他们不是殉情就是落单,总之没有一个拥有什么好结局。
这绝对不是我所希望发生在他身上的。
所以第二周我换了一批正能量角色和喜剧角色的名单,后来,我索性就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夜访吸血鬼》里面那个永生不死的莱斯特。
有天,我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发现莱斯特这个名字出现在点赞名单里,我愣愣地盯着那条微信傻笑很久。
五月樱桃上市,我有个做微商的高中同学在同学群里发了一条链接,要我们帮她转发宣传一下。
我转发时,配了三个字:好想吃。还附带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同城快递。
因为实习期间忙,我根本没有时间在网上买东西,更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个地址,因而有些狐疑。但还是打开了,结果竟是一箱鲜艳亮泽的大樱桃,我顿时傻眼了,其他同事围上来,说:“南江,你可真大手笔,樱桃这么贵,我们平时在水果店称一点散的都肉疼,你这一买就是一箱。”
“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我自己买的。”我连忙解释道。
“不是你买的,难道是哪个有心人送的?”
“这人绝对真爱啊,是个男的你就嫁了吧。”
我:“……”
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寄的,不可能是那位高中同学,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本来就浅,她家境不好,才刚开始做生意,最主要的是,我们不是同城。
那会是谁呢?
下班之后,我抱着盒子里被同事分剩下的樱桃,恍恍惚惚地走出医院。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进来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回头。
我回过头,不太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景之行笔直地站在一尊雕塑前,高大的身影,疏离的气质,温柔的目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有路过的年轻小护士频频朝他看去。
“你怎么来了?”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他,如今惊喜地朝他走过去,忍不住问道。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他说,“你这怀里抱的什么?”
“是……是有人给我们主任送的樱桃,还剩下一点,就给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不想让他知道有人送我樱桃的事。
“噢,你主任待你不错。”他竟轻轻地笑了。
03
一晃就到了六月份,我接到回学校拍毕业照的通知。
那段时间学校里经常能看到毕业班的学生穿着大大的学士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拍毕业照。
我们班拍照的那天,老师都在,景之行也来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质地精良,袖子随意挽着,衬得他修长的身形更笔挺了几分。
大家拍完集体照之后,不知是谁说了句:“哇, Professor景可以和我们一起合照吗?”
“好啊。”
“我也要。”
“我也要。”
大家纷纷涌上去。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面容有了笑意,洁白的衬衫白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只感到一阵恍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到我身边,自然地说:“你穿学士服很漂亮。”
我:“……”
等到照片都拍得差不多,大家三五成群去了别处,人群散去之后,教学楼前只剩下我和他,我走上去给了他一把钥匙,说:“这个一直忘了还给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他伸手接过了钥匙。
我说:“那我也走了。”
“南江,”他叫住我,声音淡淡的,“窗台上的罗密欧又开花了,你要去看看吗?”
我的心狂跳着,却不露声色地说:“好啊,正好我还有点东西忘在那里。”
当我走进那套公寓,才发现这里始终都是我搬走时的模样,蜿蜒而上的旋转楼梯,仰头能看到楼上精致的雕花栏杆。
规整大气的装修风格,墙上框着很有质感的油画,每一件东西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变,仿佛我一直住在这里。
就连曾被赵滢建议换掉的窗帘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过往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就是在这套沙发上,他曾把生病和被噩梦惊醒的我保护在怀中,也是在这里,在他熟睡之际,我曾经偷偷吻过他的唇。
此刻,我偷偷地抬起头,刚好看到他的嘴唇,他的唇线清晰,嘴唇有一点冰冷,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性感……
“南江,你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冷不防的声音响起。
我连忙捧着自己的脸,把脑袋里那些很污的想法挥去。
罗密欧依然安静如初,伸着长长的花茎,这一次开了两朵花,长在一根长长的花茎上。非常好看。
我久久地站立在那里,想伸手摸摸它们,却又猛然收回了手。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我低着头盯着罗密欧。
他疑惑地看向我:“怎么?”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没有照顾好罗密欧,我不小心把它原来的那只花盆摔碎了。”
“我知道。”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赵滢当天跟我说过这事。”
我曾嘱咐过赵滢不要告诉他,看来还是错信了她……
“对不起,我知道这盆罗密欧对你很重要。”我满怀歉意地说。
“它就是一盆普通的植物,我怕你住进来孤单,给你找点事做。”他回道。
“……”
一盆普通的植物吗?
我想起最初,他认真交代我照顾罗密欧的样子,那时我就认定它承受着某种物品表面判断不了的价值。
直到后来在滨海路的花店门口,穆文茵问他:“我送你的那盆罗密欧你还留着吗?”
可是如今,我竟有些分辨不出他说的普通植物是否有些言不由衷。
不过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再去纠结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我离开了窗前,指着楼上:“我可以到上面去看看吗?”
“当然。”
我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去的时候,他没有跟上来。
电影院还是那个电影院,摆设和格局一成不变。我站在门口,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第一次走进来捂嘴惊呼的自己,那个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自己,还有那个和他一起安静地看电影的自己。
04
几乎鼓足了所有勇气,我才敢拉开那个抽屉。
笔记本还在,录音笔也还在,它们仿佛被时光遗忘在这里,我伸出手,轻轻地摩擦着它的封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连翻开它的勇气也没有了。
我准备把它们拿起来塞进包里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如果你想要与某人共度余生,那么你就会希望余生尽早开始。
——住在这里,我第一次想开始余生。
前面那句是电影《当哈利遇到莎莉》的台词,后面那句却是我抄写的时候,不经意间加上去的。
很久以前,我问过他一次:“你看过那么多电影,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他告诉我说是《教父》。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不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特别喜欢《当哈利遇到莎莉》里的一句台词。”
我本以为他会问我哪一句。
如果他问,我也许会鼓起勇气告诉他,可是他没有问,于是我后来把它写了下来,合着心意,夹在了这个写满影评的笔记本里。
可惜,这是一个不曾被他翻阅,注定要和我远走他乡的笔记本。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我坐在火车上,十分疲惫,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极其简短的梦。在梦里,他柔声对我说:“南江,我知道你喜欢哪句台词了,我也喜欢那一句。”
醒来后,我哭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三下,不急不缓,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从容优雅的样子。
我说了一声“请进”,与此同时慌张地把笔记本塞进了包里。
他缓步走来:“南江,在医院实习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我想了半天说:“以后看电影都要钱了呢。”
说完觉得更尴尬了。
“如果你想看老电影的话,可以常回来。”他说着走到DVD旁,放了一张蓝光碟片进去,是《天堂电影院》。
一部特别应景,我也特别喜欢的电影。
我知道这也许是我在这个房子里看的最后一部电影了,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
电影里,老去的放映师阿尔夫莱多要年轻的多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他对年轻的多多说:“在这里居住了一天又一天,你认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你相信一切都永不会改变。然后你离开了,一年,两年,当你回来时,一切都变了。那条线断了,你所寻找的并不是这里。你只能再次离开很长时间……很多年……直到你能回来寻找你的人们,你出生的土地。但是现在不可能。”
年少轻狂的多多有太多不解:“这些是谁说的?加里·库帕?詹姆士·斯图尔特?亨利·福达?嗯?”
阿尔夫莱多说:“不,多多,没有人说过。这次是我自己说的。生活并不像电影,生活……更艰难。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他说:“离开这里, 去罗马, 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我已经老了。”
他说:“不准回来,不准想到我们,不准回头,不准写信,想家时要熬住,忘了我们。”
他说:“ 要是你失败逃回来,不要来见我,我不会让你见我,懂吗?”
看到这里,我在黑暗里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液体流进掌心。
我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放这部电影给我看,阿尔夫莱多说的那些话,也是他想对我说的话吧。
电影的最后,很多年以后的多多回到这里,那个他最敬重的放映师已经离开了人世。
多多放映了那些曾经被老放映师剪掉的电影里的接吻镜头,这个经典画面感动了许许多多的观众,也感动了我。
离开的时候,我把那张《摇滚先生》留在了他的抽屉里。
那是我一直想送给他的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
05
常蔬颖提议说:“想不想出去玩玩?趁这次,我们找个好玩点的地方,最好不要太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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