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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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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力咳嗽两声,侧身吐出一口淤血,堵在心头的这口血总算吐出来,他闭起眼睛,眼睑颤抖不休,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缓过神立刻换了凶神恶煞的脸对着赵洛懿。
  看了赵洛懿一眼,李蒙出门去,将柴门轻轻掩上。
  门外不远处,托勒在磨刀,磨刀声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看见李蒙走过来,托勒英气的眉微扬了扬。
  “他不让你听吗?”他把刀掉个头,磨另一面。
  “不想听,我要想听的,他从来没有什么不让我听。”李蒙在石桌旁边坐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走?”托勒一面磨刀,健美的一条腿踩在石凳上。
  “明天。”李蒙说,“你的流星锤呢?”
  “锁链断了不要了。”托勒说,“最高境界是什么兵器都能化为己用,而且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融会贯通,与兵器达到合一。”
  “想不到你还是个武痴。”李蒙戏谑道。
  “被我爹教训成这样,没办法,这辈子改不掉了。”托勒端起他的刀,眯起眼仔细看,刀刃被他磨得雪亮。
  “我听人说,现在教主是你的弟弟,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李蒙问。
  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托勒放下刀,翘起腿,手指在石桌面上快速敲击片刻,认真地想。
  “按族中的规矩,杀之。”
  李蒙试图找到托勒说谎的痕迹,他的表情却很是坦荡,并不为此羞惭。就在李蒙嘴唇微动时,托勒竖起一只手掌,止住他想说的话。
  “这是我们西戎族中的事。”
  李蒙生生咽下要说的话,憋得表情扭曲,缓过来时,摸着自己的手指,望向天空,零星几只飞鸟掠过,成群结队。
  “我曾有两位兄长。”
  “哦?”托勒漠不关心地垂下眼皮,解下腰间一只酒囊,扒开塞子,激剧的酒香顿时四溢,他一手捉着银色的壶嘴,一手托起皮囊,连吞好几口烈酒,脸上不染半点醉意。
  李蒙看了看托勒,忽然住了嘴,站起身,两手合成拳推出,不再说什么。
  一看到李蒙走进来,巴拉即刻止住哭声,才闹得安巴拉焦头烂额的小孩咧着嘴咯咯地笑,脸上一丝泪痕也无。
  “小英雄,你来了。”安巴拉垂头丧气,把巴拉的小衣服交到李蒙手上,朝巴拉一努嘴:“帮个忙。”
  巴拉上半身不着寸缕,李蒙捉起他软绵绵的胳膊往衣服袖子里送,巴拉张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盯着他一动也不动,安静乖巧的样子让安巴拉想把他抱起来狠狠揍一顿屁股。转而倒出两杯茶,郁闷地以茶代酒喝了起来。
  “明天启程回去,你们怎么办?”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块走,以后还要托你们师徒照应,在大秦,我可是人生地不熟,还带个娃,你们可千万不能扔下我。”安巴拉五大三粗一个大汉,装起委屈来很是别扭。
  李蒙摸了摸巴拉毛绒绒的头,巴拉的头发又软又滑,摸得他有些爱不释手。
  “很可爱吧?早点也养一个。最好断奶开始养,和小猫小狗一样,不能等长大,奶娃娃养起最亲。以后也不用告诉他他的来历,当成亲生的养就可以了。”安巴拉急不可耐地传授起娃娃经。
  李蒙听了一会,想打断他,但见安巴拉滔滔不绝,最后默默听了起来,甚至提出几个问题,让安巴拉解答。
  “有孩子就不一样了,日子会多很多麻烦,这些麻烦都很有趣。最重要的是,多了好好活下去的力量。从前没有巴拉,”安巴拉两根指头搔弄巴拉的下巴,把他逗得咯咯直乐,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春花乍然绽开,让人心里被说不出的暖意笼罩,硬汉安巴拉在这样的时刻,显得无比幸福而慈爱。
  从安巴拉那里出来,李蒙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朝柴房走去。
  昨晚赵洛懿说要去看图力,把话说开,后来李蒙直至大半夜才睡着。他忽然发现很奇怪的一个事,好像对赵洛懿的过去,他没有那么在意,一开始还常常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怕受伤,与人交手只攻不守,体质异于常人,再重的伤次日就能恢复。以前他一直都觉得,也许是赵洛懿的冷淡和不经意间的防备疏离影响到他,现在才发觉,他其实根本是不好奇的。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对还是错?爱一个人难道不会想了解他的全部。
  李蒙确信自己离不开赵洛懿,赵洛懿也离不开他,但他们只是相处,从未刨根问底。就在从安巴拉的住所出来时,被日头一照,李蒙忽然清醒了。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下去的,不是想清楚了该怎么过,时间才开始流逝。唯一需要珍惜的,只是眼前的人,因为时不我待,只要开始,就只有死亡才能终止所有的爱恨。
  这是一种李蒙没法说清楚的感觉,但就在这一刻里,李蒙真切感受到了永恒便是刹那,刹那的融汇,就是永恒。
  木头架子底下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影子逶迤到李蒙的脚下,渐渐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师父。”李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怎么了?”赵洛懿一脸莫名其妙。
  李蒙看清他的脸,顿时勃然大怒,心里那点奇妙的悸动忽然消失殆尽,怒道:“他打你了?还疼不疼?”
  赵洛懿食指在脸上肿起的一道淤痕上擦了擦,他没觉得多痛,还以为根本不会有痕迹。
  “无事。”
  李蒙将袖子卷起:“他奶奶的,敢动我的人。”气冲冲就要去关押图力的柴房。
  赵洛懿一把将人拽住,竟然没能将李蒙拽回来,反而被他拖着走出半步,他转过身,抓住李蒙的双肩,直接把人抱住。
  “他敢打你!他居然敢打你!”李蒙有点语无伦次,毕竟赵洛懿向来无往而不利,平日里受伤皆因为是拼一口气的生死,这么平常的时候,被一个武功被废的人打肿了脸,简直比打了李蒙的脸更让他气愤难平。
  “我也打他了。”赵洛懿说。
  “真的?”李蒙怀疑地瞥他。
  “真的。”
  李蒙这才觉得气顺了点,扬了扬下巴,“你也打肿了他的脸?”
  “那倒没有。”
  李蒙脸色一变。
  “不过他的下巴被我卸下来了。”
  “……”李蒙心里完全没火了,想那图力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真要是卸了他的下巴,赵洛懿脸上挨这一下也可以理解。
  “他话太多了,一直骂我娘,实在忍不住。”赵洛懿顺着李蒙的胳膊摸下去,把他的手抓在掌中,就带着人往回走。
  李蒙侧过头看他,看不出赵洛懿谈完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问:“那说开了吗?”
  “该说的都说了。”赵洛懿边走边说,神情有几分肃穆。
  “图力是个固执的人。”李蒙握紧赵洛懿的手,道:“问心无愧就好,无须让他认同。”
  赵洛懿嗯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
  李蒙跟着也停下脚。
  头顶没树叶的树枝顺着阳光将影子垂落在李蒙带点稚气的脸上,赵洛懿什么也没说,只在他的眉心里亲了亲,粗糙的指腹揉了下他的眉棱。
  李蒙一时间也不想找图力算账,也不想将来,也不想阿汀,不想以后上哪找个孩子,他现在一颗心都飘了起来,什么也不想想。
  回房就顾不得这是大白天,李蒙直接主动抱过赵洛懿的腰,把人压在门板上,他眼里的炽热和毫不掩饰的渴望让赵洛懿像头猛兽似的撕扯下他的衣服。
  夜里难得落了一场雨,缓和沙漠里的干旱。
  早上骧贤还没睡醒,就被李蒙叫起来,他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回大秦,要么跟着托勒去西戎。
  “我们要分开吗?”骧贤这才反应过来,来回看托勒和李蒙。
  托勒僵硬地站在一边,李蒙站在他面前,神色和缓但夹杂着几分严肃,这让骧贤彻底醒过来。
  “此次出关我们是带着朝廷的命令,现在蔡荣死了,得回去复命。”
  “那你们还来吗?”骧贤问。
  “应该不来了。”李蒙没有多说。
  一直沉默不言的托勒这时走过来,从脖子上摘下一枚兽牙,李蒙看不出那是什么动物的牙,只见其锋利,带着不加修饰的悍莽之气。托勒郑重地将其放在唇间片刻,这才挂到骧贤的脖子上,他单膝跪地,自下而上仰视少年,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去找你。”托勒本以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那兽牙,这时才松开手指,让它悬挂在骧贤的胸前。
  “那孔孔呢?”骧贤不安地问。
  孔孔扑到骧贤的怀里,那意思已很明确。
  谁也没有说话,李蒙没有试图说服骧贤跟自己走,他不觉得骧贤会选回大秦,是个人都能看明白,骧贤愿意追着托勒从大秦来西戎,就没有那么容易半途而废。
  谁知骧贤看了一眼孔孔,又看了一眼托勒,之后他收紧双臂,抱起孔孔,站到托勒的面前,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他说:“那你办完事回来找我,我会给你写信,告诉你我在哪里。”
  托勒显然有一些失望,失落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他翘起嘴角,摸了摸孔孔的头,孔孔低下头,随他的手离开,才抬起头来。
  “好。”托勒终于回答。
  “你一定来。”骧贤又道。
  托勒注视着他。
  “一定要来。”骧贤执拗地重复,有点着急地补了一句:“要平安!”
  托勒眼圈微微发红,他微微启开的嘴唇里一股热气缓缓地舒出,最后摸了摸骧贤的侧脸,低声问:“那你可以给我一样信物吗?”
  骧贤有点圆的脸迅速通红,就在托勒失望地转身抱起拳时,骧贤放下孔孔,一把抓过托勒的肩,亲住了他的嘴唇。他太紧张了,只是将嘴唇贴着,什么也不敢做,甚至不敢看托勒吃人的眼神。
  很快他们就分开,李蒙已经走出屋外,阿汀站在他们才住过的屋子门口,小小的脚踩在门槛上碾压,时不时向这边看一眼,又装作毫不在意地转过脸去。
  “阿汀。”
  听见李蒙的声音,阿汀浑身一颤,却没有立刻走过去。
  李蒙只好走到她的面前,他蹲下了身,看她良久,小女孩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你想跟我们走吗?”
  阿汀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错愕。
  没听她回答,李蒙以为她没有明白,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看你的意思,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决定,要是你不想跟我们走,我们会让托勒给你托付一个好人家,做他们的女儿。”
  猛然间李蒙被扑上来的女孩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觉得屁股一定已经青了。阿汀对李蒙一直有一股隐隐的敌意,在这一刻,李蒙感到那股敌意消失了。
  “能不能,先起来……”
  话音未落,阿汀抱着李蒙的脖子,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的面颊,然后飞快跑开,飞快背着一个小包袱出现马车旁。
  “李?”阿汀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也没见李蒙和赵洛懿过来,提着裙子下车,又想跑到屋子里去找。才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在这。”
  只见李蒙面红耳赤,袍襟凌乱,手忙脚乱地在系袍带,边系边走到马车旁边来,伸出手,被赵洛懿推到一边去。
  赵洛懿把阿汀抱上车,示意骧贤带着孔孔上去,之后是抱孩子的安巴拉,车夫是从车马行雇的,他要回去北狄。
  李蒙与赵洛懿则同乘一匹马,只是向来坐赵洛懿前方的李蒙这次坐赵洛懿后面,他得双手拥着赵洛懿再抓住马缰。
  “抱紧点。”说话同时,李蒙手被紧紧抓着,马飞奔出去,远远把马车抛在后面。
  到第一个落脚点,李蒙才知道为什么赵洛懿要骑马,毕竟骑马快,快就能挤出一大块其他人都不在的间隙。
  当晚众人撑起了帐篷,燃起熊熊篝火,才看见赵洛懿与李蒙一前一后,一个牵着马,一个瘸着腿。
  李蒙一瘸一拐走过来,在篝火旁坐下。
  赵洛懿去帮忙搭第二个帐篷。
  “李,你的脚怎么了?我给你看看!”阿汀大声说,走过来挨着李蒙坐下。
  李蒙忙避如蛇蝎地挪到安巴拉旁边,让阿汀挨着安巴拉,说:“没事,今天走路太多了,脚踝有点酸。”
  “那我帮你按按,鸦姑说了,足底有好几个穴位,可以缓解疲劳。我特别会按。”阿汀眨了眨眼。
  “嗯,特别会。”赵洛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李蒙忙拒绝,阿汀眉头一皱,气鼓鼓地站起来,坐到骧贤那边,孔孔分给她几块糖,虽然黏糊糊的,但是很甜,她才高兴了一点。不过仍然板着脸,到晚上进帐篷也没跟任何人说话。

☆、一六五

  
  一大一小两个帐篷支起在广袤草原上,安巴拉射了两只鸟,肉虽不多,大家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阿汀主动去刷碗,河流就在不远处,在夜色里也不显得黑暗。
  这里的月亮又大又圆,光辉皎洁,落在水中将其照成一条柔软多情的玉带,静静抚摸过垂岸的野草。
  一条腿架在李蒙的大腿上,他在给赵洛懿捏腿,赵洛懿腿部肌肉坚实劲瘦。
  女子委婉的歌声飘来,是阿汀在用西戎语唱一支牧歌。赵洛懿乜眼看李蒙,一手撑着头,调侃道:“还会唱曲儿。”
  李蒙简直哭笑不得:“阿汀还是个孩子。”
  “唔。”赵洛懿道,“听说西戎的女孩十一岁就要定亲,十三岁成家,十五岁孩子就跟在后面转悠。”
  “我们南湄的女子十二岁嫁人,没有定亲一说。”安巴拉在旁边削一把木剑,那木头是在大漠里走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捡到的一截没被细沙完全吞没的树枝,他想做一把木头短剑。
  “巴拉太小了,还不会玩这个。”李蒙道。
  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囊被安巴拉拎到半空,炫耀一般摇了摇,看得出沉甸甸的。
  “这些都是,他的玩具都快把包袱占完了。等再大一点,别看这么多,娃娃是布头和木头支起来做的,木头雕刻的东西最多,图个便利,带在路上随时我都可以做。男孩子还是喜欢假兵、假动物、兵器的多,不是我说,这小子也是福气,跟着我,包管他永远有新的玩具。”安巴拉得意地笑笑,专注地继续弄他手上的短剑。
  篝火静静燃烧,火焰将枯草和短小树枝烧得通红。
  李蒙有点困了,赵洛懿就坐起来,把他抱在怀里,等李蒙睡着,把人抱进帐去。孔孔和阿汀一个帐篷,都是小孩没什么,本来孔孔舍不得骧贤,但骧贤认为自己和阿汀一个帐篷不太妥当。于是让两个小孩一起住,其余人住搭帐篷。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直至进入北狄人的地盘,夜里可以住在旅店。
  经过坷垃山下,阿汀执意要去山顶上走走看看。
  赵洛懿看李蒙,意思是听他的。
  李蒙看了看背孩子有点疲累的安巴拉,骧贤近几日都有点心不在焉,孔孔则趴在他的背上,倦意阑珊地看这群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安巴拉,你和骧贤留下来,孔孔和巴拉也不用上去。”
  孔孔听见自己的名字,倏然鼓大眼睛,在骧贤背上待不住地扭了几下身,骧贤背不住他,才把人放到地上,他就一路快步跑过来,拉住阿汀的手。
  阿汀颇有点不愿意,不过也由得他。
  “那就走吧。”
  方圆百里最高的坷垃山,山下一弯绿水,山北荒漠,山南草原,草原上牛羊似珍珠,荒漠上大漠孤烟直。
  爬到山顶的众人都有点累,阿汀一脑门被汗水浸湿得透亮,她两手小心抓着两边裙子,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朝着西南方向张望,甚至踮起了脚尖,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向下一滑。
  “当心。”李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快,也许是内力提升之后随之视觉、听觉都比从前灵敏。他把阿汀拽回来,道:“我抱你起来看看,好吗?”
  紧接着,阿汀被举离地面,山顶急速飞扬的风卷带起她的头发,凌乱柔软的发丝抽打在李蒙的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 
  等了一会,李蒙臂膀发酸,但他没有说什么,直到女孩出声说:“放我下来。”
  李蒙缓慢地放下阿汀,阿汀脚底趔趄了一下,被李蒙抓着袖子,之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能站稳。
  “看到了吗?”李蒙知道她在找什么。
  “好像只剩下了一座废墟。”阿汀垂着小脑袋,似乎有些丧气。
  “用回去看看吗?”仿佛看出她的担忧,李蒙又道:“我们有三个高手,你想回去救那些小伙伴也可以。”
  “真的?”阿汀兴奋得声音有些异样的尖锐。
  “当然。”李蒙揉了揉她的头。
  赵洛懿咳嗽了一声。
  李蒙连忙收回手,却被阿汀一把握住了手,“就去!现在就去!”
  孔孔也很高兴,抓着赵洛懿的手摇来摇去,赵洛懿不自在极了,他从小就阴着一张脸,从来没被孩子这么缠着亲热过。
  “谢谢!”阿汀连声道谢,还对着赵洛懿牵开裙子,半屈膝地行了个礼。
  下山后两个大的听李蒙要干什么,安巴拉拍着胸脯担保:“有我在,管他什么人,放马来就是。”
  骧贤一脸茫然:“我们有三个高手吗?”
  李蒙一愣,他把托勒也算在了其中,好像能打的只有安巴拉,一时无语。不过急着赶路,谁也不去计较这种细节,事实上大家都很理解,离开这里之后,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回来,小孩都很可怜,能多救出两个孩子来的话,也是一桩善事。
  “去呀。”走到石堡门口,李蒙鼓励地拍了拍阿汀的背。
  阿汀从山上看时,石堡坍塌了一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到石堡大门,她更确信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要是鸦姑在,她绝不会容忍石堡的门被尘土掩埋成这样。
  阿汀走到门前,回头看了李蒙一眼,李蒙对她点头。她的手有点发抖,贴在门上时,掌心传来一股冰凉,半晌,阿汀泄气地一瘪嘴,转过脸朝他们大叫:“推不动!”
  “嘿,早说嘛,这么多天憋得老子一身力气没地使。”安巴拉嗓门极大地吼道,走上去,示意阿汀让开,捉起他的大刀,不出鞘,抵在石门上,口中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呼喝。
  石门后面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传出。
  安巴拉邪性地笑了笑,抬腿一脚把门踹开。
  “……”一瞬僵硬之后,安巴拉猛然朝后弹开,一手捂着自己的脸,边跳边叫,叽里呱啦骂了一通才想起这些人都听不懂,又用大秦话说了一遍:“有死人、死人死人死人,绝对是烂了的!我屮艸芔茻,你们什么表情,你们知道里面有人死了?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巴拉欲哭无泪地冲上去抱李蒙的腰,只想疯狂摇晃他问个清楚。
  一旁传来赵洛懿的咳嗽声。
  “……”安巴拉收敛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南湄朝廷中高官,拿出架子来,掸了掸衣袍,没绷多久,又哭丧着脸,对要把孩子递过来的李蒙直摆手:“你抱着你抱着,别靠近我,巴拉不用进去了吧?”
  话音未落,阿汀已经走了进去。
  孔孔也步履蹒跚地跟在她的后面。
  李蒙让赵洛懿抱孩子,给巴拉脸上系了一条蒙脸布,遮住孩子的口鼻。
  “这样就没事了,安巴拉,你不敢进去吗?”
  “谁说我不敢?!”安巴拉跳了起来,“就没有我不敢的事。”
  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伴随着阵阵恶臭,李蒙脸色煞白地差点吐出来,他的鼻子比谁都灵,在常人闻到像是死了耗子,他却能清楚分辨出是人死了,而且可能还死得有点久。
  “阿汀,你们住的地方就在那前面吧?”凭着记忆,第一次来石堡时,孩子们玩耍嬉戏的地方李蒙还记得,不过整座石堡里都积了灰,金银物件不复璀璨,像是尘封的古老器具。
  阿汀走到一方井前,遮盖方形井口的木板对她娇小的身躯而言,实在有点大。揭开木盖的瞬间,阿汀向后跌坐在地,那声凄厉的叫,在这座空荡荡的石堡里格外突兀又刺耳。要不是身后一只手扶住阿汀,她会一直没命大叫下去。
  “李、李……鸦姑,鸦姑死了!”阿汀尖尖的手指甲直掐到李蒙的肉里去。
  李蒙探头看了一眼,下面横着十数具尸体,首当其冲便是那个白头发的老妇人,她的身上已经腐烂,皮肤白中带着绿,仿佛只要被东西戳到,就会流出绿色的臭水来。
  那股死耗子味便是从这个井里发出。
  “怎么了?”看见李蒙还在东张西望,赵洛懿走上来,握住他的肩膀问。
  “上面也有死人。”李蒙朝上指了指,最高的一层楼,栏杆有一处缺口,木杆被撞断伸出。
  “怎么上去?”赵洛懿问阿汀,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威慑,让阿汀涣散的眼神定了定,她大着胆子说:“我要先下去看看。”
  李蒙找到下井的绳子,阿汀稳稳绑在自己身上,驾轻就熟地从井口下去,这里曾经是所有孩子的天堂,是他们夜里避风遮雨的休憩处所,外面就是白天可以疯狂打闹奔跑玩耍的地方。
  上面的人都没有说话,孔孔紧紧抓着骧贤的衣袍,显得十分害怕。
  “你不下去看看吗?”李蒙蹲下来问孔孔,男孩脸色发白,缓慢地摇头:“只有阿汀姐姐对我好,别人、别人都欺负我。”
  “你是不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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