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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即吾乡-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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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听过你的音乐,震颤了,也记住了,那记忆永生不忘。”
  “快忘了吧。”挽云笑道,“这么一说我都羞愧了。我师父说,琴音应清旷雅致,高蹈超脱,修身养性,可我一任情感的放纵宣泄,实在是错了。”
  宗白道:“不可能忘。你若想抹去那个记忆,除非再弹一首,以新换旧。”
  挽云笑了,转头一想:“也罢,回去我再给你弹一曲,你记这个,忘了从前的。”
  那一曲甜美舒适,清新雅致,有世间所有的欢欣,生命在春光的枝头上绽放,一切都是可爱、舒服、自自然然,恰是挽云本来的样子。
  宗白沉浸在琴声之中,眼望挽云,觉得挽云就是他一直仰慕钦敬的母舅家表兄弟们的样子,诗书琴画中长大,一身皎洁风骨,举止翩然若仙。他幼时随母亲只去过一次谢家,谢家人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美好的印象,奈何父亲因政事与谢家翻脸,两家再不来往,母亲也忧郁过世。念及此,一时冲动,说:“挽云,我们一生就这么伴着可好?”
  挽云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没待他说什么,外面仆人报:“老爷回来了!”
  以往宗白听到老爷二字都会激灵哆嗦,可今日宗白思绪沉浸在挽云的音乐里,从容更衣,满面含笑,觉得人间就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不能逾越的,一如挽云,任何经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挽云在旁边问:“我的来历你怎样对你父亲讲?”
  原来挽云担心这个。“不讲。”宗白一笑,去见父亲了。
  宗白心里有数,是因为父亲对他的身边人从来没关心过。自从与继母发生不快他搬到这个园子来,继母对他不闻不问,下人们自然有眼色,不敢多事告知父亲他捡了一个仆童放身边,那样就将继母的疏于管理也牵连进去,阖府不自在。
  宗白行礼见过父亲,见父亲的神色倒如常,没有生气疲累不快的样子,看来这次贵妃没作幺蛾子,父亲差事顺利。
  宗铎目光扫过五个儿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宗白身上,宗白心一慌,难不成真要问到挽云头上?
  宗铎却是对长子宗智开言:“智儿,你和白儿留下。”命其余儿子退下。
  宗铎的五个儿子中,只宗智与宗白是过世的原配夫人所生,宗白稍放下心,看来父亲这是要说一些关于母亲的事。兄弟二人落座,宗铎问宗白:“你今年有十三了吧。”
  宗白道:“回父亲,到今年九月孩儿就满十五了。”
  宗铎“哦”了一声,叹气道:“你母过世后,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我还记得那年为你赶走读书先生打你的事。你可为此记恨爹吗?”
  “爹这么说,孩儿无地自容了。孩儿顽劣不读书,原该教训的。爹是为孩儿成才。”
  “这话明白。我这五个儿子中,四个随我习武,只你自幼身子弱,你母亲做主让你习文,你天资聪颖,父亲原是期望你成为管仲孙武一样的人才,你却只喜欢画画。”
  “孩儿不孝,愧对父亲期望。”
  “现在便有一个你孝顺的机会。爹前些日见到了云太师,言谈间听说你擅画,云太师便提出可收你为义子。云太师琴棋书画皆为当世高人,你能拜入他的门下也是你的福气。”
  宗白惊愣抬头。宗铎已道:“已经定了,下月初二你就赴京。若拖延了,云太师会误解不快。此番进京服侍在太师身边,你多小心乖觉,凡事顺从,别使性子,否则爹爹也保不了你性命,稍有差池,怪罪下来,一家人都会被牵连,此中厉害想你也明白。如今跟你的都是谁?”
  “林福、抱月、摘星。”
  “怎么只有三人?”宗铎皱眉。
  “原有八个的,孩儿因不顺意给退回去了。”
  “没有再补上吗?你继母真是太不关心你了。”因命进来。看了林福三人一遍对宗智道:“你从府兵里挑五个中用可靠的给你弟弟。”
  宗智应了,宗白也就遵命退出了。
  一路上宗白觉得怪怪的,说不上忧,也说不上恐,只是觉得心内不舒服,闷闷回房,仰床上发呆。
  抱月对犹自抄书的挽云说:“别抄了,不用了。”声音也是忧愁的。
  挽云停笔。
  宗白在床上说:“都烧了吧。——我写的都烧了,挽云写的留着。”
  因时日紧,抱月摘星开始收拾衣物,这个带着,那个留着,忙的四脚朝天的。宗白只一边看着,跟旁观别人的生活似的。忽然跳起来,命请武术师父来,继续学拳脚剑术,练得发狠,汗流浃背,披星戴月。抱月劝不住,使眼色让挽云劝,挽云道:“让他练吧,总有个事做,有个发泄。”
  这天宗钦来,满眼爱意的深看一眼挽云,然后讨好般对宗白道:“你此番进京,挽云给叔留下吧,叔一定照顾好他。”
  宗白道:“我带他一起去。”
  宗钦傻了眼:“你带他?”摸摸宗白额头:“我亲侄儿,你脑子没糊涂吧?你上京做什么去了?就给太师白当干儿子?哪有这等美事?那大家不都抢着去,五个兄弟怎么会轮到你?”
  这也是宗白一直心不安的,因问:“那为什么轮到我?”
  “因为大家都不爱去呗。叔告诉你,这太师明着是收干儿子,暗地里嘿嘿,弄那个龙阳之好,他的干儿子都是仗着这个才当官捞好处,耀武扬威。你若带挽云去,不是平白给自己带个对手吗?有他在,你能得宠?”
  宗白瞪住宗钦,忽的一拍桌子:“你胡说!我是爹亲儿子,爹怎么会让我——”宗白的手攥住,攥出青筋来。五个儿子就他不能带兵打仗,他可不是最没用的那个?
  这也算物尽其用?宗白咬紧牙根。
  宗钦道:“不让你让谁?智儿老大,不可能,底下四个就你没有亲娘,让旁人谁去那当娘的还不把大哥哭死。”
  宗白瞪着眼不做声。宗钦见宗白这个情状,不敢再多说,只道:“你慢慢想明白啊,明儿个叔再来。”
  好一会儿,抱月小心地过来:“爷,二老爷没准瞎说呢。你跟镇国公王家小姐订的亲,老爷若送你去做那个——对镇国公也没法交代啊。”
  宗白忽然对挽云道:“你说,我二叔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云老贼的干儿子是不是都是男宠?”
  迎着宗白的目光,挽云好一会儿才道:“你逃吧。”再加一句:“我陪你一起逃。”
  宗白忽然就将桌上茶壶茶碗全扫在地上,碎裂声响中,眼中转出泪来。


第5章 他是那西施貂蝉
  待宗白抹尽了泪,见挽云在桌案前作画。宗白过去看,瞧挽云画的是州郡地图,宗白凝神细看,其实九州之大,并无路可去,挽云已问:“往哪里逃?”
  宗白定定再看,思忖了好一会儿,说:“图画的不错,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没。”
  “那你怎画的出?你家也是带兵打仗的?”
  挽云搁了笔,说:“到底你想不想逃?”
  “想。只怕一逃不出我爹的人马追逐;二没那么好运气有人收留。我一无所长,如此乱世,如何生存?哪有前景?”且还是带着你逃。
  挽云垂目:“你比我冷静。”
  “你那时为什么要逃?”宗白问到挽云眼睛里,想就此一知究竟。
  挽云转头避开,收拾桌案上的画笔:“那就去云府。”
  宗白侧头瞧他:“我去做男宠?”
  “比没命强。”
  宗白堵到挽云面前来:“那你为什么提议我逃?”
  挽云无奈笑了:“你和我过不去做什么?你想逃我就陪你,你若不逃我仍陪你,如何?”
  “为什么?”宗白要问的就是这句,为什么你陪着我?
  挽云宽容无奈道:“对我来说,做男宠比死了还难忍受,所以我第一想的是逃;其实逃了更容易到绝境,钱会花完,饭会没的吃,还别提遇到强贼野兽。人生除死之外无大事,你若不想逃,也合情理,没到绝境,不用铤而走险。”
  宗白问的不是这个,但挽云如此答了,宗白倒也不好再纠缠了,觉得自己有病。
  他愣怔怔发愁,不吃不喝。晚间,抱月说:“三爷,我觉得挽云说得对,你还不如逃呢。这几年你的月银和赏银我都攒着呢,时不时我还去大少爷那多报开支,这些钱加起来也不少了,还有夫人房间的钥匙也一直在你这儿,钗环首饰也不会少,咱带着钱逃,在哪儿还不买点田地过日子?咱不去做那什么太师的干儿子。”
  宗白木雕般只不说话,抱月再道:“要不咱逃镇国公那儿去?就是有点不大得劲。”
  挽云端了水盆过来:“逃哪里也不能去那儿,镇国公现自身难保,他若有儿子能送进云府,他早送了。三爷,先洗脚吧。”
  宗白看挽云:“你的意思,我爹现在也艰难?”
  “皇上要轮换藩镇,你父亲不想被轮换吧?镇国公过年时来的京城,到这会儿还没回东北呢,他大约是不能回去了。若想人事调派上说动皇上,除了云太师谁能做到?你能进云府,还真是你父亲好运攀上了太师,多少人想送还送不进去呢。”
  “那我若逃了,就是坑我父亲对不对?”宗白锁眉。
  挽云递毛巾给宗白:“你父亲又不是你一个儿子。不过做人质,哪个儿子去还不是一样。”
  “只是人质?”
  挽云笑了:“我听说云太师的干儿子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获宠入内室的,你若不用心搏他喜欢,怕只能在外院空度时日。”
  “那这么说我不用逃啊。”
  “你还是逃吧。”挽云认真看宗白,“没准云太师就看中了你呢。你若稍一拒绝,那时可就真没命了。”
  宗白笑了:“谢谢你。今晚我可以睡着了。”挽云肯与他说这些,宗白心头暖暖的,因为挽云完全可以不说。
  第二日宗智来看宗白,宗白就等着他呢。
  宗智携了一套文房四宝来。宗白知道这是今年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大哥提前送了。大哥每年都送这个礼物,从不换样的,以前觉得大哥憨直有趣,今日想也许是省了挑选的心吧。
  宗智道:“听说你昨日没吃东西?”
  “没有。”宗白否定。
  宗智瞟了摘星一眼,对宗白嘱咐了一些路上小心、在太师面前乖巧谨慎的话,宗白静静听着,待宗智要走了,宗白才问:“大哥,你知道送我入云府其实是给云太师做男宠的吗?”
  宗智定在那里,显然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宗白会知道,微窘道:“也不能这么说吧。”
  “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爹爹送我入京你明知是这样的用意,就不帮我说一句话?二哥四弟与我都差不了半岁,为什么不是他们,是我?”
  宗智难堪道:“爹说,因提你擅画,云太师才有了兴趣,他们进不了太师的眼的。”
  宗白气笑了:“你是了解我的,你也不怕我把云老贼杀了。”
  宗智板脸道:“你若真能杀了云太师,史书都能敬你是英雄,当哥的陪你死都觉得有幸。只是你别没杀了太师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全家人都随你遭殃。那你就杀了咱全家了!”
  宗白扭了头不说话,他想问大哥,你在母亲床前是怎样发誓要护我平安长大的?终究没说。眼圈却不由红了。
  宗智不知就里,见弟弟要哭,也不由心伤,说:“你随我来。”拉了宗白穿堂过院到宗智住所,进一间屋子再一间,入一道暗门再一道,才关了门,在暗室里对张着好奇的眼睛看周遭的宗白道:“有你在太师府,宗家就算与太师结了盟了。你只要挨过两三年,父亲说,到时皇上就算想撤换父亲也撤换不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宗家的未来都在你手上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千万别漏了口风。爹不让我和你说。我却知道,不告诉你,不知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宗白怔呆地看着大哥,宗智用力握住弟弟肩:“忍辱负重,才能成就霸业。哥知道你艰难,但不如此,宗家就危险了!西施貂蝉,危难之际能以弱女子辅成大业,如今咱家就托付给你了!哥知道你能担起来的!待时机到了,起事之前,哥定接你回家。哥给你选的这几个小厮,都是能干的,可以随时传递信息。你尽力得了太师的宠,护咱家周全,哥代全家拜谢你了!”说罢宗智撩衣襟就要拜,吓得宗白忙搀住他,不知说什么好,颤声来了一句:“哥,你瞧我有西施貂蝉的样貌吗?”
  迷住那老贼,宗家要造反!宗白都没有思想了。脑子里飘的全是自己抄过的兵法书:“兵强者,攻其将;兵智者,伐其情。”“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
  宗智道:“你能行的!宗家的命运在我们宗氏自己手里,你也不想让哥哥的抱负成空是不是?将来若真成事了,母亲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你就是咱宗家的英雄!”
  宗白知道他不能逃了,他是那西施貂蝉。当时西施貂蝉被这样的运命砸头上时怎不逃呢?宗白想不明白,想问之于挽云,怕泄了密,终没敢说。美人计,造反,人质。现实就这么不由分说的来临。
  宗白想不好自己的历史使命。只知道坚决不带福伯抱月摘星同行,哭闹跪求都没用,说:“你们服侍我一场,与我最亲,我进了太师府后的情形不想你们看到,否则我没准羞愧难当寻了短见。你们不在身边,我才能挺得住。”抱月淌眼抹泪拉住挽云道:“这些日子我也品出来了,你是个好的,以后你照顾好三爷。”哇的大哭了。
  临走,才知是宗钦送宗白入京。因为有挽云随行,宗钦主动请缨。
  一路上宗白要全力应对宗钦对挽云的觊觎,倒把西施貂蝉什么的暂放到一边了。
  宗白时刻与挽云在一起,同食同寝,携手出入,不给宗钦丝毫下手机会,宗钦只能艳羡的在一边看着,见缝插针的献殷勤,趁机摸扶一下,换来宗白的横眉立目。
  明日就到京城了,晚间宗白对挽云道:“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也不知以后什么情形下再见。”宗白曾给挽云银两让他自去,奈何挽云不走,执意陪宗白入京。宗白想挽云的家一定在京城的,平安送挽云到京城也就放心了。
  挽云道:“我陪你去太师府吧。你身边一个贴心的随从都没有,那怎行?”
  宗白笑:“你不怕被太师看中?”


第6章 我替你如何?
  挽云说:“看中就看中吧,我替你如何?”
  宗白慌了,一时都没明白挽云说什么,挽云已笑安慰他:“我一个小厮,进不了厅堂,见不到太师的。”
  宗白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你不是说,你觉得做男宠比死还不可以忍受吗?”
  挽云笑:“是的呢。不过这些日子你这么护着我,我就想,能为你做点什么。”
  宗白翻身起来,近看挽云的眼睛,挽云的眼睛是笑的,笑意清澈。
  “我不要你替我。”宗白沉声。
  挽云笑道:“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稍会儿说:“我是怕真有什么,你承受不住。”
  “我可以的。”宗白道。
  挽云想了一下道:“我舍不得。”
  宗白只觉心中翻涌,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怔怔的,一时又想哭,挽云已握住他的手:“我们有幸遇见,定是前生的缘分。既遇见,便当珍惜。不管发生什么,记得还有一个我。人世过眼云烟,没什么需介意的。既来了,就别与太师硬对,留下性命在,至少还能见到我。”
  寂静中是挽云亲切柔和的声音,分外安慰熨帖。这样的夜,时光在面前悠然滑过。此生他遇到挽云,他们彼此真心,愿意携手共度未知岁月,人间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挽云的这些话,不过是在说:为了我,活着。
  晨起,宗白发现挽云变了一个人,宗白讶异细看,见挽云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皮质面具,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的,但那一双眼睛,依然清澈透亮,扑闪带笑。
  宗白好奇瞧了一回,叹道:“我听说江湖有此物,今日倒开了眼了。你这就回家吧。我不会让你随我去太师府的,我连福伯抱月摘星都不带,如何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在宗家我听你的,在京城我可不会听你的。再说,你若赶我走,你那二叔可盼着呢。”
  “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他都不知道你是谁了。”宗白看定挽云的眼睛:“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挽云不答。
  “或是你是哪家的公子?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好去向你求救。”
  “我是你的小厮,不是哪家的公子。”挽云道。
  “你这么随我去云府,挨义气,就因为我救过你吗?”
  挽云垂目不答。
  宗白只得道:“挽云,你这人看着顶和气、好相处,其实,就如你带的这面具,把自己全包裹起来,与人隔着一道墙,也不是墙,是一道幕,不得靠近。我不知道你的心。你到底有些什么不告诉我?”宗白问到挽云的眼睛上来。
  挽云笑道:“你马上就要见太师了,别想这些了。太师不喜欢蠢笨的人。你千万别装过头了引起他好奇心。”
  宗白一路想了多次他见太师前的心境,没想到因为有挽云伴着,那些都不重要了。他的目光只在挽云身上,对宗钦说这是大哥宗智的安排,宗钦看着变了模样的挽云也只得暗自咂舌。
  他们被从边门引进太师府,所有人都被安排单独洗浴,然后更换新衣,被引往后院。宗白知道,这是怕他们行刺。还好头上的碧玉冠簪、腰间的玉佩仍是让继续用了。
  他们被引进一间大厅,里面成排的蜡烛,辉辉煌煌,正中软塌上一人慵懒的靠坐着,脚下两个少年跪在那里揉腿,左右侧各两个少年捧茶杯果品手巾等物,身后两个少年在揉肩。大厅左侧几名少年奏各式乐器,大厅右侧几个少年长袖作舞。宗钦二人进来跪地行礼,正中之人略抬了抬手,音乐舞蹈止了,待宗钦报完了进献的礼单,那人便命宗白近前。
  宗白心下乱跳着走上去。太师云普四五十岁,容颜白皙,一双厉目森然不见底,唇边的线条都让人生惧意,眼睛半眯着看了宗白好一会儿,才道:“好个模样,不像你爹。”回头命近随给见面礼。宗白再次叩谢。
  太师命起身,道:“你爹说你擅画,画一幅我瞧瞧。”
  宗白想着挽云的话,知太师惯常被人逢迎的,自己需随大众才会让太师觉得蠢,便规规矩矩画了一幅富贵牡丹,因他几乎不画这个,瞧着便显庸俗,笔法笨拙,一点特色也没有。
  太师拿了细看半晌:“你师从何人啊?”
  “回太师,宗白自幼随家母学画,没有拜过师。”宗白尽量诚惶诚恐。
  “你母是谢训之女吧,谢训画技一绝。可惜早逝。”太师命人安置宗白去陶然居入住。
  宗白头皮发麻地随仆人走,想那是个什么地方?自己的从人一个也不见了,挽云呢?如今怎样?会不会被太师杀了?陡然便一个激灵。
  是一个很远的园子,夜幕中瞧着景色还好,进了住所,宗白问送他的仆从:“我带来的小厮呢?”
  那仆人看他一眼,没说话,行礼欲退出,宗白揪住他:“我的小厮挽云呢?我要他服侍!”
  另一仆人过来,他们合力掰开宗白的手,将宗白推进门,关门退出。
  宗白环视屋子,心砰砰跳。他被关在这里了,作为一个质子,从此不得自由。他没能得到太师的宠,就是这样的结局。宗白回想着那一屋子的少年,他若想得宠,还真得是西施貂蝉。挽云说:“留下性命在,至少还能见到我。”
  他性命还在,可挽云呢?
  不知多久,外面有脚步声,宗白热血涌头,冲到门边,门锁被打开,清凉月色下,挽云站在那里,眼睛带笑地看着他。
  宗白想也没想的,奔出去将挽云抱在怀里。挽云还在,还活着。
  仆从们退下了,远远的,院门被吱嘎关上,落锁。
  宗白稍稍松开挽云的身,眼前是挽云清亮含笑的双眸,宗白倏忽泪盈满眶。
  “你怎来了?”
  “你要我来么。”挽云笑。
  “他们怎样你了?”
  挽云摇头。
  “旁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挽云看视屋子:“三爷我服侍你睡觉吧。”他铺被安枕,从容的跟在自己家一样。


第7章 他想得到他。
  宗白睡不着觉了,可挽云转眼就酣睡了。听着挽云的呼吸声,宗白一颗心安稳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明天,有挽云伴着,都可以不多虑了。
  第二日传话来:今日起每天送一幅画过去,人就不用去给太师请安了。
  宗白一怔,然后高兴啊,对挽云道:“这是没看上我对不对?我就不用——”
  挽云含笑点头:“恭喜三爷。”
  宗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抓着挽云高兴得都要蹦起来了。挽云温润的望着他,笑着,眉眼里的欢喜是与他一样的。
  宗白说:“我还画牡丹?”
  挽云笑:“你再画牡丹非把太师招来不可。”
  宗白明白,便再画了一幅荷花。也没太用心,寻常过得去就成了。于是宗白每日画一幅画,下剩的时间便拉着挽云在园子里逛。园子不大,修葺得颇有雅趣,院门锁着,门外有人看守,宗白就乖乖在园子里游玩了。
  凭栏垂钓,看花折柳,投壶下棋,藏猫寻宝……多少年没有玩的孩子玩意在挽云的提议下两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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