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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清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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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即从案前站起,嵇一苍已进了门,却是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
  柳弄影也站了起来,我刚要说话,嵇一苍便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柳老板了。”
  柳弄影颔首。
  嵇一苍转身便走,我们便如此回了府。我看出他并无要说一说此事的意思,就忍下了要问一问的心思。因而一路无话。
  次日一早,我尚在睡梦之中,便被敲门声惊醒。来人道:“风公子快醒醒,暮楚馆那边来人说莫公子自缢了。”
  我一惊,忙收拾了去找嵇一苍。却见他平静得出奇,像是早就料到了此事。我心中隐隐猜着了些东西,便撇下他又匆匆去了暮楚馆。
  柳弄影亲自在前厅等着,一见我就道:“你来了。”
  我问:“莫公子如何了?”
  柳弄影道:“救回来了。”
  我听得此话,方才松了口气。又皱眉道:“好端端的,怎的这般想不开?”
  柳弄影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如你自己去问吧。”
  莫作尘的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如他这个人一般。我撩开雨过天晴的帘子走进内室,脸色如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惨白的莫作尘坐在雕花的木床上,白净的脖子上有道勒痕。因未束发,他看起来与我昔日见到的莫成雪没什么不同。一旁的案上放着一把断了弦的琴。
  我开口道:“莫公子,我来看你了。”
  莫作尘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如同活死人一般。
  我不忍,走近了又道:“莫公子,我来看你了。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与我说一说。”
  他仍一动不动,我便接着道:“公子既名叫‘莫作尘’,又为什么要一棵树上吊死,白化作了尘土,负了这大好的时光?到底是我多事,带了茂林来见你。他若不知这其中的缘由,愁一愁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不知要想到哪里去,反而说不清了。”
  莫作尘动了动眼皮,哑着嗓子道:“……原是我痴心妄想,怨不得别人的。我这般的身份企图,本就不该的。”略微顿了顿,又苦笑道,“可惜嵇公子不像风公子这般聪明,头一回见我,就看了个透彻。”
  我见他神情悲戚,不由得哀从中来,也沉了声音道:“这也不怪他,他一贯守教,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多少,自然不识得变声之术。”
  莫作尘双目无神,喃喃道:“若是看出了多好,看出了,也就不会有今日这冤孽了。”
  我不忍道:“莫公子,你,你……”


第14章 帝说诗
  我从莫作尘的房间退出去,却见柳弄影在外面站着。那衣袖轻翻,墨发微扬的模样,宛如谪仙一般。真真是个画一样的人物。
  我心中是有许多话想说的,一见着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叹了口气。
  柳弄影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的人了,既不是沐休,还是不宜耽搁太久才好。作尘好歹是我的人,我会叫人好好照看的。你得了闲,再来看他就是了。”
  我只得道了声好,离了暮楚馆。
  我忧心忡忡地到了琼林院,刚在桌前坐下,门外就有人来说,皇帝那边传了口谕,说是入了冬,叫我写几篇应景的诗文送过去。我心里烦闷,怨声道:“这肃杀的时候,要花没花要草没草的,还要什么应景的诗文!不如去郊里的河里看鱼来得实在!”
  进来的人忙赔笑劝道:“大人快别这么说,小的虽不识得几个字,却也听人说过,这四时之景各有不同,各自有各自的妙处,一两句话也说不尽的;只是凡人眼拙,瞧不出罢了。大人文曲星下凡,瞧着的东西定比我们这些个肉眼凡胎的人多到不知哪里呢。陛下器重大人,才叫大人作的;换了旁人,就算巴巴地送去,陛下也未必肯看呢。”
  我虽不是个爱好听人奉承的人,却也禁不住他这么一番夸。于是抬起头来瞧了一眼,见模样也算标志,便笑问道:“你倒是会说话。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怎么之前未曾见过?”
  那小厮忙低头回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郑伸,原是京中屠户出身;小的的娘去的早,月初时又死了爹,无牵无挂的没个依靠,正逢宫里要选召宦官,小的心想到了宫里起码有口饭吃,若做得好了入了哪个贵人的眼,一时飞黄腾达也是有的;因此便来了。谁知又遇上大人入院,圣上觉着琼林院没个侍候的人不像话,就差了顶头上的人选个识字的送来。说来也是小的的福分,儿时邻家住了个落第滞京的秀才,我爹见他可怜施了几回剩肉,他便教我识了几个字,因此就被选上了。好歹有了个归处,还少了那切肤之痛。如今又见大人兰花一般的人物,这般风流倜傥,心里越发觉得欢喜了。”
  我笑道:“郑伸?这名字可还有点意思,就是普通了些。你若愿意,我再替你取一个如何?”
  郑伸连忙道:“大人给小的起名字,是小的的福分。”
  我点点头:“那好。古人说‘正身省心’,又有‘每日三省吾身’之语,以后你便叫‘省心’吧。”
  省心跪道:“省心谢大人赐名。”
  我道:“好,你先出去吧,我先写了这几篇诗。”省心忙磕了头出去了。
  我原本心中不快,与他调笑才暂时忘了,如今一人在此,郁结之气重又翻了上来,却又不能不作。因此忍着性子作了几首,不曾细看就叫送了过去。一时心中又记挂着莫作尘,越发觉得难熬。
  不多会儿,省心又进来道:“大人,宫里传话来了,陛下要见你呢。”
  我奇怪道:“不是才写了诗么,这会子又要过去做什么?”
  省心笑道:“没准是大人写得好,陛下见了欢喜,要赏大人呢。”
  我仍不信,惴惴进了宫。
  到了御书房,见皇帝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正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桌上果然放着那几张我写的诗。我照礼参见过,皇帝笑着坐直身体,温声叫我起来。我便站直了,等他说话。
  皇帝道:“风卿的诗朕都看过了,确是字字珠玑,回味无穷。”说着便捡起一张道:“像这一句‘身死思方尽,弦断有谁听’,着实是大悲之语,道的是离情别意,说的是相思成疾,真叫人不忍卒读。”
  而后又捡起一张道:“这写梅的一句‘无主寂寞开,零落莫作尘’也是极好的,颇有怜花惜花之意。”
  皇帝把这一张放下,又拿起一张来,一看,却笑了一笑:“这一句‘千呼万歌天上好,惨惨戚戚人世悲’虽然也极好,读来却大有深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听得皇帝继续道:“风卿勿要紧张,朕可没有要责问你的意思。只是风卿昔日从不写这般悲苦之语,朕一时有些好奇罢了。不知是什么扰了风卿的思绪,才令得爱卿这般愁苦不堪?”
  我听得他如此关切询问,加之的确抑郁难解,差点忍不住就要将心中之苦说了出来。想了想,终是不妥,因此只说:“不过是些杂事罢了。”
  皇帝笑道:“莫不是瞧上了谁家的姑娘?莫论才学,光说容貌,朕的后宫佳丽可都没有比得上风卿的。若真是心之所属,风卿尽管说便是,即便是王侯之女,朕谕旨一下,也没有不从的。”
  我忙说:“陛下误会了,臣并非为情所困,只是这两日见了些痴人,有了些感慨罢了。”
  皇帝“哦”了一声,笑道:“倒是朕多心了。想来这世上也是有些痴人的,朝朝暮暮地念着想着,年年岁岁地盼着忆着,别也难,见也难,到头来不过落得个寂寞罢了。”
  我低头道:“陛下说的极是。”
  皇帝接着道:“欧阳文忠公有词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就写得极好,把这些个东西都说尽了。情到心头不能自已,确是与风月无关的;一时情起,自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我听得此话,怔怔望着他许久不曾回过神来。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竟将我这些日子心中的万千种思绪尽数包含了。
  我颇受触动地道:“陛下一言,便解了臣心中之结。”
  皇帝笑道:“哦?如此,朕倒是要得意一番了。风卿的心结可不是什么人都解得了的。”
  我发自内心地诚恳道:“今日是臣唐突了,写了些发泄诉苦的东西;蒙陛下不怪,明儿臣就去再作几首来,重新呈与陛下。”
  皇帝笑道:“风卿这话可就不对了。古人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风卿这一悲,可又让朕得了几篇至情至性的好诗文;朕高兴还来不及,你又有什么错处?不过既然风卿说要作,朕也是乐意收的;不过不能叫做是赔罪,只是朕仰慕,想再多讹你几首诗罢了。”
  我被逗乐了,想也不想便笑道:“陛下好不要面子,自个儿坐拥了江山,却还和我的几首诗过不去。”
  皇帝笑道:“那又有什么?江山是江山,诗文是诗文,并不可相比的。”


第15章 情非情
  我道:“只写诗也还是无趣的。说来也不怕陛下笑话,臣虽不工于丹青,却多少懂得一些;若陛下不弃,臣便作了画,再在画上题了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岂不更有趣味?可若是入不了陛下的眼,臣可就不在卖弄了。”
  皇帝笑道:“如此自是极好,风卿只管画便是。只是一点,平日里的画无非在墙上挂着,盒里装着,死板得很;朕看风卿这画大可以画在扇面上,反面题上诗,又有趣,又能常带着,可就更好了。”
  我回琼林院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横竖也想不出这扇子上该画着什么。入冬的时节,画着繁花盛柳不妥,若画上残花败柳,意象又不好。因此踌躇半日,终未动笔,只得先回去了。
  我差人向嵇府通报一声,自己则往暮楚馆那边去。
  一见了柳弄影,我忙向他问莫作尘。柳弄影道:“精神好了些,午间还用了些汤。”我便稍稍放下了心。柳弄影接着道:“瞧你这样子,定是出了琼林院就往这边来了。我这儿的伙食定是比不上你们府里的,只有些小滋味;风大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也赏脸尝一尝粗茶淡饭罢。”我笑着答应了,随他去用饭。
  柳弄影的东西虽不华美珍贵,却个个精巧有趣。我一边用印着红梅花的白瓷勺子吃着刚炖好的鹌鹑,一边问他:“你有什么打算?莫公子这个样子,怎么也留不得了;他可还有什么别的去处,亦或什么可投靠的亲戚?”
  柳弄影道:“这儿的人但凡有个别的去处的,决计不会到这儿来。”
  我叹了口气。
  暮楚馆是个帮皇帝刺探大臣的地儿,不知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柳弄影放下筷,接着又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要断,不如断得干脆些好。就让他离了长安,天高地阔的,总有个去处。”
  我点点头:“如此也好。不见伤心人,不回伤心地,不问伤心事。”
  柳弄影喝了口茶,笑道:“你一口一个‘莫公子’地叫着,却不问你那嵇公子如何了。”
  我闻言笑怒道:“他?他又何须我去管!原以为是个经得住事的,如今看了,尚不如一优伶罢了!”
  我又往莫作尘那儿去说了一会话,便径自去了,不在话下。
  回了嵇府,嵇一苍身边的北望来找我道:“风公子,大公子用了晚膳就一个人喝酒,眼下已经醉倒了,请风公子过去瞧一瞧罢。”
  我冷笑道:“醉了就醉了,要些醒酒汤来喝了便是,又来找我做什么!”
  嵇一苍不比我,到底是正经的世家公子哥儿,平日里也常去赴个什么席,喝醉是常有的事。他武功又高,脾气又倔,发起酒疯来身边服侍的人没一个拦得住的,一向来找我。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无非是他说的话我听着,发了疯我拦着,实在不行,打晕了扔到床上去睡一觉,第二天醒了便好了。
  北望笑道:“公子这话说的,想来是因为莫姑娘的事与大公子闹脾气了。原本我们这些做奴才也不想讨主子的霉头,只因大公子口中说的全是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不如当初莫相识’,因此才来告诉公子的。还望公子体贴大公子的难处,别与他计较了罢。”
  闻言,我心中一时之间悲喜交加。喜的是嵇一苍对莫作尘是真情不假,不枉费他一番情意;悲的是二人如今到此地步,自是再无可能。于是叹了口气,只往落松院去,再无言语。
  一连几日,我都在为那副画劳神。奈何冥思苦想,终不得之。这日天高云淡,我在琼林院后院里站着,望着枯树后淡白的天里飞过几只寒雁,不知不觉失了神。
  “大人,大人……大人!您怎么到树上去了!”
  我一愣,低头往下看去,见省心站在树下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坐到了树上。
  我道:“没事儿,我在这看鸟儿呢。你有什么事就说罢。”
  省心劝道:“大人快下来罢,要是摔着了,陛下那边可不好开交的。”
  我笑道:“你放心罢,你大人虽然许久没活动了,底子还是在的,我若连棵树都坐不住了,回去可是要被茂林笑话的。”话一出口,我不由一怔,随即闭嘴,蓦然无语。
  省心接着道:“大人,方才丞相府派人来送了帖子,说是丞相夫人的生辰快到了,请您去丞相府赴宴。”
  “晓丞相?”我脑中闪过一抹紫衣身影,“便不去了罢。我与丞相不熟,也就在南太师府上见过一次,没什么意思。”
  省心笑道:“大人不晓得其中的门道。大人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晓丞相自然是要与您打些交道的。您若拒了他的好意,到是不领情了。”
  我诧异道:“竟是如此?”
  省心笑道:“大人读的书比小的多,小的却比您多听过一句话。便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事练达即文章。”
  我笑道:“这才跟了我几天,便学那些个穷酸书生吊书袋子了?以后可还得了,怕是要把四书五经,孔子孟子也搬出来说教呢。”
  省心忙连道几句“不敢”,我只笑着,仍道:“那便去回了他们,说多谢相邀,到时必定到场。”


第16章 相府贺寿
  所谓官场往来应酬之事,我一概不懂,不晓得这生辰宴该怎么赴。又想到嵇一苍平日见多了场面,身边人肯定也懂得不少,于是打发人叫来了北望,一应事宜只管问他。不料他是个极懂事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道出,听得我头晕脑胀,忙道:“可以了,可以了。”
  北望笑道:“爷别急,讲究的事情可还多呢。就连何时到,何时走,什么人该打招呼,什么人不可理会,都是有一套说法的。”
  我忙道:“这可不必说了。你再说下去,我怕是去也不敢去了。”
  北望笑了笑,又道:“要我说,公子考虑这些个,可不是是自寻烦恼。说句不敬的话,这京中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公子的脾气?您该如何便如何,旁的又管那么多做什么,那些不在意的,还是不在意;那些瞧不顺的,也还是瞧不顺。”
  我只觉如明月出了层宵,心中登时清明起来,摇头笑道:“想来想去,我竟还不如你。我原不是那样的人,却偏要去凑那个热闹。不值,不值,真是不值。”
  于是便叫人将原来准备的都作了废,自那再不提起。
  到了丞相夫人寿辰那日,我一早便去了相府,算准了这个时辰人不多。仆人领我进了前厅,等了约摸一盏茶功夫,晓丞相出来了。
  他着一件紫棠色素面云纹绵袍,脚蹬缎面软底长靴,头上带着碧玉冠,越发显得荣色飞扬,神采奕奕。我起身拜见,晓寒轻笑着扶起我,到上首坐了。
  他温声道:“风大人一早便来,可真叫我受宠若惊了。”
  我笑道:“只因在下入朝不久,京里的大人们也不大认得,因此挑了个别人都没来的时辰,亲自带了贺礼过来了。”
  晓寒轻笑道:“那我可要替内人看看是什么宝贝了。”
  我侧身从小厮那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向晓寒轻道:“早年在江南游历,曾到过高山之巅,人迹罕至之处,那儿开着的白梅被称作是‘梅花仙子’,据说是集天地之精华而生,最是冰清玉洁。因此便采了几株下山来,叫人做成了粉,果真清香扑鼻,雪一般细腻。只是不是什么稀罕物,怕搁在众大人的奇珍异宝里寒碜,特地早来交给丞相的,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晓寒轻忙示意仆人拿上来,托在手中细细查看,赞叹道:“果然珍贵,世间少有。风大人此等心意,我替内人谢过。”
  晓寒轻将盒子交给管事的去送给丞相夫人,又对我笑道:“风大人难得来一次,趁着天色尚早,园中人不多,不知可有幸请君共游一番?”
  我笑道:“早想一观相府风貌,自然乐意之至。”
  晓寒轻此人外浮内稳,他的园子也修得和他一样。乍看去无非是些雕花的木栏,大理石的台阶,再往深处去才看得见水流石上,木植苔中,精巧有趣。我饶有兴趣,晓轻寒微笑问道:“风大人看,我这院子可还说得过去?”
  我笑吟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晓寒轻大笑了两声,与我一同向前走去。
  走到假山,见旁有一小湖,刚到了拐角处,兀见一人站在湖边,看装扮不像是相府的下人。我疑惑,便向跟在后边的小厮稍稍问道:“湖边那位是?”
  小厮的表情有些古怪,却又很快笑道:“是……丞相的友人。”
  朋友?我再一看去,见那人弯腰站在湖边,大概是在投喂鱼食;身上穿的是一件竹青色的棉袍。虽看不清容貌,可那举止身量,却隐隐让我觉得熟悉。便不动声色地朝晓寒轻看了一眼。
  我未听闻晓丞相好男风,可这人和暮楚馆里的公子们,怎么也有七八分相似。
  晓寒轻却像是并未发觉,望着池子笑道:“可惜已是隆冬时节,若在盛夏,满池子里开满了荷花,才叫一个好看。”
  我闻言一怔,脑中猛地蹿过了什么东西,再看向池子,忙快步走了过去。青衣的公子看到我微微一塄。我走到池边放眼望去,一池寒水唯有枯叶几片,残荷几柄。我忙转过头,对晓寒轻笑道:“托丞相的福,近日困惑我的一个难题可算是解了。”
  晓寒轻微微一怔,又笑道:“那可是机缘巧合,这池子得一大功。”
  我道:“如此便要从速去了结此事,请丞相恕罪。”
  晓寒轻道:“应该的,自不能误了风大人的正事。今日多谢大人来府中道贺,若晚上得了空,府中还有美酒佳肴设宴款待,风大人不妨来坐坐,顺便也与众位大人们熟络熟络。”
  我笑道:“一定,一定。”
  唐李义山有句诗说“留得枯荷听雨声”,自是上佳的意境。我今日在相府见到的那几柄残荷比起盛放之时更有一番风骨。于是赶忙回了琼林院,铺上早就准备好了的纸,仅用墨在上面勾勒了几笔,画出几柄将衰未衰,将落未落的荷花。
  省心从方才起就在一旁又是惊异又是好奇地看着我,见我停笔起身,方才开口问道:“大人……画好了?”
  我放下笔道:“花是差不多了,字还没题。”
  省心就着画看了几眼,道:“我瞧着这荷花,到和平日里见的不大一样。人家画的荷花都是大朵大朵红艳艳的,偏大人的这幅是用黑墨画的,也不大,看着却也很好看,比那些个还好看。”
  我笑道:“他们画的是肉,我画的是骨。”又吩咐道,“收好了,我晚间还要去相府,不得空的。”
  省心应了,极其郑重地找了个木盒子在桌边守着,等墨干了才敢碰。
  相府的晚宴可比白日热闹多了,三省六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堂中人声鼎沸,恭祝之词不绝于耳。我在席里坐着吃了几杯酒,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找了个由头走了出去。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我在廊下站了一会,大红的灯笼沿廊挂着,照得哪里都是一片红澄澄暖洋洋的光。我有些晕了,不知不觉又往园里走了几步。待察觉到有人靠近,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冷冰冰的物件已贴上了我的脖子。
  只听得身后道:“一袖清风,你可让我好找。”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愿一切安好。
陌生人,我为你祝福,愿你在尘世中获得幸福。


第17章 长亭送别
  若有人要在京城里找风不识,但凡是个和朝廷有些关系的人,就能告诉他说:“那受封琼林院常在陛下身边晃悠,不过二十出头带着枚青色的鲤鱼玉佩的年轻人便是。”可若是要在江湖上找“一袖清风”,哪怕是消息再灵通的神算子,怕也只能叹息一声道:“只曾听闻此人,却从未见过。既说是‘风’,又哪里寻得到踪迹?”
  故而我虽仇家不少,可你架刀在我脖子上说“风大人,我看你不顺眼,要取你性命”,可比“我终于找到你了,一袖清风”要平常许多。
  我心中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道:“阁下怕是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一袖清风’,在下是琼林院文待诏风不识。给我面子的,唤我一声‘风大人’。”
  那人冷笑道:“你莫要唬我,你就是把三百六十行说遍了,我也认得你就是那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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