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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4之彩云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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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夜晚,他身边是带了多少人?他是极少一个人的……可从那之后,程先生只单独在您身边出现,不要司机,也不要陪同……您可能并不知道,我父亲是个怎样厉害的角色,他如今没有对您痛下杀手,我想,他也是掂量了您在大少爷心里的分量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发现程先生对姜小姐的情分不同,是在程先生离城却又归城那天。
  那天,花店失火,程先生发疯了一样,不顾性命,开车撞开了门,自己被气囊的反作用力给弄伤了,但所幸救出了您。
  为了您,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遗憾的是,姜小姐却在昏迷的时候,错喊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男人对姜小姐很重要,就像姜小姐对程先生来说很重要。
  那一天,程先生很难过,因为您临危之时用手机留给那个男人的八个字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爱情大概不能勉强,所以,程先生把您送往医院后,就悄然离开了,让二少爷通知了那个男人来照顾您。
  我斗胆猜想,到现在,姜小姐应该都不知道,那天为救您冲进火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男人,是程先生,而不是守在您病房里的您以为的那个男人,对吧?
  所以,姜小姐,您也应该理解了,为什么昨天二少爷会因您轻言生死而如此愤怒。
  您也确实不能再轻看自己的性命了,不为别的,就为有个男人曾肯为您不顾性命。您的命确实已不该只是您自己的,权当为程先生,也请保重自己。
  从头到尾,他都不肯提“那个男人”的姓名。不知是不愿意,还是不屑于。
  我愣愣的,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原来,那场大火中,将我抱走的人,是他?
  我忘记自己是如何冲破天恩的人的阻拦,来到天佑的病床边的;我只记得当钱助理告诉我,当日花店,那个奋不顾身开车撞门冲进火场救我的人是他时,自己像是跌入了一片白茫茫的漩涡,迷茫间,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头想想,他回城后的时日里,故作的冷漠态度,刻意薄冷的言语,都不过是他坚硬的壳和尖锐的刺,用来保护他温柔破碎的心,来维系那一点点隐忍的自尊。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可是时光何以倒流!
  这是他沉睡的第五天。
  三亚的时光,漫长得可怕。
  就这样,无声地守在他的身边,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心脏像是搁在热锅上的鸡蛋,双面煎。
  他睡在一个我走不进去的世界里。
  我轻轻地抬手触碰他的容颜,仿佛是要深深地记住一般。我怕他碎在这深深的睡梦里,我便再也寻不到。
  我将他的手轻轻搁在我的面颊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说,天佑,你醒来吧。
  心是如此的灰。
  我知道,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我就这样守着他,默默流泪。
  钱助理看着我如此消极的模样,说,你背上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不等程总醒来,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我没说话。
  倒下就倒下吧,最好永远不醒来。
  钱助理四下旁顾,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以后?
  “以后”,怕是我最没想过的事情。
  我低头看着天佑,说,如果他醒不了……我还能有什么以后?
  说完,我的眼泪就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个“句号”一般,停顿在他的皮肤纹理中,静静地。
  钱助理说,姜小姐,你别想太多了。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天佑的手,他手指端的余温是我此刻最大的支撑。我是多么多么地害怕,害怕他的手在我的手里,渐渐地冰凉下去。
  我想起了天恩那句话,他说,如果我哥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陪葬。
  突然我就笑了。
  我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钱助理说,你不必安慰我。
  我低头看着天佑,眼前闪过他随我落崖而下的那一幕,他那奋不顾身的容颜。
  我说,如果他真的醒不了,我就永远陪着他。我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情,我替他看每一天的风景——春天的雨,冬天的雪,夏季的花,秋天的叶……我会守着他,给他擦每天落在他眉毛上的尘,我会看着他生出第一条皱纹,看着他白发满头……我会活着守着他,直到他,或者我的百年。
  若他先百年,我披麻葬他;若我先百年,我魂魄必来相守。
  钱助理很直接地来了一句,如果他醒来呢?
  我愣了。
  钱助理不再说话。
  很久,他才开口说,如果,你只想到如何同一个人共死,却从未想到如何与一个人同生,那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他说,如果大少爷知道自己拿命换到的不是爱,是愧疚,那该有多讽刺。
  傍晚时分,一位年轻漂亮的护士进来,准备帮他擦身。
  护士很年轻,皮肤白皙,如同牛奶上漂着玫瑰花瓣。这句形容是我高中时在一本漫画书上看到的,便再也忘不掉。
  漫画书的名字叫《凡尔赛的玫瑰》。
  那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本漫画书。
  漂亮的护士一进门,看到我,就露出很职业的微笑。
  她说,我要给病人擦身体。
  钱助理说,呃,我先离开。
  我收起了恹恹的情绪,红着眼睛,说,我也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回了一下头,想到那护士要扒光这个男人,顿时有种蒙受了财产损失一般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柯小柔,他曾经做过护士。那一刻,我竟然觉得男护士其实真的挺“天使”,然后又一想,也不对,要真让柯小柔帮他擦身体,还指不定出多大的乱子。
  钱助理转头,看着我满脸古怪的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这才把眼睛从漂亮护士身上移开,推门走人。
  回到病房,才觉身体伤痛疲累。
  钱助理捡起地上钱伯的那卷书,说,姜小姐,您休息吧。
  他转身欲离开,却又停住了步子。
  我问,怎么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书,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什么奔奔聘聘、妻妻妾妾、配与不配,然而能让一个男人为她舍生忘死,能让一个男人兴起与她过一辈子的念头,她便是那个男人心里的妻子。
  他说,婚书也罢,戒指也好,偷不走、换不去的,只有男人的心。
  说得好!
  嗯嗯!说得好呀说得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喝彩声。
  我回头,未见说话的人,却见程天恩的人全都向后避退了几步。
  不过,我说,小钱同学,老钱这辈子就只顾着关心他的大少爷去了,就没好好教过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教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学做妾了啊?
  随着这充满戏谑味道的声音,从门口走进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旧上海十里洋场老花花公子的腔调,他一面拍着巴掌一面走了进来。
  奇怪的是,门外天恩的人,竟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很敬畏他的模样。这陌生的中年男子衣衫熨帖,天蓝色的衬衫隐约带着古龙水的味道,淡淡的,并不逼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不妥帖。
  他环顾了这个病房一周,唇边挂着笑,最后目光才落在我身上。
  那是一张保养得极为用心的脸,目光之中,都透着一股风流不羁,却又有种天生的坚毅在里面,眼角眉梢,隐隐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你……我疑惑地看着他,隐隐有些不安,又望了望钱助理。
  钱助理的嘴巴张得老大,显然也是愣了神,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刚要称呼来人,却被对方轻声“嘘——”了一下。
  他说,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钱助理微微迟疑,却只能点头,然后看看我,离开了。
  我的心直接沉了下去,钱助理和天恩手下人的态度,给了我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人是天佑的父亲?
  应该不会的,如果是的话,那直接一声“程董”就了事了啊。
  他看着我,笑了笑,将身体很自然地靠在床边,说,你就是姜生?
  你是?我回过神,看着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就是有再好的容颜和气度,像这样闯入别人的私人空间也不会太受欢迎,所以,我的语气中隐约有着不满。
  他倒并不在意,看着我,反而说,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没回答,只是昂起头,回视着他。
  他见我这般,竟突然笑了起来,说,我不过是过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一个男人急火攻心到一口气上不来,竟咳出血来。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笑笑,说,果然还是漂亮的,没白费你父亲的好皮囊。
  我看着他,越加惊异,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父亲?
  他并不回复我,只是喃喃自语,像是在认真地回忆似的,说,啊,你父亲,你父亲当年可是你们那儿四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才华横溢,英俊潇洒,只是可惜……可惜啊……
  那时,我只是觉得这人诡异,却并不知道,他那句“可惜”的背后,断下的是“可惜啊,他不该碰我的女人”。
  我皱着眉头,说,你到底是谁?
  他不管我的质疑,笑笑,毫不掩饰自己的轻狂,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啊,得善待他。
  说着,他指了指门外。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他却瞬间将手缩了回来,冲我戏谑般笑笑,别看了,看不到的。哈哈!少安毋躁,他一会儿一定到。
  他看看我,拍拍身上,捶捶腰,说,好了,姜生,我的好儿媳,我先回避一下,那小子一定不想见到我在这里。这儿女啊,真是父母前世的债啊。
  末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留下一句话,你说啊,这算不算是姜凉之对我的补偿啊?哈哈。
  我被他绕得云里雾里,他却转身走人了。
  那一刻,我竟想起了八宝,我想,如果那丫头在的话,肯定会吼,鬼是你儿媳妇,我是你妈!
  我转头,看着他走到门口。
  他站在那里,冲钱助理招招手,钱助理走了进来。
  他冲钱助理笑笑,说,我跟你说啊,别总有事没事撺掇着人家小姑娘给你们家那啥做妾,她,是我们家未来的儿媳妇,不能给你们做妾。
  钱助理有些挠头,却还是纠正了他,说,周部……不……周老板,她是我们程总的……女人。
  被称作周老板的人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挑挑眉毛,说,好吧,好吧,以前是程总的女人,现在是我们家的了。
  钱助理也被他弄疯了,口不择言地说,她是程太太。
  他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我被明媒正娶了一般。
  程……太太?周老板皱皱眉头,然后回过味来,颔首笑笑,说,没错,是程太太。
  钱助理刚要再说什么,却见他拍了拍钱助理的肩膀,颇有一种“节哀顺变”的感觉,说,话呢,我今儿就撂这里了,她呢,是我儿子的,这辈子没跑了。甭管周太、程太,她一定是我儿子的!不就一破称呼吗?程太太也很好,我喜欢,很好。
  钱助理欲哭无泪。
  周老板说,你别这表情看着我,奔丧呢?我跟你说,你要是惹了我不高兴,我就去给你们少爷拔了氧气管,让他有命来,无命走!
  我应激反应一般,说,你不能伤害他。
  他回头看看我,扯嘴一笑。
  直到他离开,我才从满头黑毛线中回过神来。虽隐约猜测到了,却也不敢断定,我问钱助理,他是谁?
  钱助理冲我苦笑了一下,说,周慕。
  周慕?
  我脱口而出,陆文隽的父亲?
  钱助理点点头,然后又补了一句,也是三少爷的父亲。
  三少爷?我愣了愣,一时间脑补不上这剧情。我只知道程家有两只“少爷”,程天佑和程天恩,却没想到还有一“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表少爷——凉生。
  我并不知道,凉生和程家相认期间,还有一段纠葛。
  最初,程方正一直以为凉生是程卿与姜凉之所生,所以,多年来,他也任凭凉生漂泊在外。
  直到很多年后,他是思女心切也罢,无意间也罢,总之,他翻看了爱女的遗物——一本日记,这才知道,他有个血脉金贵的外孙,这个外孙身上流淌着根红苗正的红色家族的血液——他是周慕的儿子。
  当年程卿被周慕强暴,珠胎暗结。
  于是,程方正急忙让程家寻找这颗沧海遗珠。
  寻到后,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慕,周慕欣喜若狂。此生失去程卿,本是他生命中无边的遗憾。这遗憾,却在二十年后,因一个十九岁翩翩少年而得以圆满。
  这件事情,再次加固了程家和周家的关系。程方正与周慕一起竞标了澳大利亚的三家磁铁矿的开采权,赚得盆满钵满,解除了程家当时因为时风集团外汇合约巨额亏损事件陷入的困境。
  最初,周慕一心想要凉生认祖归宗,但程方正却不肯。他认为如果让凉生改姓周的话,无疑是对外宣告,他的爱女程卿曾与有妇之夫周慕有不伦之情,程家不免蒙羞,况且,这也会损害周慕的声誉,影响他的仕途。
  周慕这人虽从不拘繁文缛节,更不会在乎程家是否蒙羞,但他却极为珍惜程卿,不忍污了她亡人名声。
  程方正也正是利用了这点,才得以让凉生从了程姓,而不是周姓。
  两家约定等过些年,时机成熟了,再告诉程三公子,他生身之父是周慕一事。此前,只把他送往巴黎,让他一面读书,一面跟周慕学习做生意。
  其实,说到头来,程方正是个纯粹的商人。
  寻找凉生,程方正心怀目的,而让凉生从了程姓,程方正亦是怀有其他目的,并非真是为了亡女程卿的名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且说,我当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程家何时多了一个“三少爷”,便问钱助理,三少爷是谁?
  钱助理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地回我,三少爷就是凉生。
  我愣了。
  哦哦,对哦。
  我本该知道的啊。
  凉生和陆文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是周慕的儿子。
  可是,我却不知,他已是程家的三少爷啊。
  三少爷?
  呵呵。
  我苦笑了一下。
  这些日子,“少爷”“老爷”“管家”的,我仿佛被关进了民国剧里一样。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我生活里压根就极少这类称谓了,当然,怪我不够高端,现在总算脑补齐了。
  唉。
  心里千百种滋味,却不知如何形容。

第6章 因为你就在我心里
  钱伯踱着步子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黯然伤神。他指了指那些守在半掩着的门外的人,问钱至,这是?
  钱助理为难了一下,说,嗯……是二少爷怕有人惊扰了姜小姐。
  钱伯笑眯眯地点点头,未置可否。
  钱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着说,刚才,周部长来过。
  钱伯显然吃了一惊。
  不过,他随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像是告诉钱助理一般,沉吟了一句,嗯啊,前两天老爷子说起过,他已经回国了。
  风头过了,周慕熬过了这一劫。周家为此多方周旋,虽然是元气大伤,却也保住了根本。
  当时,周慕避难法国的时候,苏曼失去依附,在没有攀上其他更高的枝头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背叛,生怕周慕渡过此劫后,她没了好日子过。所以,当初为了换取某些角色和利益时,她宁可出钱找小九她们这些有姿色的女人替自己陪导演、制片啥的,也不主动献身。
  想到小九,我的心不由沉了一下,表情郁郁。
  钱伯似乎觉察到我的脸色有变,忙问,姜小姐,你没事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直接转脸对钱助理说,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钱伯愣了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扰声,原本半掩着的门被“哐当”推开了,声响有些尖锐,我不悦地回头,却只见,凉生站在门外。
  一身风霜。
  我定定地,愣在了那里。
  他看着我,几乎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满是血丝的眼睛在瞬间湿润。他没说话,几步走上前,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紧紧地,紧紧地,再也不肯放手。
  几步路,千山万水。
  再拥抱,物是人非。
  他的眼泪瞬间跌落在我的发丝间。
  他哽着,说不出话来,只有喉咙间强忍的痛苦的喘息声,响在我的耳边。
  这个突来的怀抱啊。
  这么迟,却还是来了。
  还是来了,却这么迟。
  我的眼泪也一下子落了下来,沾满了他的衣衫。
  我吞着泪,嗓子憋得生疼,却不敢哭出声音。
  半晌,他抬起头,将我的脸轻轻捧着,那般小心地端量着,仿佛触碰的是一场镜花水月,合上眼,一切又将化成泡影。
  他漂亮的眼睛噙着泪花,好看得如同那本我唯一看过的漫画书里的男主角一般。他那么认真地看着我,细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轻轻地,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喃喃着,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说完,他的眼泪又重重地跌落。
  在我的衣衫,他的襟前。
  他再次将哭着的我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再也经不起失去一样,喃喃道,我怎么可以把你一个人丢下啊?他说,这样的错误,我十九岁时就犯过,怎么能一犯再犯啊?他说,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在他心疼的自责声里,我哭出了声音,却已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旁久站的钱伯轻咳了一声,钱助理的视线从我和凉生身上转向了他。
  他踱步上前,微微欠了一下身,对着凉生客气有度地招呼了一句“三少爷”。
  凉生礼貌地点点头。
  他已经习惯这种大家庭里的人情冷暖——
  最初被认归时,他莫名地成了三少爷,后来不知为何又莫名地被称作表少爷,再后来,又是三少爷。
  现在,他知道了,这一切,都与一个叫做“周慕”的男人有关,这个男人的起落,注定了他的价值几何。在程家,亲情是个稀罕物,求不得。
  钱伯转脸,不急不慢、不卑不亢地清了清嗓子,对我说了那句刚才没说完的话,姜小姐,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大少爷他醒了。
  钱伯的话,让我的身体一僵,泪水未干,人已惊起。
  我条件反射一般,从凉生怀里挣脱,几乎是一路飞奔,跑去天佑的病房,根本没注意自己还光着脚。
  凉生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冲到他的病房时,却只见空空的床位,已不见他的踪影。
  凉生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
  钱伯急匆匆地跟了上来,见我惶惶的模样,很淡然地说,我忘记跟姜小姐说了,大少爷已经被我接回宅子里了。
  我疑惑不解地问,可他刚醒,身体怎么能……
  钱伯说,大少爷醒来后,身体虽然虚弱,但到底是盛年,医生说无恙,我就将他接回宅子里休养了。
  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总觉得有种蹊跷,神经不免开始绷紧。
  我说,我想看看他。
  钱伯说,嗯,大少爷吩咐了,他想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皱眉,什么意思?
  钱伯说,姜小姐别想多了。大少爷吩咐,小姐可以先休息。明天下午三点,如果姜小姐方便的话,他想见你。
  我看着钱伯。
  疑惑和失落加起来,也挡不住心里的郁闷,什么话你就不能一气说完啊!!!
  你就说一句,他醒了想先休息明天下午三点见我会死吗?!
  钱伯看了凉生一眼,说,姜小姐是在医院里休息,还是跟我回宅子?
  我张张嘴,种种蹊跷让我不安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刻奔去,可奔去又怎样,又不能见他;而且,当我的目光接触到凉生的眼睛,他那萧瑟的目光,和风尘仆仆、倦容满面的脸……
  最终,我没有接话,转身,默默地从钱伯身边走开了。
  钱伯并不死心,跟了出来,他说,姜小姐,宅子里住的地方还给您备着呢,不如这就让司机送您过去。明日里,见大少爷也方便。
  我没说话,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心思千头万绪,如鲠在喉,却不知如何说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它们就这样裸露着,这时,我才觉得地板很凉。
  凉生默默地走上前,俯下身来,将那双一直默默握在手里的拖鞋从身后拿出,轻轻地放在我的脚边。
  不亲昵,亦不疏离。
  而就是这份恰当到不能再恰当的分寸,更让我难过,想要抱着谁痛哭一场才好。
  钱伯在一旁冷眼看着,末了,他再一次重复,说,姜小姐,住处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您是不是该过去住?这样大少爷也能安心。
  然后,他又转头对凉生说,家里有大少爷房里的女眷,同居一处也不方便,三少爷,我就让钱至给你准备酒店吧。
  谦恭有礼,却拒人千里之外。
  凉生看了看他,淡淡地说,我的事情一向有老陈照顾,就不烦劳钱伯如此操心了。
  钱伯看了他身边的老陈一眼,笑呵呵地说,三少爷到三亚这么大的事情,陈老你也不跟我们说一下。我们做下人的没照顾周全事儿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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