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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次别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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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潸然泪下。
我曾想,他有很多身份,摇滚歌手、客栈掌柜、超级演讲者……无论哪个都好,只要他是景之行,不是Professor景!
可是原来,让那声“我爱你”真正说不出口的不是他人,而是内心深处对他从不曾停止的崇拜和敬重。
05
也许是因为取材的独特性,也许是因为宣传的力度得当,这部并没有任何大牌演员,早期我甚至担心不能上院线的电影上映两周,竟然取得了不菲的票房成绩。
小D曾经说过他是一个擅长摄像的摄影师,现在他是一名当过摄像师和摄影师的导演。
周缈不管是演电影还是上综艺节目都没有红起来,但现在他毫不意外地走红了。
而我,曾经是一名医生,看电影是我的爱好,拍电影是我的梦想,电影让我完成了人生里最大的转行。
就在《一万次别离》上映的第一天,我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天下午我在某电影院包场请所有还在天津的朋友和同学一起看电影,欢迎大家赏脸。
常蔬颖在下面回:我不去。
我:为什么?
常蔬颖:这是你的第一部电影,我要自己买票去支持。这是原则。
说完,她跑到各大群里煽动大家一起买票支持。
两年过去了,她做事还是这么雷厉风行,简单粗暴,却让我感动得不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天,她风风火火地刷完电影回来,评价说:“南江,你太棒了,我要二刷。”
我说:“你太夸张了。”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十分感动,把自己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整理出来,装了一大箱子,对她说:“为了答谢你的支持,这些东西你可以挑一件做礼物。”
这个提议她欣然接受了,可是她在琳琅满目的箱子里搜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她身后柜格里颜色灰暗不成形状的胡杨树根上面,说:“这个就是小D和周缈在首映礼上提起的那个珍贵的什么什么抱石吗?”
“是胡杨木根抱石。”我纠正道。
“我可以选这个吗?”她一脸笑意。
“这个不行。”
“怎么?他们一说珍贵,你就舍不得了?”常蔬颖奚落地说。
“不是,”我知道自己此刻眼神是闪烁的,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它已经有主了。”
“那你告诉我,谁是它主人?”常蔬颖双手环住它,这东西明显不配她。
我认真地说:“常蔬颖,这个真的不行,这也是原则。”
常蔬颖听了把东西放了回去说:“我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
最后,她选了老半天,挑中了一条刺绣丝巾,一个我从日本带回来的杯子,说:“这些我都觉得不错。”
我对她心怀歉意,就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多拿几件。”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这话说得好像她什么时候和我客气过似的。
那天她收获颇丰地离开了。
她走后,我伸手抚摸着那个千里迢迢从沙漠里抱回来的胡杨木根抱石,想着,应该把它雕成什么样子才好。
次日,我用布包背着这个树根,出了门,我找了几家根雕馆,向他们咨询是否可以跟他们学着将这个树根打磨成形。
第一家直接说,不能。
第二家表示师傅不在,问我带来的材料能不能卖给他们。
第三家地理位置颇有些偏僻,师傅是一个戴眼镜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说:“根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步骤非常复杂,很有耐心的人才能做好一件根雕。”
我连忙说:“不要紧,只要您肯教我,我有信心一定能学好”
师傅见我态度诚恳,就说:“那你跟着我学学看。”
就这样,我每天早上出门,坐地铁去根雕馆,跟着师傅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学,脱脂、去皮清洗、脱水干燥、打坯、修官、粗磨、细磨、着色上漆。
师傅总说,做根雕就像过日子,要慢慢打磨才有味道。
这种慢是缓慢,也是曼妙,让我觉得十分平静和富有诗意。
成型的根雕艺术品,既有树木本身的形状,又有作者自己的思想和意愿在里面。
历时一个多月,我的根雕打磨成了。
我小心翼翼地对师傅说:“可以请您给它打个分吗?”
师傅说:“万事万物皆有灵性,你在它身上用了真心,它就是满分。”
我觉得师傅真是个哲学家。
06
盛夏,校园里绿树成荫,我在地上捡了一朵鸡蛋花,心中欢喜。
在这里读书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这次回来,我没有提前给景之行发信息,也没有去蹭课,原打算去公寓楼下等他的,然而,临时遇到了一点小阻碍。在我把玩着手里那朵花走神的时候,身边经过几个学妹,其中一个忽然回头盯着我看了几秒,露出惊喜的表情,跟她的同伴说:“快看,她好像是《一万次别离》里的南江。”
另外一个大胆些,索性走近我,问道:“你是南江学姐吗?我们都好喜欢你的电影。”
这句话,让路过的其他人都围上来:“南江学姐,真的是你啊,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还有合照,南江学姐,可以合照一张吗?”
……
电影播出后,偶然走在街上会被人认出来,但我还是有些意外。几年前,也是在这里,我曾远远地看着那人被一群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一心只想要冲上去,却被霍源拼命拦住。
此刻场景重演,一切却不同了。
没有人能拒绝这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我认真地一个一个帮他们签着名,偶然一抬头,看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人群的尽处,隔着不过七八步的距离,静静地注视着这边。
树冠撑起的绿荫,斑驳的树影投在他身上,明明暗暗,光华流转。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一边想着一边低头迅速地在他们递过来的小本子上签名,间或用余光朝着那树荫看去。
等那些学生都散去,他依然立在原地,七八步的距离,我们朝着对方走,各自只要四步。
“来了。”他说。
“嗯。”
他不埋怨我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我也不问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像是某种默契般,我们谁也没再说话,脚步自然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这条路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透着亲切感。
夏日有风吹过,吹动着我的裙子和他的衣摆,有时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拥抱。
我兀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公寓已经到了,而我没有察觉到公寓装了玻璃,笔直地朝里迈着步子。
就在我快要用脑袋亲吻玻璃的时候,一股力道拉住了我,把我拽到一边。
“看着点路。”
我几乎要跌进他的怀里,手还被他的大手紧紧包着,夏日的衣衫单薄,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男性的气息。
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优雅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就移不开了,心里想着,此情此景,要是被常蔬颖那厮看到,肯定要花痴地称赞他男友力爆表了吧。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肆意,让面前的人有所察觉,他不着痕迹地松开我的手,人也与我拉开一小段距离。
我想起小D那天和我说的那些话,他说幸福要自己去争取。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心里油然而生——主动去把那只手抓回来吧。
一边想着,一边动作微小地晃动着手悄悄向他挪近。生平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紧张得要命,眼看着快了,就快要够着他的时候,他的手居然悄无声息地抬高,抬到与我眼睛齐平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稳稳地落在我的脑袋上,接着,他把我的脸扳向了正前方:“看路,不是看我。”
“但你比我熟悉路。”出师不利的我鬼使神差地回道。
“你倒是挺会找借口的。”他轻笑。
这绝对是嘲笑好吗,可我听着,心里怎么觉得美滋滋的,太没出息了。
我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出了电梯,远远地看到景之行的公寓门口好像站着个白衣黑裙的女人,女人听到脚步声,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穆律师。”
她依旧妆容精致,以前在她面前,我总觉得自己粗糙不堪,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以致于连说话的气息都弱了不少。
景之行微微有些错愕,说:“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生日,知道你不是形式主义者,但蛋糕还是要吃的。”穆文茵说着把手上大大的四方盒子举了举,笑着对我说,“南江,你来得正好,一起庆祝。”
我机械地点头。
穆文茵买的蛋糕也和她的人一样,很讲究,是黑天鹅的。这个牌子的蛋糕以奢侈出名,薄先生给南陆订过,蛋糕的价位都在四位数以上,传闻预定还可以享受劳斯莱斯送货的服务。
穆文茵应该是这家店的常客,她非常利落地拆开精美的包装,这蛋糕比我想象的还要精美,缀着晶莹露珠的奶白色蛋糕坯外,围着一圈工序复杂的粉色玫瑰,每一片花瓣都捏制得非常生动。上面高高耸立着一对白天鹅,他们长长的颈拼成一个心,仿佛沉醉在旖旎浓情中的情侣……
我后来才知道这款蛋糕叫玫瑰物语,在官网售价不下三千。
“这是用委内瑞拉黑巧克力、多米尼加白巧克力、加拿大冰酒、波旁香草条、云南食用玫瑰、新西兰天然淡奶油、美国大杏仁、山核桃做成的,花和天鹅也是纯手工捏制。” 穆文茵介绍说。
我不禁感叹:“这蛋糕连天鹅的羽毛都做得这么精细,会舍不得切呢。”
穆文茵说:“没错,他们家的蛋糕很讲究外观,但口感也不错,天鹅是用法国杏仁膏纯手工捏制的,羽毛应该有一百多根。所以更要尝尝看。”
景之行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甜食,你和南江吃吧。”
“那怎么行,你是寿星。”穆文茵平时说话十分利落的一个人,可在他面前竟有些少女的感觉。
我协助她一起把蜡烛点了起来,并把客厅里的灯关了。黑暗中,只有蜡烛暖黄的光映着我们的脸,穆文茵轻轻地唱起了歌,却不是生日歌,而是一首不知名的外语歌。
景之行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
我想,如果不是我夹杂在他们中间,他们本来有一个单独相处的好机会,我来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一会儿想起小D和我说的那些话,他说景之行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一会儿想起那天,我问他“你会和穆文茵结婚吗”,他回答说“我们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或许在他心里这些已经过去了,可是穆文茵不这么觉得。
这样一想,我觉得特别难过。
在这个世界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相遇也是。
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可是早一点又怎样,君生我未生。
也许命运早就注定好了,我与他不会成为陌路人,但也不能彼此拥有。
一首歌唱完了,蜡烛被吹灭,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满面笑容地和他们一起吃了一块蛋糕。
穆文茵说:“南江,上次收到你的电影首映仪式的请柬了,由于要开庭,没能到场祝贺,我很抱歉。”
我轻轻地摇头说:“没关系,请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你当年离开学校是正确的选择,如今能有现在的成绩,我和你们Professor景都替你高兴。”
我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点点头,说“谢谢”,然后便告别。
临走之前,我把带过来的根雕递给从进屋之后就一直沉默的男人,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来的时候我想了很多的说辞,我想说,这份礼物可能不及你送我的那串金丝老砗渠那么值钱,但它是我用从沙漠里背回来的胡杨树根抱石,并亲手打磨的,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作品。
我想说,你曾经告诉我说树大招风不是树的错。现在我终于明白,一个人只有自己变得真正强大,才能抵御风雨的入侵,像扎根在沙漠里的胡杨树一样,任凭沙暴肆虐,任凭干旱和盐碱的侵蚀,任凭严寒和酷暑的打击都能顽强地生存。
我还想说,小D说你喜欢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但最后,这些我都没说,我说出口的是:“Professor景,虽然你越来越老了,但是生日快乐。”
是的,我叫他Professor景。
第十五章
伴你高飞
“因为你,我想开始余生。”
“我们的余生早已开始。”
01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做一遍就会上瘾。
这一生,让我上瘾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关于那人和他的一切,第二件就是旅行。
也许,从我向世界迈开了行走的第一步开始,就注定了我再难停下来。
有个叫保罗·索鲁的美国作家就写过一本叫《旅行上瘾者》的书,他在书里说:我生命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异乡人。
而我也是个异乡人,不过,我更喜欢他的另外一句话:地球上有一道裂缝从加利利海延伸到莫桑比克海岸,而我就住在裂缝的边缘。
那段时间我回到老家住了几个月,每天什么也不做,帮我爸做做按摩,陪我妈唠唠家常。我能清楚地看到,这几年,在他们的脸上新增的皱纹。
这些年南陆一直想接他们到北京来住,可我妈和我爸都是固执守旧的人,总说北京空气不好,不如老家自在。
不过自在的二老开始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先是旁敲侧击问我之前在医院工作男孩子多不多,又说谁谁谁结婚了。
我说:“妈,如果遇到合适你们审美的青年我会加倍留意,好好把握的。”
我妈:“真的?”
我爸:“什么合适我们的审美,你这孩子,最重要的要合适你自己。”
我插科打诨,说:“好好好,你是我亲爹,你说什么都对。”
那段时间,我暗中计划着再去一次南非,我想去看看保罗的莫桑比克海,这一次没有小D,也没有周缈,我要一个人去。
然而,我的南非之行没有成行,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十一分,尼泊尔发生八点一级地震,珠穆朗玛峰雪崩,西藏日喀则市聂拉木县、吉隆县等地受强震波及,受灾严重,均有伤亡。
后者是我心中的神圣之地,而尼泊尔亦是个十分美丽的国度,在那里生活的居民非常质朴,孩子们有着大而黑的眼睛,眼神像雪山一样纯净。
我接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受灾区现在肯定需要各方救援。
我没有多想,改了去南非的行程,四月二十七日,匆匆备了基础医疗物资和一群同样心系灾情的青年志愿者辗转抵达加德满都,这些志愿者很多是从网上招募的,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遍布各行各业,途中我们做了一些简单的信息交流,得知其中有两位是医疗工作者。
加德满都已经快要成为无政府状态,我们中间有一小部分人留在了那里为落难同胞提供各种消息,或为协助候机乘客送水送粥。
我随着大部队出发前往现场参与挖掘和搜救工作。
这个高原之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古迹被毁,寺庙倒塌,城池化为废墟,满目疮痍。
作为一个曾经亲眼见过这座美好的城市,并为之驻足停留的游客,我来不及为它们感到悲哀,因为在那些被埋在废墟里等待着救援的生命面前,这些似乎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在加德满都灾区现场,遇见了两位穿着蓝色制服的救援人员,得知他们是来自我们中国的蓝天救援队。
语言不通、没有后续补给以及当地恶劣的环境,都没有影响他们在这次国际救援任务中争分夺秒地展开工作。有时候一忙起来,大家错过饭点,靠一些饼干之类的食物充饥。他们的存在,让我深深感受到了祖国的强大。
在重灾区,最惊心动魄,也最让人难过的还是看到被救援人员用担架抬出来的人,他们不是重伤的伤员就是没有了生命体征的遗体。
生命如此坚强,又如此脆弱。
“帐篷医院”里的病床几乎一直处在满员状态,医生在密闭的帐篷内,穿着白色长大褂,夜以继日地展开着救援工作,可是等待治疗的伤者始终排着长队。我和同来的那名姓高的医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帐外接诊这些可能来不及被救治的人。
也是在这时,我才深刻地体会到“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的含义。
到了夜里,我们依然不敢去睡,心里想着也许自己少睡一会儿,就能多救回一条生命。有时凌晨时分,高医生会好心地催促说:“南医生,你去帐篷睡一会儿,这样下去不行,去吧,这里有我。”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是男人,我撑得住,你快去。”
我的身体确实已经劳累不堪,眼皮也在往下沉。
四点左右我和衣躺下,不到六点又警醒地爬起来继续开展工作……
02
二十八日下午,一个救援人员把一位受了伤的妇人送到我们面前,说:“她吵着要去找自己的孩子,让我们帮她做个包扎。”他又粗略说了一些救援的情况,表示:“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加德满都在内的城市区域,偏远乡村地区的灾情可能更为堪忧。”
“越是偏远的乡村地区,医疗条件越不发达,信息可能根本无法传递出来。”
我想起《一万次别离》拍摄期间,自己曾经和小D他们去过一个叫蓝塘的北部村落,在那里能欣赏壮美的雪山、日出和日落。尤记得当时,我们借住在一户淳朴的村民家,那家的女主人会做好吃的酸乳酪和一种加了黄油不知道名字的煎饼,他们都是那样热情和善良的人。
我一直在试图打听他们的消息,辗转得知地震引发了雪崩,蓝塘村整个村子被吞没,几乎无人幸存时,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天,我对高医生说:“我准备去附近的村落看看。”
高医生不同意这样的做法:“这太危险了,南医生,你理智一点,现在很多村庄都在被围困区域,很可能道路阻断,政府都无法到达,凭你一己之力能做什么?”
“没错,是很危险,可是我们来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可能会有潜在危险的准备了吗?”
“在哪里救人都是救人,你为什么非要冒更大的危险去村庄?”
“高医生,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村庄可能有一些仍然活着的人被埋在瓦砾之下,如果没有人去对他们伸手的话,他们只能活活等死。”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的话说得很重,我以为高医生要骂我不可理喻,可他顿了一下,吐出四个字,“算我一个。”
我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感动地说:“谢谢你。”
当天晚上,高医生兴奋地告诉我有两个记者要赶去加德满都附近的村庄做报道,我们可以同行。
而我不知道,在我离开加德满都市区的几个小时之后,有一名中国籍男子旅途遥遥地赶到了这里,他高大冷峻,风尘仆仆。
他的身影穿梭在一个又一个重灾区,弯腰走进一个又一个的帐篷,满面焦虑地向所有人打听一名叫南江的中国籍女子的消息。
所到之处,山河破碎,城池尽毁,人人自危,空余风声呜咽。
夜色像怪兽一样将这座伤城笼罩,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绝望的、伤痛的气息,无尽荒凉,那人幽深的眼睛沉在夜色里,像狼眼一样闪闪发亮。
可是,如果你盯着那双眼睛看,会看到无限悲悯。
我们和那两位异国记者连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抵达一个不知名的村庄,那里的情况并不比市区好,建筑已经无一完整,尽管从陆路或者用直升机运送物资并不难,但是受灾区域太广,政府和救援组织的援助还是顾不上来。
幸存的村民们只有老人和部分孩子抱团聚集在空旷处,他们中间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受了伤,而其他人没有等到救援,正在用自己的双手试图搜救和找寻可能还被埋在废墟里的亲人和同伴。
薄薄的月光下,我们打亮了手电筒,照着他们粗粝的沾满了灰白水泥和尘土的血迹模糊的双手。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样的画面。
在被疾病所累,被流言所指,被情感所困的时候,我也曾有过特别绝望的时刻,无数次想过,活得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为了这残破的生命去坚持。
那时我还不明白,生命的庄严与肃穆就在于坚持,坚持与宿命抗争,输得一无所剩又何妨,至少努力过了。
当新一天的曙光普照大地的时候,一夜未眠的我和高医生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头。
地震发生时,幸存下来的村民多半在外面干活,受伤并不算严重。但其中有两位从屋里逃生,一个断了腿,还有一个伤得更严重,伤口因为拖延被感染了,如果我们再晚一点来,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高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我协助他为伤者做了处理之后,两位记者将伤者送去了医院。
下午,我给一个孩子包扎受伤的额头,孩子只有六岁,父母都在这场地震里丧生了,我蹲在不谙世事的他面前,看着他黝黑的小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嵌在上面,像琉璃般清澈透明。
我感到喉间哽咽。
“南江。”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的。
那分明是我所熟悉的声音,可当时,我的精神处在一种悲伤恍惚的状态,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概是眼前的人和场景让我产生幻觉了吧,这样的幻觉,在那些孤枕难眠的深夜里,曾无数次出现过,我有不以为意的理由。
过了半分钟,高医生忽然走过来:“南医生,那个人是在叫你吗?”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迟缓地回过头去。
在这片遥远而贫瘠的土地上,在废墟和灰烬的夹缝间,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在朝着我飞奔而来。
我用力站起身,却感到腿脚一麻,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眼前也晕开一片浓雾,让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有些贫血了,也可能是因为激动,双眼起了雾。
等我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不顾所有人的目光一把拥住我,抱得那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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