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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坟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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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宴请群臣,安景却起了戒心,一大早就吩咐人锁了唐锦书那屋。唐锦书不得出门,日日积郁,胸口好像堵着一团棉花。
几近无法他就在那院中无头苍蝇似的走动,又去书房翻出一卷卷书。读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时,心头千万念头竟被那一句话激出,气得扬手把书一扔,把桌前的药一并用脚踩成了渣。
这就听得有人敲门声,唐锦书不耐烦道:“是谁?”
门外也不应声,只半晌才有个人低着嗓子,做贼似的道:“老三,是我,我是你二娘。”
唐锦书推开门,一脸惊讶道:“你来这做什么?”
那春娇一身宫女的打扮,见到唐锦书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眼瞅着周围没人,急切切地就进了屋。
“哎呀老三,你可不知道要见你一眼真是难上了登天,好容易你爹进宫一趟,我这偷着摸才混了进来,要叫他发现了,还不得打死我。”
唐锦书眨巴眨巴眼,没什么反应。
春娇立刻哭得梨花带雨,难以自制,抹把泪抽泣道:“我做这些也不为别的,只求你帮帮你那糊涂的二哥,你也知道这趟从江南回来,你二哥明里风光无限,实则万丈深渊。这糊涂东西在江南碰到了一位神人,寻回了他那丢失的马,他拿这神人当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于是急急切切就要向皇上献宝,还夸下海口说什么,只取一只木盒,随意往那里面装上个什么东西,这神人想也不想就能算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他这人可太糊涂了。”唐锦书评价道。
“可不就是,”春娇一拍大腿,“本来好事一件,可谁知这神人其实是个骗子,眼见事情就要败露了,这才告诉唐荣那日的马是他自己偷出来又找到的,本想着赚笔小财,谁知事情竟闹成这样,如今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没有本事去皇上面前行骗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唐锦书想了想,认真道:“要是我,就等着皇上一怒之下罢了我的官职,我好告老还乡。”
“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时候还开玩笑。”春娇眼泪啪嗒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二娘以前对你多有得罪,是二娘有眼不识泰山,可你不管怎么着也是个读书人,知道有句话叫以德报怨吧?唐荣他……他毕竟是你的二哥啊!”
“好了好了,不就这么点事么。”唐锦书道,“时候不早了,夫人你还是赶紧回家做饭吧。”
春娇眨巴眨巴眼:“那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呢?”唐锦书松松挽起白色的袖口,半天从兜里掏出个铜板来,道:“印字在上,我就帮。”
春娇瞪大眼看着那铜板在地上滚了几圈,啪嗒倒下,竟是朵花。
“算了,”唐锦书笑笑,“还是三局两胜吧。”
话说下午安定正在御花园里闲晃,便见唐锦书装成下人的模样,混在太监堆里。
“唐锦书,”安定跑上去,“你这又是在干嘛?”
“我正四处找你呢。”唐锦书扶了扶帽檐,笑眯眯看着她道。
“怎么?”安定问。
“你在宫中见多识广,我想叫你帮我打听件事。”
“什么事?”
唐锦书道:“你可知道宫里来了个成天哭丧着脸的半仙?”
“我当是什么呢,”安定哈哈笑起:“那人留着两条小胡子,贼眉鼠眼,又整天哭叫着自己不会算命,好生有趣,你想问我打听什么?”
唐锦书一笑:“我想向你打听他的小名儿。”
“小名儿?”安定奇了:“打听小名儿有什么用处?”
“用处可大着呢。”唐锦书道,“搞不好还能救命。”
安定一听,虽然奇怪,仍是出去问了半天,这才听有人提道:“这半仙姓许,爹娘都是粗人,想着他节节高升,于是取了个名叫蚂蚱……”
唐锦书一只手细细敲着桌面,忽地灿然一笑:“这就对了。”
等到唐荣进宫那一日,两人偷偷摸摸混进内务府,犄角旮旯寻了个遍,最后在大殿见到了那个叫徐半仙猜的盒子。
安定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小块枣糕,唐锦书心道枣糕这样稀奇的东西,许半仙半辈子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还蒙出来是什么了。
“有些人读周易读成了一代军师,有些人读周易却成了算命风水先生。”唐锦书从兜里拿出个小笼,问安定:“你猜我是哪一种?”
“我猜你两个都是。”
“错了吧?”唐锦书一咧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读过周易呢!”
“那你还这样瞎搞,”安定看着笼里那只蚂蚱,“不是要害死了你二哥?”
“哪能害死,”唐锦书把枣糕塞进嘴里,眼见门外快要有人进来了,胡乱打开盒子把蚂蚱塞了进去。
于是等到朝堂之上,许半仙众目睽睽之下惆怅半天,心道横竖是命,忆及爹娘给自己的小名,不由两眼一闭,悲伤道:“蚂蚱啊蚂蚱,你半生糊涂,如今就死在这个盒子上了啊!”
说罢端起盒子举过头顶,使劲往那地上一摔。
唐锦书那只碧绿的蚂蚱应声跳到了他脸上。
第16章 如何消得此良辰
殿外唐锦书憋笑憋得肚子痛,忙扶着墙壁走了,路上见着安定,也来不及打声招呼,只断断续续道:“好公主,还是叫我先笑会,我这都直不起腰了。”
“真是个怪人。”安定盯着他半晌,捊捊头发走了。
那许半仙歪打误撞,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再不敢行骗,一出宫门便双脚发软瘫倒了地上,自此再不踏出家门。
“闹也陪你闹过了,如今不生气了吧?”安景道。
“生什么气?”唐锦书摇头晃脑。
“你就这点不好。”安景看着他:“这世上做个明白人难,做个糊涂人更难,你又为什么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那大概是因为装得久了,我就真糊涂了吧。”唐锦书想了想,很认真道。
月色迷醉,勾画着他极为俊美的轮廓,安景在床上与他对坐着,他的目色极深,却似乎在很温柔地望着唐锦书。鬼使神差般的,唐锦书揽过他的脖子朝他脸上啄了一下,半晌还眨眨眼道:“皇上的味道不错。”
安景一笑,翻身把他按到了被褥上:“想要吃朕的豆腐,就得准备好付出代价。”
“那算了,”唐锦书想也不想,“我这人最喜欢贪小便宜,要出代价我可就不愿意干了,你还是直接亲回来吧。”
软玉在怀,唇齿厮磨间竟是难得的温柔与轻松,安景极少见他主动,凑在耳边低声道:“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唐锦书一听,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别碰我。”
两人在□□方面的记忆大多也都苦不堪言,安景知道唐锦书是害怕惯了,也不恼,只用指尖绕了他一缕长发,问:“你帮了你二哥,可是想家了,想要回去看看?”
唐锦书垂下眼睛来:“我二哥回京是为了给我爹祝六十大寿,我是想回去见见我娘。”
安景问:“她不是你的生母,你还这样想她?”
唐锦书认真想了想,也没有回答,只看着他道:“若无唐家,就没有今天的唐锦书。”
“那便准了,”安景点头,“许你爹寿辰的时候你出宫一趟。“
为这一句话,唐锦书显得欢快了许多,安定见了,又是一脸鄙夷:“只出去一趟就这样,皇城门口那些进进出出好几趟的太监还不得上天?”
“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唐锦书摇摇扇子道:“整日上天上天的挂在嘴边,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我是堂堂的大庆公主。”安定道:“想娶我的男人多了去了。”
“我还是堂堂的唐家公子呢。”唐锦书道,见那不远处跑来坨白绒绒的东西,系着跟粉红的绳子,吐着舌头就欢快地朝他扑了上来。
唐锦书笑眼盈盈,弯腰把它抱到怀里,道:“响泉啊响泉,你说什么也是只的猫,怎么现在越活越像个肉球了?”
白猫喵喵地叫,伸出爪子抓了他一下。
“不错。”唐锦书把它放回地上:“几个月不见还有脾气了,有脾气就好,有脾气就有减肥成功的希望。”
安定被他逗得哈哈地笑,就见一个长相儒雅的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来:“正溜着弯呢,我说怎么它非要往这跑。”
唐锦书眼中一喜,高兴道:“大哥!”
唐楠从容勾起嘴角:“子卿。”
“哎呀,”安定一拍脑门,牵着响泉的那根绳子道:“你们兄弟二人难得在这宫中见上一次,我可就不扰了你们的好兴致了。”
唐楠和唐锦书是一同养在唐氏手下的,不同于唐荣,感情自然亲密得多。二人许久未曾见面,心中自然欢喜,这边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唐楠只左右望了眼,小声道:“现下人多眼杂,等爹寿辰那日你来房里找我,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好容易盼到老爷子的大寿,唐锦书一早换了衣服,便见安景一袭鹅黄色的上衣立于院前,鼻梁直挺,唇红齿白,温润又难掩贵气。
唐锦书脸上一黑,“怎么,你要同我一起?”
等到了唐府,唐锦书抿了抿唇,似乎不愿两人一块进门。
“你若不进,朕便先进了。”安景于是道,说罢一使眼神,陈升便弓着腰去敲了门。
府上的下人一见了陈升,顿时变了脸色,又望见唐锦书,不由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似是要哭,又像是笑:“皇上……公子,公子和皇上回来了!”
府上本就汇聚了半个朝堂,众人忙出来齐齐去迎,面上见了唐锦书也不敢惊奇,心底却不知哀嚎了多少句家门不幸。唐锦书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种架势,平身之时安景特意上前扶住了唐氏,淡然一笑道:“夫人不必多礼。”
唐氏只低头不语,眼角瞥见唐锦书却悄悄抹去了泪。
唐荣和春娇从西头厢房走了出来,春娇上次托了他帮忙,于是心虚笑道:“老三,你可总算回来了,先前听着京里的风言风语,我和荣儿还好生担心。”
官场上的那一套唐锦书也不懂,一上午都只见大厅一伙人顾寒暄不得空闲,几次望见唐楠欲言又止,像是要对自己说什么话,心下正想着寻个理由脱身,却听身后有人道:“但闻佳期遥相送,子卿心比天下重——你就是名震长安的唐子卿?”
唐锦书转身,见是朝中的三国舅前来祝寿,忙行了一礼:“承蒙国舅抬爱,锦书愧不敢当。”
三国舅一听乐了,胖嘟嘟的脸上笑起:“这诗连我七岁的侄儿都会背,我听说过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说罢大手一挥,盘腿坐下道,“你也莫要跟我行这些虚礼,我知你是个什么人物,我年轻时也曾风流倜傥过,如今活了大半辈子,这东西烦都要烦死老夫。”
唐锦书于是也乐了,两人一来二去,从四书谈到五经,从五经谈到论语,又从论语谈到隔壁醉花楼有个姑娘翠花,娇俏可人,叫人心头融化。三国舅高兴地嘴都合不拢:“唐锦书,高,实在是高……”
正兴头上,却听厅内唐镜中犹豫道:“皇上,老臣平时也不见什么喜好,唯独城中有个戏班子,虽不出名,排的戏却有趣精致,想着今日寿辰,我这大儿子就请了他们过来,如今已经到院子里了,不知圣上……”
安景微微一笑:“朕今日来此是为祝寿,自然以尚书喜好为准。”
于是众臣同声附和,一行人便来到了那露天的大庭院,院子里早已搭好了戏台子。三国舅是个戏痴,于是扔了唐锦书捡了个靠前的位置,唐锦书向来不爱看唱戏,在后头寻了个位置准备等唐楠,谁知唐楠在后台吩咐完戏班子,和唐镜中一左一右坐在了安景两侧。
一唱戏就要唱大半日,按照递戏牌子的规矩,先上来的是文戏,后来的是武戏,却见那台上一开始就有一小生模样打扮的人摇摇晃晃,一边喊冷一边倒在了门前,不一会出来个花旦,扮相精致,模样清丽,见那小生倒在地上,哎呀一声:“哟,哪儿来的这么一个倒卧呀!”
三国舅喜了:“这演的是什么段子,怎么平日里不曾听过?”
唐楠回头解释道:“三舅姥爷,你有所不知,这出叫做《金玉奴》,是戏班子新排的,今个儿是头一次唱。讲的是杭州城金老大有一千金,一日大雪,与昏倒在门口的穷苦书生坠入情网,那千金唤他进门,救他性命,不仅以身相许,还助他进京赶考,谁知得中之后,这书生嫌弃金老大是乞丐出身,竟狠心害死千金,将其推入水中,另作他娶。”
说罢微微一顿:“国舅姥爷以为,这书生品性如何?”
三国舅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不悦道:“这千金于书生之大恩,犹如再生父母,他不晓得报答不说,竟还把人家当成了仇人,哪有这种道理。”
“皇上觉得呢?”唐楠又问。
安景只垂目饮了口茶,“薄情寡义,其罪可诛。”
“那之后故事又如何了?”三国舅又问道。
“之后么……”唐楠话锋一转:“可气的是这千金大难不死,虽恨书生薄情寡义,恩将仇报,却决计不愿再嫁他人,日后几番周旋下,竟与丈夫重归于好,自此举案齐眉,过上了白头偕老的日子,你道好笑不好笑?”
“混账东西。”三国舅气得一摔茶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千金便不怕哪日这书生歹心又起又杀了她?世间岂有这种荒唐。”
唐镜中也厉声道:“大喜的日子,点这些东西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换下来,脏了皇上和国舅爷的眼。”
“无妨。”安景摆手:“这戏听着倒也有些意思,情若至深,便也失去了自我,想来这千金未必就不知书生的本性,只是有时喜欢上了,哪怕对方是头狼,便也只能喜欢着了。”
说罢一笑:“爱卿可觉有理?”
唐镜中低头:“皇上高见,臣自愧不如。”
这头安景放了话,众人便闭上嘴老实听戏,一上午的功夫,台上走罢了悲欢离合,只听这厢正唱道:
“只为团头号不香,忍因得意弃糟糠,
天缘结发终难解,赢得人呼薄幸郎。”
腔调凄婉,众人听得如醉如痴,忽地台上凌光一闪,那锦绣艳丽的花旦竟不知何时从袖中抽出把匕首,直直冲着台下而来。
“有刺客,来人啊啊……”四下逃散开来,桌椅瓜果摔了一地,不知是谁先喊了声护驾,又屁滚尿流爬了回来。
唐锦书不会武功,去了也是多个人肉靶子,却见匕首已经划破安景衣裳。正犹豫上前帮忙的空当,却见安景一个转身,两道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快得看都不清。
只一晃的时间,安景已空手接下女子二十几招。那女子目生怨恨,匕首正向眉心刺去,却叫他反手制住,将对方按在台下。
“紫气东来,你是安源的旧部?”
那女子呸地一声:“狗皇帝,你杀兄弑父,天理不容,今日我技不如你,死有余辜!莫要问那些废话!”
正说着,唐锦书突然在背后大喊了一声,安景回头,唐镜中一剑正正刺入他的胸口。
“好一个唐家,好一个刑部尚书……”安景气到极至反而冷笑,一掌劈上唐镜中的脖子,唐镜中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动弹不得,那头唐楠也早已被赶来的御林军拿下。
“皇上!”唐荣见此,哆哆嗦嗦,噗通一声跪下道:“臣……臣不过是那日借着许半仙的名头进宫打探了一趟,绝无……绝无谋逆之意,都是他们搞的啊!”
安景面上寒意刺骨,拔下唐镜中的那把剑,直直刺入了唐荣的喉咙。
春娇哇地一声瘫倒在地上。
第17章 悲欢离合总无情
唐锦书几乎是被拖着拽回了皇宫。
安景死死地将他抵在墙角,唐锦书不住地颤抖着,乱发披散在肩膀。
“放我回去,你放我回去……啊……”骤然而起的痉挛叫人忍不住落了泪,困在那人怀里几近崩溃的边缘却又反反复复没了出路。
“锦书,今日你这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真好看。”书房里一袭白衣的少年面上露出一丝腼腆。那时唐锦书抬起袖子来,左右环顾了环顾,却也见不着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不过是身衣裳罢了,真没见识。”一旁安源双手环臂哼哼着,“皇兄若是喜欢,叫唐夫人做套给你便是。”
安景也只是张望,白玉似的脸上带圈红晕:“衣裳是普通的衣裳,只是锦书穿起来便觉得不一般了。”
唐锦书于是神气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总说实话。”说罢跳着去跟院子的那群孩子闹腾去了。
那十二三岁的少年忽地便收敛了所有的笑容:“除了衣裳,皇兄还想要些什么呢?”
是啊,你还想要些什么呢……
唐锦书哗地一声呕出血来。
安景忽地手间颤抖,“来人!来人!”
陈升紧赶慢赶地带着王守仁跑了过来。
唐锦书见了王守仁,想扯扯嘴角,嘴角却一不小心又溢出来了更多的血。
安景从王守仁的手里接过来药,“锦书,张口。”
“疯子!变态!”唐锦书叫嚣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褐色的药入口便苦涩至极,几个宫人架着他好歹饮了几勺,唐锦书挣扎地厉害,掐着脖子跪在地上差点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好好的个人,如今被折腾成这样,任谁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安景却几乎发了狠:“不准停,就是灌,也要给我灌进去。”
“陛下,”王守仁急了,一撩官服跪下:“有道是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唐锦书患的是心病,绝对不可强求啊。”
“心病?”安景冷笑:“那朕就找个法子来给他治治。”
王守仁心道你治个屁,安景已经狠狠捏起那人的下巴,四目相对,恨声道:“十年来朕对唐家对你仁至义尽,岂料竟是条喂不熟的狗,如今唐镜中落网,唐府山下被捕,那花旦现下正在受刑,不管她口里有什么秘密,朕都能一字一句给她挖出来。”
唐锦书睫羽微颤,恰好此时陈升急急慌慌跑过来,带着哭腔道那花旦刚受完刑,人熬不住,已经先死了。
“混帐东西!”安景一脚把他踹到门外,陈升哎哟一声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唐锦书看着,却突然用手附上眼目,无声地笑了起来。
安景回过头去,他笑得那么厉害,乌发雪肤,眼神清澈,脸上还带着血,笑得浑身颤抖,眼圈通红。
“你笑什么?”安景问。
唐锦书扬头,凌声道:“我笑那出戏当真有趣,你我二人,当真举世难寻!”
安景啪地一巴掌把唐锦书扇到了地上,唐锦书蜷在一起微微咳嗽了起来。
“薄情寡义,其罪可诛……”安景看着他,仿佛只受伤的野兽,却一字一句咬牙笑起:“真可惜,就是死,你也只能跟我这个人过了——来人啊,给我看好公子,不准谁来见他也不准他出门,就是只鸟也不能让它飞了进来!”
说罢摔门而去,留下一屋子的下人瑟瑟发抖。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快起来吧,这地上凉得很……”陈升一边说着一边着急扶他起身,唐锦书任由他拉了起来,目光却盯着窗外失神。
陈升一看,几簇槐花从树上簌簌落下。
竟已近秋了。
唐荣死了,唐府上下被捕,陈升说的不错,那刺杀安景的花旦经过严刑招打,死活不肯吐露一个字,当天便叫人发现在狱中服毒自杀,说是死时眼仍睁得老大,不得瞑目。
唐镜中的案子第二天被移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方元暗中追查安源在朝廷的旧部多年,只三天便将罪证一一查清呈上,没多久皇上就下旨当街砍了唐镜中的人头。
朝中上下都在传龙颜盛怒,只怕唐家再留不得活口。
偌大一座府邸,顷刻间便化成了灰烬。
“那唐镜中也真是,三个儿子都在长安,自己也是个刑部尚书,好好做什么不行,偏去搞什么谋反。”酒楼里董十香往自己眼前倒了杯酒,“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陆万里听罢摇头,“董兄你醉心书画,却不知尘世险恶,那唐镜中就算杀了皇上,且不说朝中有三省六部,后宫也还有皇后和太后,不把他碎尸万段就不错了,他哪能占到什么好处。”
董十香奇了:“那他为何还要把唐家赔进去,自己背上个千古骂名?”
陆万里左右一看,低声道:“这话我要说出来了,董兄,你可得答应我千万保密。”
“你我相识多年,陆兄竟信不过我的为人么?”董十香反问。
“那我便说了。”陆万里一口饮完了杯中的酒,“我旧时游历山川,路过金陵一代时,曾碰见位以前在宫里接生的嬷嬷,这嬷嬷喝多了,听说我是长安来的,便大着舌头道自己曾给当今皇后娘娘接生,我不信,她便说道,当年皇后娘娘怀着二皇子到山上祈福,碰见了同样怀胎不久的唐家夫人,两人一见如故,情同姐妹,临近生产的日子唐夫人也被皇后吩咐着接进了宫。一日两人正绣着肚兜儿,天上忽然一声闷雷,皇后惊动了胎气难产,最后生下的孩子竟然是个死胎,于是只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
董十香忙掩了房门,“还有这种稀奇事?”
“可不?”陆万里道,“巧的是当时唐夫人也受了惊,却顺利在后院产下来一名男婴,宫女当时只吩咐嬷嬷快把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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