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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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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杀了我吧。”
  “我为何会有你这样的废物儿子!”谢含烟怒不可遏,“滚去暗室,好好跪着反省!”
  江凌飞转身离开大殿。
  身后依旧是愤怒的叫骂,还有花瓶被重重砸碎的刺耳声音。
  ……
  “名动大梁的丞相千金谢含烟啊,知书达理,才思敏捷,品行端庄,温柔如水。”
  暗室幽黑,江凌飞直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又想起了先前在王城时,云倚风说过的这段话。他当时就在想,那昔年里温柔如水的美人,现在早已换了另一副模样。时间或许真的能改变太多东西吧,善与恶、黑与白、对与错,他知道母亲在年轻时所遭受的所有苦难,那些惨痛的经历,早已被她讲了千回百回,而自己心中对先帝、对太后、对皇上的恨意,也大多因此而起。为父报仇,听起来似乎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他原以为母亲口中的“报仇雪恨”,结局无非是帝位易主,杀了该杀的人,但现在看来,却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眼前景象逐渐模糊起来,那两支跳动的白烛,变成了两只奇异的眼睛,闪烁不定。江凌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失去知觉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向着一边歪去。
  世界也被黑色的雾气缠满了。
  这般不见天日的血腥梦境,江凌飞浑浑噩噩地想着,还是不要梦到干娘了吧,就让她好好待在王城里,赏花赏景,悠闲和气。
  ……
  云倚风端来一碗药:“我让军医多加了两把黄连,给王爷清清火。”
  季燕然一饮而尽,皱眉:“确实苦。”
  云倚风仔细观察了他一阵,道:“骗你的,今日黄连减了量,多添了两把山楂,味道该是酸甜才对。”
  季燕然:“……”
  季燕然只好承认:“嘴里还是尝不出味道,怕你担心,所以想瞒着。”又强调,“但我跟军医说实话了,真的。”
  “下回不准再撒谎。”云倚风坐在他对面,“有个好消息。”
  季燕然问:“什么?”
  “地蜈蚣已经推算出了地宫入口,共有两处。”云倚风打开地图,“这两处与其余四十七处皆不同,是不会随着阵法而改变的,更无法以机关彻底封死,便是书中常常提到的‘生门’。”
  季燕然道:“换句话说,我们现在随时都能攻入地宫?”
  “因这两处门无法封死,所以周围八成布满暗器与毒瘴,稍不留神,就会被穿成筛子。”云倚风想了想,“你说,江大哥会不会帮帮我们?”
  “不好说。”季燕然摇头,“但我还是先前那句话,凌飞本性虽不坏,也不能全指望他。”
  “嗯。”云倚风摸摸他的脸,“指望不了江大哥,那我便指望王爷,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季燕然戎马征战十余年,还从没这么扎实地卧过床,虽说俗语有云,久病床前多情人,但那也得是悠闲自在时,心上人有个不打紧的头疼脑热,抱在怀中慢慢哄着,方才能领略个中乐趣。哪里能是现在——瘟疫肆虐,百姓流离,四野动荡,莫说是你侬我侬的“多情人”了,就连吃饭都得往外挤时间。
  云倚风感慨:“自打遇到王爷,像是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萧王殿下仔细一琢磨,还真是。
  便哄他:“往后都给你补回来,在萧王府里弄个珍珠翡翠红蓝宝石大床,铺满锦缎的那种。”
  李珺站在门外,心想,啊,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审美。
  看来七弟身体并无大碍,至少没被烧昏头。
  不过在地宫中,江凌飞的头倒是真被烧昏了。他自连绵噩梦中惊醒,只觉嘴角干裂,吞咽时喉头如被插了一把尖刀,五脏六腑也是蜷缩痉挛的。呼吸粗重地抬起头,却没见到母亲,床边坐着的只有玉英。
  “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玉英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来,“你想救季燕然,多求姐姐两句,也未必就拿不到解药,再不济,去偷也好,去威胁鬼刺也好,怎最后就偏偏选了这蠢法子?”
  江凌飞只问:“母亲呢?”
  “姐姐被你气得头昏,正在床上躺着。”玉英从袖中取出白瓷瓶,“这里头的药,能救两个人。”
  江凌飞拔下瓶塞,往嘴里倒了一半:“多谢英姑姑。”
  “要谢便谢姐姐吧,若无她默许,我也拿不到这解药。”玉英替他沾了沾额上薄汗,又耐下性子,“你应当清楚,姐姐对李家人、包括季燕然都恨之入骨,却到底还是遂了你的心愿,她心里是极疼你的,只是因卢将军一事,所以有些……疯疯癫癫罢了。”
  “我知道。”江凌飞看着手中瓷瓶:“这药多久能起效?”
  “半个时辰。”玉英道,“这解药珍贵难制,别的大夫就算拿到,也无法配出一样的方子,你且送去救季燕然吧,就算是还清萧王府给你的恩情,往后切莫再如此冲动,让姐姐失望了。”
  江凌飞攥紧瓷瓶,心不在焉应了一句。
  ……
  李珺正在桌边喝茶,突然就被人敲了下脑袋,顿时惊得跳起来。
  江凌飞一把捂住他的嘴:“是我。”
  看清来人是谁后,李珺立刻心花怒放,透过指缝艰难地问他,你想明白了?
  江凌飞松开手:“我是来给王爷送东西的,这是解药和书信,你替我转交给云门主。至于地宫里有没有更多人质,我暂时还没有查清楚。”
  李珺高兴道:“好好好!”
  又关切:“脸色怎么看着不大好?隔壁有云门主亲手炖的大补汤,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弄一碗来!”
  江凌飞:“……”


第151章 一群木匠
  云门主亲手炖的大补汤。
  这十个字光是听一听; 便很要老命; 连带着牙根子也倒了一片。江凌飞推开李珺,开门想要离开; 却见大补汤的主人正站在门外; 双手叉腰; 气势十足。
  “……”
  云倚风挑眉:“跑什么?”
  江凌飞后退两步,纵身跃至窗外。院中巡逻守卫受惊不浅; 纷纷拔出长刀; 正欲追上前去,眼前便又飘过一道雪白飞影; 以及随风撂下轻飘飘一句:“谁都不许跟来!”
  李珺赶忙趴在窗户边; 却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剩黑漆漆一片天。
  夜晚凉风自长街穿过,吹在身上泛起一层秋日寒意。江凌飞一路飞掠出城,身后人却还在紧追不舍,大有一路跟进瘴林的意思; 被逼无奈; 他不得不半剑出鞘; 接下了当头而来的呼啸飞鸾。“当啷”一声,星点火光溅出,两人在林地边缘过了近百招,江凌飞看准时机将他打落在地,鬼首剑鞘架上脖颈,无奈道:“你非我对手!”
  “我知道。”云倚风四仰八叉坐在地上; 抬着头,倒是淡定得很,“但我轻功好,跑得快。”
  江凌飞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
  云倚风继续道:“还有,江大哥必然不会伤我杀我绑架我,所以就算轻功好,也懒得费力跑。”
  江凌飞摇摇头:“回去吧。”
  “难得你我都有空闲,”云倚风搬出“来都来了”大法,“不如坐下聊聊?”
  江凌飞:“……”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有河有树影,有花有弯月。
  “可惜没带酒。”云倚风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从中倒出几粒糖,“吃吗?”
  江凌飞拿过一粒,放进嘴里一抿,酸甜。
  “王爷喝的药酸苦,我便备了这些糖,不过瘟疫来的凶猛,他最近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云倚风抱着膝盖,“你呢,过得还好吗?”
  “我问母亲要来了治疗瘟疫的药物,应当是有效的,不过在王爷服用之前,还是多寻几个大夫看看吧。”江凌飞道,“至于其余人究竟在不在地宫,我还得再仔细找找。”
  云倚风道:“没说过得好不好,那便是不好了。”
  江凌飞看着远处,只回一句:“人各有命。”
  “那治疗瘟疫的药,应当不好偷吧?”云倚风试探。
  “不是偷来的,鬼刺藏得隐秘,连我也不知他人在何处。”江凌飞道,“不过试药的巨象倒是还剩下一头,所以我便取了脓疮,也一道染上瘟疫。毕竟母亲虽恨我不争气,却也不至于见死不救,算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云倚风皱眉:“江大哥。”他实在忍不住,又想重复一回谢含烟小产一事,的确是真的,千真万确那种真,所以这娘的身份吧……
  江凌飞却道:“那该是我的弟弟。”
  云倚风:“啊?”
  “在谢家出事前一年,我就已经出生了,因过分瘦弱,谢家又已隐隐出现颓败的苗头,母亲便将我秘密送出了王城。”江凌飞道。
  “这样啊。”云倚风想了想,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在江三爷夫妇离开清静水乡,回到丹枫城时,江大哥已近三四岁了吧?”如何还能再冒充襁褓婴儿?
  “我天生不足,被西南部族的巫蛊术在庙里养了三年,一直封藏在白玉茧中。”江凌飞道,“月月都要吃药的老毛病,也是那时落下的。”
  “怪不得。”云倚风又分他一粒糖,“那为何会到了江家?”
  “我于你说这些,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身世。”江凌飞道,“现如今西南动荡,还是先将瘟疫治好吧,我不重要。”
  云倚风看着他:“可在王爷心里,江大哥该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好好照顾王爷。”江凌飞撑着站起来,低声道,“西南与天下,都缺不得他。”
  言罢,便匆匆隐入密林,连多一刻都不敢再待,更不愿再回过头。唇齿间还残留着糖的酸甜,面颊上却是湿冷的,瘟疫初愈的酸痛还留在骨节中,连脚步也一道踉跄了。
  云倚风回客栈时,季燕然还在昏睡,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李珺正在桌边研究那瓶药,问:“不会是假的吧?”
  “江大哥用命试出来的,按理来说不会假。”云倚风道,“但谢含烟心思狡诈,又是个十足的疯子,我不敢轻易让王爷服用,还是再等两天,看能不能有梅前辈的消息吧。”
  李珺答应一声,又悄声道:“我还当你能把他劝回来。”
  “有个不幸不幸又不幸的消息,听江大哥话里的意思,谢含烟与他的确是亲生母子。”云倚风单手撑着脑袋,“将来怕是剪不断了。”
  李珺惊讶道:“不是流产了吗?”
  云倚风答:“流产之前,还有一个。”
  李珺:“……”
  那确实有点麻烦。
  “也不知梅前辈人在何处。”云倚风叹气,“暮成雪与江大哥两头在找,却谁也没有消息。”
  李珺暗恨自己少时学武不精,导致遇袭当日只能仓皇逃窜,便再心虚重复一遍,梅前辈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亲眼看见侍卫带着他跃入深谷,现在八成已经被杀手寻到了。
  云倚风拍拍他的肩膀:“借你吉言。”
  ……
  梅竹松已经带着侍卫,在林地中采摘了两天淡青色的菌子。
  老王与老宋所居的这处村落,确实偏僻极了,一共只有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密林中,也就只比野人部落强上那么一点点,据称已在此隐居了十几年。
  在老王刚刚将梅竹松一行人带回村落时,人人都如同见到恶鬼一般,露出惊愕恐惧的表情,取干粮的老宋也是急得直跺脚,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骂道:“你是疯了吗?怎可带外人来我们这里?”
  “神医并非恶人,说想摘一些村里的花青菇做药。”老王道,“躲了这么些年,那狗贼八成已经死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咱们,你且放心吧,治疗瘟疫要紧。”
  老宋仍是唉叹连连,但事已至此,将人赶出去也于事无补,便只恳求梅竹松,千万莫要将村落的位置泄露出去。
  “诸位暂时就住在我家吧。”老宋又道,“正好门外就是一大片长满花青菇的野林子,做事也方便些。”
  梅竹松自是连连道谢,又答应老宋与其余村民,绝不四处乱跑,更不会多嘴打探村落往事,这才住了下来。
  午后,侍卫一边帮忙熬煮花青菇,一边悄声道:“听村民的口音,像是大梁北方人,此处村落虽小,屋宅却都修得精巧,房檐木雕更是活灵活现,该是一群建房的泥瓦木匠,因为早年犯了事,或是得罪了人,才会躲来这里。”
  “都是平头老百姓,看着不似大奸大恶之徒。”梅竹松叮嘱,“现如今治病要紧,还是莫管闲事了。”
  侍卫答应一声,又问:“这药汁当真能治瘟疫吗?”
  “今日我替老王试了脉象,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梅竹松道,“待做好这批药丸,便抓紧时间拿出去,给别处的病人试试,若一样能治好,西南便有救了。”
  侍卫笑道:“这回幸亏有梅先生。”
  “也幸亏有你们。”梅竹松摆摆手,“否则我就算有十条命,也早已折在了鹧鸪手中。”
  日头渐渐落下了山,天边流淌过几丝金灿灿的细云。
  梅竹松将最后一批药丸收回瓷罐,这才松了口气,活动着筋骨想要回房,却听外头传来一声惨呼,是老宋的声音!
  他心头一惊,刚欲出去看个究竟,就见迎面已砍来一把银白大刀,三四名黑衣人如猛豹般冲入院中,正是当日于山中遇到的那批杀手!情急之下,梅竹松扬手洒出一片痒粉,转身想逃,却已被人重重打倒在地。侍卫与杀手缠斗在一起,大声道:“先生快走!”
  梅竹松将药罐抱在怀中,单手握紧一把匕首防身,踉跄向外跑去。
  又一道白影迎面飞来!
  不是云门主那种轻盈白影,而是胖乎乎一坨,“砰”一下砸在怀中,能让大夫当场吐血那种,白影。
  胖貂豆豆眼生辉!
  梅竹松先前从未见过暮成雪,还当又是新的敌人,便将手中的活物胡乱一扔,继续跑了。
  胖貂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弧线。
  暮成雪眼光骤然一厉,手起剑落,衣摆似杨花飘雪。再定睛看时,那伙黑衣人已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只留下一名活口,被挑断手筋脚筋,正哭爹喊娘打滚嚎着丧。
  剩下的时间,刚好来得及将飞来小貂接到怀中,再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那毛乎乎的脑袋,以示安慰。
  侍卫惊疑未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王爷派我来的。”暮成雪丢过来一块令牌,“先去将那位大夫找回来吧。”
  ……
  梅竹松这回着实受惊不浅。
  和他同样受惊不浅的,还有被砍伤胳膊的老宋,以及全村男女老幼。有性子急的,已经指着老王的鼻子骂道:“你且看看,将南飞那狗贼的杀手引来了吧?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南飞,这个名字一出来,现场除了暮成雪外的其余人,可就都有印象了。
  侍卫有印象,是因为此人乃先帝手下重臣,兵部侍郎。
  而梅竹松有印象,则是因为先前在西北时,杨博庆曾义愤填膺,说白河开闸一事虽为杨博广所为,却是因为受了南飞的唆使,而南飞幕后之人,恰是先帝爷李墟,换言之,是先帝为了削弱杨家势力,才会默许、甚至是推动了白河惨案的发生。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吧,至少在听到“南飞”两个字时,还是能知道这是谁的。
  只有暮成雪皱眉:“鹧鸪的阵营里,还有一人叫南飞?”
  “此事说来话长,中间怕是有些误会。”梅竹松对村民拱手行礼,“这些杀手是冲我来的,他们不想让西南的瘟疫被治好,所以才会一路追来、痛下杀手,理应与诸位无关,这回真是对不住了。”
  村民中一片静默,面面相觑皆不言语,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有人抱着“反正秘密已经泄露”的心态,又说了一句:“你们是从北方来的吧,那我且问一句,朝廷里的大官,南飞,南飞他死了吗?”
  侍卫答:“南大人已过世好几年了。”
  “南大人已过世好几年了。”
  如一滴清水入油锅,全村的人都因这一句话,而欢呼沸腾着笑了起来,可笑了没多久,却又换成了呜呜咽咽的叫骂与哭泣,老宋坐在地上捶着地,连胳膊上的伤也顾不得了,只喃喃说着,狗贼,狗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侍卫见状惊愕,南大人生性平和谦卑,为官时虽无大功绩,却也无大错失,这群乡民……哪里来的这入骨仇恨?
  梅竹松也懵了,扶起老宋,惊疑未定地问他:“老哥,你们这是与南大人有旧仇?”
  “那个恶人,害了我们整整半辈子啊!”老宋抹了把眼泪,心中悲痛难抑,越发泣不成声。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屋子里点着昏黄的烛,惨淡的光芒,犹如多年前惨淡的往事。就像先前侍卫所猜测的,这座村落里的所有人,都曾是大梁数一数二的泥瓦木匠,因为手艺精湛,所以大多在王城接富贵活,还曾负责过修缮皇宫的工程,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天,我们又接到一笔生意,说是西南有一富户,要翻新大宅,酬劳极丰厚。”老宋道,“我们几十个人,便坐上他们的马车一道南下。因路途遥远,主人家的要求又高,估摸得做个两三年,所以有不少人还带上了妻儿,总之,队伍浩浩荡荡极了。”
  原以为会是一笔好生意,谁曾想,最终抵达的目的地却不是滇花城,而是白蟒山谷,一个地势险之又险,周围皆是高山深谷的地方。
  梅竹松问:“要修什么?”
  老宋答:“要修庙,给卢将军修大庙。当时除了我们,山里还有许多西南部族的军队,都凶悍极了,大家伙不敢逃,也逃不掉,就在那里足足做了一年多的苦工,方才建成庙宇,塑完金身。”
  “那南飞呢?”
  “当时有个文文弱弱的男子,说话是王城口音,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朝中有名的大官,兵部的南大人。”老宋道,“此人心肠歹毒极了,在庙宇建好后的当天,便吩咐手下杀了我们。幸好被老王偷偷听到,大家才得以齐心杀死看守,连夜逃出,躲进了这深山老林里。”
  事情算是讲明白了,前因后果也算流畅,可动机呢?侍卫一头雾水,南大人与卢将军……没听过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深厚交情啊,何至于疯了一般,要在西南给他偷偷摸摸修个大庙出来?还一改往日敦厚,要杀人灭口?
  暮成雪掻着胖貂,在旁边淡淡问了句:“南飞身边,有女人吗?”
  “有,有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老宋果然点头,回忆道,“应当是姓谢的,我曾听到他唤她‘谢姑娘’。”


第152章 草原神医
  有了谢含烟的出现; 整件事便合理了许多。木匠们又回忆; 那位南大人在西南待了挺长时间,少说也有大半年; 经常陪在谢含烟身边; 对她言听计从; 谦卑恭敬极了,完全不像朝廷大官。相反; 谢含烟对南飞的态度; 倒是冷淡得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连那些西南部族的军队; 私下里都在嘀咕; 说他色迷心窍,简直窝囊得像条狗。
  暮成雪心中已大概有了真相。谢含烟当初是王城第一美人,爱慕她的定不止卢广原一人。他虽没见过那位南大人,但听侍卫与老木匠们的描述; 对方应当是个身材矮小、性格木讷、资质平庸; 亦无出众样貌的普通人; 放在一众达官显贵中,怕是会淹得找都找不到,所以心中即便再仰慕,也只能远远围观美人,没胆子、更没本事靠近分毫。而直到谢家倾塌,卢广原战亡; 他或许才有了第一次接近谢含烟的机会。
  多年夙愿,一朝得偿,那么南飞之后会对谢含烟言听计从千依百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甘愿为自己的情敌修庙,还不惜触犯大梁律法,这出人出钱出力的架势,未免也太色迷心窍过了头。
  “现如今西南正乱,诸位还是继续在村里住着吧。”梅竹松劝慰,“待外头安全了,王爷应当会安排大家返回故土,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众人连连称谢,想起往事,又是唏嘘一夜难眠。翌日清晨,大家伙将梅竹松一行人送到村口,目送他们远去了。
  ……
  从鬼跳峡到玉丽城,也就三五天的路途。因前头已派了名侍卫回去报信,所以这日清晨,云倚风亲自到城门外迎接,笑着说:“前辈!”
  李珺也一道跟来了,见梅竹松平安无恙,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总算落回肚子。梅竹松行礼道:“此番死里逃生,还得多谢平乐王,将自己身边的侍卫都给了我。”
  李珺嘿嘿干笑,其实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某夜众人露宿林中,说起西南瘟疫惨状,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便热血上头,学那江湖侠士吩咐一句,命众人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梅先生,因为保护梅先生,就是保护西南数万户百姓,自己虽为王爷,但与百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番热血言语,当时博得侍卫一片喝彩,但谁曾想,后来还真就出事了。
  若有再选一次的机会,李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大义”一回,毕竟那明晃晃的长刀还是很吓人的。但幸好,目前大家都平安,而且还误打误撞,在山崖下找到了治疗瘟疫的神药——这可不就连老天都在帮忙?于是连脚步都更轻快了。
  梅竹松替季燕然诊过脉后,道:“王爷身体强健,症状不算严重。”
  “可外头的将士们就没这么好命了。”季燕然撑着坐起来,“先前凌飞也送来半瓶药,说是能治瘟疫,云儿一直留着,也劳烦阿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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