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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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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恨地看着她。
      二丫也同样纯真地回视:“你不继续了吗?”
      不能再继续了。
      再继续,跟这个小祖宗就真的牵扯不清了。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继续下去,她一个人在雁城,在杜家,要怎么办。
      这遭儿,又该怎么算。
      胡唯说:“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不走。”
      胡唯咧嘴笑了:“不走,那就自己住这儿。”
      第二天,二丫是被冻醒的。
      她睡在床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毛衣,牛仔裤,连袜子都没脱。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上还压着棉衣,将她围的严严实实。
      下过雨的屋子潮湿阴冷,又是砖地,不盖厚些要感冒。
      屋里地上有个铜盆,里面正燃着几块炭。
      她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棉花坐起来,靠在被垛上:“你干什么呢?”
      胡唯背对着她笑笑:“下大雨,早点摊儿都没了,凑合吃吧。”
      他递给她一只包了厚厚牛皮纸的地瓜,上面还刷了层蜂蜜。
      蜂蜜的香甜往人心里钻。
      二丫酷爱甜食。
      她接过来,烫的缩手缩脚,对着掰开,黄橙橙地瓤,软绵绵地口感。
      胡唯站起身,拎起一只小壶给窗台上的那盆兰花浇了点水。
      二丫咬着地瓜,心里像有预感似的。
      “你要走了吗?”
      胡唯轻轻放下壶,手边搁着他的大背囊。“我要走了。”
      二丫咬地瓜的动作慢下来,裹着被,披头散发地:“那你还回吗?”
      他回头望着她,顽劣微笑着,只说了一句话。
      “革命生涯常分手。”
      他笑起来时露出一口白牙,还有他眼角标志性的细纹。
      他这一笑,二丫就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火车轰鸣着穿越青山绿水,直奔虬城而去。
      胡唯望着窗外掠过风景,孤独地坐在那里。
      他走的时候,留给二丫两件东西。
      一件,是盖在她身上的棉衣。
      一件,是他母亲养了很多年的兰花。
      后来二丫才知道,那是一盆莲瓣兰,价值千金。
      那盆兰花,也是胡唯身上最值钱,最放不下的东西。

      第20章 第二十章 稚始鸣

      虬城。
      虬, 幼龙也,《抱朴子》记载:母龙曰蛟, 子曰虬, 其状鱼身如蛇尾, 皮有珠, 片甲难得, 极为珍贵。
      入了山海关, 再往西八百公里, 即为城。
      虬城虬城, 顾名思义, 龙虎英雄聚集之地, 背靠怀山, 东临定海,地处平原。城门外, 横亘着万里长城险口之一的要塞,居庸关。
      这样一个地势特殊,居高险要, 集众多英雄豪杰的驻扎的地方, 可想里头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雄浑磅礴。
      火车开了整整八个小时, 轰隆轰隆地直奔这个城市而来。
      虬城火车站外,静静蛰伏了一辆捷豹XJ的黑色轿车, 车型很特殊, 颇有些上世纪英伦风格的老爷车味道。
      车内空间宽敞, 内饰仿佛被改装过,原本灰色的操控台板材被胡桃木所替代,座椅下陷,前后两排全都用质感上乘的棕色小牛皮包裹着。
      远远看着,这辆车与这座老城相呼应,明明不起眼,却又从细节无一不彰显着车主“处处高调也处处低调的”的矜持奢华。
      此刻,驾驶座懒懒窝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
      姓卫,名蕤。
      卫蕤,谐音葳蕤。
      意为枝叶茂盛,华丽艳绝。
      明明是个沾花带草的名字,偏偏和他命中犯克。
      四月末五月初的虬城温度已经二十往上,城中到处飘着柳絮。
      他半降车窗,戴着墨镜,一件白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随意扯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男人不同常人的白皙肌肤。
      衬衣是意大利的经典品牌Camicissima,价格不高昂,主打亲肤舒适材质。
      车内被风刮进来几粒柳絮毛毛,男人不露痕迹地向后躲了躲,似乎对这样的季节很排斥。
      没等他发作,副驾驶的裴顺顺先痒痒地打了个大喷嚏。
      “这柳树毛毛也不知道飘到什么时候才是头,飘得人难受,把窗关上点,你隔着窗户看不也是一样?回头过敏了又要再没半条命。”
      顺顺说这话不为他自己,是为了身旁这个男人。
      他是极易过敏的体质,尤其是对花粉和灰尘,严重时浑身起疹子。虬城这个时节,又是满大街开月季的时候,那一朵朵月季,粉的,黄的,白的,红的,朵朵俗不可耐,像刘姥姥头上簪的花;朵朵盛放妖娆,酷似美人娇憨含春面;朵朵也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他几乎白天都不出门,身边人对他穿的、用的,照顾的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上次有人邀他吃饭,为了讨好,特地搞了个什么“敬园家宴”,敬园,字面上的意思,哪个财主家的私人院子,种种花,种种树,不大的水面上建个亭子,美其名曰附庸风雅。
      他去了,喝了两盏茶,席间有个绝色美女穿的含羞带臊端上一道点心,点心名叫“女儿情”,晶莹剔透的燕窝熬成一坨坨,加工成糕,他兴致缺缺就尝了那么一口,结果人直接昏倒了。
      东道主揪心地招来救护车,抬的抬,走的走,场面一片混乱。
      在医院大夫问,他到底吃了什么?
      人家也挠头,没吃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都是些珍馐美味,请来的厨子还是虬城饭店专门招待外宾的名家,食物中毒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后来他的朋友来了,问,你那些菜里有没有用花儿的。
      东道主重拍大腿,坏了坏了,那道“女儿情”,可不就是用芍药磨碎了的汁子泡的?
      他这一病,惊的虬城半个财主圈子抖三抖,从那以后,谁要再请他赴宴,都要跟办酒席的人不厌其烦地确认,千万别在饭菜里弄什么花样,就连点缀的西兰花都不许!
      顺顺这样劝他,卫蕤也不听,始终望着马路对面的出站口。
      半晌,他哼了一声:“刚说几点到站来着?”
      “四点十五。”
      又一看腕表,微皱眉:“也该出来了。”
      “人多,你坐惯了飞机,可不知道这火车站的风景,拖家带口看病的,大包小裹探亲的,南边北边务工的,想出站且等着。”
      话音刚落,火车站出站口忽然涌出一堆人,卫蕤一把摘了墨镜,趴着窗观望着。
      手一伸——
      “快,望远镜给我。”
      裴顺顺啧啧摇头,递给他一只十分精巧的黄铜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还是他去俄罗斯从一个古董收藏家那里搞来的,据说,还是二战将军用过的东西。
      望远镜不大,卡在鼻梁的地方坠着一截银链子,卫蕤手持望远镜,就坐在车里这么不远不近地找着,看着。
      裴顺顺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半躺。“想看,回头入了学,找个机会把他带出来给你大大方方的看,你这么是何必。”
      卫蕤不作声,专心地扫过一群群人,阅那一张张脸。
      忽然发现一个身高出挑的身影。
      镜头锁定,便很快将那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是他吗?”将望远镜递到裴顺顺手里,“左数第二个门里,穿绿衣服的那个。”
      裴顺顺接过来,把镜子放到自己眼前一阵搜寻,激动地说:“是他!是他!”
      卫蕤很快把望远镜又抢过来,细细打量:“有点像,又不太像。”
      “哪里像,哪里不像?”
      “眼睛眉毛像,皮肤黑了,反正跟小时候不太一样。”
      “嗨,你当他跟你似的,夜猫子在深闺里养着呐。”
      卫蕤陷入很纠结的辨别中,眉头紧揪着。
      “能确定吗?”
      “当然,岳叔亲自托了人去打听的,不是,他能大老远的去雁城?”
      卫蕤沉默着点点头,始终没放下举着望远镜的手。
      望远镜里呈现的胡唯,穿着一件春秋衬衫,袖子推到手肘处,拿着背囊,似乎正在辨别方向。
      那两道浓眉,鼻梁,嘴唇……
      还有他下意识思考问题时,有些茫然的眼神。
      卫蕤忽然无声无息地笑了。
      是他,没错。
      放下望远镜,他舒舒服服仰回驾驶座,面带微笑地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裴顺顺打了个响指:“嘛呢?还在想是不是他呢?”
      手指在牛仔裤上轻敲,一声不紧不慢地:“我记着,他屁股靠腰的地方有个胎记。”
      那时候,他们那片家属院里只有一个公共浴池。
      虬城的夏天热死人,到了傍晚,各家的老子纷纷带着自家的娃娃去浴池冲凉,简陋的浴池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
      掬一捧水,你泼我,我泼你,追着拿盆子互相打闹,赤条条的娃娃们穿着拖鞋踩着水,时不时还要被大人们骂两句。
      顺顺躺在椅子里直哼哼:“难不成还能扒了他裤子看?”
      卫蕤敛神,不置可否的笑容,意为‘也没什么不行。’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半闭着眼,问顺顺:“他雁城那边的家,人多吗?”
      “多,怎么不多,光伯伯、哥哥就好几个。算一算,十几口子人吧。”
      “他那边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和他亲爸爸一样,听说也是个大夫,还是个主任咧。”
      啧啧啧,这一大家子人,这一大家子的债。
      “那,有女朋友了?”
      顺顺摇头:“好像没有,听孟得讲,当初倒是有人给介绍过一个,不过后来没成。”
      “但是——”
      听出裴顺顺话里有话,半阖的眼睁开,懒洋洋地问:“不过什么?”
      “但是……”裴顺顺也在想这话该不该说,“好像有个女孩,和他走的很近。”
      “是谁。”
      “……那家老爷子早死的小儿子,留下那么个闺女。”
      “哦——”
      听着倒是可怜。
      可,能好到哪里去?土丫头一个,怎么能跟小春儿比。
      想到这,卫蕤呵地一笑:“小春儿要是知道他回来了,可是要高兴死了。”
      听见这个,顺顺扭过脸,抱着肩,神情冷下来。“她倒是想嫁,人家可也得愿意娶,剃头挑子一头热。”
      “你这个坎儿还过不去?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你非跟她过不去干嘛啊。”
      “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她非跟他过不去干嘛啊?就因为救过她一回?都什么年代了,还兴以身相许哪?”
      “你是不是没告诉小春儿他来虬城了。”
      顺顺一声讥讽地笑:“哪儿用得着我告诉她,她恨不得让她爸爸钻进岳叔家里,给她提亲。”
      卫蕤说:“你不说,回头我告诉她。”
      顺顺不禁哀怨起来,眼中惆怅:“我知道你和小春儿好,好的穿一条裤子,要不是受你影响,小春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
      一声慵懒质问:“小春儿什么样了?”
      这一句‘小春儿什么样了’,声调上扬,轻轻缓缓,听的顺顺心里直突突。
      这虬城怎么会有这么妖里妖气,颠倒是非黑白的人。
      明明就是他挑唆小春儿,教她抽烟教她喝酒,女孩不该学的,她都学了通透。
      可卫蕤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连撒谎都像真的。
      他病娇似的仰在自己心爱的座驾里,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衣,普通的牛仔裤,裴顺顺差点就信了他的无辜。
      想顺顺刚认识小春儿的时候,他的春姑娘是个多么阳光,多么积极,多么可爱的女孩啊。
      自从有了这个卫蕤!
      小春儿在医院手术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就凑上前去,递给小春儿一支烟。
      “解解乏。”
      小春儿眉毛一皱:“不抽,林大人有训,若鸦片一日未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岂有中断之理?”
      他呵呵笑地蹲在小春儿身边,自顾自吞云吐雾:“林大人还说了,岂能事事如人意,但求无愧于我心。”
      要知道,小春儿是个医生,还是个妇产科的医生。
      妇产科的人是干嘛的,是迎来新生命的啊!
      当初小春儿就是因为这妇产科都是女病人,又能每天迎接孩子诞生,才毅然决然学医不回头的。
      可,事不如人意,她去了产科的头三天,接连遇上两宗惨事。
      一个,是在产妇分娩女婴后,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把还在襁褓中的娃娃扔在了医院的垃圾箱里。
      另一个,是孩子在母亲腹中八个月,全家人欢天喜地迎接新生命时,胎儿忽然没了心跳,不得已进行引产。
      两场手术,全程小春儿在场,这让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这支烟,恰到好处地在小春儿姑娘迷茫痛苦的时候开解了她,她玩着打火机,学着男人模样一开一合,手,重重拍着卫蕤的肩膀。
      “要有下辈子,我和小春说什么也不当女人!”
      “对对对,不当女人,当男人,夏天光着膀子,比别人凉快。”说着,又递上一瓶啤酒。
      小春儿姑娘喝的眼神朦胧,搂着卫蕤咯咯笑:“当男人,也不能当你这样的男人。”
      “嗝!”她打着酒嗝,醉醺醺地胡言乱语:“忒没种,当年我小命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小春儿姑娘想起那事,就忘不了。
      她趴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的卫蕤,哭着喊着求他,你救救我啊!
      大火烧的屋里噼啪作响,幼年小春儿抱着窗户,是那么凄惨地喊着。
      可他怎么了。
      只是站在楼下,远远地看着,一双手害怕地攥成了拳。
      现在,握着方向盘地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忽然,裴顺顺打断。
      “你说,胡唯要是没这身衣裳,要是没有这个模样,要是长成这样——”顺顺手指着火车站乞讨的流浪汉,“要是长成那样——”又一指,指着某个面孔黝黑,扛着麻袋的壮汉。
      “她能坚持到现在?这女人,都是感官动物,什么心里想着当年的好,救命的情,全都是放屁,早二十年前的事儿,谁能记得!”
      谁能记得。
      谁都能记得。
      卫蕤悠悠望着窗外,看着那个身影站在街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只是那些事没发生在你身上,要是真正经历了,那些事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因为那关乎男人的脸面,关乎勇气,关乎一辈子要和别人比,相形见绌的尊严!
      要问这卫蕤是谁。
      正是当初小胡爷还没离开虬城,是个只知道玩水枪爬墙头的孩子时,他最好的盟友,伙伴,知音!
      当年,胡唯,小春儿,还有他,曾经有过多么快乐的一段童年。
      胡唯对他和小春儿来讲,又有着怎样不可替代的意义。
      卫蕤漾着发自内心地笑,发动他这台老爷车。
      心想。
      当年虬城保障大队小灰楼里为非作歹的伙伴啊。
      如今,总算是凑齐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鹊还巢

      和小春是夜班, 凌晨两点上了台手术,产妇破水三十六小时不具备正常分娩条件,又痛的要死, 于是临时决定剖腹。
      孩子爸爸在产房外缠着和小春一遍遍地问:“就不能再观察观察?万一呢?”
      小春儿穿着白大褂往手术室走, 脚步和她的嘴一样快:“你老婆要求剖腹, 我到底听谁的?”
      “听我的,我是孩子爸爸啊!”
      小春儿斜了那人一眼:“那她还是孩子妈妈呢。”
      “没我她怎么当妈?”
      “没她你怎么当爹?”
      一句噎人的话,噎的男人表情木讷, 小春儿在手术室门前滴滴两声刷了胸卡, 再没理他。
      和小春今年二十九, 即将步入三十大关, 至今没有男朋友。她妈妈劝她抓紧找对象, 小春儿伶牙俐齿:“找对象干什么?合适了就结婚?结婚了就给人家生孩子?想生孩子跟谁不能生, 非要结婚干什么?”
      这么离经叛道的话,听的她母亲直揉头:“本来以为你去产科,能看看人家一家三口的甜甜蜜蜜, 也给你做个榜样, 谁知道你好的不学偏记那坏的, 什么事你要都这么偏激地看, 我啊, 还真就不催你了。”
      “责任心责任心没有, 好习惯好习惯也没养成, 不去祸害别人家儿子, 挺好!”
      得对自己闺女了解成什么样, 逼的母亲能说出这种话。
      要说和小春,模样长的不赖,中等偏上,又会打扮,属于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并且为之眼睛一亮的姑娘。
      论学历,虬城医科大学本硕连读,也算拿的出手;论工作,市二院产科大夫,胜在稳定。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缺点,就是太有主意,性格不是一般的外向。
      外向的像个男孩子。
      天南地北交了一大帮狐朋狗友,总是不着家,日日在外头应酬喝酒。
      她妈妈就说,有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孩会喜欢女孩这么抛头露面?
      可小春儿不听,喜好交际就像她排解生活压力的一个方式,何况,她还有卫蕤那么一个朋友。
      凌晨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产妇剖腹生下一个男婴,重八斤。进行最后缝合的时候,产妇还央求:“和大夫,麻烦您能给缝的漂亮点吗?”
      小春儿带着口罩,闻言笑了一下。
      她一下,眼睛弯起来像两道月牙。
      “放心吧。”
      市二院产科和小春,在虬城孕妇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不是因为她专业水平有多高,从医经验有多长,而是因为她有一门缝合刀口极漂亮的好手艺。
      在产科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又不是整形美容,剖宫术的任务就是确保大人和孩子都安然无恙,至于缝合这事……漂不漂亮不重要,缝好了就行呗。
      可小春儿不这么认为,女人嘛,身体挨了一刀已经大伤元气,如果将来肚子上再留丑陋疤痕,自己影响心情不说,也不美观不是?
      小春儿是个特别爱美的人。
      她把这份心不仅用在自己身上,也同理用在了那些即将待产的女同胞身上。
      她缝合的刀口,从缝的针数,到每一针的长短,间距,都是有自己讲究的。
      时间长了,人传人,大家来住院分娩的时候都会问一嘴,今天是谁上台啊?护士要是告诉她,今天和大夫也在,她们听了一准开心。
      早上七点半交了班,小春儿哼着歌没回家,径直往城里最知名的商业住宅去,这片宅子当初开发时,有个听上去就很酸气的名字:山水华府。
      酸里酸气的名字配上个绝佳地段,弄点假山喷泉,美其名曰:富人区。
      山水华府三院二栋,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卫蕤。
      这个地方搞假把式很有一套,不是业主的车不许进,进去找谁得拿身份证登记。
      小春儿是这里的熟客,保安看见她,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和小姐来找卫总?”
      “他昨儿回来了吗?”
      “回了。”
      小春儿朝栏杆吹了声口哨,保安按下遥控器,门禁应声而开。
      卫蕤正在睡觉呢。
      咣咣咣砸门砸的他一脸忧郁,眯着眼睛胡乱抓起衣服穿上。走一半,发现自己裤子没穿,又骂骂咧咧回去找裤子。
      “和小春我真他妈——”
      愤怒推开门,和小春果然笑盈盈地靠在门口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卫蕤敞着睡衣怀,因为起来的匆忙,极为敷衍地就系了一个扣儿,露出大片胸膛。“你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非得上家里来抓我?”
      和小春一脸无辜:“我打你手机了,你关机。”
      “……”
      卫蕤鼻子敏感,忽然皱眉轻嗅了嗅:“你身上什么味儿?”
      小春儿慎重地歪着头自己闻了闻:“没什么味儿啊。”
      “你是不是又手术了?”
      卫蕤不喜欢医院,对消毒水和血腥味儿十分敏感,尤其和小春又天天泡在手术室里给人家开膛破肚。
      和小春知道他不喜欢,很厌恶,于是向后站了站,有些抹不开地问:“喂,我听说胡唯回来了。”
      卫蕤斜斜靠在门边,也没让她进来的打算。“你听谁说的。”
      “顺顺告诉我的。”
      呵,这裴顺顺,典型‘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地那种人。
      前一天还和自己愤世嫉俗地骂她,转脸就为了讨好把这个消息通知她。
      “嗯,是回来了。怎么着?”
      和小春很期待地看着他:“那改天一起吃饭吧!”
      卫蕤皱眉:“大早上来就为了跟我说这?”
      小春儿不把他当外人,当半个姐妹:“不然我来找你干什么?你也知道顺顺喜欢我,我又不好跟他讲让他把胡唯带出来,你去跟他说。”
      卫蕤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你心可真急,行,就这两天吧。”
      “那我走了啊。”
      “不进来坐一会?我给你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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