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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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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燕然如何会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将那细瘦的手指攥在掌心,把人也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本想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或许就如耶尔腾所言; 那名雪衣妇人当真知道血灵芝的下落; 你让我去把她抓到。再或者,周杨二人既与她是一伙,说不定也会知道些什么,还有耶尔腾,逼供之下未必一无所获。希望仍在,我们别放弃; 先别放弃。
云倚风道:“我不想再找了。”
倒也称不上放弃不放弃,绝望不绝望。但在虚无缥缈的所谓“希望”,与两人相伴南下的切实好光景里,他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后者的。毕竟若当真只能再活半载一年,他当然想趁着这段时间,将先前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想去的地方,都一一达成心愿。西北是好,雁城春日高爽,夏日清凉,瓜果甜似蜜糖,但他实在不愿再闷在这寂静的将军府中,看对方每日为血灵芝满心愁绪、奔波操劳了。
“我连路线都看好了。”云倚风抬起头,“你就答应我吧,嗯?周幽王还烽火戏诸侯呢,王爷也该做些出格之举,放下军务与政事,跟着我逍遥快活去。”
季燕然用拇指轻轻擦过他的侧脸,眼底密布通红血丝,本想开口答应,嗓子却干涩到说不出一个字,心更是疼得乱七八糟——生平第一次,他是切切实实感到慌乱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就这么订下了。”云倚风靠回他胸前,“我给你十天,十天之后,我们便一道南下。”
……
“南下?”李珺是第一个知道此消息的人,心想,血灵芝莫非出现在了南边?
于是便赶忙道:“行,那我们尽快出发!”
“等一下!”云倚风捧着一盘盐津果子,从卧榻上坐起来,心平气和解释,“是我与王爷,两个人南下。”
为什么啊?李珺一头雾水,找东西这种事,难道不是人越多越好?自己虽说是个草包,可力气还是有一些的,万一需要在野林子里一寸一寸往过翻地呢?
云倚风虽说很感激他这一腔热血,但再感激也不想在风花雪月时还要带着此大号拖油瓶,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平乐王临阵脱逃,导致先锋队群龙无首,险些误了大事,王爷正生气呢。”
李珺将一张脸拉成苦瓜,这……我就算不逃,也不能真的率军作战啊,不开玩笑吗!而且我那时跑回来,是要向你报信的,若硬要说成救社稷有功,也不是不行——我哪知道七弟是做戏?
提到这件事,李珺倒是想起来算账了,将他的果子没收,正色问:“军中故意设下迷魂阵,你怎么连我也一起瞒了?难不成还在担心我会通敌,偷偷摸摸向杨家报信?”
“那倒没有。”云倚风回答,“莫说是你,连我也是在赶到战场后,亲眼目睹才知。”
李珺闻言挠头,也对,否则当日他不会那般命也不要地冲出雁城。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七弟怎么连你也要一道骗?
云倚风笑笑:“许是不想让我烦心吧,只天天待在将军府里,吃吃喝喝就很好。”
李珺想了一会儿,凑在他耳边说:“还有一个理由,七弟大概是对你心存愧疚。”毕竟只要他一个首肯,就能换得血灵芝。想要西北十座城池,固然是耶尔腾太过贪婪,但季燕然选择将计就计,一举攻陷葛藤部族,始终也逃不过一个“主动放弃血灵芝”,又如何能忍心亲口告诉心爱之人,我要选择国家与百姓,而非选择你?
怪不得啊,天天待在军营不回来!
云倚风将盘子夺回手中:“平乐王这般机智,在心里想明白便好,何必详细说出来,我又不会因此嘉奖你。”
李珺嘿嘿赔笑,行行,我不说了,那你看这江南——
云倚风一口回绝,休想。
李珺蔫蔫道:“哦。”
而灵星儿也被打发回了春霖城。
云倚风道:“出来这么久,清月该想你了。”
“那门主呢?”
“我与王爷也会回风雨门看看,但路上要走得慢一些。”云倚风遐想,“这时节一路南下,正是旖旎好风光,自不必步履匆匆疲于赶路,当然了,你不一样,你要着急回去看情郎。”
“什么嘛!”灵星儿被他说得脸通红,也不好好捏肩膀了,手下一使劲,将这嘴里没分寸的门主捏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险些落下泪来。
多吉也来向季燕然辞行。月牙被大夫照顾得很好,又有灵星儿天天陪着,还有李珺亲自挑选的脂粉香膏,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与当初那倾国倾城的碧瞳妖姬比起来,虽容貌黯淡平凡,眼神却温柔生动不少,偶尔一笑也是甜甜的。更重要的,有深爱她的人一直陪在身旁。
季燕然道:“我还有一事,想要与首领相商。”
多吉点头:“萧王殿下请讲。”
“逐月部族虽隐世不出,却对世间万物都有着独到的看法,令人耳目一新。”季燕然道,“他日若有可能,我想请诸位前往大梁王都,与皇兄、与众才子一道把酒言欢,畅谈古今,如何?”
多吉笑道:“重视文人与思想,萧王殿下当真与一般的武将不同。行,王爷既替我找回了月牙,逐月部族理应有所回报,那我们将来便在王城再聚首。”
至于耶尔腾、周九霄与杨博庆三人,在酷刑中几乎去了一层皮,却依旧没供认出血灵芝的下落。
林影道:“耶尔腾是骨头真硬,又对王爷恨之入骨,看着宁死也不会说。至于周扬二人,应该的确不知道。都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再审下去怕是会出人命,不好向皇上交代。”
“罢了,押回王城,交给皇兄吧。”季燕然道,“这回由你亲自率军,回王城述职。”
林影又道:“但杨博庆与周九霄,嘴里倒一直嚷嚷着,说有许多当年的内幕要告诉王爷,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堵住他们的嘴,一个字也不必讲出来。”季燕然道,“还有,回去时带上老二。”
林影低头:“是!”
平乐王就这么被打发了出去,悲悲切切,很是不甘不愿。
我是真的很想去江南。
青阳草原则是交于了乌恩与格根兄弟二人,由临近的云珠部族协助,应当能在半年之内,让那里恢复往日的平静。
“本王相信你们。”季燕然道,“将来定会是大梁很好的朋友。”
乌恩微微俯身:“定不负王爷所托!”
属于西北的、全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绵延的战火,终于能被熊熊燃烧的篝火所取代,火堆上架着肥美的牛羊,醇香的美酒注入瓷碗,整片夜空都是醉的。
梅竹松穿过人群:“咦,云门主不在?”
“云儿不喜喝这烧刀子,方才已经回了将军府。”季燕然递给他一碗酒,“前辈呢,要随银珠首领一道回千伦草原吗?”
“我不回去,我啊,要南下。”梅竹松坐在沙丘上,活动着筋骨道,“大梁有许多好大夫,好药材,我想亲眼去看看。不过王爷不必担心,我可不会与你们同行,中间还是会隔一段路的。”但也不会隔的太远,需要时,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的那种距离,就很好。
季燕然笑笑,感激道:“多谢前辈。”
远处有人唱起了歌。
饮下一碗呛喉的酒,在胡琴的悠扬旋律中,人们高声谈天哄闹,嚷嚷着不醉不归。
这就是西北的夜。
风吹草低,空旷辽远。
……
三日后,林影与李珺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回了王城。
灵星儿带着同门弟子折返风雨门。
其余部族也陆续离开了。
将军府里终于彻彻底底地安静下来。
云倚风在床上摊开包袱皮,在衣柜里翻了翻,在柜子里翻了翻,觉得样样都想带,又样样都没必要带。忙活一整个早上,将到处都刨得像烂酸菜缸,行李也没收拾完多少。
季燕然哭笑不得,我们是去江南,不是去逃难,不必将所有细软都卷在身上,这只鎏金的蛤蟆是怎么回事?
“喜欢。”云倚风紧紧攥在手里。
这理由……季燕然认输:“好,喜欢就带。”
而好吃的肉干、酸奶干、果干,样样都要弄上三四包,雷鸣琴也万万不能忘。
萧王殿下来者不拒,统统答应,还下令专门备了辆马车,好装这种类繁多的花式行李。
“王爷。”下午时,管家在外头禀告,“有一封丹枫城来的书信。”
季燕然嘴里被塞了半块杏干,此时正酸得龇牙咧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再一看信函的内容,更牙疼了。
“是什么?”云倚风问。
“江家要在五月推举新的掌门人,凌飞担心会有其他门派趁机捣乱,从而影响到整个丹枫城,所以想让我调拨两万驻军,帮忙护住城中百姓。”季燕然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江家若真出乱子,丹枫城乃至整个江湖,的确会受到影响。”云倚风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我们反正也会路过那里,到时候就顺便过去看看,若平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若有事,也能多帮着照看一些。”
“好。”季燕然点头,“就听你的。”
……
雁城里的百姓都舍不得王爷与云门主,所以两人选在了夜晚悄悄离开。
身后是越来越远的大漠与城门,云倚风骑在马背上,看四野浩瀚星海低垂,心中生出万般感慨:“可真好看。”
季燕然答:“是挺好看。”
云倚风强调:“我是在说星星好看。”
季燕然在他耳边亲一口:“我是在说你好看。”
“……”
嗯。
飞霜蛟一骑绝尘,向着远方奔去。
翠华紧随其后,四蹄踏碎星影,万古长风飒飒。
天幕深蓝,银河贯穿。
——大漠巫族·完——
作者有话要说:
云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亲自来丹枫城了!
江小九:喵喵喵?
第5卷 江湖风云
第106章 江门变故
春末的北方小城; 依旧透着丝丝凉意; 长街古旧,两旁的槐花树刚孕出细细花苞; 还只有米粒那么大。
做豆腐脑的婶子笑着说; 再过上半月一月; 这些花就都该开了,到那时; 满街皆是槐花香; 还能拿来烙饼摊蛋,是一口时令好滋味。
“两位客人; 是来这里探亲的吗?”她的动作很麻利; 也不耽误聊天。
季燕然守在摊子前:“我们只是路过此处; 住两天就要走……等一下,这碗多放些肉末蛋丝。”
婶子笑问:“给那位斯文公子的吧?他看着就像出自富贵人家,是吃惯了好东西的。”
季燕然答应一声,也笑着往身后看了一眼。
云倚风正坐在隔壁馒头铺前; 专心致志等着下一屉的豆沙包。今日早起天寒; 季燕然便让他多穿了两件; 也不再是素白轻雪纱缎,而是鹅黄的云锦——对,就是萧王殿下深爱的鹅黄。又轻又暖又飘逸,发带也是同色,长长两条垂下来,衬得整个人越发乖巧谦和; 也难怪婶子会将他当成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连往来行人路过时,也要忍不住多看两眼,赞一句品貌不俗。
热腾腾的豆沙包出屉,云倚风双手捧着咬了一口,立刻就决定要在这里多住两天。只是还未等他将这个决定告诉季燕然,城门的方向却突然进来了另一伙人。
另一伙极眼熟的人。
打头的男子身骑棕黑大马,约莫五十来岁,身形魁梧面堂方正,叫人一看便心生敬畏,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黎青海。自打上回长缨峰一事后,他其实对风雨门颇怀几分愧疚,毕竟若当时自己下令仔细搜查了,也不至于忽略洞顶墓葬,让云倚风白白受了那许多日的追杀。因此这晌一看到他正坐在路边吃包子,便勒紧马缰,主动过来打招呼,又行礼:“萧王殿下。”
“黎盟主不必多礼。”季燕然随口问,“怎么,这是要回陇武城?”
“是啊。”黎青海道,“前些时日去探望了子阳真人,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从前。”
他原只打算客套两句,说完就能走,云倚风却已经叫老板多煮了十几碗细面,热情道:“来,我请客。”
黎青海:“……”
季燕然也在旁道:“这里的豆沙包不错,本王再去替诸位买几屉来。”
“这如何使得。”黎青海赶忙道,“让小三子去就行了,王爷请坐。”
三言两语间,这顿饭就成了“非吃不可”,黎青海见惯人情世故,自然知道自己与云倚风的交情,远未达到“能令萧王殿下纡尊降贵,亲自去买豆沙包”的份上,便主动道:“门主是想问江家的事情吧?”
“只是好奇罢了。”云倚风并未否认,亲自将面替他拌好,“黎盟主去青云观探望子阳真人,怎么算都得路过丹枫城,江掌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黎青海道:“据说是病了。”
据说是病了。
这话若从街头百姓嘴里出来,倒还能说得过去,可堂堂武林盟主,面对江湖第一门派江家山庄的事情,能含糊其辞到这种程度,显然敷衍得有些过分。
黎青海叹气:“风雨门洞察江湖事,云门主理应能想明白,并非武林盟不管江家,而是实在难以插手。前阵子我的确路过了丹枫城,可就是那仅仅半日的‘路过’,江家众人都如临大敌,整座城亦戒备森严,几乎要将逐客令贴到我脸上来,又哪里还能登门去探望?”
落在云倚风耳朵里,这话就是半真半假。江家不欢迎黎青海是真,但即便没有这层理由,黎青海也断然不会想要主动探望江南斗。不过这也算人之常情,斗了大半辈子、乌眼鸡似的一对宿敌,其中一方突然就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了,黎青海没有在家门口挂个横幅出来敲锣庆祝,已经算是十分克制。
毕竟,武林盟主也是凡人嘛,而黎青海更是凡人中的大凡人,七情六欲都明显得很,在旁人面前还能装一装刚正不阿,但在风雨门门主面前,就连装都不必了。
吃碗面后,这一行人便匆匆告辞,继续北上。季燕然摇头:“江湖中前几年打来斗去,最后就推选出这么一个盟主?”
“功夫够高,资历够深,年纪够长,威望与地位都数一数二,所在的汉阳帮亦是赫赫有名的正派名门,舍他其谁?”云倚风道,“唯一能争一争的,就是江南斗了。”
“凌飞不怎么喜欢他那位叔父,也很少提及江家的事。”季燕然道 ,“平时回家探亲,都是待两三日就走,这回却一住就是大半年,还要筹备五月的掌门推选,也不知是打算自己接手,还是在家中选了个勉强过得去的。”
江家兄弟众多,叔伯更多,按理来说硬要找一个与江南斗差不多的,好像也并非难事。云倚风想了片刻,道:“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在雁城时,也同江大哥提过几句。”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风雨门的弟子出去做事,顺便带回了一个消息——有人说黎青海与江家的四少爷江凌寺有私交,而且交情还不浅。不过无凭无据的,当时也只听完就散,并未放在心上
江湖中,这种半明半暗的关系并不算稀奇。但怕就怕在,将来江凌寺会借武林盟的势力,与江凌飞为敌。而且黎青海好端端的,突然就跑去青云观探望那已经病了七八年的子阳真人,也挺奇怪。
云倚风难免担心:“不如我们还是赶几天路吧,免得江大哥吃亏。”
“不必。”季燕然替他掰开芝麻糖包,吹凉后递过去,“凌飞的本事,可不单单在带着你吃喝玩乐上,哪怕江家已经烂成了一窝蛇虫,他也能重新捡起来,再收拾得整整齐齐。”
云倚风狐疑:“当真?”
“放心吧。”季燕然看着他吃东西,“你既喜欢这小城,我们就多住几天,住腻了再走。”
云倚风笑:“那也成。”
如此,两人的话题便转向了别处,又同喝着一碗热汤,亲密极了。
神仙眷侣,眷侣神仙。
……
江凌飞道:“啊!”
江凌晨被吓得不轻,险些将手里的食盒扔在地上:“你鬼叫什么?”
江凌飞尽量心平气和:“你到底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江凌晨道:“至少等我成为江家新一任掌门。”
江凌飞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二百五的野心与自信到底是从哪来冒出来的。但骂是不能骂的,毕竟手脚还被这崽子捆着,内力也被银针封去九成,便只好摆出兄长的慈祥面孔,谆谆道:“即便萧王殿下答应借兵,你还真能率领那几万人马,大张旗鼓同大哥他们对着干?”
“我自有布局。”江凌晨冷冷道,“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吃吃吃。”江凌飞吞下一大口饭,又含含糊糊地说,“什么布局,讲给三哥听听。”
江凌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五花大绑的铁粽子对自己毫无威胁,又抱有一丝丝少年都难以避免的膨胀心态,便道:“江家人虽然多,可有能力争掌门之位的,用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再经过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现如今便只剩下了三方势力,五叔算一个,大哥算一个。”
江凌飞点头:“还有一方呢,我?”
江凌晨道:“没有你。”
江凌飞:“……”
江凌晨道:“是四哥。”
听到这个回答,江凌飞心里倒是有些意外,毕竟江凌寺这些年来一直低调行事,在外人眼里,应当是最没有威胁的那一拨人,却没想到会被面前这看起来有些……愣的少年发现端倪。
江凌晨嘴角一勾:“怎么样,没想到吧?”
江凌飞奉承:“确实没想到。你既这么聪明,不如再说一说,叔父这回离奇走火入魔,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何人所为不重要。”江凌晨道,“重要的是,这于我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凌飞听得牙根直扯:“不是吧?叔父当年可是亲手给你换过尿布的。现如今他受人暗害,你不想着报仇也就罢了,还‘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凌晨被他说得面上一僵,怒道:“我自会留他性命,再派丫鬟好生伺候!”
江凌飞心想,换过尿布就能留住性命,看来你也没坏到哪里去,说不定还能再抢救捞一把。
于是他继续道:“你既觉得我对掌门之位构不成威胁,不如解了这锁链,哥哥帮你夺权。”
江凌晨讥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你确实不是三岁,你今年十五岁,十五岁当个屁的掌门,当心被那伙老东西嚼得骨头渣都不剩。江凌飞把脏话都咽回去,苦口婆心道:“当上掌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做盟主了?再下一步,是不是还想率领群雄篡位打王城啊?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孙子在背后撺掇你?”
江凌晨将桌子一掀,怒气冲冲地走了。
饥肠辘辘的江三少痛定思痛,总结经验,下回再想骂弟弟,至少要先把饭吃完。
也不知西北那头怎么样了。
他虽然嘴上调侃,说季燕然断不可能借兵,内里却是真的担心对方会中计,将两万大军随随便便借给那二愣子弟弟,闯下什么不可弥补的祸患来。
……
而就在江三少饥一顿饱一顿,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牵挂无比的狐朋狗友,却正在替心上人摘桃花,还文绉绉扯了两句酸诗。
云倚风笑道:“王爷手中拿着桃花,念什么‘红杏枝头春意闹’。”
“意思到了就行。”季燕然咳嗽几声,将话题敷衍过去。两人一道慢悠悠往桃林深处走,直到看尽春景,听过春风,将那粉粉白白的花瓣盈了满满一袖,方才骑马回了客栈。
直到晚上休息时,耳畔仍残有浅浅暗香。
云倚风散着一头沐浴后的微湿长发,握住他的手,在纸上慢慢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又写,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季燕然侧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
第107章 出手救人
桃花谢了; 枝头上就会结出毛茸茸的小果; 偶尔掉落一两颗在地上,被马蹄踏碎后; 连泥土里也飘出果香; 弥漫着一股子夏初才有的青涩与清凉。
这一路风景烂漫; 果真如云倚风先前所想的那样,青山隐隐绿水潺潺; 春花夏雨皆有滋味。越往南; 天气便越暖和,临近丹枫城; 厚厚的狐皮大氅已经用不上了; 换成细薄绉雪纱; 浑身轻便不少。
许是因为心情轻松,连毒发也不像在西北时那般频繁,偶尔偷偷摸摸咳一两口血,倒不算什么大事——至少云倚风是这么认为的。此时他正在摊子前忙着尝果脯; 打算买几大包带给江凌飞。要登门做客; 总不能两手空空; 俗话说得好,隔城送果脯,礼轻情意重。
季燕然道:“我们是去帮忙的,即便要送礼,也该由他送给我们。”
“江府家大业大,人人各有心思; 依我看,江大哥此时八成已经焦头烂额了。”云倚风擦擦手指,“其实我不懂,他常年待在王城,极少回丹枫城,王爷为何就笃定,他能将一切都握于掌中?”
“谋权篡位这种事,也是要靠经验的。”季燕然道,“江府其余人,顶多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凌飞可是在王城里混了七八年,宫里宫外的明争暗斗,他见识过不少,亦参与过不少,光是眼界与手段便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云倚风皱眉:“但江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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