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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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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说她们主子的马是花了多少多少银子从蒙古人那里买来的。

我坐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望着太阳,叫人把那些蒙古马牵出来。

两个小厮立即就知道我要干什么,立即就操起家伙。几声枪响,女土司的蒙古马倒下了,血汩汩地流在地上。从枪膛里跳出来的弹壳铮铮响着,滚到楼下去了。管家带人端着两倍于马价的银子给女土司送去。

那传话的侍女吓坏了,索郎泽郎抓着她的手,抚摸了一阵,说:“要是我杀掉你那不知趣的主子,少爷肯定会把你赏给我。”

侍女对他怒目而视。

我对那侍女说:“到那时,我的税务官要你,就是你最大的福气了。”

侍女腿一软,在我面前跪下了。

我叫她回去,在她身后,我用这座大房子里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叫你的主子不必担心,她回去的时候有更好的马匹!”

我不是预先计划好要这么干的,但这一招很有效。

晚上,女土司就带着塔娜下楼吃饭来了。她仍然不想屈尊和我说话,却耐着性子和麦其土司与太太扯了些闲篇。塔娜一直在看我,先是偷偷地看,后来就大胆地看了。她的目光表面上是挑衅,深藏其后的却是害怕。

吃完饭,女土司招招手,她的下人把索郎泽郎看上的那个侍女带进来。她们已经用鞭子抽打过她了。女土司把一张灿烂的笑脸转向了我,说:“这小蹄子传错了我的话,现在,我要杀了她。”

我说:“不知道这个姑娘传错了岳母什么话?她叫我替你喂马,难道你是传话饿死那些值钱的马?”

这下,女土司更是咬牙切齿,叫另外三个侍女把她们的伙伴推出去毙了。

索郎泽郎,我的收税官从外面冲进来,在我面前跪下,我叫他起来说话,但他不肯,他说:“少爷知道我的意思。”

我对岳母说:“这个姑娘,是我的税务官的未婚妻。”

女土司冷笑,说:“税务官?税务官是什么官?”她说,我这里有好多东西她不懂得,也不喜欢。

我说,这里的事情,这个正在创造的世界并不要人人都喜欢。

“管他是什么狗屁官,也是个官吧。”女土司把脸转向了曾和她同床共枕的麦其土司,说,“你儿子不懂规矩,这小蹄子是个侍女,是个奴才。”

这句话叫麦其土司感到难受。

这个女土司,她一直在和我作对。我请她来,只是想叫土司们最后聚会一下,她却铁了心跟我作对。这些年,土司们都高枕无忧地生活,也许,他们以为一个好时代才刚刚开始吧。现在,我要使这个靠我的麦子渡过了饥荒,保住了位子的女土司难受一下了。我告诉她,我身边的人,除了塔娜是高贵出身,是土司的女儿,其他人都是下人出身。我叫来了侍女们的头子桑吉卓玛,行刑人兼照相师傅尔依,我的贴身侍女,那个马夫的女儿,一一向她介绍了他们的出身。这些下人在别的主子舒前露出了上等人那种很有尊严的笑容。这一下把女土司气得够呛。她对那个侍女说:“你真要跟这个人吗?”

侍女点点头。

女土司又说:“要是我饶恕你的一切罪过……”

那个侍女坚定地走到了索郎泽郎身后,打断了她的话,说:“我并没有什么罪过。”

尔依举起相机,先是一声爆响,接着又是一片眩目的白光,这一下也把我的岳母吓得不轻。她一脸惊恐的表情给摄入照相机里去了。照完相,女土司说,明天,她就要回去了。

我说,还会有其他土司来这里作客。

她对麦其土司说:“本来,我说到这里可以跟你再好好叙叙话,可你老了,没有精神了。要是别的土司要来,我就等等他们,一起玩玩吧。”她那口气,好像那些土司都是她旧日的相好一样。

高高在上的土司们其实都十分寂寞。

银子有了,要么睡不着觉,要么睡着了也梦见有人前来抢夺。女人有了,但到后来,好的女人要支配你,不好的女人又唤不起睡在肥胖身体深处的情欲。最后,土司们老了,那个使男人充满自信的地方,早就永远地死去了。麦其土司被一身肥肉包裹着,用无奈的眼睛看着曾跟自己有过云雨之欢的茸贡土司。他们都老了。

夜降临了。

看上去女土司比早晨苍老多了。我母亲和父亲也是一样的。早上,他们打扮了自己,更主要的是,早上还有些精神,下午,脸上扑上了灰尘,加上上了年纪的困倦,便现出真相了。麦其和茸贡都盼着别的土司早点到来,下人们在楼上最向阳的地方摆上了软和的垫子,两个土司坐在垫子上燎望远方。土司太太则在屋里享用鸦片。她说过,在汉地的家乡,好多人为了这么一点癖好,弄得倾家荡产,而在麦其家,用不着担心为了抽几口大烟而有一天会曝尸街头,所以,她要好好享受这个福跌。我叫黄师爷去陪着母亲说话,两个汉人可以用他们的话说说家乡的事情。

天气好时,每到正午时分,河上总要起一阵风。

河上的风正对着麦其土司的夏宫吹来。下人们站起来,用身子把风挡住。每天,都有客人驾到。差不多所有土司都来了。其中当然少不了拉雪巴土司。拉雪巴土司跟麦其家是亲戚,大饥荒那几年,在我初建镇子时,他曾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在所有土司里,我要说,他是最会做生意的一个。他的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先到的土司们都从楼上下来了。我看迎客用的红地毯已被先到的土司们踩脏了,便叫人换上新的。拉雪巴土司穿过中午时分昏昏欲睡的镇子,走上了木桥。更加肥胖了迹大家最先看见的是一个吹胀了的口袋放在马背上。马到了面前,我才看到口袋样的身子和宽檐呢帽之间,就是我朋友那张和气的脸。

看看吧,这片土地上一大半土司站在他面前,但他只对这些人举了举帽子。当初,我夺去了他手下的大片土地,但他一下马,就把我紧紧地抱住了,两个人碰了额头,挨了脸颊,摩擦了鼻尖大家都听见拉雪巴土司用近乎呜咽的声音说:“呵,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拉雪巴土司已经不能自己走上楼了。

黄师爷有一把漂亮的椅子,下人们把拉雪巴土司放在椅子里抬到楼上。坐在椅子上,他还紧拉着我的手,说:“瞧,腰上的气力使我还能坐在马背上,手上的力气使我还能抓住朋友。”

我要说,这个土司应该是所有土司的榜样。

最后一天来的土司是一个年轻人,没有人认识他,他是新的汪波土司。他从南方边界出发,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所以用了比所有人都长的时间。最近的路是穿过麦其土司的领地,他没了那个胆量。听了这话,麦其土司哈哈大笑,很快,他的笑声变这了猛烈的咳嗽。汪波土司没有理会麦其土司。他认为这个人是已经故去的汪波土司的对手,而不是自己的。

他对我说:“相信我们会有共同的话题。”

我给他倒一碗酒,意思是叫他往下说。

他说:“让我们把仇恨埋在土里,而不是放在肚子里。”

管家问他是不是有事要求少爷。

汪波土司笑了,他请求在镇子上给一块地方,他也要在这里做点生意。麦其土司连连对我摇头。但我同意了汪波的请求。他表示,将按时上税给我。我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要是中国人还在打日本人,我就像叔叔那样,掏钱买飞机。但日本人已经败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有人问:“汉人不是自己打起来了吗?”

我说:“黄师爷说,这一仗是中国最后一战了。”

土司们问黄师爷是红色汉人会取得胜利,还是白色汉人。

黄师爷说:“不管哪一边打胜,那时,土司们都不会像今天这样了。不会是自认的至高无上的王了。”

土司们问:“我们这么多王联合起来,还打不过一个汉人的王吗?”

黄师爷哈哈大笑,对同是汉人的麦其土司太太说:“太太,听见了吗?这些人说什么梦话。”

土司们十分不服,女土司仗剑而起,要杀死我的师爷。土司们又把她劝住了。女土司大叫:“土司里还有男人吗?土司里的男人都死光了!”

44。土司们

土司们天天坐在一起闲谈。

一天,管家突然问我,把这些人请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我才开始想这个问题,是呀,我把这些人请来,仅仅是叫他们在死去之前和朋友、和敌人聚会一次?我要是说是,没人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人,即或这个好人是个傻子,何况,这个傻子有时还会做出天下最聪明的事情。要说不是,不管怎么想,我也想不出请这些人干什么来了。

想不出来,我就去问身边的人,但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

塔娜的笑有点冷峻,说我无非是想在茸贡家两个女人面前显示自己。

她没有说对。

我问黄师爷,他反问我:“少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我跟他们一样自认为是聪明人,不然我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我这一问,使他想起了伤心事。他说了几个很文雅的字: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说,将来,不管什么颜色的汉人取胜,他都没有戏唱。他是这样说的,“都没有我的戏唱”。他反对红色汉人和白色汉人打仗,但他们是打起来了。白色的一边胜了,他是红色的。红色的一边胜,连他自己都想不起为他们做过什么事情。我没想到势师爷这么伤心。我问他,叔叔在世时喜欢红色汉人还是白色汉人。

他说是白色汉人。

我说:“好吧,我也喜欢白色汉人。”

他说:“是这个情理,但我怕你喜欢错了。”他说这话时,我的背上冒起了一股冷气。

明晃晃的太阳照着,我可不能在别人面前发抖。

师爷说:“少爷不要先就喜欢一种颜色,你还年轻,不像我已经老了,喜欢错了也没有关系。你的事业正蒸蒸日上。”

但我主意已定,我喜欢叔叔,就要站在他的一边。

我找到书记官,他正在埋头写东西。听了我的问题,他慢慢抬起头来,我懂得他眼里的话。他是一个神秘主义者,我知道他那里没什么实质性的答案。果然,他的眼睛里只有一句活:“命运不能解释。”

索郎泽郎对我不去问他十分不满,他自己找到我,说:“难道你把这些人召来,不是为了把他们都杀了?”

我很肯定他说:“不是。”

他再问我:“少爷真没有这打算?”

我还是回答:“没有。”但口吻已有些犹豫了。

要是索郎泽郎再坚持,我可能真就要下令去杀掉土司们了。他只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索郎泽郎心里有气,便对手下几个专门收税的家伙大声喊叫。我的收税官是个性子暴躁的人。他一直有着杀人的欲望,一直对他的好朋友尔依生下来就是杀人的人十分羡慕。他曾经说,尔依生下来就是行刑人,一个人生下来就是什么而不是什么是不公平的。

于是有人问他。是不是土司生下来就是土司也是不公平的?他才不敢再说什么了。管家曾建议我杀掉他。我相信他的忠诚,没有答应。今天的事,再次证明了这一点。看见他离开时失望的样子,我真想抓个土司出来叫他过过杀人的痛。

有了这个小插曲,我再也不问自己请土司们来是干什么了。

这天,我跟土司们一起喝酒。他们每个人都来跟我干杯,只有麦其土司和茸贡土司没有一点表示。两轮下来,我不要他们劝,自斟自饮起来。跟我最亲近的拉雪巴土司和汪波土司劝我不要再喝了,说主人已经醉了。父亲说:“叫他喝吧,我这个儿子喝醉和没有喝醉都差不多。”

他这样说是表示自己才是这里的真正主人。

但这只是他的想法,而不是别人的看法。他说这话时,只有女土司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其实,两个土司自己早就喝多了。女土司说:“他的儿子是个傻子,我的女儿是世上少有的漂亮姑娘,他儿子都不知道亲近,你们看他是不是傻子。”女土司以酒杯盖脸,拉住年轻的汪波土司说,“让我把女儿嫁给你吧。”

茸贡土司把汪波土司的手抓得很紧,她问:“你没有见过我的女儿吗?”

汪波土司说:“你放了我吧,我见过你女儿,她确实生得美丽非凡。”

“那你为什么不要她,想娶她就娶她,不想娶她,也可以陪她玩玩嘛。”女土司说话时,一只眼睛盯着汪波土司,另一只眼睛瞄着麦其土司,口气十分放荡,她说,“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我的女儿也像我一样。”

我的新朋友汪波土司口气有些变了,他说:“求求你,放开我吧,我的朋友会看见。”

我睡在地毯上,头枕着一个侍女的腿,眼望天空。我想,新朋友要背叛我了。我心里没有痛楚,而害怕事情停顿下来,不再往前发展。我希望发生点什么事情。这么多土司聚在一起,总亥发生点什么事情。

汪波土司的呼吸沉重而紧张。

好吧,我在心里说,新朋友,背叛我吧。看来,上天一心要顺遂我的心愿,不然,塔娜不会在这时突然出现在回廊上开始歌昌。她的歌声悠长,袅袅飘扬在白云与蓝天之间。我不知道她是对人群还是原野歌唱。但我知道她脸上摆出了最妩媚的神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有哲人说过,这样的女人不是一个深渊就是一付毒药。当然,这是对有着和哲人一样健全心智的人而言,我自己却是一个例外。我不害怕背叛,我在想,会不会有人失足落入这个深渊,会不会有人引颈吞下甜蜜的毒药。我偷偷看着汪波土司,他脸上确实出现了跌落深渊的人和面对毒药的人的惊恐。

现在,他有一个引领者,这个人就是我的岳母。

她说:“唱歌那个就是我漂亮的女儿,这个傻子却不跟她住一个房间,不跟她睡在一张床上。”

我想告诉他们,那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泉水已经干涸了。但我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汪波土司自言自语,说:“天哪,我的朋友怎么会这样?”

“你的朋友?我不懂堂堂土司为什么要把他当成朋友。他不是土司,是傻子。”女土司说起话来,声音还像少妇一样妩媚,有了这样的妩媚,不管内容是什么,声音本身就是说服力。何况内容也有诱惑力:“我死了,位子就是她丈夫的。每当我想到这傻瓜要成为茸贡土司,整夜都睡不着觉。长久睡不好觉叫我老得决了,脸上爬满了皱纹,男人都不想要我了。可你还多么年轻啊,就像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样。”

我本该听他们还谈些什么,却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女土司看着我冷笑,她说:“我们这些土司,不是你的客人吗?可你却睡过去了。”

我想说对不起,但我却说:“你怎么不回自己的领地,有人在你面前睡觉就杀了他。”

女土司说:“看看这傻子怎么对自己的岳母吧。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么美丽,也不知道岳母需要尊敬。”她充任了一个煽动者的角色,她对土司们说,“他想叫我回去,我不回去。我是他请来的,我们都是他请来的。他该有什么事情,没有事情把我们这些管理着大片土地和人民的土司请来是一种罪过。”

女土司一句话就使土司们被酒灌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抬了起来。

汪波土司把脸转到别处,不敢和我对视。

还是拉雪巴土司说:“我这个土司没有什么事做,我认为土司们都没什么事做。”

土司们都笑了,说他不配当土司,叫他快把位子让给更合适的人。

拉雪巴土司不羞不恼,笑着说,自从当土司,自己实在没有故过什么事情。他说:“你们又有什么脑子好动,地盘是祖先划走了的,庄稼是百姓种在地里的,秋天一到,他们自己就会把租赋送到官寨,这些规矩也都是以前的土司定下的。他们把什么觊矩都定好了。所以,今天的土司无事可于。”

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说,麦其土司种鸦片是不是有事可干。

拉雪巴土司摇着肥胖的脑袋说:“呵,鸦片,那可不是好东西。”他还对我摇摇头,重复说,“真的,鸦片不是好东西。”他对女土司说:“鸦片使我们都失去了些好东西。”

女土司说:“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拉雪巴土司笑了,说:“我失去了土地,你失去了女儿。”

女土司说:“我女儿是嫁出去的。”

拉雪巴土司说:“算了吧,谁不知道在女土司手里,美色就是最好的武器?”

茸贡土司叹口气,不说话了。

拉雪巴土司说:“反正,我跟着你们这些人动了一次脑子,结果,饿死了不少好百姓,失去了那么多土地。”

我说:“我想知道你们想在这里干点什么,而不是讨论过去的事情。”

土司们要我离开一会儿,叫他们来讨论在这里该干点什么。我想了想,既然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叫他们决定好了。我说:“小心一点,土司们好像越来越容易犯错误了。”说完,我下了楼,带了书记官在街上走了一圈。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值得记下来的。

他同意我的看法,他的眼睛说:“刚有土司时,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是正确的,现在,他们做出什么决定,如果不能说是错误,至少是没有意义的。”

我尽量在街上多逛了些时候才回去。土司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一部分人想做事,另一部分人却什么也不想做。而想做的人所想的事又大不相同。不想做事的土司们说:“家里没有什么事,这地方很热闹,就在这里多玩些日子。”

汪波土司下定了决心,要干件什么事情,他平和诚恳的眼睛已闪出了兴奋的光芒。

我派人去请戏班,搭起了戏台。

我还在草地上搭起帐篷,前面摆上机枪、步枪、冲锋枪、手枪,谁高兴了,都可以去打上一阵。

但我还是不知道请这些人到这里干什么。

关于这个事情,我真动了脑筋,但想啊相啊,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去想了。

而我美丽的妻子又在曼声歌唱了。

45。梅毒

客人们怪我没有给他们找点事做。

我想告诉他们,事情不必去找,到时候自然就会发生。需要的只是等待,人要善于等待。但我什么都没说。

终于,我派出去的人请来了一个戏班。

我要说这是一个古怪的戏班,这个戏班不是藏族的,也不是汉人的。演员都是些姑娘,什么民族的人都有。我叫人给他们搭了一个大戏台,想不到,仅仅只过了三天,她们就没戏可演了。她们把狮子狗也牵到台上转了好些圈子,叫它从姑娘们裙子下面衔药来,但也只演了三天,就没戏可演了。戏班老板说,在这个动乱年代,她和姑娘们无处可去了,要在这个和平的地方住下来。我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叫人先在街道上给她们搭了一个大帐篷,与此同时,街道另一头,一座土坯房子也开工了。戏班老板自己监工。房子起得很快,不到十天,框架就竖立起来了。那是一座大房子,楼下的大厅,从一道宽大的楼梯上去,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两边尽是些小小的房间。姑娘们整天闲逛,银铃样的笑声顺着街道流淌。她们的衣服不大遮得住身体。我对戏班老板说,要给姑娘们做些衣服。这个半老徐娘哈哈大笑,说:“天哪,我喜欢这个从梦里醒不过来的地方,喜欢你这个傻乎乎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当时,我们正坐在大帐篷里闲聊,这个女老板她还亲了我一口,不是亲其它地方,而是亲我的嘴巴!我像被火烫了一样跳起来。姑娘们哈哈大笑。其中浓眉大眼那个笑着笑着便坐在了我怀里。老板叫她走开,她对我说这姑娘不干净。在我看来,她胸前的叽肤洁白,连露在外面的肚脐眼也是粉红的颜色,这么干净都叫不干净,那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干净了。这个姑娘并没有立即离开我,她的手臂在我的颈项上缠绕起来,然后,用她肥厚的嘴唇贴住了我的嘴巴,我差点叫她憋死了。老板给我换了一个她认为干净的姑娘。这个姑娘走到我跟前,那些姑娘们便嘻嘻地笑起来。老板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银元,老板说:“这是价钱,我的姑娘都有价钱。”

她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十个银元,老板数了数,又放回去五个,把四个放在一口描金的朱红箱子里,留下一个交给了那些姑娘,说:“我请客,你们上街买糖吃吧。”

姑娘们大笑,像炸了窝的蜜蜂一样飞出去了。

老板把钱箱钥匙系在腰上,说:“木匠正在装地板,我去看看。少爷要是开心,就赏姑娘两个脂粉钱。”

从修房子的地方飘来带一点酒气的松木香味,怀里这个女人也使人心旌摇荡。

我那男人的东西蠢蠢欲动,身子却像这天气一佯懒洋洋的。

姑娘十分乖巧,她脱光了我的衣服,叫我只管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她来做所有的事情。她果然干得很好,我一动也没动,就让周身舒服了。之后,我们两个也不穿衣服,就躺在那里交谈。这时,我才知道,她们并不是什么戏班子,而是一群专门用身子做生意的女人。我成了她们在这里的第一笔生意。我问她,对那些对女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土司们有没有办法,她说有。我说,好,这些老家伙他们有的是银子,从今天起开始做他们的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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