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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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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之后,谢含烟就一直盯着江家,却再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毕竟江南震亦非常人,而是一等一的高手,身旁又有护卫无数,堪称铜墙铁壁。但这样年复一年的盯梢,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江南震为夺掌门之位,先是暗中伤了江南斗,后又嫁祸于江凌旭;以及江凌寺与黎青海私下勾结,于盟主之争时往江南斗杯中下药,诸如此类的龌龊脏事,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玉英不屑:“江家外表光鲜,内里早已烂透了,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人!”
  云倚风纠正,我江大哥还是很不错的,江小九也还可以,就是傻了些。不过说起九少爷,就又有一个新问题,当初撺掇他去搞绑架的那伙黑衣人,是不是你们?
  玉英面露疑惑:“绑架?”
  不是吗?云倚风盯着她看了一会,道:“说谎长皱纹。”
  玉英闭上眼睛,不理会他这小娃娃一般的幼稚诅咒:“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若不信我的话,去仔细查一查江家的事情,便知真假。”
  查是一定要查的,云倚风心想,哪怕只为帮江大哥,也要把江家的事情搞个清楚明白。
  鉴于玉英只肯说这么多,季燕然便决定先将人带回丹枫城,在江家慢慢审。
  云倚风另派一队人马,昼夜兼程追上了孔衷一行人,对方果真正准备出海去投奔儿子,玉英在这一点上倒是未曾说谎。再一细问信中事,孔衷笑道:“那名妇人啊,我自是记得的。对方自称西南绣娘,手法出神入化,人也知书达理、雍容贵气,我自是仰慕极了,只是她性格高冷,鲜少说话,婢女也沉默寡言,我唯有远望美人,叹之羡之。”
  当然了,所谓“对皇家的深仇大恨”啊、“神秘的身份”啊,都是玉英在假扮孔衷时,信口胡扯来误导季燕然的,事实上孔衷压根就没同谢含烟主仆说上几句话,顶多偷窥两眼,对往事自一无所知。
  云倚风问:“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众人此时已经回到了江家山庄,玉英被关在最戒备森严的牢房里,因担心她会再度遁地逃走,便用精钢锁链挂住手脚,由数十名弟子昼夜轮番看看守。
  季燕然道:“她执意要让我们先去查江南震与江凌寺。”
  云倚风猜测:“是想替谢小姐完成心愿?”
  “也有可能是有意拖延时间,等着别人来救。”季燕然拍拍江凌飞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江家的地盘,人若丢了,我唯你是问。”
  江凌飞:“……”
  “想开点,替江家抓奸细呢。”云倚风夫唱夫随,及时安慰江三少。几人正说着,月圆圆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好奇地问:“谁是奸细?”
  “还没找到,往后姑娘也要更小心一些。”云倚风捏了块点心,“说说看,那位江五爷最近怎么样?”
  月圆圆撇嘴:“还病着呢,像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出门了,门下弟子也极少出现,走路时连头都不抬。”
  看这架势,江南震是打算织一颗茧,将苍松堂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彻底与世隔绝。
  自保也好,心虚也好,江凌飞道:“导致叔父走火入魔的罪魁祸首,我定会将他揪出来。”
  入夜,云倚风泡在浴桶中,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回的水就是清水,再也没有香气四溢的洛絮花油,云倚风十分欣慰:“看来圆圆姑娘今晚不当值。”
  “她原也不是丫鬟,只是对凌飞的朋友格外上心罢了。”季燕然替他将湿发挽起来,露出一截纤白脖颈,“还有一件事,白日里忘了同你说。”
  云倚风转身:“什么?”
  季燕然道:“与鬼刺有关。”
  派去南海的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找到鬼刺,弟子皆说神医自从上次离岛,就再也没出现过,还当仍在戴着蛛儿四处游历。而迷踪岛上也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必须要由鬼刺亲自处理的大事。
  那他去了何处?
  云倚风想了片刻:“若迷踪岛没出事,命根子花草没出事,他应当不至于丢下我不管。”毕竟那老疯子对血灵芝与解毒的痴迷程度,当初人人都看在眼里,没道理一下子就热情退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被人给绑了?
  季燕然点头:“有可能。”
  “我还是让风雨门弟子去查查看吧。”云倚风苦恼,“否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指不定下回再出现时,又会带来什么新的麻烦。”
  季燕然将他抱出来,用布巾仔细擦干,又在脚踝处亲了一口:“随你。”
  云倚风警惕地往后缩:“说正事呢,你先等……嗨呀!”
  季燕然在他耳边说:“云儿叫得可真难听。”
  云倚风:“……”
  由此可见,其实上回圆圆姑娘真的很冤。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有没有洛絮花油,萧王殿下都是一样的,兴致盎然。
  月色低垂。
  几个小丫头端着食盒,叽叽喳喳到处串门,互相聊聊天啊,再分食一些点心,前阵子死气沉沉的江家,因为有了新掌门嘛,现在总算多了几丝活泛气儿。
  监牢里,玉英正在闭目打盹。
  外头突然就传来了沉闷的“咚”声,像是守卫被打晕了。


第130章 圆圆姑娘
  来人蒙面黑衣; 一大半脸都隐没在阴影中; 手中握有一枚精巧的钥匙,恰能解开缠缚住玉英手脚的钢链。
  “走!”
  ……
  所有守卫都被打晕了;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 方才被前来交接换岗的同门发现。
  牢门大开着; 人犯早已不知所踪。大弟子赶忙去向江凌飞报告,整座山庄都被煮沸了; 火把蜿蜒成一条巨龙; 将漆黑的天幕也点燃了半边。
  云倚风自梦中惊醒,半撑着坐起来:“出了什么事?”
  “似乎是在抓人。”季燕然用被子裹住他; “你好好歇着; 我出去看看。”
  外头的人声都赶上山呼海啸了; 哪里还能“好好歇着”,云倚风拖着酸痛的身体穿好衣服,暗暗叫了一声苦。最近劳心劳力又奔波,两人难得有心情做一回风月快活事; 结果胡闹完刚歇下没多久; 就又要爬起来帮忙抓贼——着实遭罪。
  “没事吧?”季燕然用掌心托住他的后腰。
  “没事。”云倚风清清嗓子; 加快脚步走到江凌飞面前,“江大哥,出了什么事?”
  江凌飞无奈道:“玉英被人劫走了,正在全山庄搜查。”
  “……”
  幽深曲折的牢狱、戒备森严的守卫、还有以精钢铸成的枷锁,如此三样加起来,玉英还能被顺利劫走; 若说没有内奸,那简直太说不过去了。
  季燕然也是头疼,他自然不可能当真“唯江凌飞是问”,但当初之所以把人放在江家而非丹枫城府衙,就是看中此处更加安全、也更加方便,谁曾想,还真就出了事。
  江家已经被彻底封锁,但从夜半找到翌日傍晚,寸寸地皮都翻过了,也未能找到玉英的踪影。丹枫城四侧城门亦是紧闭,官府也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另更有十六支飞骑出城追逃,但究竟能不能找到——说实话,就连云倚风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以上麻烦是归属朝廷的,而对于江家来说,一等一的要事除了协助季燕然追逃,还有另外一桩,便是找出内奸,否则这样的事情还不知要上演多少回。谁能忍受脖子上天天悬着一把刀睡觉?于是诸位堂主纷纷聚于烟月纱中,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请江凌飞尽快找出此人,以正门风。
  小丫鬟没见过这种大世面,进来奉茶时战战兢兢,险些打翻了茶壶。
  江凌飞不悦道:“怎么是你,圆圆呢?”
  “回掌门,月姐姐她身子不舒服,一直没有出门。”小丫鬟道,“许是……许是昨晚染了风寒吧。”
  在江家内部,人人皆道江凌飞与月圆圆关系匪浅,将来那小丫头怕是要一步登天的。因此此时一听丫鬟说她不舒服,便都识趣道:“那我等先回去了,掌门还是去看看月姑娘吧,最近天寒,估摸是染了风寒。”
  江凌飞正嫌这帮人闹心呢,正好能有个借口寻清静,他独自去了月圆圆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方才有人来开。
  “少爷……不是,掌门。”
  “你喜欢叫我少爷,就继续少爷吧,我原也不怎么想当这个掌门。”江凌飞笑笑,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怎么一整天都待在房中,身子不舒服,找大夫来看过了吗?”
  他声音温和,眼里的光也温柔,月圆圆错开视线,道:“我想休息了。”
  说罢,也不顾江凌飞还要问话,反手就关上了门。
  “砰”一声,险些撞扁了江三少的鼻子。
  另一头,季燕然与云倚风还在逐一询问昨夜守卫。这群弟子也是倒霉,中了劫囚者的毒针,一个个口眼歪斜麻痹,说两句话就口水直喷,梅竹松检查过后,说至少得养上三个月,方能慢慢恢复,是西南那头的毒物。
  “命能保住,已是万幸。”云倚风道,“按照玉英供述中,她与谢含烟对江家诸事的了解程度,这眼线怕是养了不少时间。”
  由于没有一个守卫看清劫囚者的脸,所以江凌飞索性下令,家中人人都要说出自己当晚在做什么,并且需得有人作证。
  这样一来,当值的、喝酒的、甚至偷偷摸摸聚集在一起赌钱的,便成了首先获得清白的人。再往后,生病的、怀孕的、年龄太幼太老的,也纷纷脱离了嫌疑,还有睡在通铺上的下人,也皆能找到人证。反而是一群有地位的管家,既不像堂主少爷们有人护院,也不像其余人都睡在一个杂院中,单独的院落一落锁,里头的人究竟有没有趁黑溜出去,这谁能说得清?
  于是就是这么一群人,被拉到了江凌飞面前。
  好端端地过着富贵日子呢,突然就成了“内奸”,众人都莫名其妙、也惊慌得很,七嘴八舌替自己辩解,说一入夜就睡了,直到后半夜才被吵醒,什么都不知道。
  “睡觉啊,有证据吗?”云倚风随口问。
  人群中有个缺根筋的二愣子,觉得你这问题不是为难人吗?要是有证据,我还能被带到这里来?于是嗓门也大了几分:“云门主不也在睡觉吗?还有王爷与掌门,谁家睡觉不是关着门自己睡,难不成还要开门供人欣赏?”
  江凌飞纳闷:“你是谁啊?”
  “掌门,掌门勿怪。”说话的人是西院管家阿椎,他赶忙将儿子拉到身后,跪地道,“小三子他儿时发烧,往后就时常犯迷糊,不是有意出言冒犯。”
  阿椎的媳妇也慌忙道:“是啊,掌门,小三子他不是坏人,他也没那本事啊。不过、不过我昨晚的确见到过一个……有些可疑的人。”
  “谁?”
  “就是……月姑娘。”
  此言一出,云倚风与季燕然都微微一愣,江凌飞眉头紧锁:“说清楚。”
  阿椎媳妇说,昨晚自己一家三口人,的确是入夜就睡了,直到外头闹哄哄地开始搜人了,才被吵醒。因阿椎是西院大管家,自己便也出门去帮相公做事,结果就见月圆圆急匆匆穿过林子,跑回了住处。
  “今早管家问话时,我特意打听了一下,月姑娘却说她身子不舒服,一整夜都躺着。”阿椎媳妇道,“但我确实看见她了,三更半夜,穿着水红的衫子,绝不会出错。”
  她说得信誓旦旦,现场也安静一片,人人都在心里想,敢情这大张旗鼓地搜了半天,搞得家中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内奸却是掌门自己的人?
  云倚风试探:“江大哥。”
  “去将人带来。”江凌飞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态度好一些,别把她吓到。”
  弟子答应一声,暗道这关系果然不一般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担心会把人吓到,啧。
  月圆圆很快就被带到厅中,依旧穿着那身红衫子,模样有些憔悴:“掌门。”
  “昨晚去哪儿了?”江凌飞看着她。
  月圆圆答曰:“在房中,哪儿都没去。”
  “掌门。”阿椎媳妇在旁急道,“我确实看到月姑娘了,不会出错的!”
  月圆圆脸色一白,没再说话。
  “我也看到月姐姐了。”又有一个小丫头,怯生生道,“那阵天已经黑透了,月姐姐却要出门,在院中碰到后还聊了两句,说是要去给掌门送芙蓉糕。”然后没过多久,家中就出事了。
  桩桩证据皆指向月圆圆,而她本人也未辩解,只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便有堂主提议,不如将这丫头送往洪堂,好好审问,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江凌飞冷冷一眼扫过去,震得对方不敢再言。又放软语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管说出实情,我不会怪你。”
  云倚风也劝:“圆圆姑娘,这只是按例问询,你只消说出昨晚为何要出门,便能自证清白,我们才好继续往下追查真凶。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朝廷叛党,胡闹不得。”
  月圆圆握着拳头,一双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此时却变得通红,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咬牙道:“对,就是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江凌飞手指狠狠一错,将那白瓷茶盏捏得粉碎。
  云倚风吃惊:“真的是你?”
  “我是有苦衷的。”月圆圆并未理他,只是看着江凌飞,低声问道,“掌门,你会杀了我吗?”
  且不说叛党不叛党了,光是“内奸”这一条罪名,放在哪个门派都是重罪。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前任掌门之所以离奇遇袭,是不是也是月圆圆从中搞鬼,堂下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凌飞听得烦躁,单手狠狠拍裂身侧木桌。
  巨响之后,众人噤若寒蝉,一片寂静。
  “将人带回住处,好生看押。”江凌飞拂袖出门,“我会亲自审问。”
  包庇之意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
  众人自不敢反驳,却都免不了嘀咕,自古就有红颜祸水的说法,但那也得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妖姬,这一个圆脸盘子的喜庆丫头,何时竟也有了迷惑人心的本事?西南,西南啊……可别是对掌门下了什么咒术。
  挂着浅粉帷帐的卧房里,窗台上摆着几盆小花。
  月圆圆坐在床边,正在低头抹泪。
  江凌飞看着她:“为何要这么做?”
  月圆圆却问:“掌门会杀了我吗?”
  “掌门会。”江凌飞叹气,“你的三少爷不会。”
  他递过去一块帕子:“告诉我理由。”
  ……
  季燕然与云倚风在院外等了许久,江凌飞方才出来。
  “怎么样?”
  “只说自己有苦衷,才会带着对方前往监牢,别的一概不肯说,问急了便哭。”江凌飞道,“我相信她并非有意为之,也不想太过为难。”
  云倚风提议:“不如我去试试?”
  “再过几天吧。”江凌飞道,“内情是肯定有的,但她现在已经被吓坏了,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据她的供述,对方怕是早就出了丹枫城。”
  ……
  光线昏暗的山洞,有人正在仔细将生过火的痕迹掩埋。
  玉英已换了身衣服,道:“姐姐果真料事如神。”
  在她对面坐着一玄衣妇人,脸上贴着蜡黄面具,身形佝偻,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乡野病妇,断不会有人将她与名动王城的丞相千金谢含烟联系在一起。
  但面容虽改,缜密心思却不输当年,与卢广原朝夕相处时读过的那些兵书,全部融进了她的血液里。旁人是狡兔三窟,她便足足有三十窟。猜到季云二人不会轻易被骗,便与玉英定下计谋,暗中派人在外守着——若季燕然与云倚风离开孔家后,并未出城,而是消失无踪,便有可能是事情败露,此二人仍在不远处盯梢,那么就会请孔家对面的茶棚老板娘换上红裙,以提醒玉英实行新的计划,不必再来与自己相见,而是径直出城,将计就计被季燕然抓获。
  自然了,那些“一五一十”的供述,也是事先商议好的,至于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谢含烟道:“就要看那位萧王殿下,究竟有没有本事能分辨清楚了。”
  “那我们现在要回西南吗?”玉英又问。
  “你且带人先回去吧。”谢含烟看着远处,轻轻道,“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
  江凌晨也听说了月圆圆一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那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水红裙子姐姐?这……就算五叔是内奸,也比月圆圆是内奸要可信许多啊!
  云倚风手中端着一盘果脯,提醒:“若被五爷听到,九少爷怕是要跪祠堂了。”
  “五叔现在才顾不上我呢,他装病都快变真病了。”江凌晨拉着他坐在台阶上,“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觉得他有问题。喏,你看啊,叔父走火入魔时,门外护卫可都是苍松堂的人,偏就是因为太明显了,结果反倒没人怀疑。”
  “江大哥已经在查了。”云倚风道,“而且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你最好别去招惹。”
  一群堂主坛主各种主,轮番求见掌门,要求彻查老掌门遇袭一事,并且人人都将矛头指向月圆圆,这其中有当真担心江家安危的,也有看不惯江凌飞色迷心窍的——而且那算哪门子的色?怎么还就是舍不得了。
  “三哥说要亲自查,可也没查出什么啊,也难怪各位叔叔伯伯都不忿。”江凌晨被果干酸得直皱眉,“再这么下去,怕是掌门威信也会受损,你与王爷若有空,还是多劝劝他吧。”
  十五岁少年都能明白的道理,江凌飞自然也懂。但想彻底堵住众人的嘴,仅靠掌门之位显然不够,须得尽快找到谋害江南斗的真凶。于是整座江家山庄的气氛,便再度黑云压顶起来,像是又恢复了老掌门刚刚遇害的那段日子。
  而这其中最慌乱的,自然当属江南震与他的苍松堂。
  江南斗为何会遇害,江凌旭又为何会偏偏选在那日进山去私会于绵绵,这中间的缘由,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辛辛苦苦铺成的路,不仅没有通往掌门的位置,反而冷不丁就出现了一个深深陷阱,将自己困入其中,爬也爬不起来。
  城外山林,风飒飒吹过耳畔。
  子夜时分。
  这回江南震等了许久,黑衣人才姗姗来迟。
  “江五爷怎么今日找我?”
  “凌飞正在查大哥遇害一事,估计很快就要来苍松堂了。”
  “下药的人,五爷已经亲手处理干净了,而偷袭之人,他们可没本事抓到。江凌飞要查也是无凭无据,五爷慌什么?”
  “话虽如此,但我总是担心。”江南震眉头紧锁,“按照凌飞的脾气,怕是一年三年,都终要找出幕后真凶。”
  黑衣人啧啧:“看来此事一天不解决,五爷就一天不能安稳了。”
  又提议,既如此,那不如想个法子,彻底除去江凌寺,再制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反正他与黎青海素来交好,已经暗中害过一次江南斗,这锅交给他来背,也不算冤枉。
  江南震却被他这番话噎得胸闷:“都这种时候了,你竟还想着要继续杀人?”
  “否则呢?”黑衣人反问,“江五爷若找不到活人顶罪,就只能寻个死人推在前头。现在有理由、有能力动手的,除了江凌寺,莫非还能再找出第二个人?”
  这话粗听上去虽有几分道理,但江家四少爷不是街边阿猫阿狗,现在又全无谋划,若轻易动手,只怕是自讨苦吃。江南震心中烦乱,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却也为时已晚,只有长叹一声,转身回了江家。
  黑衣人冷嗤一声,身形一闪,也隐没在了重重夜色中。
  江家,苍松堂。
  火把正熊熊燃烧着,院中像是站了很多人,却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只有跳动的影子,在地上不断变化拉伸。
  江南震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他放慢脚步,犹豫踟蹰着,几乎想要掉头走人了。
  江凌飞坐在椅上,手中漫不经心晃着茶盏:“三更半夜的,五叔这是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去走走。”江南震佯装镇定,“怎么,有事?”
  “白天才看过三四轮大夫,说是床都起不来,晚上怎么就冒着秋风寒雨出去走路了,五叔也不怕婶婶担心。”江凌飞将茶盏随手丢在桌上,“咣当”溅起一片水花,沉声道,“带上来吧。”
  江南震面上虽不动声色,手心却已沁出一层薄汗。五名苍松堂的弟子被五花大绑拖了上来,皆是当日守卫,显然已经受过一轮刑,满身是血狼狈未定,磕头嚎道:“掌门恕罪,我们……我们确实不知老掌门遇害一事,只是那天下午,五爷曾派富森送来包子与卤肉,大家便去阴凉处吃了两口,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南震强辩:“苍松堂的弟子又不是铁人,吃喝拉撒也有错吗?”
  “没错,但偏偏富森在送完吃食后没多久,就夜半突发心梗,走了。”江凌飞道,“五叔谋划的好啊,一个人证都没留下,这本该是一轮无头案,好巧不巧,富森却留下了一封书信。”他指间夹着薄薄一张纸,“详细写下了所有罪行,怕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自己无缘无故死了,白白成为他人的替罪羊。”
  江南震厉声道:“不可能!”
  “富森身亡后,想来五叔已经派人,将他的房间仔细搜过一遍,却还是漏了这封书信。”江凌飞笑笑,“今日幸亏有云门主亲自出马,才会在夹缝中找到。”
  云倚风负手站在一旁,面色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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