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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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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头待了一整夜,谁知道你都摸过什么,万一去完茅房没洗手呢。
  还是躲远些好。
  季燕然生平头回被人如此嫌弃,瞠目结舌之下,刚打算开口教训一番,云倚风已经裹好外袍,抬眼道:“我知道,西北雁城的未婚姑娘们,此时正在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地羡慕我。”
  说这话时,他神情无辜,却又没掩好笑意,硬是从眼底泄出半分光亮,如同在湖面撒下一把金,波光粼粼,令这死气沉沉的天气也一并生动起来。
  于是季燕然无端就想起了“赏心悦目”四个字。
  他自幼长于皇室,性格嚣张又天生反骨,连能看顺眼的人都没几个,更遑论是看得舒服。若此事传到王城与漠北,只怕会引来众人称奇,排队瞻仰究竟是哪个狐狸……不是,奇人异士,竟能让王爷心旷神怡。
  云倚风全然不察这一惊天殊荣,还在催促:“快些擦把脸,随我一道去饭厅。”
  他衣衫穿得单薄,再被风一卷,哪怕是在惦记吃饭,看起来也分外超凡脱俗,翩若谪仙。可惜缥缈峰顶统共没几个人,又各自心怀鬼胎,只能白白浪费这大好风流,进到饭厅后,连柳纤纤都仅仅心不在焉打了声招呼,并无暇细细欣赏美色,倒是玉婶看得心疼,赶紧给他弄了一锅热乎乎的汤来。
  金焕问:“云门主昨晚睡得可好?”
  “还不错。”云倚风喝粥,“有季兄四处巡逻,我自然安心。”
  柳纤纤听得一愣:“季少侠昨晚一直在巡逻?”
  “睡不着,所以到处看看。”季燕然道,“不过风平浪静,也没发现异常。”
  “怪不得看着面露疲态。”金焕赶忙替他盛了一碗汤,“真是惭愧,季兄在雪中奔波一夜,我等却只顾着睡觉,不如这样,今天开始,大家轮番巡查。”
  “轮番巡查?”柳纤纤咬着筷子提醒,“先前就说了,这么大的宅子,一个人怎么巡得过来?况且若当真遇到了凶手,你能打得过吗?”
  金焕:“……”
  玉婶恰好在此时端着菜盘进来,忍不住插嘴:“不如大家搬到一起住吧,也好彼此照应。”
  她做惯了粗活,说话声音自然不小,众人这回却都像没听到一般,只顾各自沉默吃着菜。
  饭厅里再度气氛诡异,玉婶不安道:“是我多嘴了。”
  云倚风一笑:“婶婶说得也没错,对了,粥还有吗?”
  “有有有,我这就去盛。”玉婶赶忙接过空碗,看着满桌刀剑心中后怕,战战兢兢险些没端稳。云倚风拍拍她的手背,示意没事。在这种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前提必须是所有人相互信任,而不是现在这样,彼此试探、彼此算计。
  为了打破尴尬,金焕主动道:“其实只要盯着西暖阁就够了。”
  “为何笃定是暮成雪?”柳纤纤并未参与众人昨晚的对话,不解地问,“有证据了吗?”
  金焕看了眼金满林,见他并无反对的意思,于是将阴鬼血宅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养鬼?”柳纤纤听完柳眉倒竖,拍桌怒道,“姓岳的疯了吧!”
  云倚风安抚:“这也只是金兄的猜测,柳姑娘先别激动。”
  “那现在要怎么办?”柳纤纤又追问,“这血宅杀人有什么讲究,云门主知道吗?我们倘若能避开时间,是不是就安全了?”
  云倚风摇头:“这些旁门左道的血腥巫术,武林盟曾明令禁止,风雨门又怎会收集研究,我对此一无所知。”
  “那……”柳纤纤看着众人,急道,“难不成就只能坐着等死?若凶手下回再来呢,总得想个办法啊!”
  她说得焦虑,而院外也适时传来一声尖锐惊呼,“噼里啪啦”碎裂声不绝,像是出了不小的乱子。
  金家父子脸色一变,率先拿着刀剑冲了出去,其余人紧随其后,一起呼啦啦涌入厨房里头,却并没发现所谓“凶手”,反倒是玉婶跌坐在一堆碎裂瓷盘中,面色煞白、惊魂不定。墙角立着的碗柜四分五裂,周围墙壁上扎满了纤薄刀片与银针,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这是怎么回事?”柳纤纤吃惊,“婶婶,你……”
  金焕眼尖,上前一把拽过玉婶的胳膊,扯下了她的皮腕套。
  那是江湖里常见的暗器匣,不过做工要精巧许多,用白色鞣制革包着金属,看起来价格不菲。而根据目前碗柜与墙壁的惨况来看,杀伤力也相当惊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一个粗使大婶身上。
  金满林厉声呵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婶抖若筛糠,吓得说不出话。云倚风上前将人扶起来,替她拍拍粥饭残渣,转身解释:“金掌门别误会,这暗器是我送给婶婶的,最近不太平,正好用来防身。”
  “云门主送的?”金焕闻言翻过皮腕套检查,果然就在靠近内侧的地方找到了飞花逐云,是风雨门的烫印标记。玉婶这时也缓过来一些,颤声说道:“我方才盛粥时不小心,将机关撞了一下,结果厨房就变成了这样。”
  “这就是婶婶不对了。”云倚风扶着她坐下,嘴里埋怨,“先前我警告了多少次,说此物阴毒,使用时需得万分小心,怎么还是闹出事来,下回可一定要记住了。”
  玉婶尚未答话,柳纤纤先在旁苦了脸:“不是吧,还有下回?这机关看着忒吓人,婶婶又不会用,云门主就不能重新找个别的吗?”
  “上山时没带多少暗器,这个最好用。”云倚风坚持,将腕套接过来道,“待我重新装好毒针,晚上再送来给婶婶。”
  还有毒?柳纤纤一听更是后怕,连连摆手道:“婶婶还是别和我睡一张床了,这机关触发时,别说是一个人,就算再来十个高手,只怕也难逃一死,我可不想在睡梦里丢命!这样,我从今天开始打地铺。”
  金焕吃惊道:“果真这么厉害?”
  “数千毒针齐发,谁能躲得过。”柳纤纤说完又道,“云门主,你今天哪里都不准去了,就待在厨房里,好好教玉婶用暗器匣,否则这种事再多来几回,怕是整座赏雪阁都要塌。”
  云倚风态度很好,一口答应,又让季燕然取过笤帚,说要帮忙收拾厨房。金家父子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后头见柳纤纤已经走了,便也告辞离开。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云倚风方才对玉婶道:“婶婶刚才吓坏了吧?”
  玉婶悄声说:“我就按照云门主教的,将那暗器对准碗柜按了下去,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样一来,无论凶手是谁,都知道婶婶不好惹了。”云倚风帮着将地扫干净,“不过现在局势微妙,平时还是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玉婶叮咛,“云门主也要多留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云倚风笑笑,“此番下山后,寒雾城怕是不能待了,我会重新替婶婶全家寻一个好去处。”
  玉婶问:“要搬去哪里?”
  云倚风也问:“要搬去哪里?”
  季燕然茫然和他对视:“……”
  原来这事归我管?
  云倚风拍拍他的胸口,快些!你大小也是个王爷,还安置不了一户农家?
  季燕然无奈:“若不嫌弃,那便一道去王城吧,家宅田地这些事,我来置办。”
  一脚跌进繁华都城,还能有田有地,玉婶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倒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惧怕。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厨房,季燕然坐在桌边,陪云倚风重新将机关匣修好,随口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云倚风在火上烤了烤手,“天气可真冷。”
  这阵又不热了?季燕然摸了一把他的脸,如冰寒凉。
  云倚风问:“宫里有高明的御医吗?”
  “有,很多。”季燕然熟练解下自己的大氅,裹住那瘦削肩膀,“待下山后,我带你去一一看过,还有个漠北军医,叫老吴的,他见过不少巫术奇毒,应当也能想想办法。”


第13章 神秘黑影
  “老吴”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厉害大夫。云倚风笑着问:“打仗的时候,也会遇到巫蛊术吗?”
  季燕然拨旺炉火:“前些年漠北匪帮横行,勾结西域妖人,闹来出的幺蛾子不比中原武林少,也害了不少百姓的性命。老吴是我的先锋副将,他出生在西北边境村落,极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打仗时能帮不少忙。”
  云倚风“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连军医都只是半吊子。
  过了一阵,天上日头被厚云遮去,厨房里的光线倏忽变暗。云倚风停下手,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季燕然见状,起身替他点燃油灯,又从柜子里寻出香软云片糕,放在火边慢慢烘烤。玉婶端着簸箕进屋,看到后笑着说:“季少侠这般心细,可见是个会疼人的,也不知将来要娶了谁,那小娘子真真顶有福气。”
  “是啊。”季燕然单手撑起下巴,跟着一道感慨,“不知谁能这般好命,真是羡慕。”
  云倚风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将那暗器匣重新戴回玉婶胳膊上:“好了,婶婶以后若遇到危险,不管有没有看清对方是什么,都只管往下按机关,记没记住?”
  “是,记住了。”玉婶道,“云门主也快些回去歇着吧,这厨房里油烟重,别熏着了。”
  季燕然发现,模样生的白净标致些,在婆姨婶娘面前的确颇占便宜,比如这冰雪捏的病秧子,哪怕只是站在灶火旁,都会被担心熏了烫了,恨不能弄个银罩子将人装起来。而像老吴那种五大三粗的莽夫,待遇就完全不一样,即便他将半个脑袋架上柴堆,估摸都找不到人心疼,反而还会帮着浇油添柴。
  无辜被念许多次,在寒雾城外的某条山道上,老吴使劲打了个喷嚏。
  这东北可当真是冷。
  他一踢马腹,加紧速度追上了前头的人,不放心道:“我说林影,你与王爷都跑来东北,边关那头确定不会出事?”
  被吴所思叫住的年轻人样貌英俊,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一身黑衣劲练华贵,眉目间一半透着桀骜锐气,另一半写满“不想说话”,只恨不能立刻找座仙山拜师,给自己弄个防唠叨的结界出来。
  但吴所思显然觉悟不够,还在催促:“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大家可还一切安好?王爷有没有再大手大脚乱花银子?张骁的腿伤养得怎么样了?还有雁城月老庙前头的那口井,挖完了吗?”
  林影嗡嗡耳鸣:“挖井你也要管?”
  “我当然得管,这是玄妙大师算出来的,月老庙前弄口井,有了活泛仙气儿,咱王爷就能立马成亲。”吴所思一拍大腿,哀哀叫苦,“你是不知道,在王城这段时日,老夫人少说也催了八九十回,给我烦得哟……”
  林影眼皮子一抽筋,只觉又见了世面,这吴妈竟还能有嫌别人烦的一天。
  吴所思继续悲鸣:“老夫人想王爷成亲,都快想出魔怔了。你说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帮王爷多留神,半年前出嫁的那杜家小姐,我觉得就很好,唉,可惜被马大财主的三儿子抢了先。”
  山间冰天雪地,林影并不是很想将他按在地上打,因为会手冷,于是尽量和颜悦色了一下,耐心道:“即便上街随便抓个姑娘拜堂,也得先解决了舍利子的事,行了,叫兄弟们收拾一下,准备进城吧。”
  说完之后,他甩手一抖马缰,一骑绝尘将众人抛在了身后。
  “你看看,你看看,哪有这样带兵的。”吴所思连连摇头,又操心劳力地指挥,“来来来,大家都跟紧啊,走路仔细着些,千万别让马蹄打滑。”
  ……
  赏雪阁里,云倚风将手指缩入袖中,叹气道:“原先只觉得四季当中,落雪最美,可一直看着纯白,却也厌烦。”
  “该厌烦的不是雪,是人。”柳纤纤恰好从小路走过来,“不谢谢我吗?”
  云倚风问:“谢什么?”
  “玉婶啊,方才在厨房时,我帮你将那暗器匣好一番吹,金家父子可都听得一清二楚。”柳纤纤道,“就算他们先前当真有贼心,这阵只怕也没了贼胆。”
  云倚风没接这话茬,却把目光落向她手中的红梅花枝:“姑娘如此好兴致?”
  “这是折给玉婶的,西暖阁里那人要吃红梅糕。”柳纤纤道,“反正这宅子里不管是闹鬼还是闹杀手,全部吓人得很,我谁都不想得罪,也不想再同你们这些男人说话了。”
  对方语调娇蛮,季燕然识趣侧身让开路,看着她一路跑远后,原想再问云倚风两句,扭头却见他还在盯着柳纤纤的背影,眉心紧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
  晚饭席间众人围坐,依旧吃得沉默不知味,玉婶见云倚风一共也没动几筷子,便偷偷捡了一食盒卤味,让两人带回去煨着当宵夜。飘飘阁里头,火盆正烧得旺盛,季燕然关上门后问:“还冷吗?”
  云倚风摇头,将手放在炉子旁慢慢取暖:“院里妖风阵阵的,听了闹心。”
  “你猜今晚还会不会出事?”季燕然将卤味打开,递到他面前。
  “不好说。”云倚风捡了个鸡爪子啃:“不过外头没有月亮,四处漆黑一片,也没法再去白玉塔了,还是安心睡觉吧。”
  他吃相文雅细致,又颇为熟练,在季燕然眼里,挺像某种皮毛雪白的漂亮小兽,能盯着看上一炷香也不厌烦。当然,这话说出来八成要挨打,于是萧王殿下摸摸下巴,掩饰性地问道:“你经常啃这些小骨头?”
  “嗯?”云倚风停下手,想了想才回答,“大骨头我也啃。”比如风雨门过年时的半扇杀猪菜,就挺好吃。
  季燕然笑道:“将来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西北,那里有烤全羊和最好的牛肉。”
  “好说。”云倚风擦擦手指,“只要能拿到血灵芝,别说是西北军营,就算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追随王爷。”
  季燕然:“……”
  他很后悔自己挑起了这个话题。
  幸好,云倚风这回并没有再双目殷殷说些“大恩大德”“彩衣娱你”之类的话,专心啃完小半盒卤味后,就心满意足洗漱上床。熬了这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余毒燥热退去,他打算裹起棉被好好睡一觉。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子时,大雪再度掩埋了半座山庄,细细听来,甚至能辨出木梁负重的微弱涩响。
  季燕然双目微闭,就算已经两日未眠,依旧睡得很浅,因此当窗外铃声乍起时,他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
  叮铃。
  叮铃铃,叮铃铃。
  那声音极清脆,初时只是一两串铃铛轻晃,转眼却已连成一整片,压过了雪吼与风啸。再过一瞬,整座赏雪阁的蛛丝都被掀翻搅动,共同响得疯魔而又急促,刺耳尖锐的声音,如万千鸟雀空蝉深夜齐鸣,甚至显得有些凄厉了。
  云倚风单手握剑冲出飘飘阁,白色身影一飘即逝,真如一抹风间轻云。花园中,有黑影就地打了个滚,试图甩掉身上缠着的蛛丝银铃,却反而越挣越紧,眼见已经中了陷阱,他索性就那么爬起来,带着一身“叮叮当当”的狂放声音,拼命向赏雪阁外冲去。
  “站住!”金焕听到动静,也提刀冲出观月阁,不料恰好与黑影碰了个照面。他虽学武不精,但毕竟是走惯了镖的,实战经验自是不缺,当下就与对方厮杀起来。七八招后,黑影扬出两把匕首,径直攻往下半身,金焕本能地后退闪避,还未等他再度稳住身形,黑影已经攀上墙头,朝着反方向急急跑去。
  “金兄。”云倚风将金焕扶住,“没受伤吧?”
  金焕惊魂未定,伸手指道:“往那边跑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妖物,身上坑坑洼洼的。”
  妖物?云倚风心中起疑,还欲多问,却见季燕然已经越过墙头,自己便也拉着金焕追了过去。风刚好在此时吹散了厚云,露出大半银盘圆月,令四周景象开始明亮。黑影依旧逃得极快,连滚带爬姿势诡异,乍一看的确挺能唬人,不过云倚风很快就判断出来,那并不是妖物与野兽,而是人,一个不断挥刀想要割去蛛丝、颇为狼狈的人。
  挂着一身铃铛逃跑,听起来又蠢又无生路。黑影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没想过要躲藏,而是一路冲向后山绝壁,闭着眼就往下跳。
  赏雪阁建在孤峰之上,前头是狭窄山路,后头是险峻悬崖,终日云雾缭绕,千丈巍巍。
  见对方想要寻死,季燕然纵身一跃,抬手在空中扫出一道凛冽剑气,于绝壁边缘炸开层层积雪,直将黑影逼得连连后撤,一屁股慌乱坐在地上。前头既有高手挡道,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双手一撑脚下一蹬,踩着冰凌就想滑往另一边,却刚好遇到云倚风,飞鸾素剑铮鸣出鞘,挑住那毛皮衣领往后一甩,生生将已经落下绝壁的黑影又带了回来,凌空划出一道弧线,栽进厚雪摔了个七荤八素,再也动弹不得。
  金焕紧走两步,上前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想看看究竟是谁。
  黑影脸上沟壑遍布,眼若血红牛铃,从嘴里“噗”吐出一股浓烟。
  云倚风见状惊道:“金兄小心!”
  金焕猝不及防,先是被他的诡异样貌吓了一跳,又被糊了满脸的刺目烟雾,视线骤然模糊,胸口也被狠狠踢了一脚,亏得有云倚风及时赶到,才没有踉跄滚下雪沟。
  黑影趁机爬向崖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藤蔓,单手荡着就往山谷深处飘,一边“呱呱嘎嘎”地笑出声来,显然得意至极。
  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回音尚未消散,藤蔓就被人一剑砍断。身体骤然失重,他倒是不慌,反手又握住另一根,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而就在他要换第三根藤蔓时,一道白色疾风突然呼啸而至,手腕也随之传来剧痛。
  黑影心底骇然,还没等他分辨出面前究竟是鬼是神,身体就已被人高高抛起,眼见下方就是万丈悬崖,而那白影却反而飘向另一方,全然没有要接住自己的意思,这不可一世的嚣张贼人终于白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季燕然一脚踏上绝壁,如猎鹰般掠过空中,单手为爪狠一发力,将黑影重重丢至众人面前。
  “咚”一声,震得四周雪渣子乱飞。
  想必命也去了半条。
  季燕然旋身落入雪中,微微挑眉道:“阁下好身手。”
  “过誉。”暮成雪神情疏离,语调也是冷的。
  云倚风搀着金焕,两人一起走了过来。那黑烟里不知藏有什么毒物,能让人顷刻失明,金焕此时眼前一片模糊赤红,难免慌神,虽不至于哆嗦嚎啕,双手却也始终紧握着云倚风的胳膊,几乎要将那细韧骨头一并捏断。
  “这人还没死吧?”云倚风担忧,“金兄眼睛伤得不轻,山上又没有大夫,还得从他嘴里往外掏解药。”
  季燕然道:“留了口气,先带回赏雪阁再说。”
  “多谢……多谢诸位。”金焕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牵住云倚风的手,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回走,一颗心也如这雪地一般,七上八下,惶惶不知深浅。
  “对了。”行至途中,云倚风又问,“金掌门怎么没出来?”
  “我爹他早年中过毒,身体一直不好,须得靠着白参紫蓉补丸调养。”金焕道,“那药服下之后要静心运功,否则极易气血逆行。今夜听到银铃骤响,我担心外头会有危险,便让他躲在了床下……此事说出来也真是惭愧,还请诸位莫笑话我们父子这般贪生怕死。”
  “怎么会。”云倚风宽慰,“金兄这般安排,可谓孝勇两全。只是回去之后,金掌门看见金兄双目受伤,八成又要担心了。”
  金焕叹气道:“是我自己疏忽,怨不得别人。”
  季燕然突然问:“咦,那小丫头呢?”
  “那小丫头在这里。”花园中传来一声幽幽回答,咬碎了牙在说。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柳纤纤捂住流血手臂,正坐在一蓬枯草上,娇目灼灼,几欲冒火。
  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像是气得不轻。


第14章 后山藤蔓
  金焕双目失明,也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了何事,听到柳纤纤的声音,便小声问云倚风:“怎么了?”
  “是柳姑娘。”云倚风答道,“受了伤,这阵正坐在花园里。”
  同病相怜,金焕不由关切:“也是被这贼人用毒烟偷袭?”
  “什么贼人,什么毒烟,我压根就没有遇到!”柳纤纤伸手指向暮成雪,气不打一处来,“提把剑就能随随便便砍人了吗?敌我不分,你算什么杀手!”
  金焕听得稀里糊涂,越发焦躁茫然,云倚风在一旁及时解释:“柳姑娘像是和暮公子打了一架。”
  暮成雪皱眉道:“方才分明就是你斜里杀出来,硬往我怀里撞。”
  “呸!”柳纤纤挣扎了一下,“快些将我的穴道解开!”
  她嘴上刁蛮,眼睛却已经红了起来,在这寒风天里被打伤,还要被一群大男人围着说些“往怀里撞”之类的话,饶是再骄纵任性的姑娘,脸面上估摸也挂不住。见这小丫头嘴一瘪就要哭,云倚风上前替她解了穴,安慰道:“伤口看着不深,不沾水过几日就会好,先说说看,你与暮公子怎么就打起来了?”
  柳纤纤勉强站起来,又瞪了暮成雪一眼:“我又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先前送了许多次饭,也没见当面说个‘谢’字。”
  众人听她气呼呼说了半天,才大致弄明白,原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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