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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待昭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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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一凛,面上还挂着笑,心中却不舒坦起来。
  却不想,走到山顶的时候,夏月停下来转身对着他:“我有一些话想对洪公子说。”
  他等着她的下文。
  “方才公子问我婚配的事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我想说明了好,”夏月僵着一张脸,“外祖母是我最后的亲人,我从锦洛来帝京看她老人家,原想伺候她百年之后,我一个人铰了头发去做尼姑。如今出了些变故,她老人家去了别的地方养老,可是我的决心却没有改。所以但愿是我误会公子的美意了。”她尴尬地一口气将话说完。
  尚睿听到她要出家的话,微微一怔忪,不知她除了失去双亲孑然一身以外,是否还遇见了其他事情,才让她年纪轻轻有了这样的念头。后来又听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心中跟五味瓶打翻了似的。
  他这辈子,只遇见过自己嫌弃别人,哪儿敢有他还未开口,便反过来先嫌弃他的。
  这不是在宫里,他碍于身份不能将她怎么样,须臾,他掩了眼中积蓄的怒意,冷笑一声:“你可真看得起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他在前面走得很急,压根没想搭理她。
  他扔了那么一句讥讽她的话,她也没恼。她不太喜欢琢磨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既然对方说没有,便是没有,她再不会多想。
  山脚下两匹枣红马还在原地,只是淋了雨,马鞍有些湿。
  她见尚睿站在一侧,神色又恢复了平静,才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
  夏月却不知道,他这人若是存心收敛神色,任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尚睿上了马,指着西边:“我们从那边绕回去,过两里地就是官道,那附近有个客栈,正好可以吃些东西。”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提醒,她才想起两个人出来大半天了,顿时觉得饿。
  一路上两个人骑马缓缓并排而行,到了客栈,发现客人不少。
  “下月春闱会试照旧,这些时日自然人多。许多人在此落脚歇息,天黑前可以进城。”尚睿解释着,让店里伙计领着上了二楼包房。
  他随意点了几个菜。
  小伙计十分聪慧,不需要重复就记在心里,又解释说店里客人多,可能上菜会慢些。
  尚睿倒是懒得继续开口,挥了挥手便打发了那伙计。
  伙计赔着笑,顺手关了包房的门。
  包房里除了桌椅,还有一张宽敞的竹榻,大概是供人吃酒后小憩的。
  不到片刻,小伙计先送来一壶茶。
  尚睿却没动手。
  夏月觉察到他整个人从半路上开始就恹恹的,脸色不好,于是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哪想他这人挑剔极了,看了一眼那茶汤的颜色和浮在面上的茶叶,皱了皱眉,只小小地呷了一口就鄙视地不再喝了。
  夏月瞅着他的衣服:“要不要去跟店家借一套干净衣服给你换一下?”
  他不豫道:“我不穿别人的衣裳。”
  夏月瞠目结舌,刚才他还说自己没女子那般金贵,可现在看来分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店伙计又来敲门,说是刚才点的素肘子没了食材,要不要换成蒸酿三宝,这也是他们店里卖得最好的一道菜。
  尚睿支着头,眼皮耷拉着,没话说。
  夏月只得替他应了那小伙计,见他仿佛是真的有些受了寒,到底是替她挡的雨,心中有些不忍,又让伙计给他熬份姜汤来。
  小伙计得了令正要走,夏月再次叫住他:“你们附近有没有卖新衣裳的?”
  小伙计摇头:“咱们这馆子荒郊野外的,也是借着后面的湖,才有人来踏踏青吃吃饭歇歇脚,哪会有衣裳铺子,”这伙计识人眼色,见尚睿一身湿气,又要喝姜汤,自然明白是要换衣服,于是说,“姑娘,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们掌柜家的小少爷和这位公子身量差不多,我去替您问问。”
  哪知夏月没开口,尚睿断然拒绝:“不要。”
  夏月顿时觉得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平时不知道被家里人惯成什么样,斜瞥了他一眼,对小伙计说:“你别理他,尽管拿来就是。”
  小伙计见尚睿一身简洁精细的打扮,便知道是贵人,做生意的最善于从皮囊识贵贱,贵人自然脾气大,便笑嘻嘻地回道:“姑娘,我去找一身新的就是了。”
  不一会儿,衣服送来了,果然是新的。
  尚睿抬眼看了看,面色稍霁,起身开始解腰间的白玉腰扣。
  夏月倏然起身,红了脸:“你就不能等我出去再脱?”
  尚睿斜睨着她:“你都是要做尼姑的人了,还管这些俗礼做什么,反正上次我见过你的,这次你看回来,咱们就可以两清了。”
  他说着话,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白玉腰扣卸了扔在一旁。
  这屋子不大,他坐外面,她坐里面窗户下,如今他大剌剌地堵在中间,在她面前换起衣裳来,她却出不去。眼看他脱了外衣,只剩中衣,夏月又避不开,只好尴尬地转过身对着窗棂。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歇后,夏月听见小伙计敲门来上菜,尚睿开门将他放了进来。她想他应该换好了,不然也不会去应门,于是回身在凳子上坐下。
  几个荤素搭配的菜被小伙计利落地摆在桌子上。
  她准备吃饭,顺便看了一眼尚睿,这一看,差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小伙计什么眼神,还说那少掌柜和尚睿差不多身量,可是现在袖子和脚下短了那么多,穿在他身上就跟被勒成了小一号的人似的,十分滑稽。
  小伙计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明明差不多。”
  尚睿低头打量着自己,眉毛都快皱在一起了,扔了块银子给伙计,指着自己换下来的那堆衣服:“你赶紧拿去烤干了,给我送回来。”
  小伙计接过银子,嘴角都要飞起来了,急忙照做。
  尚睿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干净衣服,坐在桌边一口喝了刚熬的姜汤。
  此刻,在门外暗中守着的姚创等人也松了口气。
  如今天下不太平,他们自然不敢让他一个人带着夏月出城,何况这闵夏月不比别人,若是她藏了祸心,那更不能大意。一路上,他们只敢远远跟着,没尚睿的授意,压根不敢露脸,可是任由他这么病了回去也不好交差。
  尚睿头昏脑涨,不太有胃口,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去,贴身的衣服也舒服了些,难免有些犯困,于是打量了一下窗下的软榻,对夏月说:“我在这里睡一会儿,你自己吃饭,吃完了叫我上路。”说完,他就躺上去,不到片刻还真睡着了。
  软榻上没有被子,估计就是有,也会被他嫌弃。
  夏月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能帮他叫一碗姜汤已经是她这半吊子医者最大的善心了。
  不一会儿,伙计将最后换的那道蒸酿三宝送来了,弄出些响动,但也没扰了他的好眠。
  待她吃饱后,他依旧睡着。
  外面天色尚明,还出着太阳,可是春日里的天气,看着是朗日,转眼就天黑了。她有些坐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喂”。
  他没有动。
  夏月走过去本想推一下他,将他弄醒,却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劲,惨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她摸了下他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身体还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
  她知道他这是寒气聚结于心之后,全身即将爆发高烧的征兆。
  “洪公子。”她试着叫了叫。
  他睡着的时候已经病倒了,当然不能应她。
  夏月又叫了一声,依旧动也没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又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体温果然骤然升高了。
  她见他真的病得不省人事,不禁退后一步,心中有了别的主意。
  如今她已经轻轻松松出了帝京,眼前这人又这样,正是她脱身的好时机。
  荷香还在城里,高辛玉也藏在城里。玉是身外物,荷香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若是扔下她,会不会害得她丢了命?
  但是,她自己此刻不走,子瑾已经起事,她便是他的软肋。
  一想起子瑾,她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尚睿。
  他长着这样一副尉家人的脸,究竟是敌是友?是皇亲还是宗室子弟?他真的姓洪?假如他不姓洪,难道姓尉?
  刹那之间,夏月想起他叫她“喻昭阳”的时候那满目的寒气,至今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喻昭阳,那么顺藤摸瓜就会牵连到子瑾身上去,更何况他还见过她的高辛玉。
  哪怕只是万一,她也不能拿子瑾来冒这个险。
  她一边想着,一边去摸胸前藏着的那根簪子。
  此刻,她要不要趁其不备,杀了他?
  想到这里,她的手哆嗦了起来,不禁将那金簪紧紧握在手里。她略通医术,知道要害在哪里,虽不能保证一击毙命,至少还可以补几下。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活了这么久,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何况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在她心中挣扎的时候,榻上的尚睿大概烧得迷糊了,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含含糊糊地似乎喊了一声:“娘。”
  她倏然一惊。
  是了,他也许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人,有爹,有娘,也许还有妻儿,她怎么能凭他一张脸和他知道她的真名,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他。
  更何况,他还救过她。她怎能做这样恩将仇报、草菅性命的险恶小人。
  她要还他一命,所以她才不能杀他。
  夏月似乎为自己找到的这个理由松了一口气,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姚创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去,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叫人跟着夏月,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进屋亲自查探了一下尚睿的情况。
  姚创一时没了主意,如果夏月真的要逃,他们怎么留,难道真像上次尚睿吩咐的那样,只需要留个活口?
  夏月怕旁人怀疑,镇定地走到楼下。一楼大堂里热闹非凡,压根没人注意她,连刚才那个小伙计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外面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那匹马。
  临走前,她回身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她估计一会儿小伙计会将烤干的衣服给他送去,看到他那副模样,肯定会去叫人替他看病。
  怕惹人注意,她没有立刻骑马,而是牵着它,走在大道上,慢悠悠地。一来她怕迷路,二来她断定像尚睿那个样子,自己醒过来都难,莫要说来追她了。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客栈。
  他那么年轻力壮,看着身板也不错,应该不会因为发点高烧就死了的。
  可是——万一那小伙计和掌柜都是个黑心眼,见自己跑了,留下的那个又不省人事,直接将他抬出来扔了了事,又如何是好?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夏月突然想起他为她冻伤的那双手,还有在黑壁崖的石洞内,那滴顺着他鼻尖滴落的雨水。
  她走了一截,再翻身上了马。
  一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了起来,越缠越密,绕了一层又一层,裹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时,仿佛有一滴水滴在了上面,那么小小的一团湿润,却在层层叠叠中扩散开来,渐渐沁到了深处,清凉冰冷的触感挨着她的心,一时之间,似乎有了道裂痕,徐徐清风透入心间。
  她骑在马背上,扭身看着来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风,拉着缰绳又原路折返。
  她告诉自己在血鹊这事情上,她欠了他一条命,如今先还了再说。
  夏月这么快去而复返,让姚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夏月的意图,也不敢拿尚睿的安危来冒险,让他们再单独相处,便轻轻一跃藏在了屋梁上。
  她回到屋里,摸了一下尚睿的额头。
  果然已经烫得惊人。
  他开始呓语不止,但是模模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夏月叫了小伙计给他找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又去打了盆凉水,拿帕子浸湿了之后敷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头和四肢截然相反,简直冰火两重天,所以折磨得他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小伙计见他这样,不禁问:“他冷成这样,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夏月摇头:“他只是发高烧所以才觉得冷,盖多了反而不好。”
  小伙计又热心地问:“要不要我给他弄个汤婆子来?”
  夏月摸了摸他透心凉的手,答道:“他身上烫,这样的病就是要散了热气才好。汤婆子太烈了。”说着,顾不得小伙计还在旁边,就将他双手焐在自己温热的掌中。
  可是他的手指那长,她压根包不住一半,只好来回地揉搓着。
  小伙计以为两个人定是夫妻,也没多想。
  夏月又说:“小哥,麻烦你帮我们找辆车,送我们进城去。”
  小伙计想想也是,这里荒郊野外的,既没大夫也没药,肯定不如城里方便,说道:“只是,这马车……”
  夏月懂他的意思。她出门压根没带银子,也没注意尚睿刚才换了衣服之后将钱袋子搁哪儿了,只得将怀里的那根金簪交给小伙子:“我没带钱,你看这个行不行,还要麻烦你找两个人帮我把他抬下楼去。”
  小伙计心中一跳:“姑娘,你这首饰忒贵重了,行是行,肯定要不了那么多。”
  她本来没打算留着这簪子,若是方才她逃了,也是打算将它当了做盘缠。她想了想:“要不你拿去切个角,剩下的还我。”
  小伙计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准备去请教掌柜的,却忍不住又问道:“这么好看的首饰,切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夏月搓着掌中那双冰凉的手,眼皮也没抬:“身外之物有什么可惜的。”这东西反正是他掏钱买的,拿来救他的命不正好是用在刀刃上。
  “哦,对了,我还有两匹马,你先照看着,过两天会有人来领。”夏月补充道。
  不一会儿,小伙计就找来人和车,将尚睿抬上了车,还不忘记将烘干的衣服一并递给她。
  小伙计又说:“这位大哥接了姑娘你的活儿,你跟他指路就好了。”
  夏月随着小伙计的话打量了一下那车夫,十分精壮的一个中年汉子,长相却不怎么舒服,特别是小伙计将尚睿的衣服交给她的时候,他看到那枚毫无瑕疵的白玉腰扣时,眼睛都亮了。
  她留了个心眼,问小伙计:“这大哥不是你们店里的吗?”要是开店做正经生意的,她倒是不怕。
  小伙计答:“我们店里的马车是送货的,怕你们坐着不合适。这大哥经常来这里打酒,听说我们找车,他就说他有。不过您放心,车钱掌柜的已经付了。”
  自从王淦的事情后,她对这些细枝末节很敏感,胆子变得十分小。
  一时间,她有些犹豫。
  夏月打量了一下车里的尚睿,本想着叫车夫把他送进城去,她半路上和他分道扬镳,这下子怕是不行了。留他一个人,对方万一起了什么歹心,他恐怕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看了看小伙计还给她的那根切残的金簪,欲哭无泪。掌柜大概觉得簪子精致,缺了哪里都不好,干脆将簪杆给去了,剩一个簪头给她,拿来防身肯定是不行了。
  她将尚睿留在车上先托给小伙计照看,借口说自己要出恭,趁机进了厨房要了一把小刀藏在身上,随后才上了车。
  姚创远远盯着她这样折腾,心情倒是复杂了起来。
  尚睿的身量有些长,那马车压根不够他平躺着,只好斜靠着坐。可是,这马车轮子做得十分简陋,那车夫赶车的技术也不怎么样,车厢里又颠又晃,他的头不停地磕在侧面的木板上。夏月在旁边都看着心惊,别到最后脑子不是烧坏的,而是磕糊涂的就不好了,急忙将他的头揽在怀里。
  他的头依旧热得滚烫,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因为发烧显得丰润鲜红。
  她很怕身边人这样不止不休地发烧。当年,子瑾就是这样将耳朵烧坏的,她自小就留下这个阴影,至今心有余悸。
  夏月幽幽地叹着气,又将盖在他额头上的湿帕子换了一面。
  可是他实在太烫了,连那冰凉的帕子也被烘得暖和,车上没有水,只能将帕子放在风里凉一凉,再贴上去。
  车窗帘子没敢放下,她一直紧张地盯着车外面,就怕车夫将他们拖到什么荒郊野外的,她不禁摸了一下身后藏着的那把刀,确定还在那里后,稍微心安了些,又将尚睿的手拢在手心里哈气。
  如此反复很多遍。
  他们骑着快马出来没什么知觉,心情又轻松,哪想回去的路程却那样漫长。
  她久久地绷着神经,眼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去,最后混沌一片。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一下,迷迷糊糊中还冒了一句:“朕要喝水。”
  高热烧得他嗓子都哑了七八分,语音呢喃,她只听清楚后面那个“水”字,便说:“忘记备水了,你只有忍一忍。”
  朦胧中听见这个声音,尚睿一个激灵,神志清醒了大半,顿时察觉自己失言,目光狐疑地审视了四周一遍,须臾,又闭上眼睛。
  夏月本以为他醒了,想着他们如此暧昧地依偎着,十分尴尬,鼓起勇气垂脸打量他,却发现他压根没睁眼,以为他大概还在梦中说胡话,于是又将额前的帕子翻了个面。
  而后,又将他一双冰凉的手揉搓了起来。
  尚睿合着双眼,有些舍不得睁开。
  一路上相安无事,夏月放下心来。
  进城后,她放开尚睿,挑开前面的门帘,给车夫指路,直接去了李季府上。
  到了李府门口,她客气地请车夫去叫门,自己又回身一看,发现他已经醒了,直直地坐在车里。
  她看着他,不知这中间的经历从何说起,嘴唇翕动,正要说话,却被匆匆而来的门房打断。
  李季得了消息,脸色都变了,从府里迎了出来。
  尚睿却撑着头,自己揭了马车的竹帘下车。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也没人来告知她后来他怎么样了,看他下车走路的样子,想来只要有李季在,是没有大碍的。
  她不知道的是,后来尚睿并未回去,而是待在李季府上。
  尚睿对李季说:“本来没什么大病,你就在这里给我抓点药吃了就好,免得回去叫御医记档,问东问西,惊动了皇后和太后,又是一阵唠叨。”
  哪知,刚喝了药没多久,他又发了一次高烧。
  在李季府里等了尚睿一天的明连,含着泪念叨:“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病成这样?这回宫去可怎么交代。”
  李季解释说:“皇上这是连日操劳,吃睡都不怎么上心,积劳成疾,又受了寒,才发了这么猛的热病。”
  李季又问:“姚大人,你们和皇上到底去哪儿了?”
  姚创没敢答话,未获尚睿的首肯,他怎么敢多嘴。
  明连迟疑:“现在要回宫吗?”
  姚创说:“皇上刚才说先不回去,那只有先留在李大人这里。”他这人一根筋通到底,尚睿说什么便是什么。
  尚睿被烧得全身发冷,浑身战栗着,待李季给他施了两次针才稍好。
  荷香去后院厨房的时候,听见煎药的动静,便回来告诉了夏月:“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瞧他做什么?要不是为了他,我早跑了。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将事情大致跟荷香说了说,除开她起心杀了他那段。
  “还有你,”夏月又伸着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脑袋,“早叫你走你不听,我今天要是狠下心懒得管他,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
  荷香抿着嘴笑:“小姐要是找着了少爷,给我托个梦什么的,我就开溜了。”
  “呸呸呸,”夏月道,“人死了才托梦呢。你得多恨我,才想要我给你托梦。”
  荷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两个人正在房里嘻嘻哈哈的时候,门外却来了人:“闵姑娘。”
  一个少年的声音,不太耳熟。
  “闵姑娘,你可是歇下了?”对方见夏月没有应声,于是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
  荷香去开门,发现来人是明连。
  明连不敢进屋,停在门口。
  “怎么了?”夏月在插屏后面的里屋问了一句。
  明连深深地作了个揖:“我们家公子念叨着姑娘的名字,请姑娘去看看。”
  夏月闻言呆怔,这人要是病了该找李季,要是没大碍了就回自己家去,找她干吗?
  “有什么事吗?我这都歇下了。”夏月婉拒。
  明连见她推辞,心中有些憋屈。刚才他在门口就听见主仆二人的嬉闹声,如今皇上为她受了凉,她还开心得跟遇见了喜事一样,连看也不想去看一眼……
  他又劝道:“我们公子此刻不太好,希望姑娘能去看看。”
  夏月见他这样,不好再推辞,只得将衣服穿戴整齐了,跟着明连走一趟。
  她看见尚睿的时候,李季正在给他扎针。
  李季抬眸察觉她的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尚睿躺在床上,衣襟微微敞着,胸膛露出来,锁骨下的云门穴和中府穴都扎着银针。待一炷香燃到一半后,李季将尚睿虎口和胸口上的银针都分别捻转几圈。
  小药童端着搁银针的盘子,一动不动。
  夏月不知道叫她来究竟干吗?
  她瞅了明连一眼。明连垂着脸,也不说话。
  她有些忌惮李季,被他救了一命,如今还寄人篱下,只好乖乖站在旁边等着。
  忽然,床上的人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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