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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比乌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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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松开了她,她却没再想逃。
    窗外忽然亮如白昼,黑色的大幕上落下无数道白色刺眼的火焰。
    紧接着,巨响传来,窗户和地面一阵剧烈颤动。
    苏童和顾川不约而同走去窗前,炫目的白色如绽开的素菊,烧燃一片漆黑的夜空,也彻底照亮了他们的脸。
    苏童疑惑:“顾川,这是……焰火吗?”
    顾川打开窗子,夜晚的劲风呼啸,透过开启的口猛涌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气味。
    他头发被吹得凌乱,微眯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里蓄起光彩。
    一刻的静默。
    顾川忽地望向苏童:“你的相机在吗?”

☆、第32章 Chapter 32

银白的花火划破长空,撕开一道道锋利的口子。小说
    顾川紧张地说:“苏童,相机!”
    苏童还在一脸吃惊地盯着天幕,顾川来抓她的肩,带她往房间里走,说:“相机!要快!”
    他急得声音微微变调,神色不似平时,苏童立马进入状态,一刻不敢耽误,说:“我带了,一直带着的!”
    灯被打开。
    她随身携带装满设备的背包,字典在,gopro在,纸、笔、pad都在,m9p正压在他给她买的头巾下。
    苏童将东西一一顺出来,顾川等不及,将拉链一把扯到最下,托着包底将东西全倒出来。
    一地狼藉里,他拽出相机,边开镜头盖边跑去窗边。
    快门声飞起。
    顾川一手托着相机防抖,一手猛按快门,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目镜。
    余光瞥到一边无所适从的苏童,他语气很急,几乎是吼道:“把gopro拿过来!”
    苏童答应着跑过来,不用他再提醒,将镜头对准下落的白色“焰火”。
    气氛尤为紧张。
    路面的车辆停在道路两边,偶有分神的司机一踩刹车,紧跟在后的猛按车笛。
    行人早已纷纷仰头,议论四起。
    顾川全神贯注,半边侧脸紧绷,微张的嘴唇发白。
    “顾川——”
    “先别说话!”
    苏童满腹疑问,无人解答,直到白光坠地,腾地跃起橘色的火焰——
    一公里外的地方,如葬火海,白光所掠之处,火光四起。
    尖叫声充斥耳膜,楼外的行人开始四散逃开。
    始料未及,苏童不由呼吸一滞,拿着摄像机的手已然开始颤抖。
    顾川正放下相机,将窗户牢牢关上,倾身去紧握住她的手,说:“别怕!”
    苏童一张脸吓得煞白,任凭他将摄像机取走:“顾川,那是什么?”
    顾川神情严肃,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白磷弹。”
    苏童:“白磷弹?”
    顾川:“危害性很大的一种武器,一散在空气中就会剧烈燃烧,在接触到人体后,会穿透皮肉,深入骨头,不断燃烧直至熄灭。”
    苏童:“这儿不是协议区,已经停战多时了吗?”
    顾川正往办公桌上的电话边跑,此刻抬头朝她匆匆一瞥:“苏童,我说过的,冲突和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苏童无言以对,窗外,早已一片火海。巨大的白色烟雾混杂着燃烧后的滚滚热浪,在夜风的怂恿之下烧得越来越旺。
    顾川给何正义拨电话,默契十足的两个人如有感应,后者已收好设备坐上哈迪的车子往新闻中心而来。
    他从办公室的柜子里拉出两个防毒面具,将其中一个挂到走到面前的苏童脖子上,问:“会戴吗?”
    苏童说:“我学过,没有问题。”
    苏童要往门口走,顾川却绕过桌子拦住她,去搂住她两肩,问:“苏童,那个美国记者在楼下接你吗?”
    她眼神一闪,说谎果然有风险,不过拿出来教他生气的,现在教她上哪找个人来接她。
    顾川几乎立刻读懂她这阵沉默,说:“那今晚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在办公室呆一晚上了。”
    苏童第一反应就是顾川要扔了她,一个人冲到前线。说不上到底是争强好胜,还是某种担心,强烈的抛弃感什么的,她反手抓上他胳膊,说:“我不,顾川,你别丢下我。”
    顾川安慰她:“不是丢下你,明天还有采访你忘了,说好的功课不能不做好,精益求精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外面现在很乱,你没有车子,徒步回不了宾馆,这里暂时很安全,你好好准备,如果困了就趴着睡一会儿。”
    不由分说,这男人往门口走。
    苏童还抓着他的胳膊,往里一滑,搂上他,说:“顾川,你带上我吧。”
    顾川心意已决:“不行,你留在这儿,这是命令。”
    窗户外忽然响起有节奏的喇叭声,顾川径直走过去往外看,何正义正从车上跳下来,抬头往这一层看。
    桌上电话铃声大作,接起来,他回答得言简意赅:“我这就下来。”
    转过身,苏童仍在原地,一脸不甘心地瞧着他。
    门正被咚咚敲响,戴晓吾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地说:“顾队,何摄影在楼下等你!”
    “他带防毒面具了吗?”
    “带了!”
    “我现在就走。”他一指屋里呆立的女人,拍拍戴晓吾肩膀,郑重说:“苏童交给你了!”
    戴晓吾连连点头:“你放心吧。”
    出门的一瞬,瞥到她向自己连走了几步,他还是没有停下来,朝楼梯一路狂奔。
    ***
    顾川在五分钟后打来电话。
    戴晓吾先接,刚说了一句话就将话筒朝苏童那边一送:“顾制片喊你!”
    苏童赶忙接过来:“喂?”
    顾川声音平缓,说:“苏童,我有个任务交给你,你能保质保量地完成吗?”
    苏童不吱声,静静听他说。
    “咱们刚刚拍的照片和视频需要立刻处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发回给国内。戴晓吾是这方面的行家,你跟在他后面,一定配合他做好这项工作。”
    “……”
    “苏童,你能做好的吧?”
    “……”
    “苏童。”
    被抛下的这个咬着牙,打定主意不说话。
    男人没辙,只好将声音低下去一些,说:“苏童,我不会有事的。”
    苏童后槽牙都咬碎了,这时候终于憋出一句话,字字如铅块地从嘴里蹦出来:“我一点都不、担、心。”
    顾川捂着话筒,反而低低地笑起来:“好。”
    他想到她不久前的癫狂,歇斯底里的喊叫,揪着他的时候,骂他是要重让她上钩的骗子。
    现在总不该怕了吧,她对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和她通着话,所以连同焦躁的心都平静下来。耳边一片静默,眼前一片平原,无垠荒芜又寂静的世界。
    直到何正义说:“老顾,前头路毁了,咱们要下来步行了!”
    于是时间重置,引擎响起低声的咆哮,车外是男男女女的嘈杂。
    顾川不得不说对苏童说:“挂了吧。”
    苏童终于松了被□□得发酸的腮帮子,说:“顾川,我要你早点回来。”
    不是我要你安全,我要你健康,而是,我要你回来,早一点。
    电话那边默然许久,然后:“好。”
    挂了电话,苏童坐在位子上长久失声。
    目光呆滞得连一边忙得团团转的戴晓吾都看不下去,一只手往她眼前挥了挥,说:“想什么呢,做好你自己的事。”
    苏童还是呆呆的:“要我帮你点什么?”
    她想到顾川的话,去拿相机和gopro,说:“刚刚我们在办公室正好拍到了白磷弹下降的全过程,顾川……顾制片说要把这些发回国内。”
    戴晓吾忙着开设备,头也不抬地接过来,说:“没问题,我现在就弄。”
    她却依旧杵在面前,一步不动,直到他因此不得不重新关注过去,和她四目相撞,问:“你到底怎么了?”
    苏童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戴晓吾轻描淡写:“能有什么事?”
    苏童说:“可那是白磷弹,危害很大的武器。”
    戴晓吾:“现在不是好了?外面没有爆炸声,也没有枪炮声,除了来往的消防和医疗队,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万一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你什么意思?”
    “冲突、战争什么的。”
    “那也没有办法避免,这儿是xx地区,出了名的火药桶,谁往这儿放一枪都正常。来之前不是打过预防针吗,生死状都签过了,再坏的结果都要学会承受。”
    “我、我不是担心我自己!”
    “我知道啊,不就是担心顾制片他们嘛!”
    苏童捂着头坐去位子上。
    戴晓吾拿数据线连相机和摄像机,开了抽屉,手抖得几次不能拣出那条线。
    他嘴上逞强,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不定。
    窗外仍是火光冲天,救援的队伍去了一拨又一拨,没有前方发回的报道,只能凭脑中的臆想和猜测。
    而不受证据约束地思考事态,往往会往更深更坏处描述。
    苏童现在的煎熬,一点不比他少。
    他们是呆在后方抱团取暖的两只蚂蚱,戴晓吾觉得自己无助,她也可怜,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自己:“他们俩肯定没问题的。”
    苏童看着他。
    戴晓吾说:“你想啊,他们俩可是老江湖了,何正义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战地摄影,他当年拍的片子被多少国家媒体转播啊。顾制片呢,更了不起,二十出头就出去转了一圈,当时报得上名的战役他都亲历了一遍,虽然后来退得不光彩,但谁能一生峥嵘策马奔腾呢。
    “他们俩搭档十几年,默契十足,相互扶持,肯定一点岔子都不会出。我们坚守大后方,做好后勤和技术保障就够了,跟在他们身边刺激是刺激,可他们一方面要拍新闻,一方面还要分神照顾我们,说不拖后腿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啊。”
    苏童想了想,像是被说通了,脸上的表情终于舒展开一些。
    戴晓吾冲她招手:“你来来来,之前不是问我怎么和社里通讯互联吗,我今天晚上就把毕生绝学一次性全部传授给你。”
    她又像笑又像哭,搬着椅子坐到他身边。
    下半夜的时候,苏童终于没忍住睡了过去。
    戴晓吾扭头见她眼睛紧闭,鼻息渐重,很小心地把她挂脖子上一直没肯摘的防毒面具给卸了,又找了件工作服给她披在身上。
    社里值班的人和他对话,另半扇的屏幕上官博跳动,“白磷弹袭击a国首都”的报道赫然弹出。
    配图写着“作者顾川”,在这座古老迷人又战火频发的城市,漆黑的天幕上,绽开了一朵刺目的大丽花。
    美到极致,耀眼到极致,却又危险到极致,可怕到极致。

☆、第33章 Chapter 33

苏童一直睡得很不安生。&
    身体是极度疲倦的,一天的工作,找钱包时的意外,好容易歇下来的时候,还要和顾川斗智斗勇。
    神经却不受控制地紧绷,哪怕进到虚幻的梦里,仍旧是火光冲天,她不断奔跑,大声喊叫,找不到人。
    梦魇连连,让她不断惊醒,更别提耳边,总有嘈杂传来。
    新闻中心渐渐热闹,大楼里的灯开始一盏盏点亮。
    被海外鸡毛蒜皮的小事折磨得快要发疯的记者,因为这一晚的爆炸性新闻而集体沸腾。
    大家连夜奔赴现场组织采访,剩余的赶回新闻中心编辑素材,联系国内。
    在跑上跑下的脚步声,和毫无节制的说话声里,戴晓吾和苏童度过了难熬的一晚。
    早上七点,天上仍旧是灰蒙蒙一片,没出太阳,云层厚重,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像下了一层不透光的厚实罩子。
    苏童已经醒了会儿,倚着椅背,胳膊放在额头上,仰面向天花板。
    戴晓吾刚刚眯过会儿,此时拿手掐着眉心,两只眼睛里满是蛛网似的红血丝。
    苏童将眼睛缓缓睁开来,说:“他们还没回来吗?”
    戴晓吾答应着:“应该快了吧。”
    苏童坐直了身子,两手撑着膝盖想了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戴晓吾挪着鼠标将屏幕点亮,说:“官方消息没出,现在众说纷纭,有些是说**武装撕毁了停战协议威慑当局,有些是说市里混进了恐、怖分子,政府军的盟友警告打击。”
    苏童说:“不管是哪一个,伤害最多的永远都是平民。”
    戴晓吾叹气:“历来如此。”
    戴晓吾起来烧水,泡了两盒碗面,递去给苏童。
    苏童接下来,叉子在面里搅了搅,就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戴晓吾正吸溜着,吃得不亦乐乎,从腾腾热气里瞥她一眼,说:“吃吧,要不是顾制片喊我照顾你,我才舍不得给你泡一整盒,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发现吗,这东西可是人间美味。”
    戴晓吾一点也没夸张,当地资源短缺,物价奇贵,酒店提供的早饭高达三十美金,却只给没人一块面包和一杯冷水。
    再怎么胃小不消化不想吃,也不能在这地方糟践东西,苏童打起精神,捧着碗桶,先喝了几口热乎乎的汤。
    戴晓吾这时候问:“为什么想来这鬼地方?”
    苏童舔着嘴唇,反问:“那你为什么想来这鬼地方?”
    戴晓吾说:“我啊,我来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组织需要,个人服从,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嘛,哪儿需要往哪儿搬。现在轮到你说了。”
    苏童笑了笑:“我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
    “你不知道,谁知道,要么是对战争狂热,要么是对战争抱有幻想,要么是对战争充满好奇。”
    苏童咬着叉子:“就不能有点战争之外的想法?我来之前,这儿也不打战了呀,现在不也没打起来,昨晚那白磷弹万一是误发的呢?”
    戴晓吾说:“这也是。”
    苏童:“那组织为什么要选你过来?”
    戴晓吾一脸不屑:“这你还装糊涂?不都已经是共识了吗,我政策觉悟高,业务能力强,身体素质好,社里把我当明日之星培养。”
    苏童拧着眉,表情古怪:“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吹牛。”
    戴晓吾一本正经:“吹什么牛,我认真的。你呢,组织上为什么要选你过来?”
    苏童嗓子疼,扒了几口面,垂着眼睛望向碗里,说:“你不知道?”
    戴晓吾:“是有些风言风语啦,不过社里的八卦是非多着了,哪能都相信呢你说是不是。”
    苏童撇嘴:“你够虚伪的,之前不都爱理不理我吗?”
    戴晓吾说:“谁敢理你啊,知道上次和你开句玩笑,顾制片的脸都长到哪儿去了吗?”
    苏童说:“哪儿有的事。”
    戴晓吾还较起真来:“怎么没有啊,你每次和那金发小子说句话,顾制片就和吃了枪子一样,骂你算是对的,逮上我,我都被臭一头。你昨天去找钱包,他还和简记者讨论采访呢,突然就把笔放下了说要走,是找你去的吧?”
    她说不是,他能信吗?不是当事人,也很难给他描述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瓜葛。
    说不清索性就赖下个糊涂账,苏童心里烦得很,不想再讨论这问题,叉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电话正响起来,苏童一个机灵欲站起来,被**的汤汁呛进喉咙口,捂着脸一阵大声咳嗽。
    戴晓吾说:“你慢点啊。”捧着碗把仅剩的一点汤喝得见了底,抹把嘴,去将电话拿起来。
    没说几句,他脸色就放了下来,一个劲点头说好好好。
    等他挂了电话,苏童凑过来,眼睛直放光,问:“是谁?”
    戴晓吾说:“别那么激动,不是顾制片他们,是简记者。”
    苏童这才想起队伍里还有这么一号人,说:“她怎么了?”
    戴晓吾说:“起床了,想过来,又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让我赶紧回去接一趟。”
    苏童说:“那只能麻烦你回去一趟了。”
    戴晓吾老大不乐意,又不好埋怨显得自己不男人,将东西收拾收拾,说:“那你一个人好好呆着,我们没过来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苏童说:“我知道。”
    “没事儿注意听警报,多在电脑上浏览了解情况,特别是政府官方的消息。”
    “知道的。”
    “门我还是给你关上,但你千万留意外面的动静,关键时候跟着人群跑,总没错。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或者你直接搬去你那美国小伙伴办公室吧!”
    苏童被他的婆婆妈妈弄得笑起来:“我没事,反倒是你要注意,早去早回。”
    戴晓吾关上门走了。
    苏童又回到位置前吃面,汤已经有点冷了,面也泡得发烂,她心里一边数着根数一边慢悠悠地吃,总算点到最后一根,喝下最后一口。
    空盒子和戴晓吾吃剩下的叠起来。
    苏童一手托着走去垃圾桶,刚准备要扔,办公室的灯闪了几下,忽地灭了。
    手一哆嗦,面碗磕着桶边摔到桶里,没收干的汤汁溅到她裤子上。
    苏童没在意,去一旁钦了几下开关,灯没反应。
    还在想是不是停电了,忽然听到楼外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整个楼板都开始颤动。
    ***
    顾川坐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何正义在包里掏饼干,递给他一块,说:“老顾,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顾川接过来咬了几口,想到什么去摸手机,按了半天锁屏键没反应,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顾川问:“带移动电源了吗?”
    何正义说:“没,出来那么紧,谁记得带那个,数据线都没带。你着急啊,着急用我的手机打。”
    他说着去翻自己包,顾川看那里头一堆东西,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连忙说:“算了,没什么要紧事。”
    ……车外,天刚擦亮,说不定人还没起来。
    顾川鼻腔连着咽喉直通嗓子,这一整条线都灼烧般的疼。
    他和何正义去得早,当时政府来不及反应,道路尚未封起,他们得以步行进入事故发生的腹地,在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里,抢抓第一手画面。
    白磷所到之处,已是人间炼狱,到处是过火烧着的房子和草地,躺在焦土上嗷嗷喊叫哀嚎的家禽、牲畜,以及人。
    事发时虽已是傍晚,却因巨大的爆炸声和光亮,吸引了无数民众前往户外观看。白磷混杂着粘着剂,不燃尽最后一克,绝不熄灭。
    受害者的身上到处是烧焦的皮肉和掀开的骨血,死去的样子恐怖,活着的面目狰狞,都在巨大的痛苦里被绝望吞没。
    他们拿镜头捕捉,不加掩饰,毫不避讳。尺度和画面是后期的事,身处风暴中心,所能做的就是如实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黑洞洞的镜头无情,镜头后的人却非冷血。
    顾川和何正义几度想要放弃——逃避现实的掉头就走,或是停下来徒劳无功的救人——却又一次次想起自己的身份,坚持下来。
    无论镜头里是美好还是丑陋,轻松还是恐怖,他们所做的事正确或是错误,只是机械性地,记录着。
    那一刻,神经绷紧到一个度,人都是癫狂的。
    可也来不及思考,救援队来后,他们被迫移去到警戒线外。
    黄色隔离带外,各国的媒体人纷至沓来,大家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语种,镜头前,述说同一个事件。
    谁也不看谁,却都暗自较着劲,无声地展开竞争——谁最先把新闻发回国内,谁先拍到宝贵画面,谁先披露刚刚得到的内部消息。
    于是即便清楚白磷剧烈燃烧产生了大量的白烟和刺激性气体,连线国内的时候,顾川还是取下了防毒面具。
    哪怕浓烟熏得他眯起眼睛,方才的一幕幕教他触目惊心,拿起话筒,面对镜头的时候,就要摒弃一切的情感和波动,直面现实,追问真相。
    他沉稳如山,深沉如海,张口的时候声音低沉醇厚:“大家好,我是顾川。”
    顾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坐对面的何正义问:“有没有好一点?”
    顾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好多了。”
    哈迪说:“顾,你也太拼了,怎么可以摘防毒面具,你这根本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在车里闻着都呛,你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怎么能受得了!”
    顾川说得简单:“不止我一个,也没什么,忍忍就过来了。”
    哈迪直叹气:“你们这行实在太危险了,你们一开始进到里面了吗,看见什么了?”
    顾川和何正义却默契地都选择沉默。
    哈迪开着车,无端端地抹了把脸,声音颤抖着:“刚刚我在外面等,看到救援人员扛着一个又一个担架出来,死得也就算了,活着的全身没块好皮,躺在担架上,像只扭动的丑陋的虫子。
    “你们说,这世上真的有主吗?我们天天祈祷,可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一时之间,车里静得只听得到引擎轰鸣的声音。
    何正义默不作声地将摄像机收到包里。
    顾川喊住了,说:“收什么,马上到医院了,还得拍呢。”
    何正义说:“那到时候再拿好了。”
    车窗外忽然有声巨响。
    前方的车子一个急刹,为了避让开来,哈迪脚踩刹车猛打方向盘。
    一阵车笛声混战。
    顾川和何正义东倒西歪,失措中抓牢车内的把手,其中问:“怎么回事!”
    哈迪将车驶过前方失控的车辆,说:“大概是被吓得,没顾及后头就猛踩刹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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