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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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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澜低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道:“有你护着,我哪有事。”
药炉上温着的汤药散发着腥苦,秋月白掀开紫砂盖滤药,本想上前探看的心,被这两人的话酸没了。
“你说过我不像他。”重澜叹了口气,抓着阮灵奚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侧,道:“口中念得却是他的名字,让我猜猜看,萧洄……哪个萧洄?这世上叫萧洄的何其多,但能配得上你的,莫不是白云观那位?你的眼光倒不曾差过。”
阮灵奚低咳两声,苦笑道:“你何必……”一个琴师又怎可能将这江湖了解的如此明白,林音和如此,便是不愿在自己面前再隐藏半分了。
“我不信你事到如今还不怀疑我。”重澜将阮灵奚脸侧的发丝抚开,垂头轻吻他眉心,道:“我害你如此,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阮灵奚试着坐起来,刚一动弹,一阵疼痛攀骨而上,彻底让他歇了心思。他低喘两声,打起精神应道:“嗯……你是林音和又或者是旁人又能如何,难道就不会为我抚琴了?”
重澜笑了起来,眼底的阴郁淡去,扶着阮灵奚肩头让他缓缓起身倚在自己怀中,道:“从此以后,我只为你一人抚琴。”
阮灵奚摸索着拉起重澜的手,看了眼那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道:“我何幸。”
重澜反握住阮灵奚的手,交叠着放在他隆起弧度的小腹上,沉声道:“我若早些遇到你,必不让他在你心里留下半分痕迹。”
阮灵奚还未开口说话,手上被重澜按着施加了少许力道,他哪承受得住,腹中钝痛惹得闷哼出声。好在不过一瞬,按在腹上的手又松开来,给了他个喘息的余地。
秋月白的剑贴在重澜颈侧,皱眉道:“你就是这样当爹的?”
阮灵奚愣了一瞬,抬头看向秋月白,诚恳道:“胡说什么,我也就这么叫过你。”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秋月白十分痛心道。
阮灵奚又待要开口,却见秋月白神色一凛,给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秋月白耳力极好,就在方才已察觉门外有人逼近,行走如风却脚步无声,当是个绝顶高手。
秋月白收剑于手中,看向重澜的眼神里带着警告。倘若他再敢动阮灵奚一个手指,秋月白不介意先削了他脑袋。
门外人越来越近,秋月白握紧长剑薄幸,剑身泛着湛湛寒光,指尖稳稳搭在门上。推门的刹那,一道劲风袭来,剑鸣一滞,擦着剑鞘被撞了回去,一记黑影将秋月白环住,杀意乍歇,只留个一片势不可挡的温柔。
“师父。”
秋月白呼吸一软,卸去了全身防备,任由来人将自己抱紧。
凌霄垂头在秋月白颈侧蹭了蹭,脸上带了几分愠色:“我不过出去三两日,就开始流传血衣薄幸重出江湖的消息,师父这是要干什么?家里孩子都不要了吗?”
秋月白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解释道:“我没有……我在家中留了信给你。”他本只是出来接阮灵奚,也不曾想过这一路凶险。
凌霄贴在秋月白耳侧低声道:“此事解释不得,师父害我担心了,少不得要想办法宽慰我。”
秋月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腰背。
阮灵奚隔着屏风听见外面这对打情骂俏的动静,忍不住拿手堵住耳朵,抬头对重澜道:“没他们这么腻歪的是不是?”
重澜心里推测着来人的身份,眼看着两人绕过屏风进来,走在前面的人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一双凤眼微挑,带着些许锐利,容貌瑰艳却阴郁,周身尽是上位者的杀伐气。猜到他的身份并不难,能与秋月白如此亲近,便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断天门门主喻凌霄。
凌霄进来先是端正给阮灵奚见了个礼,于公于私,阮灵奚都算断天门的恩人,是他的前辈。
“好久不见,小美人出落得愈发好看了。”阮灵奚秉承着一贯风格热情地朝凌霄打了个招呼。
凌霄打量了一眼阮灵奚,这位就没有丁点死里逃生的自觉。他摇了摇头道:“阮先生气色不佳,这一路辛苦。”
“不辛苦,能再见到你和你师父,心里高兴还来不及。”阮灵奚恢复了些许气力,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坐起来。
凌霄把视线落在重澜身上,没有丝毫惊异,略微颔首道:“墟余城主,借一步说话?”
重澜毫不犹豫地起身,随凌霄出去。屋中只留下秋月白和阮灵奚两人。
“先把药喝了。”秋月白将药碗递过去,冷冷道:“待会儿自己诊下脉,看看还能活多久。”
“……”阮灵奚听话的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了几口,没过两息就捂着胸口俯身呕了出来。他身子本就虚弱,吐了半碗药出去更是颤得坐都坐不稳,被秋月白伸手扶住肩头,耐心地给他顺了顺气。
“这药方谁开的……”阮灵奚苍白的指尖紧紧攥着床褥,一手按在胃上,低低喘息着。
“我。”秋月白承认道:“还是你从前给我开的药方,全是安胎的,我就照着给你用了。”
阮灵奚将手搭在额上,试图忘记满嘴的苦:“能一样么,也不怕把我喂死了。”
“那也比被人坑死好上一些。”秋月白叹息道:“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招惹这样的人,嫌自己命长么?还有你腹中这个孩子当真是、是他的?”
阮灵奚愣住,忍不住呛咳起来:“胡说……这孩子……”
秋月白看他神色,松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背道:“成了,我知道了。方才你醒的时候观你看他眼神便猜出,不过是他诓我罢了。不是他的,我就放心了。”
阮灵奚忍不住要笑,看到秋月白带着恼意的眼神,硬生生忍住了,开口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和你不同,我又不是垂珠儿,是我自己嫌命长,非要整个孩子来玩。至于孩子的另外一个爹,不提也罢,不是什么要紧事。”
秋月白见他只字不提萧洄,也不好点破,只是颔首道:“随你,只是如今你这般,万不可再作妖了,跟我回断天门去养着去。”
阮灵奚这回听话地点头应下。
重澜再进来时,便是要同阮灵奚道别。后来秋月白私下问凌霄,才知两人之间出去密谈的一笔交易。断天门出面保下重澜,并联系到重澜城中旧部,护送他归城。代价是将城下三处矿洞并一处铸剑场割让给断天门,于断天门而言是笔血赚不亏的买卖。
重澜知道自己如今武功尽失,再归城必是一番凶险。但只有回到墟余城一切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走的他时候对阮灵奚道:“倘若此去我能活着,他年我来接你回城。”
阮灵奚笑:“接我去做什么?”
重澜执起阮灵奚的手,于手背落下一吻,道:“做城主夫人。”
阮灵奚心里想着,不,我只想做观主夫人。但嘴上却是说道:“不如你就不要走了,我杏林谷恰缺一位夫人,我瞧你正合适。”
重澜大笑,眸色软了几分,将一方小木匣搁到阮灵奚手中:“你赠我的凤尾琴,我就拿走了,这个你收好。”
木匣呈玄色,嵌金纹,雕莲叶,绘玄鲤戏水。阮灵奚不动声色拢在手中,笑着看重澜离去。待他走后,方打开。里面是一只精巧的白玉碗,碗中盛开一朵小小青莲,有暗香袭人。
秋月白看了眼阮灵奚眼中神色,明了道:“如你所愿。”
阮灵奚长叹一声,按住心口道:“我身上的毒差的就是这一味青莲,总算是到手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林音和就是墟余城主的?”
阮灵奚用指尖拨了拨青莲,道:“墟余城有十里莲池,重澜常年在城中,身上自有一股莲香,旁人察觉不到,我是闻得出的。起初不过是盼着与他有几分交情,好求来一碗青莲。谁知一路相伴下来,倒也有意思极了。陪他演一场又能如何,得青莲还是其次,能得他一两真心岂非更有趣。”说罢他又托着下巴回味道:“林音和……他可真是个妙人。”
秋月白听罢,考虑了下措辞,尽量委婉道:“阮灵奚,你可真是个贱人……”
第12章 、
解毒的汤药浓苦乌黑,盛在白瓷碗里,怎么看都叫人提不起胃口,愁的阮灵奚直咂舌。
秋月白将碗往他手里推了推,道:“趁热。”
阮灵奚半死不活地盯着药碗,长叹一声,到底端起来一口气灌完。秋月白防着他吐出来,忙上前拍着他背顺了顺气,顺手将一枚蜜饯塞进他嘴里。
“咳……”阮灵奚皱着眉头,只手揉着胃,叹气道:“这药劲儿大,我怕是要睡上几天。”
“安心睡你的,我守着。”秋月白一口应下。
阮灵奚苦笑一声,抬头道:“得亏有你,我……”
“说这做什么。”秋月白递了盏温茶让他压一压口中甜味。他与阮灵奚本是自家兄弟,两人间当真不必言谢。
药劲儿上来,阮灵奚开始有些昏沉,临昏睡前拉着秋月白道:“我醒来前都不必给我找大夫看了,不需用其他药……若我说胡话,你也不必理会……”
秋月白都应下,看着阮灵奚昏睡过去。但他没料到,这几天竟会这样难熬。一个时辰之后阮灵奚开始起烧,整个人烧的唇色发白,浑身发抖,冷汗覆了满额头,呼吸愈发微弱。
“这么个烧法,会不会把脑子烧坏。”秋月白有些犯愁地将湿帕子搭在阮灵奚额头上。
凌霄想了想,道:“不会,阮先生既敢喝那药,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秋月白叹了口气,将被角仔细掖好,这一守就是三天两夜。
阮灵奚醒来的时候正巧赶在清晨,迷迷糊糊爬起来弯腰吐出一口黑血,呛了个半死不活。秋月白从外面进来,瞧见那场面被吓了一跳。
“咳……没事……”阮灵奚咳得头晕目眩,扶着床栏缓了半晌,道:“吐出来就好了。”
秋月白拿帕子抹去他唇角的血,心知该是毒在肺腑积攒出的淤血,能吐出来反倒是好事。
阮灵奚忍过一阵目眩,喘了口气,看着秋月白眼下的倦色,轻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有霄儿在这倒还好,只是你这几天实在惊险。”秋月白坐下道,“高烧不退,满嘴胡话,还得防着你抓伤自己。”
阮灵奚纳闷道:“我抓自己干什么?”
秋月白看了眼他脖子里的血痕,想了想道:“那谁知道,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没事在脖子里乱找什么?我不记得你颈上有过佩饰……”
阮灵奚一噎,垂下眸子,长睫颤颤,半晌才道:“糊涂了吧。”
秋月白不再问,良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道:“你与萧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提他干什么。”阮灵奚眉心微紧,抿住苍白下唇,手不自觉地拢上小腹。
“可是我愿意提他?不知谁烧成那个样子,嘴里念的全是他的名字……”秋月白顿了顿,道,“你是怎么想的?”
阮灵奚有些脱力地躺下身子,懒倦道:“我想再多又有何用,他生了副冰雪心肠,我能有什么办法?”
秋月白视线落在阮灵奚薄被下隆起的小腹上,迟疑道:“那他可知道?”
阮灵奚抬手遮住眼睛,有气无力道:“鬼知道,我给他递过一折安胎药方,他若是看了,许是能猜到几分。他若是没看,只能说我与他之间缘分该尽。说来怨我,若不是我……他也不会练什么劳子的封心诀。”
秋月白摇了摇头,叹道:“你既想得如此明白,干嘛留这个孩子。”
阮灵奚放下遮在眼前的手,他的眸子比寻常人要黑上几分,乍一看便有些许稠紫流光,柔下来的时候格外动人。修长的手指大开按在隆起的腰腹间,他道:“它来时我曾满心欢喜,又怎么忍心因如今处境艰难就舍了。”
话至此,秋月白知不必再劝,只带阮灵奚回了断天门休养。阮灵奚心知自己如今这幅身子经不住折腾了,肚子里那小东西没少跟着他受罪,倒也良心发现般安静下来。
断天门的后山与前殿截然不同,若说前殿阴森可怖,鬼气缭绕,那后山绝对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山腰小院扎了一圈篱落,前院栽花,后院种瓜。如今天气渐寒,屋里埋了地龙,烧起来热气腾腾,温煦胜春。
阮灵奚在榻上闲敲棋子,琢磨着下一步走哪,秋月白一边陪他下棋,一边留意着两个在榻上爬来爬去的小团子不要掉下去。
“罢,输了。”阮灵奚将棋子一丢,掩唇打了个哈欠。
“累了?”秋月白收拾棋盘,将黑白两子分开放入棋盅里,顺手把爬到榻沿眼瞅着要掉下去的小七惜捞上来放一放。
阮灵奚摇头,往软靠上歪了歪,捡了一只团子搁在膝头:“我就是越闲越懒,浑身没劲。”秋月白家里这对双胞胎越长越圆润可爱,小脸软胖,眉眼倒是肖似其父凌霄,十分漂亮。
“也没见谁是闲死的,你若是真觉得无聊,我找人陪陪你?”秋月白有几分犹豫道。
阮灵奚一怔:“什么人?”
秋月白皱眉道:“就前殿里……有个爱弹琴的,你不是喜欢音律么?还有个会下棋的,棋下的一般,但容貌不俗,该是你喜欢的那种,还有几个颇为貌美的……”
阮灵奚回过味来,怒道:“我哪是那种人!”
这回轮到秋月白怔了怔:“你当真改了?”
阮灵奚别过脸去,捏着棋盘一角摩挲半晌,小声哼唧道:“有没有不会武功的……贵派里的人脾气都不是很好,我怕将人惹毛了……”
“……怕是没有。”
阮灵奚叹息,只能逗逗小团子找点乐子。他从前认了秋月白幼子做干儿子,是以更为疼爱,将小兰夜抱在身旁揉了揉。秋月白担心小家伙儿没轻没重碰到阮灵奚,伸手要捞过来些,被阮灵奚制止。
“我就抱抱,又不沉。”阮灵奚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故意弹舌逗小兰夜。当年小兰夜刚出生时体质孱弱,多亏阮灵奚照顾了一段时日才渐好。婴孩最初记忆力许是阮灵奚身上的一缕药香,不管多闹腾,只要被阮灵奚一抱就立刻安静听话起来。
只是这次吸引小兰夜的不仅是干爹身上的药香,他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阮灵奚隆起的腹部,发出了声惊奇的小奶音。
阮灵奚忽然抽了口气。
秋月白问道:“怎么了?”
阮灵奚低头看了眼,轻声道:“动得厉害。”要知道他腹中这位是个真懒的,平日里很少有动静,逼的阮灵奚时不时就要给自己号下脉,瞧瞧这位爷还好好的不。
秋月白起身将小儿子抱开些,刚一拉开,小兰夜眼睛一眨就要哭。
“没准交上朋友了吧,你管他做什么。”阮灵奚把小兰夜抱回来轻轻拍了拍,至于肚子里这个动动才好,免得懒出毛病来。
秋月白无奈摇头,闲谈道:“明天让人来给你量下身子,裁几件冬衣,原先的怕是不能穿了,正巧过些日子就到年底了,衣物也该置备上了。”
阮灵奚点了点头,随口应道:“行呗,你看着办,年底怕是要忙起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
“那你就帮忙安分些。”秋月白认真道。
阮灵奚笑着满口答应,但是到底闲不住,临到年底那几天,不是帮忙写对联就是出去仰着头指挥秋月白在檐下挂灯笼。
就在前一天他还在跟秋月白商量饺子要吃什么馅的,可是除夕当晚就那样不见了踪影。
秋月白找完整个山腰也没找到阮灵奚。
阮灵奚走的时候很贴心的留了封信,只是写道出去散心,过两天就回来。
“外面那么冷,又下了几天的雪。”秋月白把信纸揉了个稀巴烂,红着眼对凌霄道,“他出去散什么心?”
凌霄一语道破:“他只是不想和我们一起过年罢了。”
秋月白看向窗外,雪覆了满院,偶尔有几只麻雀扑棱着飞过。本是团聚的日子,他有凌霄、有孩子,一家人在一起自是其乐融融。可阮灵奚呢?
“那也不成。”秋月白咬牙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凌霄环住秋月白肩头,安慰道:“放心,有暗影跟着阮先生呢,出不了事。若师父不放心,我去将人抓回来也行,只是师父当明白,阮先生不是我们断天门的囚徒……”
到底,秋月白还是没有忍心让凌霄将人逮回来,由得他去了。
自然,阮灵奚不会一个人守岁。
城内,春宵坊迎来了一位阔绰的客人,狐裘下伸出来的手略显苍白,却是劲瘦修长,那指尖勾着一个绣青竹的大钱袋,咣当一声丢在桌上。钱袋口松开,从里面哗啦啦滚出无数金珠。
“今晚,爷包场。”
第13章 、
烛影尚摇红,庭院积琼英,这里原本是城中夜夜笙箫之地,此时却尽显荒凉。如此佳节,谁人不归家呢?
是以春宵坊众人一时间竟未回过神来,直到客人解开披风自在落座,掌事的才匆忙换了副笑脸收拾了满桌金珠。
“公子打外头来,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楼里容貌姣好的姑娘已是体贴倒了暖茶上去。
阮灵奚眉眼生的标致,笑起来尽显一段风流,他不接杯子,就着姑娘的手喝了口热茶,吹散袅袅茶雾,沉声道:“大过节的,叫楼里的人都出来热闹热闹吧。”说着他又袖中掏出一沉甸甸的荷包拍在桌上。
掌事的眉眼带笑:“公子想怎么个热闹法?”
阮灵奚往座上倚了倚,很是慵懒道:“饺子包了吗?叫大家伙儿一并出来包饺子。把馅子调精细点,爷今儿想吃鸡蛋虾仁的。”
掌事的头一回见来楼里这样‘热闹’的,但有钱的就是爷,便依言唤人出来当堂和面。阮灵奚是不肯下手的,姑娘们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柔荑个个如削葱根般白嫩水灵,这会儿被阮灵奚指挥者去和面,倒显一番活色生香。柔软的腰肢轻摆,面粉沾在姑娘们红润的脸颊上,有年纪小爱闹腾的吹了面粉出去,惹来一阵银铃般的嗔笑。
阮灵奚果真是个会玩的,饺子包好下了锅子,他又差人去外面放焰火,推了窗子捧着碗热腾腾的饺子看她们玩闹。软热的饺子沾了陈醋,齿间一碰破了薄皮儿,一股虾仁的鲜香扑鼻而来,阮灵奚胃口不错,多吃了几个才放下碗筷,从姑娘手里接过温茶。
他心道,如此方才不算冷清,没有家也无甚大不了的。
闹腾了半宿楼里人才算是信了客人此来无心与姑娘春宵一度,可这并不会让夜晚变得无趣,客人实在是个有趣之极的人。他精通音律,擅赋词作曲,更有得一手好丹青,又妙语连珠,走南闯北多年市井趣闻信手拈来,哄得满楼心服口服。丝竹靡靡,罗裙翻飞,烛影摇红,金珠撒盆叮当响,好一番纸醉金迷。
直到后半夜里,丝竹渐歇,姑娘们多半酣醉,厅堂一片艳艳狼藉。阮灵奚拥被倚榻,眼神迷蒙,满是倦意,他方才本是要睡了,谁料腹中小东西这会儿竟胡乱作动起来。它本是乖巧,平日少有动弹,这会儿动静大得厉害,阮灵奚皱着眉醒醒神,抬手揉了揉权当安抚。
未有半点效果,阮灵奚感到掌心下的不安,楼里酒气与脂粉混作一团,他忽觉胸口窒闷,忍不住抬手推开窗子。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雪,满园琼花纷飞,冷风铺面,阮灵奚登时清醒了。
“你这是闹哪门子呢……”阮灵奚皱眉忍着胎动,吸了口凉气,目光随处往外探去。
月映霜雪,黑夜也明,外面街市静谧安宁,小巷挂着的红灯笼正在摇曳。万籁俱寂,巷口立一人,肩头落雪,遗世独立。
灯笼将人影拉扯的极长,这样的夜里,为何还有不归家的人。阮灵奚呼吸一窒,不过几息却如千万年般久远。那人似也看他,目光遥遥相望瞬间,风雪作飞花。
“萧洄……”阮灵奚唇瓣微动,低念一句,霎时心跳如雷,他猛地撑窗起身,朝外门跑去。
推门的瞬间飞雪卷落满身,阮灵奚长发披散,束发的玉笄早不知何处去了,身上衣衫单薄,打了双赤脚奔走雪里。他不觉冷,巷口空无一人,一切仿佛只是半睡半醒间的梦魇。
“萧洄!”阮灵奚仓皇站在巷口大喊,回应他的唯有摇曳的红纱灯笼和簌簌飞花。冷气呛了嗓子,阮灵奚忍不住咳了起来,他愈咳愈厉,像是停不下来一样,直到弯下腰身。
“萧洄……”阮灵奚撑着膝头,掩唇低咳,散乱的长发遮住眉眼,悄然间泪溶于雪,“我知道是你。”
楼里有人匆忙寻来,撑起一把黑骨伞遮住风雪,狐裘裹住阮灵奚肩头,扶着他回了楼里去。
黑夜里,有人负长剑,披霜雪离去,踏雪无痕,仿佛从未来过此处。
钟声响,炮竹鸣,新的一年来临。
阮灵奚醒来的时候已在马车上,紫泥小炉里煮着姜汤,榻前坐着一人。
“醒了?”秋月白摸了摸阮灵奚额头,微烫。
阮灵奚夜里着凉,烧得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皱眉低哼一声。
秋月白本想训上几句,看他这幅样子怕是听不进去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阿昕……”阮灵奚低唤一句,喃喃道:“我想回家了。”
秋月白没料到阮灵奚来这么一句,一怔后问道:“洛春山?”
“嗯。”阮灵奚将手背搭在额头上,阖眸轻声道:“等雪化了吧。”
“路途遥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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