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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像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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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每个人都带着梦想来到这里,乔星星甚至觉得,自己也失去了梦想。
  乔星星的上铺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她从小成绩不好,但是家里堂兄表姐们都在F大,稍微有空就往F大跑,不光自己跑,还带着乔星星一起。
  乔星星再次见到秦席,是在这年深秋。天文预告说有一场流星雨,学生们最爱新奇,自发地组织去了山头。乔星星被上铺的女孩也拉了去,她无奈地说:“我对流星雨没什么兴趣。”
  上了山,好友停下来,指着天文台旁边站着的一个人说:“那是秦席。”
  夜晚的光线不好,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站得距离人群并不远,不断有人找他说话,可是她还是觉得,他好像很远很远,离整个世界,都好远好远。
  “F大的男神,大三就拿到了美国全奖offer,”好友给乔星星解释道,“他旁边的那个,系红色围巾的,是他女朋友,F大的女神,也要和他一起出国。天作之合,说的就是他们。”
  有流星滑过。
  看一颗流星,许一个愿望。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之间美梦成真,她已别无所求。
  “哎,其实有一个八卦,说秦席学长的前女友,和惊鸿学姐同名。”
  乔星星一愣。
  “因为最初惊鸿学姐追他的时候,他都很冷淡,从来不理会。后来有一天,她好像是找他一起做实验,旁边有人叫了一声惊鸿过来和我们一组。秦席学长就停下来,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叫惊鸿?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那个惊鸿?学姐点点头,说是。”
  “然后呢?”
  “后来秦席学长好像态度就好很多了,慢慢和她成了朋友,一起去考托福、GRE,搞竞赛什么的,然后拿到美国学校的offer之后,才正式在一起的。”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嗯,不过和秦席学长一个高中毕业的人出来澄清,他一直没有女朋友的,他们学校也没有叫惊鸿的女生。哎呀这些八卦,我们听听就是啦,他们那种天之骄子,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乔星星低下头,慢慢捋好了笔记本翘起来的角,淡淡地说:“是啊。”
  那天夜里,乔星星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穿着游戏里法师的衣服去找他,对她说:“秦席,我是惊鸿。”
  他被吓了一跳,嫌弃地对她说:“惊鸿?你怎么这么丑啊。我有女朋友了,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场景变换,她站着,耳边是猎猎风声,乔星星在梦中被惊醒。
  月光落在地板上,她抱着被子,偷偷地哭了。

  05 /
  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乔星星他们C++老师有急事出差,本来说取消这节课,后来找了个人来上,找的这个人,恰好是秦席。
  一百多个人的教室,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站在讲台上,笑着说:“我比你们大两级,叫我秦席就好。”
  教室里的女生各个立马正襟危坐,一手拿笔一手拿手机,忙得不亦乐乎。
  上课没多久,好友就跟乔星星偷偷说:“学长上课上得真好,我居然都听懂了,今晚回家就想写九十九行代码给他表白。”
  乔星星觉得羞愧难当,咬了咬嘴唇。他当初给她讲了那么多题,结果她还是只能考成这样。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很失望。
  “他们都说,像秦席学长这样的高富帅不应该来学软件,应该去学金融。他家里好像在那方面也很有背景。”
  乔星星一怔,笔戳破了草稿纸。
  昔日的戏言犹在耳边,她说:“我以后想去学软件,毕业以后就去盛大就职,给《仙境传说》当程序员。”
  他嘲笑她:“哪有女生当程序员的道理?”
  “可是我真的好爱这款游戏,”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想一生都和它在一起。”
  他淡淡地说:“一款游戏的寿命太短了,一眨眼就消失了。”
  是他说的,游戏的寿命太短,等有一天,它消失了,我们还要向前看。
  明明是他说的。
  秦席去美国留学前,全校选出四名本届最优秀学生,在礼堂开了一次交流会。个个称得上是传奇。偏偏秦席是压轴的那一个,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一上台全场掌声和尖叫声排山倒海。
  他站在讲台上,灯光之下,英俊得不似凡人。她隔着一排一排的距离凝视他,他表情淡淡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没有人知道,还是这个人,会一脸嫌弃地帮她清空包裹里捡来的垃圾。
  会泪流满面地躺在沙漠上,一脸无语地问她:“我都挡在你面前了,你还跑什么跑?”
  会笑着对她说:“惊鸿,我在未来等你。”
  最后一个环节,自由提问,女生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人敢向他提问。乔星星忽然举起手,那一刻,他像是有感应似的,一瞬间抬头看到她的方向。
  “学长,”她拿着话筒站起来,问,“你有没有遇到过无能为力的事情?无论你多努力,都觉得没有办法实现的事情?”
  他忽然一愣,失神地看着前方。
  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几秒,他静静地开口:“有,有一件事,是我一生的遗憾。”
  偌大的礼堂,灯光璀璨,只有她和他相对站立。
  她听见他的声音:“有一个地方,我再也回不去。”
  在这一瞬间,她竟然痛到无法呼吸。
  那一天她十六岁生日,她说:“这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2011年12月30日,《仙境传说》关服,对一款游戏来说,已经称得上寿终正寝。九年的时间,传说老去,故人各奔东西。
  主持人已经开始寻觅下一个提问的学生,乔星星低下头,从后门离开了礼堂。
  室外蓝天白云,夏天的蝉鸣此起彼伏,有恋人手牵手在街边买了一杯酸梅汤。
  她蹲在紫荆树下,放声大哭起来。
  为他们曾经有过的年少记忆,为他们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时光。
  再见,我的男孩。
  再见,秦席。

  06 /
  二十四岁这年,乔星星去了一趟西藏。她大学毕业,学会了穿着打扮,笑不露齿,把头发微微拢在耳边,也会被人夸温柔美丽。
  女孩子啊,最最无能为力的,是她的心成熟得太早,而她的美,却来得太迟。
  洗过澡,乔星星披着头发,听到庭院中有吉他的声音。她推开门走出去,看见中庭的菩提树下坐着一个游客,橘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英俊得不像话。
  他弹的是《仙境传说》的主题曲,时隔多年,她竟然再次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千头万绪,往事迎面扑来,年少时光一幕幕在眼前飞逝而过,乔星星忍不住难过到流下泪来。
  一别这么多年,他们经历了各自的悲欢哀乐,再也不是当年结伴去下着雪的圣诞城打装扮成圣诞盒子的怪物的双人组了。
  再也不会转角遇上一大拨怪,被瞬间秒杀,她躺在地上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对他说:“删号重练吧。”
  海底深处的人鱼、森林中的木屋、日本城的樱花、山谷之上的白云……他打电话给她讲数学题,他的声音干净明朗,他说:“你做一条辅助线,从A连到B。”
  往事一幕一幕,从眼前飞逝。
  她站在暗处,他坐在明处的灯光下。
  她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一曲终毕,乔星星走上去,装作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拍了拍手,说:“弹得真好听。”
  他抱着吉他,摇摇头,说:“谢谢。”
  “这是什么歌?”
  “《For Ragnarok》,”他说,他的声音低沉,在夜里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仙境传说。”
  那真是一个太过遥远的梦,梦醒来,发现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各奔东西。
  他抬起头,隐约中看见她的泪光。她狼狈地擦掉眼泪,说:“抱歉,突然想到一些往事。很多年前,有个人对我说,总有一天,会用吉他为我弹一首歌。”
  “后来呢?”他问。
  “没有后来,”她说,“人海茫茫,我再也没有遇到过他。”
  他低下头,手指滑过琴弦,弹出一个漂亮的和弦。一阵长风吹过,树影婆娑。
  乔星星静静地看着他,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未婚夫推开房间的门,站在庭院外,叫她:“小星,回来了。”
  她挥挥手,说:“好的,就来。”
  乔星星回过头,看着身边的秦席,她眼中还有尚未退去的眼泪,泪光闪闪,她笑着同他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他说。
  她转过身,一步,两步,她没有回头。
  明明知道此次一别,又是人海茫茫,可能一生都无法再相遇,可是她还是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没有回头?”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二十二岁这年,我在一家行业巨头的游戏公司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办公桌就在她旁边。有个周末,我同她加班到深夜,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游戏行业,她便同我讲了这个故事。
  她站在公司的落地窗边,整座城市灯火通明,过了许久,我才听见她说:“我再也不是十八岁的时候,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小姑娘了。”
  如果那个夏天,她跟随父母出去旅游,又或者在满屏幕的游戏中,选择了其他的甲乙丙丁,那么她的一生,就将会是别的模样。
  生活并非小说,他们在虚拟的世界里相识,在现实的世界里分开。
  如此,已经是很公平了。
  她十三岁那年夏天,第一次遇见他,他身后挂着一把巨剑,一头漂亮的红发,诚恳地对她说:“删号重练吧。”
  她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说:“我才不要!”
  首都的樱花落了一地,聊天窗口上有人在用小喇叭喊话:“收苍蝇的翅膀,五块一个,五块一个。”
  这是全世界最普通的一天,有人在这天出生,有人在这天死去,他们相遇在这一天,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里万里。
  “我想起熟悉的街道,想起逝去的美好,有一个地方,只有你和我知道。”
  可是那一个地方,你和我,都再也回不去。

  岁 月 手 札
  还记得写这个故事的夜晚,那段时间课业很重,一大堆的考试。我一个人缩在香港宿舍的沙发,一直写到天亮,头痛欲裂地爬上床睡觉,心跳非常快,那时候好担心自己会死掉。
  后来重看这个故事,非常难过,因为想起小学的时候,和大家一起玩游戏的时光。那时候网络很脆弱,网友很脆弱,离开游戏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但是再辉煌的游戏,也不可能辉煌一辈子,大部分的人,玩一两年,两三年,现实生活就渐渐有了别的改变,高考、找工作、升职、谈恋爱,变得很忙很忙,再没时间回去。
  那时候我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些人,各自在现实生活中都是特别特别平凡的人,但凑在一起以后,就变得非常厉害。
  我微博里曾经写过一段话:“十一岁的时候,玩网游认识了些好朋友,有大哥哥高考结束坐火车来学校找我玩,他戴黑色骷髅头头巾,背一个大包包,风尘仆仆。记得那个夏天蝉鸣声连绵,而学校池塘里还有鱼。我们一起在学校机房打城战,晚上吃火锅串串香,他暂住一间阁楼。最难过的是那时一起笑过哭过的人们,后来统统失去了联系。”
  长大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小时候的事情却一直记得,但是这一两年来,我渐渐感觉到,它们也开始模糊了,我已经开始记不起来了。
  有些时候,害怕变老,害怕时光的流逝,并不是因为会变丑,变得失去爱的能力,变得庸俗,变得愚昧,或者是会走向死亡。
  我只是害怕,上半生种种,最后变成了一个想不起来的梦。
  他们大概都忘了吧,十几年前,那个用法杖打怪,天赋点全部加力量的法师小妹妹。
  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再重逢,想对他们说,我都记得呢。
  游戏是一种世界,小说是一种世界,现实是另外一种,所以我知道,没有如果了。
  世界上的每一种相遇,都值得感激和珍惜。

  ◆此地空余黄鹤楼

  楔子
  沈夕康复以后,江鹤独自去了一次黄鹤楼。那是一年中最冷的一个冬日,武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楼前石碑已被大雪掩盖,江鹤半蹲下身,赤着手慢慢将上面的雪刨掉。他双手被冻得又红又肿,石碑上题着的千古流传诗句终于慢慢显露出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江鹤在这场大雪中,再一次想起了方萋萋。她生如夏花般烂漫,一生都不曾经历过严冬。他闭上眼睛,她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你会爱我吗?”她侧过头问江鹤,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身为天之骄子,拥有如花美眷、前途似锦的你,愿意放弃这一切,来爱我吗?”
  江鹤忽然觉得喉头辛辣,似有烈酒一饮而尽,看着方萋萋那张年轻却苍白的脸,他被灼痛得说不出话。
  他们凝视彼此,咫尺的距离,却远过天涯海角。她终于回过头,轻声说:“你不会,就如他,永远也不会来。”

  No。1
  昔人已乘黄鹤去
  2004年的夏天,北岛还是一座未被贴上度假胜地标签的临海小镇,这里的阳光同凤凰花一样热烈,海风平静,谁也看不到日后它灯红酒绿、人来人往的模样。
  方萋萋盘腿坐在凉席上摇头晃脑地背诗,一句“别时容易见时难”才刚刚落音,有人推门而入,门帘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方萋萋侧过头望过去,年轻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白色的T恤已经变得皱巴巴,他戴一顶大沿边草帽,手上拎一个黑色旅行袋,风尘仆仆的样子。
  方萋萋正襟危坐,摇着手中的竹筒,一副神算子的架势,笑着问:“姻缘、事业、命运,不知客人你要求什么?”
  年轻人走到方萋萋的跟前,摘下路边随手买来的草帽,露出一张与当地人的粗糙截然不同的,英俊无比的脸。
  方萋萋一愣,然后看到对方伸出手,从她握着的竹筒里抽出一支签递给她,用十分疲惫的,低沉的声音说:“姻缘。”
  方萋萋回过神来,念出签文:“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她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来人,“抱歉,是下下签。”
  岂止是下下签,简直就是丧签。对方接过竹签,看也不看,两手一掰,将它折成对半,然后轻轻一抛,将它丢在方萋萋脚边。
  方萋萋身边那只“好吃懒做”的大花猫被吓了一跳,“喵”地叫了一声后躲在了她的身后。方萋萋却一点也不害怕,面带微笑,遗憾地弯腰将竹签捡起来,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你是第一个抽到它的人。”
  这就是方萋萋第一次见到江鹤的情景,两人自然不欢而散。江大少爷一路颠簸,飞机、火车、大巴都转了个遍才终于来到祖国的最南方,他忍辱负重,为女友沈夕求药而来。地中海性贫血症,必须进行骨髓移植,可是沈夕的血型却是十分罕见的P型血,全国各大医院均无储存。
  江鹤动用家里所有的财力与资源,最后查出全国还有一名P型血的女性,她生活的小镇面朝大海,交通极其不便,几乎与世隔绝。江鹤拿着方萋萋的照片,在心中一万次感谢上帝。然后他满心欢喜,以为终于抵达目的地,却被方萋萋一支丧签狠狠泼了盆冷水,也难怪他大发雷霆,气得折了她的签。
  江鹤同方萋萋提到这些的时候,北岛的夜晚已经来临,空气中尽是海风的腥味。他生气地离开方萋萋的店铺后,一家家寻找住宿的地方,最后他不得不沮丧地在路边买一个椰子,用吸管一边喝椰汁一边思考自己露宿街头的可能性。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声猫叫,等他反应过来,肥胖的花猫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肩膀上。江鹤回过头,看到穿着印花吊带和短裤的女孩子笑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后,她说:“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还有一间空房。”
  然后她补充道:“不过,价格可不会太便宜,因为你也许是这个夏天,本店唯一的客人。”
  江鹤就这样在方萋萋家住了下来,他住方萋萋隔壁的房间,洗过澡后她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汤,说他旅途辛苦,喝点绿豆汤败火。
  “看来鹦鹉很喜欢你,”方萋萋笑着指了指不知道何时又跳上江鹤肩膀的肥猫,然后有点黯然地说,“大概是因为它每天都陪着我,已经陪烦了吧。”
  那时江鹤并未察觉到方萋萋的低落,只是好奇地问:“它叫鹦鹉?你取的名字?”
  “不是。”方萋萋蹲下身,轻轻地摸了摸鹦鹉的头,重复道,“不是我。”

  No。2
  芳草萋萋鹦鹉洲
  这个夏天,江鹤过得无所事事。方萋萋同昨天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盘腿坐在凉席上背诗词,江鹤闲得没事做,就同方萋萋面对面坐着玩PSP,将声音开到最大,一阵激战,噼里啪啦,故意吵她。可是没过多久,江鹤便发现方萋萋根本不受外界打扰,她记忆力惊人,几乎过目不忘。
  “大概是因为,上帝给我关了一扇门,也为我开了一扇窗。”她笑嘻嘻地说。
  江鹤沉默,关掉了游戏的声音,不再说话。
  方萋萋不回应江鹤为沈夕而来的请求,江鹤也不催她,他去文具店买来画板、颜料和画笔,支起架子在方萋萋对面为她作画。女孩子留一头极短的发,像是一只小豹子,她面相稚嫩,穿蓝白条纹的吊带衫,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因为北岛紫外线强,她皮肤带着微微的小麦色,同他认识的所有白皙细腻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黄昏的时候,江鹤取下画递给方萋萋,画中女孩子坐在蒲团上,咧着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线。方萋萋惊讶地吹了一声口哨,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学着画中的自己一样弯着嘴笑,然后认真地说:“看不出来,原来你画画画得这么好。”
  江鹤不好意思地转着手中的画笔,惭愧地说:“以前为了追女孩子学的。”
  “女朋友?”
  江鹤愣了愣,他年少轻狂时,追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最后成就了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唯独沈夕,他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
  两人面前各放一个椰子,江鹤便零零散散地同方萋萋说起自己的过去。十七八岁的时候,少年鲜衣怒马,放荡不羁,靠着显赫的家世和英俊的外貌游戏人间。迟到、翘课,晚上换掉校服,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轧马路,他们挥霍金钱和青春,无法无天。他有过很多女伴,走马灯似的换,一个赛一个美。
  方萋萋打断他:“你爱过她们吗?”
  江鹤苦笑着摇摇头:“那时候不懂事,心比天高,不肯为谁停下脚步。”
  再然后呢?再然后他上了大学,反而收敛许多,上课认真做笔记,放学后去实验室帮教授洗试管调试剂,周末去做兼职赚生活费,过得简单朴素,却充实许多。也有女孩子追求他,站在寝室楼下为他送上一日三餐,开学晚会上跳一支《踏莎行》,挥着水袖翩翩起舞。只可惜他不会相思,不会心动。
  他像每个曾经普普通通的少年一样长大了。一个冬天,北京下了一场雨,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穿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子坐在槐树下,轻声地哼着不成调的曲,阳光落在她身上,害得他看不清她的模样。
  然后第二天,他遇见穿着一袭白衣的沈夕,他想,这或许就是命运。
  “那你爱她吗?”方萋萋再次问江鹤。
  英俊的年轻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却反问方萋萋:“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方萋萋闭嘴,不再追问他。花花世界,鸳鸯蝴蝶,谁没一段心事只肯说与山月听。
  黄昏过去,江鹤洗完澡,整个家都找遍了都没看见方萋萋。江鹤正准备回房间玩游戏,鹦鹉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咬着他的人字拖不肯放。江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狐疑地蹲下身,学着方萋萋的样子摸了摸鹦鹉的头,然后它叫了一声,带着他走出了方萋萋家。
  江鹤最后跟着鹦鹉在海边的沙滩上找到了方萋萋。她还是穿着白天的吊带衫和短裤,夜晚降温降得厉害,她却浑然不在乎,迎着海风吹。江鹤走上前,才发现她身边东倒西歪摆着喝光了酒的酒瓶,而她手里还握着一瓶酒,正笨拙地咬着瓶盖。
  江鹤大步走上前叫她:“方萋萋!”
  她回过头来,海风吹着她的短发,她看着江鹤,神色迷茫,她低声喃喃:“怎么是你?”
  江鹤顾不上听她在说什么,叹了口气,蹲下身背对她:“喝这么多,上来,我背你回去。”
  方萋萋笨手笨脚地爬上江鹤的背,昏沉沉地搂住江鹤的脖子,害得他差点喘不过气。他一步一步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身后是被黑夜吞噬的大海,鹦鹉得意扬扬地跟在他的脚边。海风将女孩子身上的酒味吹到江鹤鼻尖,这忽然让他想到了记忆中某个炎热的夏天,少年时期的他第一次偷偷喝酒,被那辛辣呛得直咳嗽。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约十年前吧,他早已记不清楚。这几年来,他鲜少喝酒,沈夕是个温柔的姑娘,他开始学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将年少时快意恩仇的自己遗忘在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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