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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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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青菜,聊表心意。”原本是想说乌鸡的,但幸好及时想起,杀手吃素。
暮成雪胃里不自觉翻涌起来。
他说:“你给我出去。”
第154章 爱的包袱
烹饪才艺得不到展示; 云倚风内心很是遗憾; 便道:“既如此,那暮兄再帮我另一个忙吧。”
纵观全江湖; 能如此厚颜淡定对杀手进行全方位坑蒙拐骗的; 估摸也就只有风雨门门主一人了。他殷殷道:“现如今西南流离动荡; 男女老幼皆惶惶难安,急需一位既能代表朝廷、又可令百姓信服的贤士; 前往各城安抚民心; 稳定局面。”
杀手眼底微微一跳,如雪豹警觉。虽说“能代表朝廷的贤士”这几个字; 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但难保云倚风又会想出什么阴招; 不得不防。
云倚风道:“暮兄切莫误会,我说的这个人,是平乐王李珺。”
身份尊贵,稍微跑一跑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很容易就能令百姓产生“王爷为西南操劳不已”的感慨; 而且笑起来也挺喜庆和气; 又胖,捧着肚子往“吱吱呀呀”的小板凳上一坐,怎么看,怎么没架子,还很凸显诚意。
暮成雪冷冷拒绝:“不去。”
云倚风继续劝说:“沿途保护平乐王,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而且他家底丰厚,暮兄尽管开出天价。”
此外还有一点,跟着平乐王,伙食好。没有党参天麻炖青菜,也没有花椒蒜头煮银耳,以及一锅散发出诡异气味的十全大补汤,怎么说呢,感觉整个厨房都被污染了。
云倚风卷起袖子,态度良好:“暮兄若不答应,定是嫌我诚意不够,今晚想吃什么?”
暮成雪答:“《浮烟十三卷》。”
“……”
江湖排名第一的武学秘籍,据称已失传百年。
当然,这里的“据称”,是“据风雨门称”,云倚风酸溜溜道:“暮兄倒是消息灵通。”
若换做平常,这珍贵又珍贵的《浮烟十三卷》,他定是连半张纸都舍不得拿出来的,但现如今局势危急,再惊世的秘笈也比不过百姓,便只好忍痛割爱,斥“巨资”与暮成雪达成交易,以护李珺周全。
是夜,平乐王换好一身明晃晃的蟒袍,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此番出巡,是要代表朝廷安抚民心,自然越声势浩大越好,毕竟消息传开了,百姓才能知道西南此时有两位王爷,说明朝廷是在竭力解决问题的。但同时也有一个麻烦,野马部族的人若想再乱人心,最快捷的办法,同样是杀了朝廷的安抚大臣,所以这趟行程,还是颇有些危险的。
李珺有些腿抖。怕啊,如何能不怕,对方接连受挫,保不准过两天狗急跳墙,还会做出什么阴毒事,但不去又不行,谁让自己是李家的人呢?总不能只在吃喝享乐时当王爷,一遇到危险,便一味往后缩——再说了,有七弟与云门主顶着,自己实在也缩不回去啊!
只能牙关一咬,带着一支军队,与江湖第一杀手,与江湖杀手的貂,浩浩荡荡出发了。
……
季燕然道:“再过几年,他或许也能独自挑起一些担子。”
“当年白河之事,到底与杨家有脱不开的干系,所以平乐王一直惴惴难安,总怕王爷与他算账。”云倚风沏了杯安神茶,“现如今这般任劳任怨,多少也有些弥补往事的意思在里头。”
“我此生知交不多,阿寒算一个,凌飞算第二个。”季燕然苦笑,“现在看来,倒像是应了许多年前,朝中那沸沸扬扬‘命带煞气’的传闻。”
“王爷四处征战,护山河平安,有些煞气不算坏事。”云倚风摸摸他的脸,“别难过,谋害廖小少爷的凶手,我们一定会找到,江大哥也会没事的,嗯?”
季燕然点头:“好。”
“今日我听蒋副官说,从北边送来了一封军报。”云倚风又问,“内容是什么?”
季燕然道:“周炯赢了,他已率军攻下滇花城,而雷三也如我们先前预料,带着残部仓惶南逃,唯有一点,没找到芙儿的踪迹。”
平心而论,玉婶母女之所以会被雷三盯上,完全是因为与云倚风、与萧王府走得过近,所以不管出于何种立场,都该尽力相救才是。因目前野马部族还需要她们做人质,所以暂时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季燕然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定风城。”
云倚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去救芙儿?”
季燕然握住他的手:“去指挥作战。黄武定所率的军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瘟疫,现虽已痊愈,到底还是被挫了锐气,雷三为人狡诈阴险又熟悉地形,我实在不放心这一战。至于你,便随众副将一道留在玉丽城,一来盯着腊木林,二来也替我看着凌飞,好不好?”
“可王爷也是大病初愈。”云倚风皱眉,“药都没停,就又要昼夜不歇赶路去打仗,熬得住吗?”
季燕然道:“你最近将我照顾得很好。”
“还不够好。”云倚风抱着他,“像春霖城的王老财主一样,每天吃饱山珍海味就睡觉,春天遛鸟夏天斗蛐蛐,浑不知何为家国天下,一心只想买房买地收租子,那才叫好,无忧无虑、万事不愁的好。”
季燕然想了一下,觉得这老财主的日子的确很快活逍遥,便道:“成,将来我也要天天穿着绸缎吃海参。”
但在吃海参之前,还是得先将西南的问题解决干净。事关江山,云倚风即便再不舍得,也只能答应放行,暗自想着,初秋的深山已经有些寒凉了,夜间御寒的披风要多带两条,还有换洗衣物、防护软甲、每日要吃的药,若非包袱里装不下,云倚风甚至想将章伙夫也一并捎上,让他日日炖一碗清淡滋补汤。
季燕然同众副将议完事,回房已近深夜,推门便见床上堆了三个大包袱,而云倚风正在埋头整理第四个,里头两个茶叶罐子咣当作响,不像去打仗,倒与逃难有一比,光是烙饼就装了厚厚一摞。
萧王殿下温柔称赞:“挺好,饿不着。”
云门主答曰,我也这么想。
翌日出发时,不得不多带四名亲兵,专门负责扛行李。众副将异口同声感慨,云门主可真是疼王爷啊,这才七月的天气,就连棉袄都准备好了,包袱里还要塞口锅,生怕在山里冻着饿着,如此恩爱情深,我们都十分羡慕。
其中有一位性格比较耿直的副将,直言:“这天气哪里用得着棉袄。”
其余人纷纷接话,对,你不需要,所以你才直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耿直副将:“……”
算了,当我没说。
云倚风也去军营里看了一圈。梅竹松依旧在忙着为病患看诊,他为人开朗健谈,又见过不少大世面,所以闲下来时,经常会被将士们围住,说一些草原上的事情,还有攻打葛藤部族时,梁军是如何勇猛如洪水不可挡,云门主又是如何以雷鸣琴破阵……听说那曲子奏响之时,似妖姬吟唱,与魔音重重撞在一起,搅得四方天地都混乱了。
“云门主的琴音,”梅前辈琢磨了一下,争取不昧良心,“的确非常人所能及,既似妖姬吟唱,又似咆哮银河落九天。”
众将士听得十分入迷,心想,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江湖高手啊!也不知将来能不能有机会,近距离见识一番云门主的高超琴技。
云倚风从帐篷后路过,听到将士们的谈天说笑,心情也跟着轻松些许。仔细地想,现在虽还不能悠闲抚琴,但诸位且耐心等上一等,待王爷得胜归来、西南安宁稳定时,大家再彻夜长谈,古琴美酒烤肉荤段子,一样都缺不得。
客栈里比前几天冷清不少,除了几名还需休养的副将,就只剩下了云倚风一人,裹着棉被与思念,于淅淅沥沥的秋雨中,浅浅睡着了。
……
李珺小心翼翼地喂给胖貂一条肉干,抬眼一瞄,见杀手没往这边看,便又偷偷摸摸喂了第二条。哪能顿顿吃青菜萝卜呢,至少给个蛋黄不是!
喂第三条时,暮成雪道:“够了。”
李珺手一哆嗦,剩下的大半包肉干都撒在了桌上,手忙脚乱收拾好后,嘿嘿笑道:“就两根,两小根。”
暮成雪未再搭理他,只继续擦着剑。这一路其实挺平静,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存在,令对方心生忌惮,不敢轻易动手,还是野马部族当真已经派不出人了。但不管怎么说,平静总是好的,杀手将貂拎回怀中,淡淡道:“平乐王休息吧,我去房顶上守着。”
“暮少侠不如去隔壁睡——”客气话还没说完,对方人已经不见了,李珺只好尴尬地挠挠头,命侍从挑亮灯烛,继续与随行谋士商议起抵达下一座城池时,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来。他反应不算敏捷,又生怕会给皇兄与七弟惹出麻烦,所以事事皆小心,哪怕昼夜不眠,也得将隔日要说的话全部背上一遍,方能放心。
去江南开个锦缎铺子的梦想,短期内怕是无法达成了,李珺拍了拍肚皮,感慨,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突然间就成了朝廷派来安抚民心的重臣,重臣,压力还真是大啊。
摇头晃脑,摇头晃脑。
……
而季燕然也已顺利抵达定风城。
围剿叛军的战役,即将到来了。
第155章 初战告捷
此时大梁的西南驻军; 已经牢牢封锁住了草群山所有出口; 山脚下的村落亦被清空。黄武定禀道:“末将在接到王爷密函后,便火速改道前来定风城; 埋伏于山道两侧。前日午时; 叛党果不其然冒了头; 只可惜此处地势险峻,双方短暂交战后; 我军只斩杀对方三百余人; 另有俘虏二十名,其余残部则是跟着雷三; 又躲回了山中。”
季燕然看着地图:“数量。”
黄武定答:“约八千。”
八千个熟悉山地作战、穷凶极恶的歹徒; 擅制暗器; 还擅制蛊,散落在茫茫崇山峻岭间,不算好对付。季燕然又问:“芙儿的下落呢?”
“也在山中。据俘虏供认,雷三待她不薄; 甚至还有个老妈子伺候着。”
“不到最后一刻; 他应当不会动这张‘保命符’。”季燕然吩咐; “去找一些熟悉草群山的本地乡民来,越快越好。”
这座大山背靠定风城,城中有许多靠山吃山的柴夫、猎户与郎中,都对地形极为熟悉。这十几人来到军营后,被黄武定分别安排至不同的帐篷中,看着一张大地图; 仔细回忆一遍山中哪里有沟壑、哪里有溪流、哪里有悬崖,算是个费脑筋的烦心细致活,不过百姓倒都极为配合,一是因为酬劳丰厚,二则雷三残部在南下逃亡时,抢掠了不少沿途村落,更可恶的是,此等悍匪居然还敢自称是玄翼军旧人,实在该杀。
趁着众人还在绘制详细地图,季燕然又去了一趟操练场,其实就是草群山下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将士们列着整齐方队,正在两两对垒。负责操练的小统领名叫黄庆,土生土长的西南人,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威名赫赫的萧王殿下、战无不胜的大梁将军,心中自是激动:“末将参见王爷!”
“免礼吧。”季燕然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怎么脸色通红,是高热还没消退?”
旁边有个不怎么知道礼数的糙汉老混子,闻言笑道:“他这是见到王爷太激动了,不仅脸红,手心的汗也快滴到了地上。”
黄庆狠狠瞪了一眼那兵痞,呵令他继续回去操练,又继续结结巴巴道:“末将久仰王爷威名,一直就以王爷为人生榜样,今日得见,心中自是激动,末将没得瘟疫。”
季燕然笑笑,边走边问:“都久仰了些什么威名,说来听听。”
“是。”提到这个话题,黄庆立刻便兴奋起来,从萧王殿下第一次出征,跟随老将军大破敕儿营开始,到孤身冲锋破騩山,再到后来大大小小十几场战役,全部张口就来,说到激动时,更是声音嘶哑,看向季燕然的目光哟,情真意切得很。
周围其余几名边防兵,与黄庆关系不错的,此时也是哭笑不得,看不下去了。便在季燕然耳边小声道,王爷莫怪,阿庆平日里说起王爷时,也是这副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他是真心实意仰慕王爷的,并非贪图好前程来拍马屁。
黄庆继续道:“我爹当年就是给玄翼军煮了几天饭,才知道原来男儿一入军营,便会脱胎换骨,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腿瘸当不了兵,便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看你年纪轻轻,便已当上副统领,也算没有辜负家人期待。”季燕然又问,“当年卢将军在西南时,你父亲是厨子?”
“是。”黄庆道,“当时军中人手不够,所以征用了不少乡民,我爹烧得一手好菜,还给卢将军卤过野鸡。”
这句话说得颇为炫耀,周围人都听乐了,黄庆自己也笑,继续说着琐碎旧事。季燕然带着他,二人一道登上高处,看着远方山林深深,绵延不绝的绿意被金色霞光所笼,树影随风轻晃着,宁静平和。
季燕然突然问他:“你怎么看待此番野马部族叛乱?”
黄庆微微一愣,像是有所犹豫,只是还未开口说话,季燕然便又加上一句:“本王要听真话。”
“是。”黄庆低头,“在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军中与民间多有传闻,说野马部族只是想为卢将军求一个真相,却遭到朝廷大肆追捕与屠杀,所以……心中难免略有不平。”说完又赶忙补一句,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野马部族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有巨象之战,后又在滇花城作乱,逃亡时更抢掠了不少沿途村落,行径同当年玄翼军剿灭的那些悍匪一模一样,哪里来的颜面自称是卢将军旧部?
他继续道:“而且我听黄统领说,瘟疫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是,不过为免百姓恐慌,为免他们在知道真相后,因惧怕再被下毒而不敢正常饮食,只能委屈西南驻军,暂时担了这‘传播瘟疫’的罪名。”季燕然道,“也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黄庆赶忙道,“而且现在瘟疫已被治住,再加上雷三旧部一路为非作歹,惹来民怨沸腾,百姓对我们的态度也好多了。”
季燕然点头:“走吧,再随我到军营里看看。”
众将士此时已结束操练,正在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见到季燕然后,纷纷行礼,又笑着打趣两句黄庆,可见这位小统领,的确是以崇拜萧王殿下而出名。黄庆不好意思道:“有时晚上睡不着,我便会讲王爷的勇猛事迹给他们听,连黄大统领也经常拿此事调侃,说要将我送到西北去,好加入黑蛟营。”
“西北黑蛟营也好,西南驻军也好,都是大梁的兵,并无区别。”季燕然笑笑,“先安心打完这一仗吧,为你的父母亲友,也为你的故乡。”
黄庆声音嘹亮:“是!”
而黄武定还在忙着对比绘制地图,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将数名柴夫、猎户与采药人的描绘整合到一起,绘出了一张详细的草群山地形图。
大战就定在翌日清晨,朝阳升起时。
季燕然和衣躺在木板床上,身上搭一条轻薄的雪白蚕丝云霞被——自然是云门主塞进包袱中的。这本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条被子,又软和又轻便,于是靠在床上看书时裹着,躺在软塌上打盹时也裹着,时间久了,云霞被也被浸上一层茉莉淡香,在这紧绷如弓弦的深夜里,似一捧浅白色的花瓣,轻柔飘散在空气中。
除了云霞被,还有从王城带来的舒服枕头,桌上摆着日常惯用的茶具,茶叶也用小陶罐细心封存好,至于药丸,每一包上都写着服用时间,换洗里衣叠得整整齐齐。随行几名糙汉亲兵在替季燕然收拾包袱时,看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非常愧疚地想,我们照顾了这么多年王爷,本以为已经很细心周到了,可同云门主这无微不至的架势一比,才知道原来王爷在我们手中,一直算是遭到虐待。
就是自责,非常自责。
夜里的露水,于清晨时分被蒸腾成淡淡薄雾,鸟鸣婉转。
大军被分为三队,由三个方向,分别向深山挺进。季燕然亲率一万精兵,由中路出发,他身着轻便玄甲,腰佩龙吟长剑,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双目似寒夜辰星。身为大梁最年轻的大将军,季燕然身上属于皇室的那一部分气质,其实已经被冲得很淡了,更多则是常年浸淫沙场,由杀戮与鲜血浇灌出来的修罗煞气,这么一个人,哪怕只横刀跨马立于阵前,什么都不做,也足以令西北沙匪胆战心惊,而现在,西南深山中穷凶极恶的叛军与流寇,也很快就要遇到这位威名赫赫的萧王殿下了。
黄庆要比大军早一步出发,他绰号“山猴子”,擅长攀爬绝壁,所以此番便加入了探子营。按照地图来看,雷三叛军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应当是位于草群山偏北的白石坪,地势开阔,能打能退。为防止打草惊蛇,探子营并未走大路,而是攀着藤蔓自绝壁一路爬到最高处,往下一看,果不其然,林中人影攒动,看队伍与阵型,应当是已打探到了梁军的行动,正在为迎战做准备。
雷三将手中长刀擦得锃亮,目光沉沉。按照他先前所想,黄武定所率的西南驻军被瘟疫阻隔,而新调来的中原援军,习惯了平原作战,对西南的天气与地势皆不适应,短期内理应攻不破滇花城,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战对方也不知得了何人指点,如有神助,打得是势如破竹行云流水,竟逼得自己只剩仓惶南逃一条路,实在可恶至极。
下属道:“季燕然的确不好对付。”
“只是侥幸罢了。”雷三嗤一声,“哪怕是当年的卢广原,也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方才打下清泉山,而草群山比起清泉山来,只会更加险峻难攻,就算——”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声尖锐的呼哨便已刺破长空,信号弹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白影,下属惊呼一声:“梁军打来了!”
雷三猛然站起来:“峡谷埋伏的人呢?”
“回首领,梁军并未走南侧深峡,而是……而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只知道前哨刚传回消息,说梁军从四面八方进了山,还没来得及整装完毕,夺命箭雨便已经倾盆而下了。
另一头,黄武定正喜道:“王爷果真神机妙算,大军一路走来,竟没遇到一处陷阱机关。”
“多亏那几位乡民,先有他们的地图,我才能推出该走哪条路。”季燕然道,“雷三虽擅制暗器,但也是刚刚逃窜进山,定没有充分的时间在每一处山口布防,所以对我们来说,这场战役打得越快,赢面才会越大。”
有萧王殿下亲自督战,大梁的将士们自然士气高涨——就算先前不高涨,在一路悄无声息,安然摸进叛军的老巢后,也不得不高涨了。众人暗自佩服季燕然的准确判断,也不知这从未打过西南林地战,却能准确摸清犄角旮旯一座荒山的本事,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而黄庆就更加得意了,一股热血燃上脑门,高高举起手中长矛,与面前叛军展开激战,颇有那么一丝丝受到偶像鼓舞,以一敌十的勇猛架势。
在梁军从天而降时,叛军其实已经有些慌了,但这群亡命徒毕竟久经风浪,又深知自己犯下的是谋逆重罪,若被俘虏,只有死路一条,便各个都瞪起一双猩红双目,额上青筋暴凸,如噬人凶兽一般扑了上来!
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在这本该空寂的深谷中,激荡出重重翻涌巨浪。碧绿的草地被鲜血染红了,带着火星的流箭引燃草木,惊得鸟雀腾飞跃起,黑压压一片扑棱飞向远方。
定风城里的百姓纷纷仰起头,看着这万鸟齐飞的奇景,小娃娃们不懂事,都拍着手欢呼起来,却很快就被大人捂住嘴,抱着匆匆回家了。只剩街边晒太阳的老人,口中喃喃念着经文,惶惶为大梁军队祈福,他是亲身经历过几十年前,那动荡贫穷的艰苦年代的,何为民不聊生,何为尸横遍野,可千万别再重演一次啊。
黄武定剑指长天,怒吼道:“杀!”
大梁将士们呼喊震天地,似滔滔洪水般,涌向那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撮撮如荒野蓬草的流寇。战役打到这种程度,双方胜负其实已无悬念,黄庆单手提着两个人头,还欲再杀向第三人,身后却有一匹高头白马腾跃而过,以及一声熟悉的:“跟我来。”
黄庆心头一喜,赶紧翻身上马,一溜烟跟上了季燕然。
雷三正骑着黑马,一路向山巅冲去。行至途中,马臀被人一箭射穿,吃痛嘶叫着向前栽倒。雷三就地一滚,随手抓起地上大布袋,往肩上一甩一扛,仅靠双腿竟也跑得如同疾风。黄庆收回弓箭,道:“那是通往悬崖的路。”
“你从这条小路上山,在崖边找个地方埋伏好,配合我救人。”季燕然吩咐完后,便一甩马缰,继续追了上去。
草群山的山巅,终年雾气环绕,草莹绿花洁白,静谧时如瑰丽幻境,可现在却被淋淋漓漓的污血玷污了仙气。雷三手中拖着一名女子,自己退至悬崖边缘,粗喘着看着眼前人:“你再敢前行一步,我便杀了她!”
“好,我不动。”季燕然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芙儿像是被灌了药,垂着头昏昏沉沉,双足垂落在悬崖边,整个人摇摇欲坠。
雷三眼底写满仇恨与怨毒:“只恨当初在玉丽城时,我未能下毒杀了你!”
季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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