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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愁合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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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忘愁合欢
  作者:杜默雨
  男主角:吉利
  女主角:合欢
  内容简介:
  抱住一只鬼?与她天长地久?一起生没影子的鬼娃娃?
  哇哇哇!他竟爱上了他的孝女娘娘了!
  但……阴阳殊途,哪可能成就好事!
  可他就是想呵护疼爱她嘛,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去……
  吓吓吓!他前前前前前前前世和她是无缘苦命的未婚妻?
  七世咧!阎王爷怎地如此糊?忘了让她转世,
  竟教她当了三百年的鬼?!
  呵呵呵!这世,他发誓不再让她从他眼前消失,
  即使……即使她投胎转世后少了他二十岁!
  正文
  楔子
  凉风轻吹,卷起了丝丝白云,像是飘浮在天上的羽毛,澄蓝的天空倒影在山顶小湖中!水天相映,煞是一片美丽的亮蓝。
  山中日月长,云影徘徊,天地无声。
  湖水安静地躺在穹苍下,仿佛数千年来皆平静如镜。
  咚!一颗小石子投到水中,溅起了高跳的水花,也惊动芦苇丛中的苍鹭,一阵拍拍声响,不再留恋,振翅飞向广阔晴空。
  五岁的小吉利蹲在水边,懊丧地继续丢石子。“爹到哪儿去了?说要追獐子的,怎么就不见了?”
  今天爹爹带他上山,教他辨识植物,又带他掘了一篮子的药草,忽然在树林中看到几只奔跑而过的獐子,便要他在原地等候,自己则跑去猎獐子了。
  可吉利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爹的踪影;他扔下篮子,也走进茂密的树丛,在没有路径的杂草湿泥中,试图寻找爹爹的脚步。
  小小年纪的吉利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被树林里千奇百怪的小东西所吸引;一下子抓住一只金龟子,一下子捣毁一张蜘蛛网,又扯了藤蔓荡秋千,最后为了追逐狐狸,他笑嘻嘻地绕著大树奔跑,终于穿出深林,见到了这片安静的湖水。
  还是寻不到爹爹!
  吉利丢完几颗小石子,无聊地踩著脚掌,一个脚印一个坑,很快地又有泥水涌起,淹没他的小脚印。
  湖边散落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高高低低的芦苇,芦苇群外则是丛生著青草小树的峭壁,在石缝间隙里,一朵朵大白花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去摘朵花儿吧!小吉利穿入比他高大的芦苇里,来到山壁前向上仰视。
  “好高喔!”一朵大白花在两丈高的石缝间向他微笑。
  爬墙爬树向来难不倒他,找到了凸起石头,抓住小草,就可以爬上去了。
  小身子身轻如燕、矫健如猴,转眼间已经攀到大白花下边,轻易折下碗人的花朵,一阵清香立时漫入鼻间,令人神清气爽。
  “好香!娘一定会喜欢。”吉利咧嘴而笑—握紧了花枝。
  他的小身子贴在岩壁上,转头放眼望去,湖泊金碧辉煌,闪耀著晶亮的光芒,像是幻彩迷离的玻璃珠子,炫丽而明亮。
  “眼睛花了!”吉利眨眨眼,小脚往下探,踩稳了块石头。
  再伸左手握住一丛小树,但眼前一片花花绿绿,抓不住树枝的正确位置,竟落了空,重心顿时不稳,他心头一惊,想要再抓向凸出的石块,然而短小的手臂构不到,他的身子立刻笔直地往下掉。
  还来不及叫出声;噗通一声,小吉利已被湖水吞没。
  湖水很深,吉利咕噜噜地猛喝水,只觉自己不住地往下沉然而湖水清亮,他又可以清楚看到水上的太阳,好大、好亮,可是太阳却离他越来越远……
  完了,全身都湿了,一定会让爹娘痛打一顿,还要罚跪:他不想让爹娘打,可也不想持在水里,水声好大,像是狂风暴雨,不断地灌入他的耳朵鼻子。
  他双手双脚乱踢,意图浮山水面,大白花从他掌心飘走,他想伸手去抓,却只能拍乱他吐出来的气泡。
  好难受……咳咳!没有气了,爹怎么还不来呀……
  “小朋友,不要怕。”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咬咬!救命呀!我不要玩水啦!娘会打我啦!
  “你乖乖听爹娘的话,没有人会打你。”那声音真的好柔和,又有一丝坚定,好像这句话一说出,再也没人会打他。
  姐姐?吉利睁大眼,在澄清的湖水中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姐姐。
  “姐姐带你出去。”她拉起他的手。她的柔长黑发在水中轻扬,飘逸如湖底摇曳的水草;雪白衣裙波纹流动,媲美天上的卷卷白云;而甜净的脸蛋像是山壁间的大白花,美丽而动人;那对明眸笑意盈盈,清澈如水、澄亮如星,好像是这潭湖水的化身。
  “姐姐好漂亮!”吉利一开口,立即呛入一大口水。
  “出来了。”她破水而出,将他送进了芦苇丛。
  “咳咳!咳咳!”小身子趴在泥地上,不住地咳嗽吐水;吉利这时才觉得呛鼻难受,又感到浑身湿冷,不觉哇哇大哭起来。
  “小朋友,没事了,别哭。”她坐在他身边,温柔地拍抚他的背。
  “姐姐,吓死人了,呜呜!”他索性趴到姐姐的怀中,扯住她的袖子,寻求一丝慰藉。
  “别怕。来,这朵花还你。”
  一枝大白花塞到他的小手掌中,他触到她软软凉凉的指头,抬起挂满涕泪的小脸,怔忡地望向美得出尘的姐姐,顿时忘记说话。
  她轻笑著摸摸他的头。“姐姐走了。”
  “不要!”他依然扯住她的袖子。
  “以后别到这里玩了,很危险的。”
  “不要!我要来找姐姐玩!”
  她以衣袖抹净他的小脸蛋,脸上仍挂著那抹自在温柔的笑容。
  咦?姐姐的衣服是乾的?再偷偷抓了一把姐姐的头发,也是乾的?嗯!姐姐身上的香味跟大白花一样,好好闻呵!
  再腻到姐姐的怀抱中,用力抱住姐姐,就像他抱著娘亲撒娇一样。
  “呀!”她轻轻推开他,脸颊堆—红云。“小娃娃不正经。”
  “姐姐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他望定了她。姐姐帮好看了!那些一起打架的女娃儿都帮丑,他不要她们扮新娘,他只要这个漂亮姐姐!
  她微笑看他,澄莹眼眸从他的童稚大眼移向清澈无波的湖水。
  “阿利!你在哪里呀?”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惊慌的喊叫,吉利的父亲拨开了芦苇。
  轻淡如风,无声无影,她的清秀容颜瞬间隐没,与背后的澄蓝湖水合而为一。
  吉利的小身子摔了下去,再抬头四望,姐姐竟然不见了!
  “阿利,你怎么玩水了呀!?”父亲看到儿子,喜出望外,赶忙把湿淋淋的小家伙抱开芦苇丛。
  “姐姐!姐姐不见了!”吉利扁了小嘴。
  吉父四下张望,芦草萋萋,水波不兴,哪有什么姐姐的人影?他方才追不到獐了,突然想拉肚子,躲在林间屙了许久,回到小径上却不见儿子,急得他满山乱找。
  “什么姐姐?看你玩得头发都湿了。”儿子没事就好,这里阴气森森,他得赶紧离开村人口中的“鬼湖”
  “姐姐在这里,爹一来,姐姐就不见了!”吉利捏著花梗,小脸就快哭了。
  “不要胡说!”他全身升起寒意,极目四望湖泊;日头高挂,古树参天,几只乌鸦在树上嘎嘎乱叫,更添一丝诡异气氛。
  他又望见高崖上数株迎风摇曳的大白花,脸色一变!刹那之间,他都明由了,儿子一定为了采花,不小心掉进深不可测的鬼湖里,阿利根本不会游水,然后……有一个姐姐救了阿利……
  “阿利,你掉到水里?”他想证实他的想法。
  “呜,姐姐在水里!是她带我出来的。”吉利在身边的芦苇探头探脑,想找那个又香又漂亮的姐姐。
  “有……有人……吗?”吉父颤抖地喊著,可却没人回答他。
  早就传说鬼湖有鬼了,若不是找儿子,他怎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呀?他虽然身为庙祝,也会几招道士赶鬼的招式,却是没有真正遇到鬼呵!“鬼啊!孝女娘娘救命啊!”他白了脸,立刻抱儿子冲下山。
  “哇!姐姐!”小吉利则是放声大哭,摇著大白花,想要唤回姐姐。云落寒潭,平静无波,三百年来,依旧沉默无语。
  第一章
  十五年后。明朝,宣德年间。芙蓉村。
  斑驳脱漆的木匾高挂庙檐之下,尚未褪尽的金漆描出“孝女庙”三字,香炉烟火袅袅,在迷雾中看遍人生。
  小庙正中供奉一尊木头神像!经过岁月的洗礼加上香烟薰陶,神像已经显得乌黑污秽,但仍然能看出是一个梳着丫髻的女童模样;然而她的神情庄严肃穆,倒像是一般大佛寺的观音面貌。
  有人在神像前膜拜,有人忙着烧香许愿,还有更多人挤到墙边的小桌旁。
  “金大婶,你要看相呀!来,不要笑,有皱纹就看不准了。”吉利坐在桌边,一张娃娃脸挑动着一双浓眉,灵活大眼在金大婶脸上来回审视。
  “小伙子,以前你爹说我是富贵命,怎么不准了?”金大婶好久没被年轻人仔细瞧着,满是斑点的肥脸微微透出一抹红色。
  “我爹准,我吉利更准!金大婶当然很好命喽……哎呀!”
  “啊!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了?”金大婶赶忙摸了摸脸蛋,不晓得哪里出了差错。
  “我说金大婶啊,你一张由字脸,是标准的福禄相。可惜呀!这几年你眼尾的福德宫长了好多斑,坏了这份福泽,难怪这几年老运不顺喽!”
  “唉!那我可怎么办?!”金大婶急道。
  “别慌,你来求孝女娘娘就对了,孝女娘娘会保佑你富贵安康、长命百岁。”吉利边说边在桌底翻着东西。“咦?怎么找不到?明明放在这里的。”
  “你又在找东西了?每次我来,就看到你在找东西。”
  吉利搔搔头发,又到一边的柜子乱摸,笑道:“不知怎么搞的,我从小就老是在找东西,明明在屋里的,也要找个老半天。”
  “何止呢!你老是走丢,一天到晚找爹娘的。看你还满灵活聪明的!怎么记性就这么差?”金大婶端起了长辈的口吻。
  “我记性可不差喔!金大婶的八个孙儿,我个个说得出生辰八字,只是我天性就是寻寻觅见的,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小伙子,快找个老婆帮你打点吧。”
  “找到了!”吉利拿出一支小瓶,从容地道:“这是神仙膏,金大婶拿回去每天抹抹睑,把斑点抹掉,去掉噩运,好运就来了。”
  “万一抹不掉怎么办?”金大婶忧心问着。
  “那就看你对孝女娘娘的诚心了,呃……这些日子来好像很少看到大婶来上香哦?”吉利笑咪咪地暗示着。
  “是了、是了!”金大婶着急起来。“我去添香火、捐功德,明天再杀只鸡来拜孝女娘娘!”
  “随意就好,别勉强。”吉利笑容可掬。“记住,诚心最重要,否则香火钱捐得再多,孝女娘娘也不会庇佑的。”
  “知道了。”在吉利的软语威胁下,金大婶赶忙拿起“神仙膏”,再到孝女神像前顶礼膜拜。
  一个年轻人在吉利面前坐下,拿出一枝竹签,愁眉苦脸地问道:“这是我刚刚求出来的签,阿利,你帮我解解。”
  吉利看了签上的记号。这次不用找了,直接翻开桌上一本几乎烂掉的小书,念道:“江陵去扬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还有二千在。”
  “我又不去扬州,我求姻缘呀,这什么意思啊?”
  “阿火,姻缘天注定,你比我小一岁,我都不急了,你急什么?而且签诗说得好,这条路上你已经走了一千三百里,还有二千里;别急,时候未到。”
  “这样吗?二千里要多久的时间?”向火锲而不舍地追问。
  “嗯,你连一半的路程都还没走完,这条姻缘路是有些辛苦……”吉利沉思的脸孔转为开朗笑脸,两顿的酒窝为他添上一抹孩子气。“没关系啦!孝女娘娘会保估你,多多来向孝女娘娘上香,她才会记得帮你牵姻缘。”
  “孝女娘娘是个童女,不懂男女的情事,怎会帮我?”
  “阿火,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孝女娘娘是神仙,她有什么不懂的呢?她保佑我们芙蓉村三百年了,你只要诚心求,她一定会帮你的。”
  “也只好这样了。”向火忧郁地望向女童神像,起身去添火,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尊神仙身上。
  “吉利啊!快救救我的老身子吧!”一个老头子哼哼唧唧走了过来。
  “陆伯伯,又闪腰啦?我帮你推一推。”吉利扶着陆老伯坐下,开始在他的背脊上捏捏打打。
  “还落枕呢!脖子也推推吧!”陆老伯唉声叹气。
  “陆伯伯,早叫你别睡那只瓷枕了,要不要试试我的茶叶枕?你上了年纪的人,骨头最好别碰又硬又冷的东西,茶叶枕气味好、又柔软,保证一让你睡得香甜,不会再落枕了。”
  冷不提防地,吉利突然用力扳过陆老伯的头颅。
  “哎唷!臭小子你扯断我的脖子了”陆老伯痛得老泪纵横。
  “还痛吗?”吉利轻轻按捏他的脖子,脸上仍然笑咪咪的。
  “咦?”陆老伯转了转脖子。“好了?”
  吉利扶起陆老伯,又帮他左右扭转身子,背起他拉筋整脊,三两下就把他的扭腰给治好。
  “还是吉利你厉害,我也不用找大夫了。”陆老伯终于笑颜逐开。
  吉利在箱子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他要的东西。“这几块药布拿去贴,先用小火烘软,贴一夜就撕掉,活络陆伯伯的筋骨。”
  “呵!这……这要多少钱?”
  “随意啦!”吉利指了女童神像。一钱也不是我用的,全拿来孝敬孝女娘娘,药布的本钱是一百文钱,陆伯伯你就自已随意给吧。“
  “你说还有茶叶枕?”
  “对了,明天再拿给你,今晚我先加持作法,这样陆伯伯你睡觉就能蒙孝女娘娘庇护,梦中也能行善诵佛,积下阴德呢!”
  陆老伯满意地在口袋掏了掏,往功德箱中丢下“叮咚”的一声。
  呵!大概是两银子吧?吉利听声辨识,喜孜孜地偷笑一下。
  自从爹娘过世后,他接下掌管孝女庙的工作;换言之他成了无所不能的庙祝。不仅要供奉孝女娘娘的香火,定期祭祀,还得排难解纷、测字看相、安神解厄……反正所有的疑难杂症,全由他这个小庙祝包了。
  长久以来,孝女庙已经成为芙蓉村人的心灵寄托,每天总有人顺道进来拜拜,顺便丢个香火钱。
  呵呵!香火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有了钱,他就可以娶老婆了。吉利赴着空档,恭敬地点起香烛,上前祭拜,低声默祷着:
  “多谢孝女娘娘了。请你保佑芙蓉村,也保佑帮你看守庙门的弟子吉利,让咱们孝女庙的香火越来越旺,等到我存够钱,娶了老婆后,一定帮你盖间新庙,重新为你打造金身。”
  薰黑的女童塑像似乎置若罔闻,无语望着吉利那张年轻热切的脸孔。
  一个是超凡世俗,一个是人间凡体,在香烟飘散中,吉利心中又涌起那股寻觅的感觉,但他衣食不缺,也没丢掉东西,到底他想找什么呀?
  找老婆?
  “那么,求孝女娘娘给我一个好老婆、好姻缘吧!”吉利热烈求着。孝女娘娘静默,三百载的岁月里,她始终没有给人们一个答案。
  ***
  这日,吉利正在清理香灰,门口闯进了几个大男人,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抱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
  “这里收惊吗?听说很灵的?”其中一位男人紧张问着。
  “小儿要收惊?”吉利赶忙迎上前去。“咦?你们不是到山上伐树的大哥吗?”
  “伐到鬼了!”男人们脸上青白不定,看来他们也需要收惊。
  女人哭道:“小道爷,求求你了!我儿子哭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哑了,再哭下去,会哭死人的!”
  “小娃娃在乌龟山上发生了会么事?”吉利睑色凝重,认真倾听。
  孩子的父亲倪巴道:“阿土掉到水里,幸好没死,但可吓出魂了。”
  “掉到水里?难道阿土跌入鬼湖?”吉利惊叫一声,好像看到了鬼。所有人的脸色也跟着变白,只有小娃娃还在啼哭不休。
  “那个湖……湖……叫鬼湖!?”
  “正是,我们芙蓉村人在山上绕来绕去,就是不会绕到鬼湖,那边几百年来,溺死人无数,冤魂集结,等着拖入下水去转世哩。”
  “啊!”那女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接过小娃娃,扶女人坐到椅上,又送热茶,又捏人中,好不容易她才悠悠醒来。
  倪巴冷汗直冒,解释道“小道爷,你也知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只不过想砍几棵树去卖钱,怎知……上头有鬼索命啊!这叫我们如何过活!?”
  “事不宜迟,我先帮阿土收惊,否则魂魄散久了,真会被鬼给摄去了。”吉利摆出一张坚毅镇定、慨然助人的模样儿。
  他走进右边一个小门,不一会儿,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他头戴高冠,身穿道士八卦道抱,右手拿着一柄枕木剑,左手摇钤,对着孝女娘娘的木雕神像,嘴里念念有辞,似乎是在念咒语。
  清脆的钤声吸引小阿土的注意力,他吸着鼻涕,好奇地看这位奇装异服的怪叔叔,不晓得他要玩什么把戏。
  吉利又是烧香祝祷,又是大吹法螺,又是挥舞小旗;角螺呜呜、铃声叮叮、咒语喃喃,交织成一支高低起伏的好听乐曲。小阿土睁大了眼,顾着看戏,忘了哭泣。
  吉利剪了一个纸人,问道。“阿士的全名?”
  “倪土”
  “好!”吉利在纸人上头写下“倪土”二字,吹了一口气,比划一下,然后舞起枕木剑,将一把剑指来指去,全场乱飞,小庙地方狭窄,为了不被木剑敲到,众人只好四处躲避。
  “魂归身,身自在,魂归人,人清采。倪土小儿,三魂七魄收回夹!太上老君、孝女娘娘,急急如律令!收!收!收!”
  道抱一挥,烛影晃动、香烟摇摆,就像一条小魂穿越而过,腾空归来。
  吉利以枕木剑在小阿土面前划个大圈,再转身将纸人烧化,扔进香炉里;拿起一枝朱砂笔,飞快地在一张黄纸上鬼画符,依旧烧化了,丢进杯子中。
  “让阿土把这香灰符水喝了吧。这是孝女娘娘的平安水,没事了。”
  吉利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似乎才从人鬼交战中回来,耗尽了所有精力。那女人忙哄阿土喝下符水,阿土看得目瞪口呆,早就不哭了,他只注意到怪叔叔漂亮的道袍,傻呼呼地喝下符水,绽出一个笑容。
  “阿土笑了!阿土,我是娘呀!你认得娘吗?”
  小阿土楼住娘亲脖子,他好累,有点想睡了。
  倪巴惊讶地道:“果然灵验,小道爷,你可得帮帮我们呀”
  “嘎?你们也要收惊?”
  “不是收惊……”几个男人互相对看,惊惶畏惧地:。“是这样的,前夜我们都做了相同的梦。有一只女鬼说,要我们别砍树她说树有灵、山有灵、水有灵,破坏生灵会损阴德。然后又发生阿土溺水的事,山上真的不平静啊!”
  “呃……女鬼?”吉利笃定地道。“你们冒犯到孝女娘娘了。乌龟山是孝女娘娘清修仙境,一定是她派手下侍女前来警告几位大哥了。”
  “唉!我们知道乌龟山是灵山,可咱们兄弟规规矩矩向官府纳了钱粮,也不是偷伐乱砍一边砍树、一边种树,绝不敢坏了灵山的风水,我们只是讨生活呀!”
  “这样吧,”吉利沉吟道:“我看明天随几位大哥上山摆坛,当面敬告孝女娘娘,求她准了砍树一事,也请她管好鬼湖的大小鬼,别教那些鬼出来吓人;更要祈求孝女娘娘护佑各位全家平安赚大钱。”
  “小道爷,拜托你了!”
  “嗯,做法事要准备三罐白米、猪鸡鱼小三牲一副、盐一碗、金纸十刀……”
  “小道爷你帮我们准备吧,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只求咱兄弟平安无事就好。”几个男人请求着。
  “这不便宜喔!准备齐全,大概要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换得平安,值得!值得!”
  “那我今晚先预备,明天一早就上山。”吉利忙着点火上香,一脸虔敬。“大家来拜孝女娘娘了,要诚心诚意,孝女娘娘才会帮人家喔!”
  众人点头如捣蒜,个个虔诚地拿得祝祷。
  咚!咚!咚!功德箱又丢入了响亮的铜板和银子。吉利背对众人,面对神坛的女童神像,笑得脸上的酒窝更深了。
  ***
  夜深人静,芙蓉村外传来几声狗吠,在黑夜中格外凄凉。
  “都夏日了,怎么还次箸冷风,”吉刚掩起庙门,该收摊休息了。
  抱起功德箱,在桌前打开大锁,哗啦啦地倒出一堆银钱,吉利笑逐颜开,拨了拨、数了数,自语道:“真是孝女娘娘保佑啊!收惊最好赚,今天又教我发财了。”
  收好钱袋,他捶捶肩膀。“真是不中用了,太久没跳舞,跳得腰酸背痛的,我得来贴块狗皮膏药。对了,该上城补货了,这次要买膏药、买伤风解热的药丸、买枕巾,再买几斤便宜的茶,来庙里的人才有茶喝,喝完的茶叶渣还可以做枕头,不花什么本钱,我就缝茶叶枕赚钱……”
  夜晚独处的烛光下,吉利不再是帮人消灾解厄的庙祝,而是一个打鬼主意的顽童。
  没办法,环境所逼,代代相传,他就是得学些唬人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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