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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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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怕是免不了。
他这细皮嫩肉,经得住几下板子?
所以霍显就没想好好教。
然而正上了马,看见他笨手笨脚的,又忍不住粗着嗓子吼他——
“送胯,送胯……直着腰做什么,不怕马真跑起来闪着你的腰?!”
“腿蹭马肚子,轻点,你这是踹它!”
“缰绳!拉缰绳!马鞭不许用,放下,不怕摔死你——先往一侧轻拉缰绳,别害怕,我在下面接着……吓唬你的,摔不死。”
几轮下来,姬廉月耳朵边嗡嗡的,全是霍将军的怒吼。
没办法,当初训那批民兵也是这么训,愣是训了几个不得了的骑兵出来……只是他们都没有姬廉月那么笨,也没那么矫情——
霍显第一次看见骑马之前,要先抓着缰绳凑到自己鼻子底下闻的……闻完还皱眉,掏出个帕子垫着,才肯抓缰绳。
——便是那些贵女娇娥,也没他那么矫情。
霍显简直被他矫情得想要打人,又觉得这他妈就是姬廉月没错,是他亲手娶回来的媳妇儿……
最气的是人家还把他给蹬了。
霍显自己都觉得荒谬,于是一边嫌弃一边教。
教到晌午,姬廉月终于不再叽叽歪歪,能好好坐在马背上,让霍显牵着马溜达一圈——
实在不是他喜欢骑马,他只是喜欢看高高在上的霍将军任劳任怨给他牵马而已。
只是这番作弄的乐趣也没能维持太久,霍显五大三粗行军打仗有一顿没一顿习惯了,姬廉月那娇贵的胃却是没饿着过得——
早上就吃了个包子,大半的白面皮还进了霍显的肚子里,晌午接近时他便饿得前胸贴后背,说什么也要去用膳。
本来就不是教他骑马来的,眼下见这人偶尔也能正眼跟他好好说几句话,收获略丰,男人索性大方地放过了他,将他从马上抱下来。
姬廉月落了地,头昏眼花,腿都是软的。
走起路来姿势都奇怪的很。
两人慢吞吞挪到了宫城门口,霍显让人牵来乌云,姬廉月却看见马都想吐,再不愿骑马回府。
“那去春香楼?”
男人用粗砺指腹揩了把他白净的脸——方才他特意洗了手才有资格碰他的。
春香楼离他们所出的这座宫门不远,步行一刻钟左右便到,姬廉月实在是不想再骑马回去等王府厨房慢吞吞弄吃的,点点头答应了。
霍显牵着乌云,两人并肩而行,出了宫门。
等好不容易走到春香楼,正迎阶而上,一抬头却发现里面迎面走出来了提着食盒的熟悉面孔,那人见着霍显,眼前一亮。
“将军!”
霍显没多大反应,先是一愣,随后恢复了他的死人脸,随便“嗯”了声,点点头。
面色正常的如同他在大街上看见任何养在家里的那些家兵。
但是谢三郎显然和那些家兵看霍显又不一样——
姬廉月只觉得胃口全无,看着眼前这恢复了女装,轻衣佩罗描银襦裙,外头罩着一件深蓝雪夜闲云披风的谢三郎,他不得不说,这女人颇有几分姿色。
如今这与霍显迎面撞上,那原本就略施胭脂的面容之上更是绽放一抹犹如三月桃的娇羞,淡粉血色铺开来,欲语还休。
“将军这是要用午膳?”
“嗯。”
怎么,这两人还聊上了?
姬廉月站在一旁一脸嘲讽凉嗖嗖看着,只觉得这女人脸上那仿佛沾染了光的笑容让人倒尽胃口。
他足下一顿,懒得听他们废话,转身就要走。
没走出两步被霍显一把捉住。
“去哪?”男人问,“不是饿了?”
姬廉月方才还算不错的心情这会儿是乌云密布,面无表情地看着霍显,仿佛无声质问:老子为什么走你心里没点批数?
而霍将军却无比坦然:“我就应了她一声。”
姬廉月:“不然还想说什么,嘘寒问暖好不好?”
霍显索性也跟他翻旧账:“你刚才同那太监有说有笑。”
姬廉月:“那是太监!”
霍显:“我亦没把谢三郎当女人。”
姬廉月冷笑:“我不像某人,可没准备把太监弄回府上当面首!”
霍显顿时眼神一亮:“当真?”
姬廉月:“……”
你妈的,狗男人,套路真的深。
第83章
温度一日日地降下来; 很快便到了冬至那日。
百花均谢; 飞鸟尽绝,又是一年凛冬将至,各府邸早就备好了过冬的准备,更像是姬廉月这种怕冷的人,屋子里早早就烧了炭盆; 否则夜晚根本没法睡。
这时候他就开始有些怀念霍将军的好来; 过去十几年单身日子没觉得怎么着; 睡了一年有人体火炉在旁的安稳觉; 他都有些放不下那份暖和。
由奢入俭难。
夜晚被冻得哆哆嗦嗦醒了; 被子里一点温度都没有……隐约听见外面屋檐的轻微响动,公主殿下起身推开了窗一阵寒风刮进来,夹杂着水汽和泥土的腥。
伴随着一丝丝冰凉的颗粒落在脖子上又消融……姬廉月迟钝地想:哟,下雪了。
才想起这一日是冬至; 今年居然早早地就下了初雪,想必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年头。
今年发生的好事着实不少。
搓了搓手; 姬廉月正想关窗; 忽然从屋顶上面落下来一个黑影落在窗户前面——他被吓得差点儿失声叫出来,这时候; 从外伸出个大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熟悉的气息将他笼罩。
“是我。”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丝喘息,不是霍显又是谁?
姬廉月被吓得心肝乱颤,回过神来; 一把拽开了霍显得手——男人低笑一声,在窗棱上一撑翻身进了屋,享受一阵风似的凑过来,顺便摸了把姬廉月的手:“怎的这么凉?”
姬廉月甩开他,没好气道:“叫你吓得。”
他退开了些,点了油灯。
外头守夜的小内侍被动静惊醒了,迷迷糊糊都问姬廉月要什么,公主殿下回头瞥了站在阴影中似笑非笑瞅着自己的霍显,收回目光对内侍淡淡道:“无碍,隔壁的神经病又犯病了。”
小内侍摸摸鼻尖,心想:哦,这是霍将军又来爬墙占便宜了。
等外面安静下来,姬廉月往炭盆那边靠了靠,伸手烤了下火,抬头看着站在那没动弹的霍显——
男人也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方才下来的时候便是雪落满肩,如今进了屋子里雪消融了,他的肩膀上,头发上都是水痕。
伸手不怎么在意地弹水珠,男人粗鲁的动作叫姬廉月想到了野狗。
他身上穿着夜行服,这他妈还是一条偷鸡摸狗的野狗。
“这么大半夜的,”姬廉月冷眼瞧着他,“上哪做贼去了?”
霍显没说话,低头拍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下,片刻后,抬起头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姬廉月一眼。
姬廉月莫名其妙。
“前些日子,皇上在御书房里曾经发现过一枚被损毁的火器设计图碎片,”男人缓缓道,“经过神机营铸铁师的认证,那碎片正是当初弄丢的、传闻已经被人通敌叛国卖给毛坦族那张。”
“……”
有些惊讶地动了动,姬廉月第一反应就是:那玩意儿还真被陆丰找回来了?
再转念一想,他立刻想到了别的:陆丰也回来了?
霍显就烦姬廉月想到那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才缓缓道:“碎片一天一片,接连出现了几日,皇上明白过来这怕不是要用火器设计图,来换取什么东西……如今陆国华一家老小皆被圈禁,火器图找回,陆家那小子恐怕是想要以火器图换取一家活路。”
而观月帝向来不喜欢人与他讨价还价——
皇帝嘛,龙颜大悦,给你什么都行,官复原职也不是不能实现。
但是向来都是,我给你是因为我乐意,但是如果你主动问我要,那便是不识抬举。
更何况还想讨价还价?
那陆丰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京城,却不正当述职交还火器图,想必也是觉得这事儿并不是他真的找回设计图就结束那么简单……
当了几年鹰犬首领,朝中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些尔虞我诈。
他不敢将手里最后的筹码交给观月帝,他不信任他。
接连几日只交还了设计图的碎片,居然像是鬼魅一般在铁通似的被层层保护的御书房来去自如……
想来这一年他的轻功又进步了不少,胆子也变肥,如今学会了藐视皇权。
观月帝自然不能忍。
奈何本着世界上不会有比死人更靠谱的封嘴,火器设计那些老铁匠在完成了设计图的时候就杀了个干净……在将收到的碎片拼吧拼吧发现好巧不巧正少几块神机营无法复原的关键部位,观月帝那个气啊——
下令让霍显这几日守在御书房,守株待兔。
好巧不巧,今日真叫霍显给逮着了。
两人过了几招,一个要活抓,一个拼了命的要逃,自然是陆丰占了上风。
“你那相好回来了,”霍显用平坦无甚起伏的声音说,“然后又叫他给逃了。”
他抬手揉了揉姬廉月的耳垂。
“皇上要完整的大活人,”他淡淡道,“否则今晚我早砍了他那双腿。”
姬廉月:“被人家跑了就别在这事后马后炮地放狠话了,也不嫌丢人。”
他拍开他的手,别的管不着,知道陆丰平安归来,他实在是非常欢喜……又知道他不仅平安归来还顺手打了霍显的脸,姬廉月简直心花怒放。
然而霍显可不管他一脸心花怒放,抬手捏了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对视上自己那双无甚波澜的双眼:“高兴?”
姬廉月:“陆丰乃我儿时玩伴,一时遭难,如今平安归来,即将洗涮冤屈,我想不到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
事情哪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霍显也不多说,面无表情“哦”了声,转身一屁股在姬廉月的床榻上坐下来,就开始脱鞋。
姬廉月:“???????”
姬廉月:“霍将军,做什么?”
“睡觉,”霍显踢掉了夜行靴,拽了姬廉月擦脸的帕子擦了擦脸,又去擦脚,“谁不知道陆指挥使同公主关系非同一般,万一他想不开要找老情人叙旧……霍某只是换个地方守株待兔,这是办公职,烦请公主殿下配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擦过脚的帕子扔进水盆里。
“那是我的擦脸……啊啊啊霍显!”姬廉月崩溃道,“办个屁公职,你给我滚!!”
霍显眉毛都没抖一下,亲手将窗边炭盆挪开了些,这玩意儿哪怕开窗透气始终还是对身子不好,听说有吸入碳粉过量变傻子的——
小公主本来就不聪明,再变傻可怎么办?
不过是怕冷,有他在还冷什么?
霍显拍了拍枕头:“过来睡,明天还要早朝。”
姬廉月无声地瞪着他。
霍显见他半天不动弹,叹了口气,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姬廉月跟前,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扔上了榻——
不等后者爬起来,他也翻身躺上去,直接睡在了外面。
大手一摁,也不知道碰了哪,姬廉月腰上一软,便是起都起不来。
霍显打了个呵欠,将姬廉月往自己怀里一捞——
姬廉月只感觉到背后靠上个火炉似温暖的结实胸膛……听闻玉虚派有一门武功绝学属阳,当年掌门练来应对寒冰之毒,修炼此武功者可强身健体,冬日亦不受严寒侵蚀。
眼下被窝里躺着这么个人,方才还冰凉的被窝一下子就暖了。
“脚怎么也这么冷?”霍显低头问怀里的人。
姬廉月不说话。
脚一抬,不客气地踩在霍显身上。
隔着衣物,霍显只感觉到冰凉的玩意儿贴上来,又逐渐被他的体温捂暖……居然也很满意,含糊地“唔”了声,抬起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睡吧。”
姬廉月打了个呵欠。
实在是困,加上好不容易暖了,他也懒得再赶人。
反正他又不吃亏。
……
晚上宫中有冬至家宴。
只宴请了几位重臣。
姬廉月听这些人歌颂瑞雪兆丰年听了一晚上,有些腻味,好在饺子味道不错,他还给面子多要了几个。
时不时抬眼看看下座,霍显周围始终围绕着官员,他那不要脸的皇叔又人前人后地一口一个“霍贤侄”,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辈分,明明恨不得直接把人家当女婿,恨不得霍显管他叫爹——
姬廉月看得不得力,索性不看。
一偏头,看见观月帝也是喝了有些上头,笑呵呵地叫过个内侍太监,装了许多饺子往宫外走。
姬廉月觉得奇怪,抓了个人来问,那人笑呵呵地说,圣上恩赐,还记得罪臣,这是派遣人往陆府送饺子,以示圣恩浩荡。
姬廉月闻言皱眉,心想人家再寒酸也不至于差你这顿饺子,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嘀咕,这时候又被霍显那边某位大臣“小女今年芳龄二八”吸引了去,本就喝多,再未多想。
……
晚上喝多了,被霍显拖上马一同回了王府。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不要脸地又上了他的榻,压着他像是条野狗似的在他身上乱啃……
到了后半夜,姬廉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任由霍显自己捣鼓,他昏昏欲睡……霍显见他挨打不理,埋头苦干,愣是把人弄醒了“嘶”了声抬起手要打他,男人嗤笑着捉住他的手腕,拉到唇边亲他指尖。
两人正推拉,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霍显一个提臀动作做了一半,外头的门被人敲响了,他老大不情愿,粗着嗓子问了句:“干什么?”
外头的内侍被他戾气满满吓了一跳。
姬廉月直接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脑门上,你他娘才是不速之客,在这横个屁啊!
起身一把推开身上的人,他拢了拢衣服,问外头:“因僖,怎么了?”
“陆……陆国公府的陆大人同夫人今晨毙了,听说是自缢,眼下外头正闹着——”
姬廉月哆嗦了下,瞌睡一下就醒了。
第84章
姬廉月翻身要起; 那内侍想必也猜到; 入得来准备好了更换的衣物,两人正动,忽从一旁伸出一钢铁似的胳膊一把压在姬廉月胸口,将他拦住。
“上哪去?”霍显的声音里还带着喑哑。
“进宫。”姬廉月心中有所担忧,不进宫看一眼他实在不放心; 父皇与……那个人。
霍显沉默半晌; 这才缓缓道:“你省省吧; 国公府遭难; 就剩下个老国公; 皇上知道了肯定已经去处理了,现在宫中肯定一团乱——”
嗓音里带着微嘲。
以前他是江湖人,现在他只是个带兵打仗的,向来懒得管也看不起这些朝堂斗争。
但姬廉月自小在其中长大; 霍显可以装的糊涂,他却装不得; 当下将男人横在那的手臂挥开:“不行; 我得去看看。”
“你去有什么用?皇上——”
“皇什么上!陆国华就是父皇他——”
床榻外侧那人小山似的身影翻身坐起,一只大手横空一把捂住了姬廉月的嘴; 将他没说完的话都变成了“呜呜”……男人一把摁着他的头塞进自己怀中,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因僖。
后者被这狼似的目光看得寒气疯狂顺着脊梁骨往上窜,本就弯着恭敬的腰顿时往下又压了压,闭上眼,瑟瑟发抖。
霍显叹了口气; 又冷冷道:“出去,你什么都没听见。”
因僖得了活路,忙不迭鞠躬退出去了,还贴心地替主子们关上门,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霍显耳朵灵,耳尖动了动听到因僖确实跑远了,这院内再无他人,这才松开姬廉月……却没想到后者反而一把捉住他的手腕,面色略微苍白:“今晚父皇给陆国华送了饺子。”
“哦,我看见了。”霍显淡淡道,“饺子有毒,陆国华被毒死的。”
姬廉月:“……”
姬廉月快疯了。
这事儿实在是,实在是——
“是不太仁义,但是这天底下做皇帝的,能有几个慈悲向善的?”霍显淡定地替姬廉月把他写在脸上的腹诽说完,“你想的到的事,皇上想不到?陆国华那老狐狸想不到?他能不知道饺子有毒?打从陆国公府倒台那天起,陆国华便在等着这天了,只是儿子在皇上手里,他不敢死。”
“陆丰他——”
“兔死狗烹,你那小情郎也懂这些道理,所以这些天送着碎片,想要换他陆家一条生路。”
霍显顿了顿。
“可惜皇上到底不答应,那火铳设计图,不要也罢了——反正神机营有半成品,大不了拆开找了师傅重新画图,画个几百遍总能还原原本的样子……陆丰这筹码不够重,其实想必他自己也知道的。”
“……”
姬廉月眼瞪大了又逐渐失神,他盯着霍显一脸嘲讽,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些不爽了——打小在皇家长大,这种尔虞我诈还看得少了么,至于这样?
他自小为什么男扮女装都给忘记了吗?
这些年观月帝是对他好,但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罢了……若他真起了什么勾结篡位的心思,被观月帝知道了,也不过落得和陆国华不相上下的下场。
这些姬廉月不懂吗?
他懂。
他只是不想去想。
这些年如此麻痹自己,眼下倒是把“父慈子孝”那套哄得自己都信了。
霍显心中略嘲,但是眼下也好心的没有再去嘲笑或者试图提点小公主,反正道理他都懂,多说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观月帝这大地主现在确实是护着他这傻儿子的。
他没告诉姬廉月,这些天死皮赖脸往王府凑,多少也是观月帝明里暗里暗示他过来看着,就怕像是今天出乱子,姬廉月不管不顾入了宫坏了事……
他也不会哄人,只能抬起手拍拍姬廉月的背,干巴巴地安抚:“别去,没事。”
姬廉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两句。
霍显又面无表情地补了句:“皇上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这几天只是小打小闹,只为了打草惊蛇,他不一定想杀陆丰,陆丰不知道他爹干的那些破事。”
“……陆国华真的——”
姬廉月震惊了,
“功高盖主,他也没到那个地步。”霍显嘲道,“虽然皇上是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陆家是开国功臣,当年随太祖爷一同打下的这净朝半壁江山……荣宠兴旺百年,与净朝同岁。
然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罪,观月帝不想让这代代忠良的血脉断在了他和陆国华那混账的手上,只有杀了陆国华,让这成了一桩无头冤案。
这是皇帝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仁慈,看在陆家老太爷的份儿上,他背了这个锅。
姬廉月不说话了。
短暂对话之后,两人便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里。
姬廉月趴在霍显的怀中,感觉到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抚顺,就像是在安抚自家宠物一般……他都不记得两人这么心平气和地好好抱着说句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叹了口气,霍显低头看了看他,姬廉月打了个呵欠,说“没事”。
男人目光淡漠地摸了把他的脸,极其克制没有发飙——
毕竟陆丰今晚死了爹娘,他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跟他计较。
………………哦,不对啊。
老子从小就死了爹娘,怎么没人可怜我?
这年头,谁还有个父母了?
“你什么时候也可怜可怜我。”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姬廉月莫名其妙,看着霍显这意气风发的,手里几万精兵,正位极人臣,炙手可热,实在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可怜的……所以干脆没搭理他。
两人抱着就这么一坐坐到了天亮。
又是该上朝的时候了。
……
昨夜陆府传来丧讯,观月帝刚睡下就醒了,忙里忙外,助国公府主持局势。
陆老国公七老八十,走路都走不稳,听说是在儿子死后,在书房里翻到了儿子通敌叛国的罪证,一把火烧了,便倒下再也没能起来。
陆国华死了,陆老国公爷病倒,陆丰不知所踪,如今陆府只剩下扶不上墙的二房和三房,剩下一群妇孺……
一时间,那昔日荣华的陆府,如今是彻底的空山鸟飞绝。
朝中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兔死狐悲,一时间,整个早朝上的气氛微妙,谈事论事都心不在焉……唯有霍显等武将一脸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早朝散了,霍显向姬廉月走来。
姬廉月看了他一眼:“怎么,同陆丰亲过一次,我便也成囚犯了?”
霍显脚下一顿,眼中有狼似的暴虐一闪而过,下意识去摸腰间佩刀——随后摸到空空如也,他也一下子冷静下来,只是盯着姬廉月的唇,不说话。
“皇上还没下令诛九族,”姬廉月拢了袖子,硬邦邦道,“这就把我算进去了,不好吧?”
霍显还是不吭声。
姬廉月懒得跟他浪费时间,硬着心把他打发走了,男人转身离开时,一身武将服金属撞击沉重有声,他步伐迈得极重,一身戾气……
文武百官皆回眸凝望,有几个倒霉蛋正好撞上他的视线,顿时纷纷要被吓得尿裤子。
霍显走出大门,正好撞上一队换职的锦衣卫,他随手抓过其中一个,黑着脸沉声道:“找人去皇家马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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