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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愁合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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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法力无边呀!”村人赞叹着。
“各位,我跌断脚不方便,麻烦大家到庙里上香感谢孝女娘娘的庇护。”
“阿利,需要帮忙照顾你吗?”
“不用了,谢谢!”吉利望向合欢,笑容满面。“我师姐会照顾我。”合欢又是一瞪,她今天是见识到吉利的伶俐滑头了。
村人陆续走出吉利的小房间,不一会儿,香烟气味飘了进来,还可以听到铜钱丢进功德箱的清脆声响。
“你这坏孩子!油嘴滑舌骗人,以后会下割舌地狱。”合欢嗔视吉利。
“没关系,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就好。”呵!她瞠怒的样了还是很美丽。
“我走了!”
“姐姐,别走,你喂我吃饭嘛!我脚不能走路,你一定要照顾我啊!”
“这么大个的人,还学小孩撒娇!”合欢脸带笑,舀了一碗粥,夹了几样菜到碗里。“你收留非鱼,就叫他帮忙。除非必要,我是不碰有血气的生命。”
吉利微感失望,肚子又饿得咕噜作响,想到一切事端都是小鬼引起的,又恼得拿起桃水剑,伸长手敲非鱼的头。
“还睡!睡成死鱼了!快起来喂师父吃饭。”
“唔……”非鱼朦胧睁眼。“又梦到被师父打了……”
“原来你以前也常被大和尚打?”吉利敲得更起劲了。
“吉利,你别打小孩,你再打我就走了。”合欢实在不明白,吉利为何这么喜欢敲非鱼。
“好!好!我不打了,姐姐,你别走!”吉利涎着笑脸,又转头以桃木剑戳了一下非鱼。“非鱼,你要当我的道童,先学着侍奉师父我老人家。”
“算了,他年纪小,还不懂得服侍人,昨夜被你使唤来、使唤去,摔了好几跤,你就别再欺负他了。
“这小鬼就是长得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呵。
“不会呀!非鱼圆滚滚的,长得很可爱呀!”合欢招呼着睡眼惺忪的非鱼,微笑道:“非鱼,你端这碗粥给师父吃。”
“喔!”非鱼仍未清醒,迷迷糊糊地,又被凳子一绊,一碗热粥就洒到吉利的身上。
“我遭瘟了!”吉利也不管合欢不高兴,举起桃木剑当头棒喝:“我前辈子欠你的吗?被你搞得这么凄惨!”
“哇!痛啊!”非鱼真的醒了,抱头乱窜。“大姐姐,救命啊!大哥哥拿我当仇人了。”
合欢极有耐心地再舀一碗粥,照样夹了菜,笑道:“非鱼,你别跑了,你不小心害师父跌断脚,他当然拿你当仇人,你小心捧着粥,师父才会留你下来。”
非鱼这次很小心,乖乖地把粥送到吉利手上,新师父凶没关系,只要天天看到漂亮姐姐,他就心满意足了。
吉利见他倾慕地望着合欢,恼得把弄污的衣服掷到他怀里。“去!把我衣服洗乾净,也把你自己洗乾净。再去箱子找件旧衣服,然后到李木匠家,请他过来帮我做支拐杖,你回到庙里之后,再去抹神案、清香灰……”
“我还没吃饭呢!”非鱼抗议道。
“吃!吃!也不晓得你骗了人家钱,吃了什么山珍海味!来,过来!”非鱼想逃走,吉利抓住衣领就扯了回来,大手在他身上胡摸一通,搜出了两锭银子,再扯住一条结着五颗彩石的红棉线项练。“这是什么宝石?全部充公,拿出来孝敬新师父!”
“不行!”非鱼拼命扯回彩石项链,脖子被勒得死紧,第一次出现紧张的神色。
“这是以前的师父给我的,要压住那只缠我的鬼,你不能拿!”
“鬼缠你,你变鬼缠人,还不是一样吗?”吉利变得不可理喻。
“不能拿!”
“我吉利道爷的道行高过大和尚,到时鬼出夹了,再帮你抓鬼。”
“不行啦!”
拉拉扯扯,松烂的棉线不堪蛮力,哗地断裂,五颗彩石滚落地面。
“完了!五辈子的记忆跑出来了……”非鱼赶紧去捡。
“什么五辈子的记忆?”吉利和合欢异口同声问道。
“呜……”非鱼急得要哭了。“我娘说我一出生就会讲话,她叫师父的师父来念经;师父的师父说有一只鬼缠着我,说我不该抢喝孟婆汤,把前世都忘掉,所以那只鬼要把五辈子的记忆重新灌回我身上。师父的师父为了保我平安,就结了这串项练,这才把那只鬼和记忆封住。”
“呵呵!”吉利笑道:“原来佛门也会装神弄鬼,你这小鬼的身世更是传奇!”
合欢疑道:“若要转世,一定要喝孟婆汤忘掉前世,为什么鬼差大哥又不肯让你忘记呢?”
曾经,她路过孟婆亭,看到有人对前世依恋甚深,不肯忘却,但还是被强迫喝下那碗忘记一切的迷魂汤,从此展开另一个新的人生。
若带着累世的记忆,恐伯也是一种负担吧?
非鱼还在哭嚷着“我就是不要记得前世啊!我每世都当和尚吃苦!又不能讨老婆,我好命苦啊!”
吉利才没那么多心思,他捧粥大喝,这可是合欢亲手为他做的羹汤呢!他吃得喳喳有声。“别听小鬼胡说了,反正就是大和大骗钱的把戏!我还用泥罐抓鬼,墙角那几个泥罐藏了七只鬼呢!”
非鱼收了泪,神惰变得兴奋。“新师父,你这么厉害?”
“不厉害怎么收你这只小鬼?你乖乖帮师父打杂,师父会传授你功夫。”
合欢摇头笑道。“非鱼,别胡思乱想了,先吃粥,再去帮师父办事。”
“是!大姐姐!”
桃木剑敲下。“不能叫姐姐,叫仙姑!”
“是!仙姑姐姐!”
孺子不可教也!吉利想再敲小鬼一记,却让他逃掉了。
非鱼忙着吃粥,没注意到摆放在桌上的五颗彩石散放出幻彩流光。没有绳线的捆锁,尘封的记忆正无声无息地泄出。
合欢迷惑地望着彩石。她没有前世记忆,只想封住今世,却让今世延续了三百年。
难以遗忘。
第五章这天夜里,吉利作了一个很快乐的梦。
春暖花开,芙蓉村的水田新插秧苗,绿油油、青亮亮,微风舞动细长的苗尖,搔动人们蛰伏已久的心情。
“哈!”吉利跑上田埂,追着小小的合欢,开心地大叫。
她大概只有七、八岁吧!那小巧圆润的脸孔蒂着娇笑,不时回头喊着“不给抓!不给抓!”
“哎哟!”他故意歪了腿,跌倒在地。
“你怎么了?”合欢听到了异声,紧张地跑回他身边,蹲下来扶他。“摔伤了吗?会不会疼?”
他耍赖地扯住她的小手,哀哀哭道:“合欢,我好疼,我快死掉了!”
合欢一急,泪珠儿在眼眶打转。“不会,兆哥不会死,你还要陪我玩……”
“我死掉以后,你要天天上香,不能嫁别人,不然我会变鬼来找你,吓吓!”他说着就扮了一个大鬼脸。
“啊!”她惊呼一声,察觉他恶作剧的眼神,恼得将他一推。“不来了,你又骗我!”
“合欢!”他也是小孩的身躯,伸出肥短的小手抱住她,嘻皮笑脸地道:“我喜欢合欢,我要合欢当我的新娘子。”
“讨厌!讨厌!”她猛拍他的小胖掌,小脸蛋羞出两朵红云。
他仍然死皮赖脸地抱着她,再用力亲了她那软嫩嫩的脸蛋。
水田晃蒙着光影,稻苗款款摆动,一个耕作的男人抹了汗水,跳上另一边的田埂,笑看这对小儿女。
田埂上也站着一个男人,笑道:“阿广,看来我家小子挺中意你家合欢的!”
“老吉,你想跟我讨媳妇啊?”
“正是!”老吉大笑道:“合欢长得这么可爱又懂事乖巧,我不赶快订下来怎成?”
“呵!你要讨我家合欢去服侍你,再等几年吧!”阿广笑容灿烂地回道。
“我哪敢马上把合欢要走,可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总不能随便。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好人,我那浑家更是好脾气,这么好的公婆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得了吧!老吉,人家还以为在嫁公婆哩!”吉利看到那个叫阿广的男人望向他,又说道:“嫁女儿,当然是嫁给一个待他好的男人……”
“广叔!”他听到他们的对话,拼命摇手招呼道。“我会对合欢很好,如有违誓言,我会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下十八层地狱……”
“胡说!”合欢软绵绵的小掌掩住他的口。
“哈哈!”阿广笑得前仰后合。“老吉,你这个儿子嘴巴甜,学了戏文上的唱词,用来求亲了。”
老吉也笑出眼泪。“我家阿兆可是很聪明喔!怎么样?这个女婿好不好。”
吉利大喊着:“爹,我当然好了,我对合欢最好了!”说完又抱着合欢猛亲。
“哎呀!”小合欢已是满脸通红,伸手推开他就跑。
“唉。”阿广故意一叹。“女儿都被你儿子轻薄去!不嫁他也不行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从现在开始就是亲家喽!”老吉爽朗大笑,朝吉利挤了挤眼。
“谢谢爹!谢谢岳父大人!”他开怀不已,跳起来就去追上合欢。合欢的背影在他面前游移不定,碎花短袄小裤化作长长的白色衣裙,她跑得好快,一下子就跑进村子里,不见了。
“合欢,你在哪里?”他拼命找箸,一家又一家去找,忽然发现她站在屋后的大柏树下面。
“合欢!”正想上前抱住她,可树梢却传来一阵声响,枝叶散开,非鱼滚胖的身子掉下来,狠狠地砸中他的右腿。
***
“臭和尚!”在那一瞬间,合欢不见了,他也痛醒过来。
右腿伤处隐隐作痛,他瞪一眼歪在脚下的非鱼;死小秃驴,就会来破坏他的美梦!
他再也睡不着了,撑起身子坐起,怔忡地回忆梦境。
是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痴想要合欢当他的鬼妻,所以就有了订亲的梦?然而,梦境栩栩如生,他犹能闻到泥士芳香,也看到广叔晒得黝黑的手臂,更记得亲吻合欢脸颊的温软感觉。
他大概不超过十岁吧?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只小色狼!
可是他在梦中不叫吉利,他是老吉的儿子,叫做阿兆,合欢也叫他兆哥。可恶!明明就是他,怎么又不是他呢?
正想得头痛欲裂时,清凉的夜风从窗子吹入,也飘散进淡淡的清香。
他的房间正对着庙后空地,那里长了堆杂草野花,他没空整理,倒是几棵大树长得青翠高大,为孝女庙送上几许清凉。
此刻,合欢徘徊树影下,若有所思。
吉利爬下床,撑起他的克难拐杖,轻声推开门,唤道:“合欢姐姐,你不睡?”
她回眸笑道:“鬼睡什么。你怎么又不睡?”
“你在这儿看树,我来陪姐姐。”他拉了凳子坐下来。
合欢笑道。“我看这树挺眼熟的,我好久没回芙蓉村,房子街道都变了,倒是树木田地没有变。”
“这棵是几百年的老柏树。”吉利眼里绽出光采。“姐姐,说不定你以前就看过这棵树,这树和你一样活了三百年呢!”
合欢仰起头,就像个小孩童仰视大人。“我记得这棵树,瞧它的枝干就像两只手臂!高高举起欢迎客人,以前也不过跟屋顶一样高,可现在长得又高又密,也是不一样了……”
见她又低垂下头,眼神幽静,吉利问道:“姐姐在想心事?”
“没什么心事,我只是想到小时候常在这树下玩耍,累了就躺下来睡觉,还在树皮上乱乔,后来不知道树也会受伤。”她轻抚树皮,摩挲那粗糙的纹路,细声道:“树公公,对不起了。”
夜风徐徐吹过,树梢的叶片轻轻摇晃,交织出各种奇特的味道,合欢吸了吸,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树公公说没关系,他说你小时候更顽皮,老是折了树枝当剑耍。”
吉利不可思议地望向大柏树。果真万物有灵!人是一点也不能做亏心事的。
“姐姐,你可以和树公公说话,那我能不能娶你为妻?”
“壤小子,你胡说什么!”合欢蓦然红了脸。
“我好喜欢姐姐,如果把你娶进门,就可以天天见到姐姐了。”吉利热情地道。
她释怀的摇摇头,“我是鬼,你是人,人鬼从来就不相属。”
“可以的!书上有很多例子,不但娶了鬼妻,又生小孩,还可以白头到老。”
“那些鬼怪传说你也相信?”
“我眼前就有一个真鬼,我当然相信了。”吉利热烈地看着她。
合欢又是摇头微笑。“我没有真实形体,也不耐人间阳气,要是真嫁给你,我一下子就丧失真元!魂飞魄散了。”
“我让姐姐采阳补阴。”
她满脸羞红,转过脸啐道:“我跟你解释事实,你就会胡说八道!”
“合欢姐姐,我是认真的。”吉利满腔热惰地说道。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难以动摇,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欢合欢,没有人规定不能爱上一只鬼!
合欢是他的孝女娘娘,他绝不能教阿兆那小色鬼抢走!
幽柔星光下,合欢看见吉利脸上的热惰,一时错乱,以为又看到了那对热情熟悉的双眼。
不就是为了再看一眼这对眼眸,她才痴痴傻傻地重返人间吗?又糊里糊涂留下来照顾吉利吗?
但她很明白,热情只是短暂的激狂, 她不信世间有恒久的感情。
青山或许常在,绿水也许长流,可世间情爱总是空,只有忘愁湖才能给予她永恒。
她淡然笑道:“你年纪还小,看到漂亮姐姐就喜欢,再大一些就明白自己不懂事了。”
“姐姐!”吉利重重地把拐杖一顿,神情激动。“我都二十岁了,你老是把我当小弟弟,别忘了我年纪此你大。”
“你别生气了,我们不说这个,你要是再胡闹,我就不帮你烧饭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吉利终于安分下来,却仍涎皮赖脸道:“姐姐,你再等一阵子,等我腿好了,便去把你的骨头掘出来,施些法术,保证让你还魂。”
合欢噗哧一笑!“你那什么法术呀?唬人还不够,现在也来唬鬼?再说,几百年过去了,我的骨头早就烂了。”
“你不要笑我。”吉利睑色正经,娶鬼妻是件大事,他是十分慎重的。“我有一些巫书,专门教人通鬼神、赶尸、役鬼,这是难得的天书,要有相当道行才能施法,姐姐你别急,我会尽快学会的。”
合欢笑得花枝乱头,这小子实在太会寻她开心了。“我还不晓得我葬在哪里呢,你可不要掘到别的女鬼骨头了。”
“糟糕!”吉利又敲敲拐杖,忧愁不已。“没有骨头就不能施法。姐姐,你再想看看,记不起来吗?”
“他们随便挖个坑把我埋了,连块墓碑都没有呢。”合欢语气轻松。
“不会的!”吉利十分震惊。“你是孝女娘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你可别忘了,孝女娘娘是后人胡乱喊的,我死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姑娘。”
“你那么孝顺爹娘,他们怎么不好好安葬你呢?”吉利还是为她打抱不平。
“我还有七个弟妹,况且家里又穷,哪有钱埋我?”合欢又抚上树干,似乎是在寻找依靠。“再说……他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吉利越听越惊疑。
“也没什么。”合欢淡然说道:“我两岁时,亲娘死了,爹又娶了后娘,生下两个弟弟。到了十岁,亲爹死了,于是后娘便带着我们嫁给后爹;后爹本来有两个女儿,而后娘又生了三个弟妹。你说,我们这个家很奇怪吧?”
“是很奇怪。”吉利思索着,那他梦中的广叔很早就去世喽?他又问道:“那传说你帮娘亲采药,失足落水,指的就是这个后娘?”
“嗯。”
“是她逼你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药?”
合欢淡淡笑着。“她没有逼我,我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只是那天失神,就掉到水里了。”
“你后爹后娘一定待你很坏了?”吉利简直快冒火了。
“好不好、坏不坏,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我死了,他们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谁还记得那么多事情?”
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吉利却气得脸皮胀紫:她被坏爹娘欺负,怎能保持平静心情?又为何不化作厉鬼索命呢?要是换作他,早就天天回来扮吊死鬼,吓死那些无情无义的坏蛋!
合欢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你别为我生气。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也有他的报应。我曾经去过地府,看过别人的世世轮回,心情也就放宽了。”
“我不信!你就这样意外死去,难道心里不会舍不得人间吗?”
她一愣,又缓缓地道:“也许,一开始我也会挂念弟妹。虽然有的弟妹跟我没血缘关系,但都是我带大的,我怕后娘不会照顾他们,可后来发现他们一样活得很好,有没有我,都是无所谓的……”
“又是无所谓!”他难以理解她那空洞的心思。
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超脱了悟,而是遗世独立,把自已隔绝在忘愁湖。
意外丧生!不愿下山!不愿转世!她一个人就很好过日子吗?
他的心如虫蚁啮蚀,仿佛为她痛出血来,再也难以言语。
忘情地往视她,眼底溢出疼惜不舍的涓涓柔情。
“合欢姐姐,你生前没有喜欢的人吗?”他小心问着。
见到他眼里的温柔,合欢蓦地一惊!眼前的吉利不再是嘻皮笑脸的小弟弟,而是一个有骨血的深情男子。
他关心她、在意她,还说要娶她为妻,即使一切都是不可能,但她无法忽视他的情意。
然而她不会再动情,更不愿意让他在她身上浪费心思。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以后也不会有。”她斩钉截铁地道:“夜深了,你回去睡觉吧,我也要休息了。”
“姐姐……”
她隐身于树后,无声无息、杳然无踪。
吉利怅然地望看树干,再度涌现深沉的失落感。
他失去她多久了?为何年轻的心一下子变得苍老无助呢?
***
烛火跳动,把一大一小两个黑影拉到女童神像上。
“人之刀,生木羊,牛相斤,白相……这什么字?”
“你在念什么啦?”吉利一杖敲下去,原来他竟收了个笨徒儿。
“师父,你叫我念三字经,我就念啊!这样你也打我?”非鱼一脸委屈。
吉利抢过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你不认得字吗?”
“嘻!这字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那你会念经吗?最简单的六字大明咒念来听听。”
“嗡嘛呢呗咩哞。”
“好!”吉利在纸上写下这六字。“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公林尼贝羊牛。”
“牛都此你聪明哩!”吉利又拿起拐杖敲非鱼的屁股,李木匠做的这支拐杖不但让他好走路,连敲起人来也得心应手。
“呜呜,师父你又打我,我要告诉仙姑姐姐!”非鱼瞪大眼睛抗议。
“嘿嘿!姐姐不在,你就认命吧。”吉利冷笑恐吓。
“我认的字不多嘛!以前人家教我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没有中间……”
“没有中间自己编,是吗?”吉利又轻轻敲了一记。“好好一本书,都被你念糊涂了。你听着了,三字经接下来还有两句,『教不严,师之惰』,你如果想当一个出色的道士,就要好好接受为师的管教,懂了吗?”
“我不懂。”非鱼茫然问着。[什么『叫不盐,狮子剁』?是不加盐,就不能剁狮子肉了吗?“
“我——我——”吉利两眼翻白,只想就此撞墙死去。“哼哼!还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只会扮鬼,笨手笨脚的,大字不识一个。天哪!我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找了一个糊涂蛋来虐待我呢?”
“师父,我才没虐待你,是你天天虐侍我。”非鱼理直气壮地道。
“你这小鬼还有理?”吉利气得猛敲地面。“当小道童不能不识字,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要学二十个字,抄十页的书。今天很晚了,你就学『人之初』三个字,照着笔划临摩,抄满一张纸才能去睡觉。”
“喔!”非鱼打了一个呵欠,像拿扫把一样地握起毛笔。吉利懒得去纠正他,眼不见为净,一拐拐走到神案前,虔诚地向女童神像礼拜。
明明知道合欢不是神,但他已经习惯每日膜拜,就像村人路过孝女庙,就会进来顶礼一番。大家把木雕神像当成心灵寄托,好像不拜一拜,心就不安。
可不能让村人知道他霸占了孝女娘娘,更不能在未找出合欢尸骨前,就任她消失,他可得慢慢养伤呵……
正翘首盼望合欢的身影,非鱼高兴地大喊。“师父,我抄好了!”
“哪有这么快?”
一看之下,吉利又想撞墙了!原来非鱼不是重复抄写“人之初”三字,而是在白纸上写了大大的“人之初”。
“你这条懒鱼,叫你抄书,你就会投机取巧……”拐杖正要敲下,合欢已飘然进门。
“吉利,你又要打非鱼吗?”
“没有!”吉利笑嘻嘻地撑住拐杖。“我这些天没有活动,在练臂力呢!”
合欢怀疑地看他一眼,又问非鱼:“非鱼,师父有打你吗?”
“没有!没有!”非鱼赶忙说谎。
他的狠心师父早就警告他,如果他胆敢向仙姑姐姐告状,仙姑姐姐不开心,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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