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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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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只差竖起三指对天发誓了; 脸上一片严肃庄重之色。
“嗯……我有什么要你去做的吗……有了!”
太平神色一动; 猛然一拍手; 想起一桩惦记已久的事情; 白皙的小手一招; 悄悄附上李璟的耳朵。
“你不是闲暇时喜欢读医书吗,有没有见过那种让人暂时生病,又不会伤害身体的方子呀?”
李璟一听这话,就知道鬼灵精怪的小公主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不知道这会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他左右一寻思,约莫是这位贪玩的公主殿下不爱上学,故所以想佯装生病,蒙混过关。
于是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好方子:“百合酸枣茶是最好安眠的,天天煎服,就能饱睡,看上去就像恹恹生病的样子了。”
太平忙唤禾儿记下这个什么百合酸枣茶,牵着韦禾的手便要飞身离去,裙袂坠着的数枚小巧碧玉玲珑一撞,像清风撩过一阵风铃似的清脆响亮。
“公主……”李璟慌忙叫住她。
“沈博士!”太平遥遥高喊一句,声音像枚远远飞来的小鸟振翅的轻灵,“传本公主的口谕,沈寒山博士现下就去给义阳公主看病去!”
——
太平一句话便是帝国公主一道懿旨,同义阳公主的疯言疯语自然又不是同样的分量,沈寒山笑着摇摇头,收拾好药箱子,碰巧撞上办事回来的吴议。
“博士这是要去哪里?”
沈寒山一低头,捏过李璟的脸颊:“问你家小世子去。”
吴议卖身契还搁在李素节家中,这句揶揄可算是有理有据,吴议无奈垂首望着李璟,已经猜出这孩子干了什么。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待亲至善,长大之后应当也是李弘那样仁善温柔的人吧——李唐皇室血脉中流淌的仁慈并不因为武后的果毅刚直而消失,反倔强地在一代代李姓后人中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如果他能顺利长大的话。
想到这里,吴议不由心头一刺,这个在历史上仅仅留下个名字的孩子到底将何去何从,连他这个跨世而来的现代人都不知晓。
见他半天沉思不语,沈寒山只把药箱子往他背上一挎:“再不走,我真不去了。”
李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也渐渐看穿沈寒山口不对心的脾性,因而也不急不躁,只推着吴议往门外走。
“太平公主懿旨,要咱们去驸马府上诊治义阳公主的病情!”
——
驸马府不过就是权毅本家宅邸空挂了个名儿,自然比不得其他公主驸马宅邸的气派,但望族之家,也少不得朱户玉地的风光,沈寒山捡一把老年头的黄花梨木椅子一坐下,便有小厮递上今年新进贡的雨后龙井。
沈寒山素性古怪是出了名儿的,权毅反倒不奇怪怎么他还敢来了,只略恭维几句名流圣手云云,才问义阳公主病况到底如何。
“公主乃是心肝火盛,所以神志不宁,失眠多梦,惊狂烦躁。”沈寒山懒懒打了个呵欠,连笔都懒得落,“吴议,给公主开个安神补心汤。”
权毅见他一脸轻松之色,也只当公主病情颇轻,却不意沈寒山话锋一转,又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驸马爷,安神补心汤可以治疗她的症状,却不能根治她的心病。”
他茶也不喝,座也不落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隔着一层衣衫戳了戳权毅的心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想得到一颗糊涂的心,就用一颗糊涂的心去换,你要想得到一颗清明的心,也要用清明的心去换。”
初夏的阳光洒落在青石板铺平的前厅里,散成一地碎金,沈寒山一抬脚,一双乌黑的翘头履从满地阳光上碾过,只留下长长一道影子。
“这……”权毅心里明白沈寒山的意思,心下正有三分犹豫,面前突然缠上个刚及胸口的半大孩子,神色严肃地望着他,眼中仿佛含了两个小铜秤,正掂量着他心头的盘算。
他骤然被吓一大跳,倒是吴议奋笔疾书地写方子,头也不抬:“他是鄱阳郡王的小世子,也就是你的亲侄儿。”
权毅忙含笑从囊中摸出两朵小金花,塞在李璟手头,算是他这个做姑父的一点见面礼。
李璟却把这哄孩子的小玩意塞了回去,他虽然在袁州这样的乡野之地厮混了好几年,到底也在宫里开过了眼界,不是轻易能哄过去的了。
“姑父要用什么心去换姑母的心?”
权毅笑容登时凝滞在脸上,他的一颗心早就分成了八瓣,一瓣留给自己,剩下七瓣分送给了不同的佳人,连这几位他都还没来得及一一安顿好,哪里还拼得出完整的一颗心来给一个年华老去的义阳公主?
僵硬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便像夏日里冰盏里的冰块似的融化开去,权毅换上一副庄严郑重的脸色:“自然是竭尽我所能,救治我的妻子。”
“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姑父。”李璟小手攥成拳头,不深不浅的阅历还不足以使他分辨出这话里的真假虚实,只能选择暂且相信他。
“行了。”吴议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一个人,知道权毅不过逢场作戏,哪里来的真心实意,只撂下一张沈寒山嘱咐的安神补心汤的方子,便携了李璟的手,悠悠然回到沈寒山的小院之中。
——
如此相安无事又是十数日过去,义阳公主自用了沈寒山所嘱的安神补心汤,倒也不再闹事,恢复了神志。
她就像个木头里雕出来的人,在肝火中狠狠烧了一把,只留下一些死掉的灰烬和破碎不堪的残躯。盈盈一双明眸已经烧得干透了,剩下一对鱼眼似的死目,任凭权毅在外胡吃海混,她看不入眼,更看不进心里。
左不过是换了个冷宫待着,权家上下待她倒比宫人客气几分,其实是怕她疯癫又发,所以人人都躲避开去,生怕惹上这个大麻烦。
而宣城公主毕竟年轻貌美,自阴暗之地走了出来,重新回到暖洋洋的阳光底下,整个人便似破冰而出般得了精神气,反而和王遂古倒成了举案齐眉的一对好夫妻。
二位公主同父同母更如同一条命,从来都是被人一道提起的,而今却命格却截然不同了,不由使人长吁一声命运无常,本来同一条死胡同上的两个人被李弘拉了出来,又走上了全然相反的两条路。
这些流言蜚语随着秋风落叶一齐飞舞在整个长安的大街小巷,就连李璟也略有耳闻,一面欣喜宣城公主得遇淑人,一面又气愤权毅不守承诺,还没来得及去权家和这位驸马爷算账,就被吴议揪着后脖颈丢进屋里。
沈寒山亦盘腿曲坐在衾榻上,高弓的眉宇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眼珠在李璟身上扫视片刻,像要把掂量掂量,拿出去论斤称两地卖了。
李璟吓得往吴议背后一躲,却被揪着衣服推了出去。
“是你告诉太平公主百合酸枣汤的方子?”先开口的是吴议,他自觉已经算是李璟的师父,出了事情,少不得要问责。
李璟心头一惊,不知他们从何知道这个秘密,更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大事,但在吴议面前也不敢隐瞒,把当日的事情倒豆子一般一一道来。
最后,才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吴议:我做错了么?
沈寒山揉了揉酸痛的额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
倒是吴议眼光一沉,冷冷吐出两个字。
“跪下。”
第52章 沉重教训
“跪下。”
这句话,太平曾从她的父亲、母亲、兄长乃至于自己口中听到过无数次。
只要他们说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那些或者慌张; 或者从容的身影就会曲下一双腿,用自己的双膝代替脚尖; 用华丽的衣衫代替鞋子,弯下腰肢或者背脊挺直,来完成这个可以有很多种意味的动作。
太平见过很多人跪过; 但自己鲜少有下跪的时候。
就连在太常寺中祭拜祖先的英灵之时; 也是预先有人拿编织细密的棕草垫子盖一层柔软的刺绣锦帛垫在双腿底下,以防她娇嫩的双膝叫青青的石板硌出痕迹。
但是现在; 她的母亲,全天下唯一比她权位更高的女人; 正噙着早春寒风般冷冷的笑意; 轻声吐出这两个本来绝不会出现在母女对话间的字眼。
夏日和煦的晚风从小公主纤长的睫毛上掠过,在隽秀的眼尾擦出些微热汗。这点汗水有些阻碍了她的视线; 让她没能看清楚母亲眼中的严肃和沉重。
“母亲,您说什么呀?”她摇着武后的手,不解地撒娇。
“我让你跪下。”
武后捉着她的手缓缓地褪下去,母女腕上成对雕琢的白玉镯子磕出清脆一声响,像一记不轻也不重的耳光; 让年幼无知的公主脸上一红。
她偷偷抬眼仔细打量着母亲的神色; 终于发现这勾起的唇角里凛冽怒意; 忙提了裙角仔细地盖在膝上;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双腿弯了下去。
武后耐心地等她完成这些小动作:“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跪下吗?”
太平左右一寻思; 她既没有偷偷溜出宫,也没有在太医署捣蛋,更没有偷吃御膳房的果子,到底哪里惹母亲生气了呢?
见她犹神在在不知情的样子,武后也只是缓缓一笑,目光微沉,朝后一唤:“韦禾,你出来说。”
韦禾自武后身后一面硕大的锦绣屏风后面缓缓踱出,一枚小巧的下巴低到锁窝里,恨不得把脑袋都垂到地上去。
“禀报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杨氏她,她在贺兰敏之家中聚会时,因遭人凌辱,不堪受耻,已经自挂三尺白绫……去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叫才到髫年的太平听得懵懵懂懂,听到最后,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司卫少卿杨少俭的女儿杨氏,弘哥哥原订的太子妃,她将来的亲嫂子,已经自缢身亡了。
她不禁在心中窃喜,她本想着用药给杨氏,让她变得病恹恹的,这样自然就没了入主东宫的福分,他的弘哥哥也就不用有个不生不熟的女子来拘着,仍旧是她最要好的弘哥哥了。
既然杨氏已经自缢,弘哥哥也得两三年不得娶妻,以表对早去的未婚妻的哀思和尊重。
武后冷眼瞧着,太平听到杨氏的死讯,非但不惊不悲,反而喜上眉梢,一双明润的眼珠沾着笑意,毫无一丝自责内疚之情。
她不由在心底微怆,她最疼爱的公主就如同大明宫中最娇嫩的一朵牡丹,在她和李治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慢慢成长,而从未经过任何风霜雨露的洗礼。
他们所赠与她的总是好的、善的、美的,却常常不是真的,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她都似一张洁净无暇的宣纸,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恶”。
这个迟到的教训,来得实在异常沉重。
武后沉下脸色:“你知道杨氏为什么会被羞辱吗?”
太平诚实地摇一摇头,就连“羞辱”这个含混的词,她都尚且不懂其意。
“韦禾,你告诉公主。”
韦禾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因杨氏天天吃着公主送去的百合酸枣茶,所以成日昏昏欲睡。那日……也是在官家小姐们的宴会里睡着了,给送到府里厢房就寝的时候,就被贺兰敏之……”
话说到此,就给一声哭噎挡在喉咙里,韦禾克制地掩面抽泣着,不时用袖角擦一擦眼睛。
她本来就生得娇俏动人,一哭更是梨花沾雨的可怜:“都是禾儿的错,禾儿不该教唆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情,否则杨氏也未必就会被那贼子玷污,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太平一惊,忙欲解释:“这不干禾儿的事情,是我……”
武后冷冷打断她:“韦禾你挑唆公主行此不义之事,本该逐出宫去,念你年轻不知事,又懂得悔改,暂且罚你抄《女则》三十次,不抄完不许见公主!”
她目光一转,遥遥朝太医署的方向一望:“至于那个教你方子的李璟,我已吩咐了沈博士要好好教训,你以后再也不许见他,也不许去太医署胡闹生事,除开每日的平安脉,一概不许见太医博士们。”
最后,才把视线落在太平那张懵懂的脸上:“此事虽主系贺兰敏之淫心作祟,犯下弥天大罪,但若非你给杨氏下了昏睡药,也断不至于给他可乘之机。所以,我一定要惩罚这些挑唆你做坏事的人。”
太平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一时的错念酿成了这场大祸。
“母亲,太平知道错了。”她反镇定下来,弯腰一叩首,然后才抬起头来,眼里泪光闪动。
她缓缓道:“民间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太平自己的主意,禾儿和璟儿都不知情,所以请母亲惩罚女儿一人。女儿愿自抄《女则》三十遍,请您不要迁怒禾儿和璟儿。”
武后闻言,不仅不怒,唇畔反衔了三分春风笑意。
出口的话却如深冬里最凛冽的一抹风雪:“你就是抄三百遍《女则》,也挽不回杨氏一条性命。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你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都自然有人替你担着,你不仅不用领罚,还可以继续吃,继续玩,继续做错事。”
武后一番话带嘲讽,便如一把隽秀的小刀,深深划破了太平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可是……”武后话锋一转,微蹙的眉心松懈下来,露出这个年纪女人本该有的浅浅皱纹,“你愿意这样吗?你愿意因为自己过错再误人性命,因为自己的决定使身边的人被牵连吗?”
太平怔忪地摇摇头,口中喃喃道:“不愿意,母亲,我不愿意。”
武后这才伏下身去,将太平揽入温暖的怀抱之中,用自己的羽翼包裹住心头至宝。
“这个教训,你要永远记着,永远不可以忘记——你是大唐公主,你永远不可以错,你若是错了,就会有人替你去错,你明白了吗?”
太平紧紧缩在母亲的怀抱里,终于掌不住抽噎了起来,过了半响,才把下巴磕在武后的肩头,疲惫而又坚定地回道:“我明白了,我会永远记住的。”
武后一番严厉的教训,落在太平身上,终究不过是只言片语的教诲罢了。
到底是心尖上的一块肉,磕了碰了都痛在自己的身上,何况是如此一场一刀见骨血淋淋的教训,这一刀戳进太平的心中几寸,就在她伤痕累累的一颗心上又添了条多长的伤疤。
她紧紧地拢着太平,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
太平得到的教训就如夏日里的一场瓢泼大雨,来得声势浩大,去得干干净净。
而李璟那边,尚没从吴议一句冷冷的“跪下”里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杨氏自缢身亡的事情震惊得不知所措,胸口像被人使劲揉捏在掌心,痛得说不出话。
他自投医门,不仅仅是为了能跟着吴议,也是为了能救治更多的人,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自郿州一行,见沈寒山等人尽心竭力、力挽狂澜,阻拦住天花的蔓延,挽救万千百姓的性命,他钦佩之余,绯烫的心中就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要成为沈博士、吴议哥哥这样厉害的大夫,能救人于水火之中,防患于未然之时,能拯救天下无辜百姓,能阻止一切病害的肆虐。
没有想到他生平所开的第一个方子,就要了杨氏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吴议所始料未及的。
这个时代的医学生不需要背诵希波克拉底誓言,不知道“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的行规,更不需要践守“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的职业精神。
太医署中见不得光的事情远比杨氏一案更多,埋得更深,做得更狠。
李璟也不过是遵了太平公主的一道口谕,给了一个平平常常的方子,但再普通的方子用在刀刃上,都能成为要命的利器。
他自诩为李璟的师父,就自问应当有教其医德的职责,如今犯了这样的事情,太平有五成的错处,他也有五成看顾不周的错处。
不由扪心自问,他真的能做李璟的师父吗?
第53章 贺兰之死
千言万语在心头一一掠过,最终化为一句轻声叹息。
“起来。”
李璟还未出言应声; 沈寒山已经嗤笑一声:“哪有你这样教徒弟的?跪下起来; 你当他是五岁的小孩?”
吴议自觉赧然,身为人徒; 在行医的道路上,一直都有一道或瘦削或挺拔的身影走在他的前面,不管是严谨如张起仁; 还是开明如沈寒山; 这些先辈都是用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替他试路,引他走上正途。
而相反的; 李璟是他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学生,第一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徒弟; 自己这个“师父”对他的教养训导; 的确疏漏了许多。
只不知道沈寒山何时洞悉了他和李璟的关系,这双如含寒火的眼睛如两面明镜; 将他心底那点隐藏的秘密全都照得清清楚楚。
沈寒山又提点一句:“当日沛王急病,张博士是如何教导你的?”
吴议不禁想起当日沛王李贤急病,他还没到病人跟前,就先狂妄地下了诊断。还是张博士以一棵银杏树和他做比方,打机锋; 委婉地指出了他的错误。
如此一想; 自己对李璟粗糙的放羊式教育的确太不负责任了。
于是半蹲下去; 和李璟视线平齐:“你知道这一次错在哪里了吗?”
李璟垂着脑袋略一思忖:“因为我开的方子耽误了杨姐姐的贞洁和性命。”
“你还记的在袁州的时候; 我给你母亲看病的时候吗?”吴议不急着追责; 反而温和地揽住他的肩膀,陪他追忆往事,“其实那时候你母亲并没有生什么大病,只是夏用人参,把药用成毒。所以让她忌口之后,她反而就转好了。”
李璟已经长大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渐行渐远,记忆也逐渐被时光蒙上一层渺渺的薄纱,重重叠叠的往事里,唯有和吴议初逢时那张惨瘦瓷白的脸与那对烧成灰烬般的青瞳,依旧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时候他可把师父当成神仙,天天拿胡饼去好生供奉着呢。
见他眸光闪烁,追溯往事,吴议接着循循善诱:“所以,药材也好,方剂也好,都没有好与坏的分别,只有用得恰不恰当的分别,你说对吗?”
小脑袋重重地一点,已经知道错在哪儿了。
“我不应该随便开方子,因为任何方子用得不恰当都可能成为毒药,对吗?”
吴议赞许地摸摸他的脑袋,替他拍掉膝盖上的灰尘:“所以看不到病人,就不能随便开方子,知道了吗?”
李璟顺势扑在他的怀里,自责过了,终于委屈起来:“可是公主的口谕我也不能违抗啊。”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蓄满了泪光,如两池雨点细细的秋水,映出吴议无奈勾起的唇角。
“那就要告诉祖师爷啊。”他亦半笑着揶揄沈寒山一句,“沈博士可是能‘治’公主的第一人呀。”
不等沈寒山开口说不,李璟已经从吴议怀里挣出去,跑到沈寒山面前,往地上干干脆脆地磕了个头。
“祖师爷好。”
沈寒山不由笑道:“你倒比你这小师父乖觉,当初张博士说我赚了,原来是赚了个聪明伶俐的小徒孙!”
他随口几句调教玩笑的话,就把之前凝重的气氛一笔化开,仿佛打开了某扇紧闭已久的窗户,让户外三两金灿灿的夏阳重新铺入屋中。
——
贺兰敏之奸污杨氏一案,就被一个随手买来的小奴才顶包蒙混过去了,这也是吴议后来才从严铭口中听来的信儿。
“明面上说是杨氏福薄命浅,得了重病去了,其实真相是什么,大家心中都有个底数。”
严铭往嘴里丢一颗花生米,嚼得吧唧作响,花生寡淡的滋味里掺上了长安城里的宫闱秘闻,顿时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其实谁不知道,是贺兰敏之那个贼子色欲熏心,将杨氏强行要了?可怜杨氏刚烈要强,不肯苟全于世,到最后,连个贞女牌坊都挣不上。”严铭喟叹一声,就连嘴里的花生都停了停,以示对杨氏的同情。
吴议手上不由一滞,添药的小铜秤登时倾倒于一边,好在严铭眼疾手快接住了堪堪落地的药材,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吴议也听不进去了。
武后要包庇的不是罪魁祸首的贺兰敏之,而是祸根之源头的太平,她一面不痛不痒地削了贺兰敏之几百倾田地流放雷州,一面又加官封爵好生安抚了杨氏一族,要的就是“息事宁人”这四个字。
他心中明白其中的症结,却不可能像治病救人那样去解开这个死结。
严铭搁下药材,才吃下最后一口花生,牙齿搓得咯吱作响,像要把传闻中那个罪恶滔天的贺兰敏之一口嚼碎了。
“听说那贺兰小儿长相还挺风流,下次让我撞见这个混账小子,一定把他捆了,找一众贪色的糙汉来,让他也尝尝被人强要的滋味!”
严铭只有一股西北汉子的豪情仗义,这“以牙还牙”的方法听起来倒还真够解气,只不过贺兰已经流放去了雷州,只怕他想碰也是碰不上的了。
吴议一面重新摆平了面前的铜秤,心里同时慢慢称量着贺兰敏之在武后心中剩下的分量,这个不知收敛的甥男已经将武后仅有的亲情和耐心挥霍一空,等待他将只会是穷途末路。
铜秤在空中旋摆片刻,很快稳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中,刚把称好的药材一一倾倒在纸上,便见李璟一路小跑地从门口闯进来。
他也渐渐有了沉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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