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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问心不问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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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你留下,我走。”十七少挣扎着要站起来。
  无双子按住他,问:“怎么了,你?”
  十七少这一生有很多张面具,此刻,他决定选择最恶毒的那一张。他换上浮滑无聊的嘴脸,说:“你知道我这一掌是谁打的吗?”
  无双子凝眉不语。
  “是峨眉派掌门师太打的。”十七少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她为何要打我吗?”
  无双子仍旧只是沉默,他听出十七少言语中的不善。
  十七少特意留了点时间给无双子思考,像战略家在选择精准打击的时间,他终于选定了某个瞬间——“因为我睡了她女儿。”
  无双子的脸刷地铁青,他正色警告对方:“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给我洗衣裳的时候,”十七少指指篝火边自己的衣服,“有没有闻到她的体香?”体香不能保证,但上面一定会有她外衣沾上的香味。
  无双子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一脸无法置信。他的确发现了宫云裳香囊的味道。
  十七少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光天化日之下,我就是用你教我的招式封了她的穴道,一时兴起就索性睡了她。她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哭着喊‘云哥哥,救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对不住了……”
  “够了!”无双子全身大震,胸口紧绷,指尖发麻。为什么若瑜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一切却听起来这么真实?
  不管十七少说的是真是假,有一点无双子十分确定,那就是十七少现在非常讨厌他,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导致他的厌憎,但显然对方连一刻都不想和他待下去,所以才故意伤害他来让他离开。无双子的思绪纷繁杂沓,根本理不出头绪,他无法面对这样的挖苦。他无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哪怕一秒钟。
  无双子站起来,匆匆离开,像在仓皇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经过火堆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十七少说:“马给你,背包里有药。”话音刚落,就没入无边的夜色中。
  十七少望着无双子的背影,整个人委顿下来,颓然坐着,山坳里空空的,篝火再也温暖不了他。
  他突然觉得一切很可笑,真他妈太好笑了,于是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气息翻滚,身子摇晃。山坳的岩壁上回荡着他的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一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然后他伏在地上,继续“呵呵呵”地笑个不停。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是次要的了。

  第二十章 疗伤

  离了无双子的真气,尸虫又隐隐发作起来,十七少笑不出来了。他挪到岩壁旁,裹上霜色披风,蜷成一团,咬紧牙关,独自忍耐。
  他怀疑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因为他看见无双子回来了。
  无双子走到他跟前蹲下,问:“宫云裳身上的三颗痣,长在哪里?”
  他是真的回来了。
  无双子这么问,不是因为他知道宫云裳的三颗痣长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宫云裳身上有没有痣,但他赌十七少肯定不知道。
  突然被这样一问,十七少顿时很被动。他如果回答错了,说明自己在说谎。他如果不回答,就等于默认自己不知道。但他转念一想,无双子这样端正的君子,又怎么会知道少女身体上的三颗痣?该不是在试探自己?不回答肯定不行,回答了或许还有机会。十七少回忆了一下过往的丰富经历,找出一个最可能的位置:“胸口。”
  无双子没想到十七少真的会回答,他本以为对方会沉默,这样自己就可以揭穿他的谎言。现在怎么办?等等,他还不能放弃,也许十七少是瞎猜的,就看谁先怂。无双子决定使出平生最高的演技,底气十足地反驳:“不对,在左腰。”眼神犀利,语气笃定。
  十七少被唬住了,他打量着对方表情中的可信度,觉得不像是说谎。尸虫之毒搅得他心烦意乱,他被疼痛严重分心。也是,无双子和宫云裳从小定亲,小时候一起玩耍看到过也未可知。他开始心虚,道:“天太黑了,没看清楚。”
  “刚才还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又是‘天太黑了’?”
  十七少语塞。
  “不要再拿假话来激我,我不会走的。”无双子下定决心,盘腿坐下,“你什么时候伤好了,我什么时候走。”就算十七少讨厌他,他也要留在这里照顾他。
  无双子无法忘记当初发现奄奄一息的十七少时,他怎样喊了自己一声“泉……”,而自己又是怎样的心碎。
  他永远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程度的心碎。
  他不知道十七少为何会翻脸不认人,但他自认为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今后也不会。
  十七少合上眼睑,思潮翻涌:他爱的这个人,就是这么温柔可靠,重情重义,就算之前那样羞辱他,他也不忍丢下重伤的朋友独自离去。
  一个极力隐瞒,另一个却洞若观火。他可以被天下人冤枉、厌弃,他反正习惯了,无所谓,但这个世上竟还有一个人,真正地相信他、放不下他,愿意为他折返。
  他不禁动容,他伪装不下去了,甚至差点要缴械投降,把心肺剖出来给对方看看。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他极力保持沉默,只为避免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
  尸虫彻底发作起来,一阵神经性的疼痛袭来,十七少咬紧下颚,连脊椎都在发冷。
  无双子刚想将自己掌心的劳宫穴对上十七少的背脊的夹脊穴,十七少就态度坚决地推开他,说:“我忍得住。”
  “有我在,你不需要忍。”无双子用一种令人安心的语气告诉他。
  这句话,一如春水破冰。十七少刚才笑得太厉害,现在精神一松懈,就晕了过去。
  无双子赶紧把他抱到火堆前,盘坐好,继续替他运功疗伤。
  就在无双子觉得丹田急遽作痛,功力反噬,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怪事发生了:子时后,十七少体内的蛊毒就再次蛰伏起来,一切恢复平静。
  立秋已过。
  无双子虚弱地收功,身体完全被掏空,他的内力永远不可能再恢复了。十七少还没有恢复意识,但已无大碍。只要若瑜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他们都需要休息,也许会连续睡他个三天三夜,也许更久。无双子垫好干草,铺平披风,扶十七少躺下。十七少的肋骨断在左边腋下,所以无双子让他朝右边侧躺。
  他往火里多加了些柴,因为十七少看上去还是很冷的样子。他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找出一条毯子,替他盖上。他刚想在火堆另一头睡下,就看到毯子下面的身体在打冷颤。他走到十七少的身边躺下,隔着毯子,从背后抱住他。过了一会儿,十七少就不再发抖,虽然他身体还未完全放松下来,但嘴角紧绷的线条已经缓和不少。无双子觉得自己此生都放不下这份眷念了。两人就这样在温暖的火光中沉沉睡去。
  他们是被饿醒的。
  十七少先醒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连人带毯被搂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怀中的人一动,无双子也醒了过来。
  十七少赶紧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无双子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糟糕,但是谢天谢地,他有血有肉,并没有变成一张人皮。
  两人目光一接触,都像无法同对方对视一样,各自避开。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更亲昵也更深厚。而且他们有了过命的交情,另一种意义上的生死不渝。
  十七少听到毯子上面的摩擦声,背后腾出了空间,温热散去,空气微凉,可恨的空虚感趁虚而入。他知道无双子起身了,他听见无双子在轻轻拍打僵麻的手臂,那是他一直枕着的地方。
  无双子去山涧里打了一些泉水,顺道采了些野果,拾了些干柴。他觉得一路上的景色很美。
  他一回来就放马吃草,把烘干的衣服收起来。在十七少吃果子的时候,无双子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他怕十七少冷。
  十七少吃完了所有果子,包括那些有点酸涩的。
  火光照着无双子的脸,让他显得不那么苍白。
  十七少盯着无双子的侧脸看了好久,从点燃第一根谷草开始,直至火光熊熊映天,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他很认真地在看,眼神深挚。
  法王已死,他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被宣判了死刑。他虽然挺过了这个立秋,但下一个立秋呢?他的未来就像诸葛村的断头路,明知不通,却还要继续向前走,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无双子耗费了毕生功力来救一个将死之人,真是太傻了,是自己害了他。
  余晖斜扫进山坳,落日把每一棵树的影子都拉得很长,两人就在这树影之间,一半被霞光染得明艳多彩,一半被黑色的树影遮挡。

  第二十一章 继续抱抱

  秋天昼暖夜凉,一到晚上,就像换了个季节。
  两人从白天醒来,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无双子递给十七少果子,十七少就接过吃了,无双子递给十七少水袋,十七少就接过喝了。虽然他们之间的默契,已不需要言语,但一整天不说话,还是有点怪怪的,更何况他们还小心翼翼地避免眼神接触。
  无双子向来是话不多的,他很少主动找话题,但以前十七少同他说话,他通常能聊很久,但这次,十七少明显变得沉默起来。虽然有点怪怪的,但无双子并不打算打破沉默,因为十七少受了很重的内伤,说话会浪费他的精神。而且目前的氛围并不适合聊天,十七少对他有点冷,可能还在讨厌他。
  十七少已经在火堆旁侧躺下来,把毯子裹得紧紧的,但还是蜷起了身体。
  无双子暗自琢磨要不要过去抱着他睡。
  基于十七少身体还很虚弱怕冷,基于他们之前已经用这个姿势睡过,自己有权利而且有义务过去给他暖床。但基于上次十七少意识不清,基于这次十七少非常清醒,自己似乎又没有足够的底气在对方如此冷淡的态度下硬贴上去。
  他的内心十分挣扎。
  必须要现在就拿定主意。如果要过去,现在就必须要过去,时间拖得越长会越显得尴尬。如果现在不过去,那么今夜就再也不能过去了,总不能半夜再爬过去,这样更奇怪了。
  十七少再次把毯子紧了紧。
  无双子决定立刻过去。如果他今夜不过去,那么明夜也不能,后夜也不能,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能了。
  无双子走到十七少身边,静静躺了下来,隔着毯子,缓缓伸手从背后环住他。无双子非常庆幸十七少背对着他,自己可以不必费心掩饰脸上的窘态。无双子的左手放在毯子上面,下面是十七少的腰,掌心护住十七少的丹田,右手伸进十七少的脖子下面,让他枕着自己的臂弯,整个胸膛牢固而温暖地贴着十七少的脊背,隔着毯子绵绵不断地送去自己的体温。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十七少可能会推开自己,他锁住呼吸等待,结果没有。他试探性地挪动了一下,十七少收紧的肩膀开始慢慢放松,然后十七少动了动,在他怀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沉默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它造成的压力太过紧张,无双子想着要不要说句话,随便什么话,类似于“晚安”“早点睡吧”之类的,能打破沉默就好。但他又觉得此时说任何话都显得自作多情,甚至有点蠢。
  没想到十七少先开口了:“你瘦了。”
  无双子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觉得十七少隔着毯子肯定感觉到了,为此他有点难为情。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始考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硌疼他了吗?可是十七少的语气里并没有抱怨或者嫌弃的意思,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关心?甚至是……一种心疼?这样想着,他的脸红了起来。
  一时情难自禁,他将怀中人紧了紧,额头抵在十七少的后颈,深情而自持,几乎像是在轻蹭,他低声说:“你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双子觉得十七少的耳根也发烫了。
  这个夜晚温柔而安静,秋林寂寂,两人在柴火的噼啪声中,暖意融融,恬定地进入梦乡。
  白天醒来,无双子仍旧采果子、打水、拾干柴、洗衣、喂马。十七少虽然还是有点冷淡,但他和无双子说了十来句话。无双子已经很满足,他不能再贪心地要求更多。中午他还给十七少换了一次药,伤口好得很快,妙藏法师的伤药果然名不虚传。
  到了晚上,无双子照旧走到十七少跟前,刚想躺下,十七少掀开毯子,说:“外面冷,一起盖吧。”
  于是无双子终于不用隔着该死的毯子,而可以直接抱着十七少睡了。
  黑暗中,无双子的手在毯子底下找到了十七少的指尖,他用手掌轻轻拢住十七少的手背,几乎不施加任何压力,他耐心地等待,十七少有足够的时间把手抽回去,但他没有,相反,他微微张开五指,刚好让无双子的手指可以陷入自己的指缝,无双子用手指侧面温柔地触碰十七少的指缝,断断续续地轻擦,缓慢地蜷曲,最后紧紧相扣、十指交缠。
  他们相拥而眠,共同呼吸着同一口空气,不含任何欲念,却饱含感情,温暖、亲密、沉醉,灵魂相依。
  十七少享受着这份温情稳定的陪伴,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活下去,活过今年、明年、每一年,他舍不得离开这个有无双子的世界。
  他受伤后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追魂大法,他是肯定不会练的,且不说邪门功夫会吞噬本性,吸人皮这事儿他就铁定不会干。
  有没有可能不练追魂大法而解了尸虫之毒呢?下蛊的人虽然死了,但法王如此执着于碧玉箫,说不定碧玉箫里有解蛊的秘密呢?毕竟碧玉箫的主人也带个邪字,对邪门功夫多多少少总有点研究吧。
  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愿放弃。他打算等自己稍微好点,就和无双子一起南下洞庭,继续寻找“那个人”的古墓。
  就这样平静幸福地过了几日后,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当时无双子去采果子,山坳里只有十七少一个人在。老六像黑无常一样站在山坳口,病恹恹,瘦巴巴,像一根竹竿挑着一件衣服。
  十七少真的非常不能理解,虽然这里离老六的竹舍很近,但信已经落入老六手中,自己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老六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呢?他们也算是同门,都是一起长大的孤儿,互相之间没什么旧仇,就算老六练了追魂大法迷失本心,但也不至于要把自己赶尽杀绝吧?于是他真诚地问了老六这个问题。
  “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老六同样真诚地回答了,“碧玉箫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二十二章,空城计

  在十七少的记忆中,老六也是个可怜人。
  大部分孤儿,像十七少这样的,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压根没有关于双亲的记忆。老六不同,直到七岁,他都是由母亲一个人带大,后来黄河发大水,他才成了真正的孤儿。刚入魔教那几年,其他孩子夜里都在被子里呜呜地哭,老六则在梦里喊“娘,娘……”当时十七少觉得老六特别可怜,也挺令人羡慕。
  老六身体底子差,跑得不够快,跳得不够高,他怕某一天自己被吸成人皮,于是潜心钻研毒︱药。毒其实不是个好东西,你要用它伤人,必须先自己研制,亲手涂抹在武器上,出手的时候还容易误伤到自己。所以毒这种东西,往往伤人前先伤己。有些太厉害的毒,教头都不愿去碰,大家只在书里见过,没人有胆去炼。但老六不管,他把最阴最烈的毒都给炼了出来,有些连他自己都没解药。老六的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他开始不停咳嗽,脸一年比一年黄。此后,就渐渐地听不到他在梦中喊娘了。
  现在这个站在山坳口的老六,早没了七岁时的影子,他身体里和十七少相同的部分,已经死了。
  十七少笑嘻嘻地说:“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最后饶你一次,你滚吧,我不杀你。”
  老六哼笑:“死到临头还嘴硬。”他料想十七少之前受了重伤,就算活下来,也不可能好那么快。
  十七少好心提醒他:“你看看身后是谁。”
  想引他回头好趁机暗算?老六才没那么傻,他不为所动,刚想跨进山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充满杀气的声音:“若再往前走一步,休怪在下不客气。”
  老六回头,只见一件霜色的长衫,下裾在西风中猎猎作响,一人玉树临风,手握重剑。他背光而立,老六看不清他的脸,但仍喊出了他的名字:“无双快剑,又是你!”
  在老六回头的时候,十七少有大把时间暗算他,只是现在重伤在身,根本发不出暗器。
  无双子十分庆幸日已过午,太阳在自己身后,可以隐去他苍白的脸色和窈陷的太阳穴。他现在能不能挥剑,还是个问题。
  老六估摸了一下形式,这并不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立秋刚过,自己蛊毒初愈,虽然吸了不少人皮,功力只恢复到七七八八,对付十七少是绰绰有余,但对付无双子却几无胜算。如果无双子一直在十七少身边,那就很难办了,于是一边咳嗽,一边阴阴地问十七少:“可以啊,十七,什么时候交了这样一个朋友,不过……他知道你是谁吗?”无双子他们刚灭了魔教,正在四处追杀余党,怎么可能转眼又和魔教的人交朋友?想必一定是十七隐瞒了身份。最好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实在不行,若能让无双子袖手旁观也是好的。
  十七少不甘示弱地威胁回去:“我可以先告诉他你是谁。”
  老六嘴角抽了一下,自己也是魔教的人,无双子收拾起自己来更不会手软。总之,他一打二肯定不讨好。老六看了一眼无双子腰间的龙虎剑,在对方改变主意前,冷哼一声,闪人走了。
  无双子赶紧来到十七少身边,关切地问:“没事吧?”
  他问的不是“你究竟是谁”,而是“没事吧”,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十七少既感动,又内疚。
  十七少笑笑,说:“我没事。”接着露出忧色,说:“老六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虽然走了,过不了半日一定会再回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两人匆忙收拾一番,即刻上路。
  临走前,十七少突然说:“等等,让马在南边的软泥里留下蹄印。”
  无双子不解:“我们正打算向南走,留下蹄印,不就暴露了去向?”
  “老六生性多疑,我们向南留下蹄印,他一定会向北追。”
  无双子了然,照十七少所说的做好。两人共乘一骑,南下洞庭。
  一路上秋叶斑斓,两人说说笑笑,偶尔野外烧烤,夜夜共眠,竟像是云游四海一般开心。
  但无双子知道十七少还有心事。与之前的洒脱放浪不同,现在的十七少更加被动,有所保留,仿佛随时打算抽身离去一样,令人隐隐感到不安。他对十七少越好,十七少眼中越是流露出害怕。每一次目光接触,每一次谈论未来,十七少都在刻意回避,这样的回避令人刺痛。
  他不知道十七少藏了什么秘密,也许是杀父之仇未报?也许是受制于种蛊之人的苦衷?也许是因为他只喜欢姑娘?——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却厌烦了自己的无休止的纠缠?有这个可能,他见过很多次十七少撩妹,却一次也没见他撩过汉子,之前十七少还拿宫云裳的事来敲打自己,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其实无双子也是直的,他并不喜欢男人,他只是喜欢若瑜而已。除了若瑜,他不想抱任何一个人共眠,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某一天,十七少真的爱上哪个姑娘,无双子一定会玉成他们,他可以一辈子做十七少的好朋友,偶尔喝个酒,聊聊天,为他挡个刀之类的。
  无双子想,总有一天,当十七少足够信任他的时候,自然会把秘密告诉他,他会一直等,等对方主动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一个月后,当他们走过三座山、两条河、十七八个村子后,两人来到了一片青翠的竹林。
  这是一片斑竹林,比青城山后山那片还要再大些。
  无双子不太喜欢斑竹,褐色的斑点像虫病一样,竹子当然要纯粹无瑕的绿才好看,但听说师祖喜欢,所以才在青城山种了一大片斑竹。
  此时再看到斑竹,竟十分亲切,他想到离开青城山也快半年了,不知师父师弟们可否安好。
  斑竹林的中心空地上,有一间草堂。两人的水袋已经空了,一路上又没听到溪流声,想进屋讨点茶水,便下马敲门。
  里面传出一个老妪的声音:“有本事就自己进来。”
  无双子听到话中的敌意,怕是有什么误会,便道:“晚辈青城无双子,路过……”
  还没说话,一股劲风将两人一股脑儿卷入屋内,竹栅门犹自被风刮得一开一合,吱嘎作响。
  两人滚在草堂地上,狼狈不已,堂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瞎眼老太婆,她颤着声音问:“你说你是谁!”

  第二十三章 瞎婆婆

  无双子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扶十七少起来。他忍下怒意,也不回答瞎婆婆的问题,道:“前辈这样招呼客人,晚辈受不起,就此告辞。”
  又一股劲风,竹栅门砰地关上,瞎婆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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