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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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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活似路边那种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杂草。
这孩子看着又瘦又干的,人倒是很机灵,贴上来跟吴议乖乖地讲话:“我叫箫狗儿,当家的要我给你送饭。”
吴议不由在心底哂笑一句,倒真是只小狗了。
刚想笑,嘴唇已经干得开裂,吴议勉强张了张嘴,箫狗儿便眼明手快地递上一碗水,半喂半灌地送进吴议喉咙里。
吴议忍不住感叹,古代土匪还挺讲人道主义的,比战争年代对战俘的态度强多了。
箫狗儿笑嘻嘻地盯着他喝水:“小姑爷,你慢慢喝,别呛着!”
“咳咳……”
吴议错愕地扬起头,结结实实地呛得满脸通红。
小姑爷?
箫狗儿忙着给他拍后背顺气:“你可是唯一一个没吃耳巴子进来的,当家的铁定是瞅上你了!”
“……你想太多了。”这两件事情的跨距,快赶上从奉节到渝州那么长了吧?
吴议当然没把这话说出口,反而循循善诱地套起话:“可这事儿吧,讲究你情我愿,我连你家当家的姓甚名甚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是谁?”箫狗儿笑得在地上打起滚儿,蹭起一地的灰。
直到吴议一脸无语地盯着他,才半信半疑地停下来,“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你连萧月仙的孙女,萧毅也不知道?”箫狗儿嘴角一撇,“完了,完了,大当家的看上了个傻子,我得赶紧告诉三爷去。”
吴议心里一顿,像劈了道惊天的巨雷。
没想到,这个威震一方、鼎鼎大名的叛军三代居然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你别跑!”他赶紧唤住箫狗儿,斟酌着圆话,“我只是没想到,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竟然能被箫大当家的看中。”
“我就说。”拔出的半条腿又缩了回来,“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咱们萧义军。”
“萧大当家的是义军首领,名震川蜀,万人仰慕,我当然听说过了,知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一个小医官。”
箫狗儿打开饭盒,里头荤素皆宜地塞了满满一整盆饭,他拿起勺子,挖起硕大的一口,塞到吴议嘴边:“小姑爷,你先吃饭。”
小东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吴议只好乖乖咽下一大口。
箫狗儿一边给他填鸭式地喂饭,一边感叹:“大家都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义军首领,谁还记得萧月仙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妙龄小姐呢。”
吴议刚给塞进一口饭,被这句话呛得全咳了出来,箫狗儿跟真的受惊的狗儿似的飞快地弹起,抱怨地看着吴议,无声地进行谴责。
吴议终于忍不住问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箫狗儿眨巴眨巴眼睛,亮晶晶地像悬在夜空中两枚星星。
“当然是大当家自己说的啊。”
——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吴议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箫狗儿看着机灵,脑子也是榆木疙瘩,硬是把两人都吃不完的饭塞到他一个人胃里才罢手。
箫狗儿愣是把碗底刮得一点不剩,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我们大当家的说过了,男人就是要吃得多,才好生养!”
吴议已经给撑得无力去反驳女权意识跨越时代的萧大当家,唯一能确定的是,萧毅是真的准备把他“好好养着”。
指不定哪天心情好了,就可以“宰了吃了”。
他不确定萧毅是不是真的对他另眼相看,可以肯定的是,被掳来的人肯定不止他和许捷二人,而这些人的生死都很难说。
箫狗儿完成了任务,也不打算久留,把吴议挪到床上,盖上被子,检查完所有的绳索和门锁,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等一切都寂静下来,吴议手脚麻木地在床上挺着,连眼睛也合不上。
狭窄的小房间密不通风,阴暗的时间里失去了日出日落,对于已经习惯了以更漏计时的吴议而言,估算出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变成一件难事。
周遭越是沉静如水,思绪就越清晰,根本睡不着觉。
哒……哒……
墙边隐隐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
很快又湮没于悄然无息的黑暗中。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梦是醒的时候,那颇有节奏的敲击声就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仿佛离他更近了。
吴议心里一动,挪动了下自己僵硬的脚趾头,往墙上用力踹了一下。
低低的砰的一声过后,那边也像得到回应似的,用力地敲了一下。
隔壁有人!
第93章 恶毒之花
虽然他和许捷被分开关押; 但其余被萧家军掳来的人一定也四散地被关在这里,指不定旁边的就是个和他同悲共惨的倒霉蛋。
他勉强翻转过自己的身体,想要把耳朵贴到墙壁上; 一个不小心; 没法掌握平衡地整张脸撞到墙上,牙齿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嘴唇上深深磕了道口子。
“嘶……”吴议极为克制地低低呻吟了一声。
耳边却意外地传来模模糊糊的人声:“小兄弟,你没事吧!”
吴议意识到; 着整座楼都是木头搭建的,隔音效果非常差; 只要他耳朵贴着墙; 和隔壁的人对话并不成问题。
“我没事,敢问您是……?”
“我是渝州医科官学的博士,李博亭。不知小兄弟又是哪一位?”
“学生是是新赴任渝州官学的医助教吴议。”他抑制住心头的狂喜; 低声道,“不知博士为何会被关押到这个地方?”
两个人凑在墙的两头; 大致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情况。
原来萧月仙不过老来体衰; 李博士开了些延年益寿的方子就罢。
“跟我送饭的小孩儿说; 过不了几天就把我放回去。”李博亭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我数着更漏; 已经不下十天了。”
吴议倒抽了一口冷气。
言下之意; 只怕放人是假,灭迹是真。
“我这些天; 除了如厕洗澡; 全都给捆着。我也尝试过在洗澡的时候偷跑; 结果还没跑出门,就被抓回来,倒也没打我,又给捆回来了。下回洗浴的时候就时刻有人盯着,根本没有机会。”
“您可知道,为什么萧毅非要把您留在这里?”
“萧毅此人喜怒无常,暴虐不仁,自然是等着杀我灭口了!”李博亭沙哑的声音如一根堪堪要断的弦,摁在上面的怒意弹出铮铮一响,“只恨此身已老,否则也要和她拼个头破血流!”
萧毅的喜怒无常,吴议已经领教过了,暴虐不仁倒还真没发觉,毕竟能给囚犯好吃好喝供着,怎么看也不像个动不动就拔刀子杀人的暴君。
他说的很少,听得更多。
脑海里浮现出萧毅那张秀丽端庄的眉眼和大煞风景的可怖伤疤,以及那轻轻扫过、漫不经心的眼神。
总觉得事情还有异端。
正当两人合计的时候,箫狗儿已经又端着饭碗过来了。
吴议自己竟也没发觉自己已经一夜未眠,,酸涩的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如洁白一张纸上不经意间抹上一笔淡墨。
箫狗儿眼尖地发现了这点痕迹,像是瞧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语带宽慰地给他喂饭:“小姑爷,你放心好了,咱们大当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供出麻醉散的方子,到时候有吃香的喝辣的,决计少不了你一个!”
——咚。
隔壁传来肉体撞击地面的低沉声音,吴议心底蓦地一紧。
箫狗儿却见惯不怪地眼皮也不抬,故意放大了声音:“小姑爷,你别管隔壁那个针尖心眼的老太爷,要听就让他听好了,反正咱们大当家的,瞧不上他。”
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仿佛李博亭博士被关在这里都是浪费了他们宝贵的粮食。
——砰。
隔壁又是闷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了墙面。
吴议竟觉得有些失笑,看来李博亭是给这只牙尖嘴利的狗儿气得不轻。
箫狗儿也得意洋洋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偷香油的老鼠崽子,也敢跟你狗爷鬼鬼祟祟,下回不仅骂你,还要吃了你!”
这一回,隔壁倒彻底没了声响。
吴议这回笑不出来了,李博亭左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老爷子,被囚禁了这么多天,别说生理上的不适应,心理估计也憋出了不少问题。
照这么折腾下去,指不定还没等到萧毅决定是放是剐,他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小姑爷,你别操心那只老老鼠。”箫狗儿照例给他喂得肚皮滚圆,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空空如也的碗,“我们大当家召你去陪她操练军队,你可看好了!”
萧毅要请吴议一同操练军队,无外乎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军事实力。
虽然早在新罗前线见识过正规的唐军,他也不得不为这规模宏大的势力所震惊,全副武装的士卒在炎炎烈日底下互相拼刀对枪,彼此发出野兽一般战意昂扬的嘶吼声。
萧毅并没有因为女儿身而显得突兀,她身着军装,头戴盔甲,凶神恶煞的伤疤更添一股生杀予夺的霸气,站在数千男兵前面而毫不怯弱,看上去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更加地挺拔坚定。
在此之前,吴议对萧毅及她的军队的印象,也仅仅停留于民间传说中占山为王的前朝遗祸,没钱了搜刮百姓,有钱了骚扰政’府,老虎管不着,猴子称大王。
现在看来,萧家拥有的不仅是一块紧接渝州、独霸一方的山头,还拥有一支操练有素、不容小觑的正规军队。
萧毅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要建设出一支战斗力十足的正规军,再联系到这里颇具规模的建筑群,这个桀骜不驯的女毛头子想做什么,几乎是司马昭之心了。
吴议被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地方可不是猴窝。
这是不折不扣的贼船啊。
在他观察着萧毅的时候,萧毅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吴议,你来了。”
吴议大约猜到,在跟他见面之前,她已经见过了面冷心硬的许捷,只怕是没有撬动许捷的铁齿钢牙。
“你别怕。”萧毅信手摘掉头顶的盔甲,抹了抹发际的汗珠子,微微一笑,“想必你也听说过,毛子头萧毅是前朝义军萧铣的后人。我祖上便是渝州人氏,所以对老乡格外亲切。”
“能与大当家同乡共脉,是我们的福气。”不管她目的欲何,装傻充愣总不会错的。
萧毅闻言,哈哈大笑两声,才拍了拍吴议的肩膀:“没有吓到腿软,很好。”
旋即挥手指向面前精锐的部队:“你猜这里面,有多少人是我渝州同乡?”
吴议摇头。
萧毅比出一只手掌。
“五成?”
五指一收,握成拳头。
“是全部。”
吴议惊讶地抬起头:“全部?”
底下传来极响亮的号声——“一,二!一,二!”
这股冲天豪情并不陌生,渝州临江一带飒飒风声中常年此起彼伏,响声撼动两岸巍峨嶙峋的岩崖。
是船夫的号子声。
萧毅目光中有掩藏不住的灼热:“没错,我这护卫营三千精兵,全部是我渝州好儿郎!我自祖辈,生于渝州,长于长江,便是皇帝老儿,也只能斩草,不能除根,动不了我萧家根基分毫!”
这话说得很狂。
但吴议知道这并非虚言。
太宗李世民做事何其狠绝,玄武门之变,父兄尚可兵戈相向,怎么可能轻纵这样一只威胁帝国的猛虎在深林酣睡。
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家残余势力实在太顽强,只不过在内祸不安、外患未攘的贞观年代,他还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这千里之外的星星之火。
而等到他的儿子,以仁弱出名的唐高宗李治继位后,这股潜伏数年、待时而动的地下势力就要掩藏不住自己素食多年的獠牙,准备给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国家一口沉痛的打击。
吴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一个渺小如芥子的角色,竟然也能站在历史长途的岔路口,见证这样一个蕴蓄着风险和未知的转弯。
而这凝结了几代人仇恨和野心的罪恶种子,即将在眼前这朵霸王之花上结出饱含毒液的果实。
萧毅似乎并未注意到眼前少年晦暗的神色,在旁敲侧击吴议的同时,也勾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百般回忆,数十年血泪的哺育涌上心头,化作一声耐人寻味的叹息。
“只可惜,我到底是个女儿身。”
吴议很清楚,再过数年,这世上的另一个天之骄女就要一步一步、昂首挺胸,以睥睨苍生的姿态,踩着一块块男人做的垫脚石,登上这个时代最至高无上的宝座。
只不过,倘若历史在这个时空依旧不偏不倚地走行下去,作为萧氏最后的余孽,萧毅是不可能看到那一天了。
而被剧透一脸的吴议,在此时此刻,也只能恰到好处地保持缄默。
沉默很快被一群嘈杂的士兵所打破。
萧毅大喝一声,招来一个士兵盘问:“什么事呛这么大声?”
小兵战战兢兢的目光从吴议身上一扫而过,垂下头不说话。
萧毅气得登时一脚踢上他的屁股:“老子的话都听不见了?”
那小兵屁股上挨了一脚,眼睛都痛出了泪花,哆哆嗦嗦地回话:“回大当家,是二当家的,此刻正在奉节县的大牢里头,听说,听说已经快不行了。”
“放你娘的屁!”萧毅一脚又踹上他另一瓣屁股,手已按在了斧头上,“再敢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老子先砍了你的脑壳!”
小兵眼见那柄斧子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招呼,慌得顾不得捂屁股,扑通往前一跪:“大当家饶命!这都是咱们几个探子兄弟亲眼在奉节大狱所见,二当家的被用了重刑,只恨无法当场救他,所以,所以……”
“行了,别所以了,你把这话照实给老太太的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许隐瞒。”萧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手还没挥落,小兵已经跟回窝的兔子似的,两三步就蹿得没影儿了。
“小兔崽子。”萧毅磨着牙笑骂了句。
吴议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变脸比变天快的女首领,那双明秀的眼眸里波光一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笑意了。
似乎是注意到吴议颇为探寻的目光,萧毅扳回脸色,抚平笑意,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放出一句话:“敢说出去,我就拿你喂狗。”
第94章 秦二爷
萧毅笑了; 百里之外的萧二爷却笑不出来了。
血迹斑斑的刑枷压低了他的脖颈,破烂褴褛的囚衣上也助兴地撒上亮晶晶的盐粒,萧勇硕大一个汉子瑟瑟缩缩蜷成一团,竟然看不出个高矮胖瘦。
“我知道萧二爷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用了这么多刑; 还不肯供出你们大当家的; 在下确实敬佩。”顾安笑眼眯眯地望着他; “不过我也着实是替你心疼,你拿血肉保下的大当家,指不定已经大摆宴席; 庆祝你萧二爷死无全尸呢!”
萧勇猛然仰起脑袋; 怒目圆瞪地看着他:“放你娘的臭狗屁,黄毛小儿; 滚去吃奶!”
顾安不怒反笑:“奉节县赵家村离渝州城逾距百里以上,若不是我府收到线报,又怎么能做好埋伏呢?”
萧勇的眼睛一滞; 目光死死钉在顾安脸上:“你一介县丞; 管得倒宽。”
“勾结叛军,不久被你发现了吗?你的好姐姐比你聪明多了。”
顾安等的就是他的话; 他从宽袖中慢慢取出一枚信笺,一点点在他眼前完全展开:“大当家的字迹,应当认得出来吧?”
萧勇双肩仿佛被人用剑一刺; 猛然地一抽。
他认识的字不多; 大多都是姐姐在十几年前一笔一划地教会他的; 如今纸上的一撇一捺,都眼熟得刺眼。
他克制着自己,逐字逐句地读完这封出自血亲手笔的勾连信,读到末尾,也只是用力咬住牙关,握紧拳头,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吼声。
顾安眼看木已成舟,才撕下了温和的面皮,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萧毅妄图弃车保帅,舍你自保,甚至开出退居蜀中的条件,可她先敢绑架官学博士,后敢撸掠二位助教,我府怎肯容她在眼前放肆!”
萧勇静静听完他的话,说不出一个字。
他半生戎马,未曾言败,为长姊用血肉之躯遮风挡雨拼,为萧家在尸山血雨里拼杀了几十年,为前朝的一个遥不可及的遗梦牺牲了自己本可安稳平静的半辈子,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把他送往断头台的那个人,是他的唯一亲人。
萧家最后的骨肉,竟然是相残的结局。
顾安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怜悯,语气也温软下来。
“萧二爷是真丈夫,明府与本官都很激赏,只要你愿意与我府合作,我可以向你保证,投者无罪,降军不杀。”
顾安对自己的每个字都很有把握。
他知道萧勇这样的义军好汉,是不肯也不屑于自己苟全于世的。
可他的军队就不一样了。
那里的每一个人,往上数三代,都是跟他祖宗一起插秧耕田的父老乡亲,往下数三代,都是对他们萧家发誓不二的忠实拥趸者。
他笃定这个萧勇不是萧毅那样见利忘义、独善其身的小人。
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从不失手。
萧勇最终还是低下了他那不肯屈服的头颅:“我们早已收到线报,官兵已经纠结周遭十个县府的兵力,准备合长安三万援兵之力,围攻我们萧家军。”
“你们的消息倒是很准,她还有什么诡计?”
“她已定下计策,五月二十,率先攻城,抢下先机。”
顾安的眼里放出了光:“她要先攻哪里?”
萧勇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
“渝州。”
——
“奉节?”
“没错,萧毅要先攻奉节,为求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李博亭隔了一层木板小声道:“官府早准备铲除这个败类,只不过渝州势单力薄,为求稳胜,已经联合了周围十数个州县的兵力,准备一举肃敌。”
吴议亦早听过学生们议论此事,但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毅要舍近求远,去攻奉节?”
李博亭沉声道:“奉节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稳固,易守难攻,若能攻下奉节,就可以与三万长安援军分庭抗礼。之前的萧勇便是探路之人,否则他们断乎不至于跑去奉节掳掠。”
“但官府既然纠结兵力在渝州,也一定是收到了什么线报。”
李博亭不以为然:“萧毅专擅诡计,一定早就散布出假的消息,老夫在这营中数日,已察觉到他们暗中部署船只,一定是要走水路。渝州近在咫尺,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要舍弃渝州老窝,而转攻奉节,占地为王。”
吴议在军事方面素无造诣,只能沉默地听李博亭分析利弊。
也难怪萧毅不肯如约放走李博亭,也不肯杀了他。一旦放走李博亭,就等于走漏了消息,而一旦杀了他,就等于毁了自己的信誉,所以只能将他关押在这里,不死不活地吊着他老人家这条性命。
“今日你被萧毅传唤去,到底为了何事?”李博亭问。
“给了我个下马威。”吴议回忆起今日情形,不由叹了口气,“不瞒博士,学生之前和许捷助教发明了一种叫做麻醉散的汤剂,服下之后可使人陷入酣睡,刀枪入腹而不醒,萧毅就是把主意打到了麻醉散的身上,想要我和许助教交出麻醉散的方子。”
李博亭沉吟片刻:“许捷虽然面冷心硬,但为人正直,断然不肯替叛军筹谋,吴议,萧毅此人反复无常,你可切莫为其利诱!”
吴议不由苦笑:“这个学生自然知道,只不过萧毅早打好了算盘,如今我和许捷都在她手上,她若用另一人的性命相要挟……”
他话音未断,便听得李博亭的声音如火上添油,陡然大了起来:“先贤有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什么值得贪恋,死有什么值得害怕?只要是为了巴蜀乡亲,为了天下人,牺牲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他,又有什么可惜的?如果你想跟着这个毛子自取灭亡,做一个万人耻笑,遗臭万年的叛国贼,我也绝不拦着你!”
吴议被他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赶紧截住他的话:“就算萧毅猖狂一时,也绝不可能猖狂一世,学生虽不似博士饱学,但也知道失道寡助,她决不可能成气候,又怎么可能做助纣为虐的事情?”
李博亭这才缓和下来,沙哑着嗓子,逐字逐句交代他:“麻醉散的方子你万万不可托出,但萧毅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倘若你能得到机会出去,一定要知会奉节、渝州两府要员,火速搬兵奉节,还可与萧毅一决雌雄。否则奉节兵力纠结在渝州,便如一座空城,是萧毅的囊中之物了!”
吴议在心中默默记住李博亭的话,只觉得一字一句均有千斤之压,累在心头,重不可遏。
不由想到曾经走在他前面那些沉重的背影,那重压之下仍不为曲折的背脊。
现在才切身地明白,原来这世间最重、最累、最难以卸下的担子,就是他曾无数次在自己的师长身上看到过的那两个字。
责任。
——
李博亭的话很快得到了应验。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箫狗儿便又来拎走吴议,只不过这一回不是陪萧毅操练兵马了,而是三当家的大胡子有请。
看来是威压不行,就准备来硬的了。
一入大帐,吴议便见着一个熟人。
“吴先生,怎么您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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