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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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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深一层意思在里头,便是长嫂大喜日子,做小叔子总要回来祝寿吧?借此机会叫三老爷回来小住,缓和缓和关系也好。
遂将此事交与念锦张罗,务必办得风风光光,又越性叫大太太歇歇,家里杂务也多半不叫她插手,只叫她舒舒坦坦等着做寿星,如此一来,大半个家倒是落在了念锦肩膀上。
大太太向来持家崇俭,只说不可铺张,却被大老爷一句话打了回去。
“你操劳了一辈子把儿子们拉扯大,如今儿媳妇都有了,还不许孩子孝敬孝敬你?”
这是念锦过门以来第一次办大事,虽说大太太过生日向来是有老例,不过按例办事也不多难,但既然老爷说了要大办,总要与往年不同,又要排场又不能奢靡过分,总得仅着那些银子把事情办得好看,着实要费些心思。
再者每天一睁眼便有家里各项杂事等着,那些办老了事管事娘子并老妈妈们,都是在府里有些体面,大太太跟前她们自然服帖,可念锦一个年轻媳妇总难服人,又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尖酸小人在里头窝着,打量她年纪轻脸皮薄,要尊重,行动不肯随意开口差遣人,总想着要给这个新上任管家奶奶一点颜色看看,好叫她知道厉害,日后该放水时就放水。
而那孙姨娘又分明安心躲在一边看好戏,大太太管着事时她还在边上守着,哪里一时太太不曾想到,她便添上,如今家事都落在念锦手上,她却装老实装笨,一句多话没有,吩咐她什么便做,不吩咐她也不动手,存心想看着念锦手忙脚乱应付不来,再自己到她跟前服个软请她帮手,那她拿捏起她来可就更顺手了。
偏生念锦又是个要强认死理,一门心思只知道太太把家交给她,她就要给她拾掇得万事妥帖,这些个过节也只悄悄记在心里,不声不响自有计较。
虽说现下不过暂理家务,但天长日久她总要管家,若是如今将那些家奴惯上了天,将来再要使唤可就更难了,倒不如且趁现在将那些人积年坏毛病一一改了,将来倒也便宜。
头一件便是给自己身边再添个得力帮手,而此人是谁却是再不曾料到,想必真真就是各人缘法,竟是先前被余家放出去丫鬟,余天齐通房丫头惠云。
原来这惠云自离了余家之后,便与她弟弟相依为命,靠着念锦给她体己和自己一双巧手,姐弟俩日子过得也还算过得去。后来说了亲嫁了人,却没想到那人是方家一个不大不小管事。她倒是个心实之人,虽然方家不曾给她派事做,她又年轻,要不肯随意抛头露面也说得过去,但因感念念锦当初援手,还是恭恭敬敬赶着进来给她请安,念锦此时正愁月儿还嫩,欣怡一人颇为艰难,见了她哪里还肯放出去。
这惠云能耐她还是知道,当初余家大房无人淑娴独大,红玉不是她人也不肯理会她,惠云却是她忠仆,上上下下事全是她在跟着打点,最是妥帖心细,因此便回了大太太,叫她在她屋里当差,跟着她打理些个进进出出杂务。
头几日那几个管事娘子还想着试试大少奶奶深浅,这里才刚打发了领里头日常用银丝细炭钱银媳妇出去,一时刚歇下椅子还不及坐热了,那里又来了人领银子重糊后头几间厢房窗纱。才打发走了,茶也来不及吃一口,又有人来讨大奶奶示下请哪个戏班子就连几位少爷外头书房开过年来嚼用也上赶着此时来领,分明浑水摸鱼。
念锦也不恼,只一一安排了,该给给,该回回,面上照旧一团和气,却悄悄吩咐欣怡带人将东北角上一间无人使用小花厅拾掇一新,至第三天一早,便知会那些或听差或领钱领物妈妈们今后只在此间办事,每日辰时巳时过来,午后歇过午觉,未时还有一个时辰功夫,再晚了便不用来回,谁要错了点寻到大奶奶屋里去,也恕不接待,只等明天。
这么一来众人办事皆有了固定时辰,来晚了便领不着钱讨不着示下,耽误了办事还要自己去领罚,哪里敢误,只得每日按着钟点过去,原打量着太太严厉少奶奶谦和,日后总有偷懒摸鱼时候,谁知这么一来莫说白天偷懒不得,便是晚上也连赌牌吃酒也渐渐不敢了,这万一玩得晚了第二天一早赶不上到大奶奶跟前去,回事人又多,一等等不到,那一天事可就尽耽搁了。
再者原先大太太管事时候,一应皆是孙姨娘跑腿,孙姨娘这人是个最不肯得罪人,向来赏得多罚得少,横竖不用她自己掏腰包,用着太太钱她乐得做好人,心思到底又都放在大老爷身上,哪里有那么多精神盯着她们,总有能顺手牵羊时候,反正方家富贵,屋里少了一只玛瑙盘子鎏金瓶子,谁会计较去?
可如今帮着大奶奶跑腿却是欣怡姑娘和吴家娘子(惠云),这二人一个火爆脾气眼里揉不得半分沙子,一个温和沉默却心细如尘,一冷一热一静一动,大太太还派了孟妈妈闲了便帮衬着些,这大奶奶又是个精明都藏在肚里,竟当真一点油水也揩不出来了。
如此一来,有人叹服越发尊重,也有人不忿总想找不痛快。
这天黄姨娘早起发现胭脂盒子里空了,便叫秋桐再拿一盒出来,秋桐想了想,上个月得两盒都使了,这个月还没送来,连带着黄姨娘和她们月钱都还没得呢,遂想过去悄悄找欣怡问问,却被黄姨娘一把拉住。
“忙什么?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我们自己出头?我们这里既没得,那一位屋里也一样,不如你去找碧莲说说话倒好。”
秋桐会意,便没事人似到孙姨娘屋里去串门,果见碧莲正蹭着门牙子生闷气,忙拉住她细问。
“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一双绣花鞋可经不起你这么下死力折腾。”
“你来评评理,我们月钱到现在还不发,我家里老娘都托人进来问了我好几回了,我也不过问问我们姨娘白说了几句,就被她一顿臭骂,这明明是大奶奶出纰漏,又不与她相干,她怎么就这么护着她呢?又不是她儿媳妇,人家可是只认太太……”
碧莲委屈地嘟囔着嘴,秋桐心里却明白,傻丫头,她哪里是护着大奶奶,这不是撺掇着你们这些不知事丫头们去闹她了么?遂将黄姨娘那边月钱也没得事告诉了她,又火上浇油地劝她莫计较,没准大奶奶有了别用处先挪用了,等手头松动了自然会还回来,总不至于拖到下个月去。
这话一说碧莲越发不忿,心道,凭什么让她拿着我们辛苦钱出去生钱?我们一家老小还等着开锅呢!但到底不敢太露在脸上,陪着秋桐说了会子话,送走她之后便骂骂咧咧地找她姑婆叶妈妈去了。
原来她也是方家家生子,她姑婆原先也在大太太屋里当差,是个有体面妈妈,尤其做得一手绝妙针线活,大太太年轻时身上穿衣裳,脚下穿鞋子,日常用手帕子汗巾子,全由她收拾,如今管着这一项媳妇子也是由她一把手带出来。
这叶妈妈青年守寡膝下无儿无女,对碧莲十分疼爱,一听碧莲受了委屈哪里肯依,拉起碧莲就往大太太屋里走,因这叶妈妈是伺候过老太太,年纪比大太太还大,如今已经出去养老了,众人哪里肯去得罪她,见她气冲冲样子也无人敢拦,只有寻梅一路小跑跟着她进了屋,一面扬声道:“回太太,叶妈妈来了。”
“快请进来,叶妈妈年纪大了,你们好生搀着。”
大太太隔着帘子说话,这叶妈妈在家时还有些气派,可到了大太太跟前哪里还敢放肆,早把方才那股兴师问罪念头吓得丢到爪哇去了,又有大太太说话给她撑足了体面,脸上也有光得很,便笑嘻嘻地跟着寻梅走进去给大太太请了安。
大太太让她坐,她哪里敢就坐,不过蹭着边在脚踏上坐了,见侍菊给她斟茶,又站起来倒身受。
“你且坐着吧,你是我们老太太屋里走出来妈妈,她们小丫头家给你老人家上茶岂不应该?”
“哪里哪里,没得叫姑娘们厌了我们这些老婆子。”
叶妈妈讪笑着低了头,大太太又和颜悦色地同她说了一阵子闲话,见着她并无所求,心里倒奇了,打量她又是来求银子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便抿了口茶笑道:“叶妈妈难得来我这里坐坐,若无事也可常来散散,若有什么难处,你也只说出来便是。”
“奴婢……奴婢实在没什么可求,都是我那侄孙女淘气,跑来我家里说什么大奶奶克扣了她们月钱,我已经在家里数落过她了,大奶奶是什么人,哪里能做这种下三滥事情?又恐怕有人在外头浑说,少不得先来回了太太。”
“碧莲那丫头做死呢,早起就在屋里胡说,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没想到她又跑到妈妈你那儿说去,真是丢人,全是我不会管束,请太太责罚。”
孙姨娘闻言忙走了过来,大太太拨弄着手里红宝石戒子不说话,半晌方叹道:“罢了,既然话都挑到我跟前了,我难道装死人听不见么?要果真如此,可真有人要把我当死人了。”
说罢不着痕迹地扫了孙姨娘一眼,见她只恭恭顺顺地低着头,也不再说什么,只叫寻梅去把大少奶奶请来说话。
那叶妈妈见大太太分明是要她与念锦对质样子,心里先虚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当家少奶奶,她不过是个领了养老银子闲在家里老婆子,无事时进来各处走走还很有体面,若当真同大奶奶闹僵了,那以后可还怎么进来?每每各处请安得赏银也够她家里好一阵嚼用,要是日后不得了,岂不亏了?
当下竟有些埋怨碧莲多嘴,见到念锦时则越发没了气势,只低头请安,又吞吞吐吐地将碧莲找来事重说了一遍。
第 78 章
“太太明鉴,两位姨娘并屋里各位姐姐月银本来还同以前一样,一并给孙姨娘,谁知那日孙姨娘不在家,倒是她外甥媳妇张家娘子在她屋里坐着,媳妇原想留下月儿等着,可她只拍胸脯说交给她便成,媳妇因想着她男人就是我们家在外头买办,她也是有分派,自然信得过,在者到底是孙姨娘亲戚,若我再不依,又怕给孙姨娘没脸。”
“可不是,那天我们还在路上碰见了二太太和二姑娘,跟着去还有两个小丫鬟,都是人证。”
念锦不紧不慢地分说了一遍,月儿也跟着帮腔,此时孙姨娘已然暗叫不妙,原来前几日她外甥媳妇确实过来求过她,只因她外甥在外头不学好跟人赌钱,输了些银子,便来找她借钱,她向来看重金银财物,也怕那小子再赌进去赔了,便不肯借,又寻了个由头说太太等着她回话呢,抬脚就走将人晾在家里,莫不是那么巧,就是那一天?
“孙姨娘,这可怎么说?”
大太太不耐烦地开了口,孙姨娘忙哆嗦着跪了下来,不知是怕还是气。
“都是奴婢错,实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地竟就这么昧下了咱们方家银子,奴婢这就上他们家找去,给那两个眼皮子浅爪子又不干净东西狠狠吃几个嘴巴子,出了这口恶气再回来领太太罚。”
说着就要出去,念锦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怕是叫姨娘失望了,方才我听见了此事便差人找了过去,外头说张财告了假,三天没来了,他娘子也不曾见,到他家门口敲门没人理会,就有几个淘气小厮踢开了门进去,太太猜怎么着?他家里早已家徒四壁,衣裳盘缠尽叫人搬空了。”
叶妈妈两眼一瞪:“莫非逃了?”
孙姨娘脸色越发难看,仍支撑着辩解:“如何见得?或许是遭了歹人进屋打劫呢?”
叶妈妈被她横了一眼也不敢做声了,念锦却故作不知,反倒疑惑地皱眉嘟囔,只是这嘟囔声音总是能叫大太太和屋里每一个人听见罢了。
“姨娘说得有理,可那张财一家并非独居城外,一个大院子里住全是我们方家人,怎么单单就他家遭抢了,左邻右舍却无人听见动静呢?再者他家里门窗都从里头锁着,桌椅摆设也放得好好,难道有贼人来了他们竟不挣扎分毫?不怕说句叫姨娘寒心话,只怕他们当真跑了。”
孙姨娘被念锦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想到本以为抓住了念锦小辫子,这事一闹出来,没准能勾出她挪用公众钱不知去干了什么勾当,就算她手脚干净,起码也能说她办事不利,到时候没准大太太也会不待见她,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冒出来个自己人,还偏生给她脸上打嘴。
自大太太屋里出来,欣怡悬了半天心也总算放下了。
“奶奶怎么知道那张财夫妇一定会跑?要是他后来想法子将挪用钱补上了,那咱们岂不是白白借给了他十两银子,保准有去无还。”
原来当日她们在孙姨娘房里遇见张财娘子时,正是那妇人被孙姨娘拒了六神无主时候,一见来是大奶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又哭又求,念锦便叫月儿取了十两银子给她。
“两位姨娘和几个大小丫头月钱加起来不过才几两银子,要叫他们为了这点银子逃,谁也不是没见过钱。如今咱们再加十两却又不同,早听见那张财是个烂赌成性,这些钱并填不了他亏空,却已是碧莲这一层大丫头十个月月钱了,要只有夫妻两个开销,躲出去舒'炫'舒'书'服'网'服小日子也能过半年,如何不走?”
念锦说着拢了拢身上银鼠毛坎肩,十一月天气已经入冬,被这西北风吹倒着可不是好玩。
欣怡见她冷,忙扶着她加快了脚步,一路上一声不吭月儿却忍不住问了出来:“奶奶就不曾想过或许那张财夫妇顾及到孙姨娘还在方家,不忍至她于不义境地,就不走了呢?”
念锦脚下一顿,还是扶着欣怡手回过身去,只见月儿一张坦荡荡脸上布满了疑惑,终究叹了口气,她这样一直在底下一层伺候小丫鬟倒好,不用见识那些金银绫罗包裹着绮年美妇们和气雍容面目下种种恶斗,如果当初她亲娘未死,是不是她到了这个年纪也会这样天真?
不由对她更添亲切:“傻丫头,那张财娘子从不曾给我磕过一个头,却能一开口就求十两银子,可见是个贪心;孙姨娘虽不肯借钱给她,但到底是长辈,她却张口闭口黑了心见死不救老CHANG妇那么骂她,可见是个反面无情,这种人天生就掉进了钱眼里,又怎么可能为了孙姨娘而冒险留下?须知不跑话,既有可能被债主打死,也有可能垫不出银子被方家捉住,少不得也是打一顿撵出去。”
腊月初三一早,三老爷一家子马车也到了钱塘,虽那件事隔了大半年,但毕竟走时候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如今虽有心回去,也拉不下脸来,因此三老爷便想着先到当初他给樊音安家老宅子里安顿下,再回家里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若说得好再搬回去,三太太却只说不好。
“老爷细想,这些日子咱们在永安,每每钱塘来人总有家里给咱们捎东西,吃用各色都有,给平儿玩更不用提,老爷一个男人家哪里能想到这么些,必是大嫂子安排,可见她也并不真心恼你,不过樊家妹子事当真惹了她罢了。如今咱们要真安顿下来,她就是有心叫咱们住回家里也不好开口了,倒以为老爷你跟她赌气似,不如选个客栈暂且安顿下便回去吧。”
三老爷听了这话也在理,便拍手说好,樊音在后头马车上窝了一整天,腰酸背痛不说,才赶到前头就看见夫妻俩手拉着手说笑,不由心下暗气,便放重了步子哎哟了一声,二人回头见是她,三太太只点了点头,三老爷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低着头靠在荳儿身上。
荳儿见她又是这么着,也少不得跟着扯谎:“回老爷,车上地方小,姨娘想是坐久了腿酸。”
“樊姨娘从小就是深闺小姐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车马劳顿,也是我想得不周全,竟没顾得上。要不请樊姨娘也过来与我们同乘这辆大车,只怕颠得好些。”
不待三老爷发话,三太太便自责了起来,樊音抬起眼怯生生地看了看三太太,又受了惊似垂下去摇头道:“不敢不敢,樊音是什么身份,求太太莫折煞奴婢了。”
说着已经带出了些哭腔,要在从前三老爷一看她这架势想必早已疼得一颗心都要酥了,不知该怎么猜疑三太太在背地里折磨她了呢,谁知这回竟只淡淡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懂规矩,坐乏了就趁现在多走几步散散,我们还得赶在正午之前进城呢。“
说着却扶起三太太肩膀上了车,留下樊音一人怔怔地在原地站着,荳儿知道她脾气哪里敢在此时去招惹她,只战战兢兢地在边上陪着,没多会儿听见红芍远远地催他们启程了,才不得不扯了扯樊音衣角劝她上车。
要说这樊音本来是三老爷心尖尖上一块肉,她麻他就痒,她痒他就疼,怎么就落得如今这么冷落不理了呢?这当中自然也有个缘故。
原来这一房人初到永安时早有永安旧管事为他们打点好了住处,家里也安排了人,加上从钱塘带过去丫鬟小厮,不过伺候一家三口也尽够了,偏生四少爷小孩子家换了地方便水土不服,三太太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将家事暂时交给了樊音,谁知这听起来光鲜,做着却并不容易。
家里管事娘子们多有不服她是个姨娘名不正言不顺,吩咐下去事总有人装作不知道不理会,再者这樊音自幼在余家娇养,老太太待她是客,不过好吃好穿照应着,哪里有人来教她日常家务经济,不过和姐妹们绣花下棋悠闲度日而已,年纪渐大跟着淑娴,却不曾学来她别本事,只学了些狐媚男人招数,要认真过日子,她却真不能。
因此几天下来家里便乱了套,先是换季单衣迟迟做不上来,接着新茶上来了,三老爷那里却迟迟没有送进去,再者从前家里每日肥鸡肥鸭鲜鱼活虾吃着,从不要三老爷操心,如今连厨房里也乱了套,厨娘说领不着去账房支银子牌子,樊音说早发过了却说不清发给了哪一位,竟出现了老爷太太坐在餐厅里等着,下面却只弄出几碟子不成样小菜来应付局面,别说珍馐佳肴不见,就连米都是街面上常有粗米,三太太不说什么,三老爷自己就够受了。
他原就是个养尊处优饭来张口纨绔之人,日子过得舒坦得没边了,所谓饱暖思□,这才有怜香惜玉闲情逸致,要叫他自己吃饭都吃不舒心,身上穿得衣服用料粗糙手工蹩脚,夜里睡被褥也不知道用什么棉花,竟还有股子霉味,那他那颗多情心只怕也要缩上一缩。
要说这些还不算大事,多少能体谅些樊音年轻,也不是个常年管事,打量着等平儿身体好了,三太太总还能腾出来,那后面接二连三出事却叫三老爷胆战心惊,不得不对这朵柔弱娇美解语花另眼相看了。
原来到了平儿病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大好,折腾着就进了五月里,三老爷遍请名医也看不出个名堂,都说不防事,吃药便好了,可总不见效,三太太更加日夜求神拜佛,到后来竟天天吃起素来,一双眼睛熬得都抠了进去,整个人瘦得可怜,每每含泪无言地看着三老爷时,总叫他更加揪心。
就在此时,却发了件叫人瞠目结舌大事,原来这四少爷病迟迟不好,竟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有人将他药给换了,而这个人,竟就是樊音身边一个小丫头。
为此三太太气得哭晕了过去,醒来后却不怪三老爷半句,只跪在孩子床前一个劲地怪自己无用不会理家,为老爷纳妾不但没叫老爷省心,反而给家里添乱,弄得家宅不宁差点累及方家香火,更一个劲哭求三老爷休了她,只字不提三老爷被美色迷惑害了儿子,反倒将过错全包揽了,弄得三老爷心烦意乱又愧疚难当。
第 79 章
偏生此时那小丫头又一口咬定是樊音指使她干,又脱出了樊音曾私下里找大夫来看过,都说她头胎小产伤了根本,以后都不会生养了,三老爷不信,又给找了几个老大夫,果然口径一致,任凭樊音再怎么辩白,都跑不了她因为自己不能生养就想害了三太太所生儿子嫌隙。
结果狠狠闹了一场,到底没有凭据还是叫那小丫头做了替死鬼,叫打得浑身是伤撵了出去,樊音看着无事,三老爷却渐渐远了她,连她屋里也不大去了。
这趟回钱塘本不愿带着她,倒是三太太不肯,说一家子都走了,把个年纪轻轻姨娘扔在家里,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岂不丢光了方家历代祖宗脸?这话说得影影绰绰叫三老爷动了些心思,再问她又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暗中叫人看着,却发现原来樊音每个月都要悄悄跟一个叫做钱五小厮偷会几次,当下一阵绿云罩顶,恨不得当即将人拿来打死,到底还是三太太贤良阻住了他。
试问一个活生生姨娘,早先还蹦跶着料理家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怎么能不引人查问?惹来旁人说长道短坏了家声不说,万一引来那起见不得人好小人,弄出官非来,那岂不是要人命么?
因此三老爷方消停了,却到底找了个不知什么名目将那钱五打得半死,又撤了樊音屋里几个丫头,只留她带来荳儿一人,一应吃穿用度皆莫名其妙地减了,也不许她到上房随意走动,不过留她一个活人还在喘气罢了。
说来这樊音也当真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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