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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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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奇的白匕,显然不只是锋利而已。
  “泾河君眼下只是靠鬼蜮伎俩拼凑了一副半龙半蛟的躯壳,面对龙祖的断牙,当然不能力敌。”他眼珠一转,看向李声闻,“殿下,我若再与龙君僵持,只会两败俱伤。邺王殿下还在长安等这龙髓救命,我每晚一刻都多一分凶险。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殿下不要再挡我的路,我自戕谢罪。”
  李声闻慢声道:“哦?这可不是真龙之祖罢?”他上前两步,握住李天王空下来的那只手,见他脸色转好,才笑着开口,“现在你面前的,是真龙之躯的泾河君了——韦九郎不知道么,他缺失的龙骨,就藏在我体内。”
  “殿下当真不在乎邺王的性命么?”
  李声闻问道:“七郎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我未从长安信使处听说七郎垂危?”
  韦云台恨声道:“圣人怕你担心胞弟,擅自闯入长安,所以不许信使告知与你。殿下,你在长安眼中,是个已死之人,你不能踏入长安一步。今天若是你不放我走,便没人可以带这龙髓回去救邺王了。”
  “七郎到底出了何事?”
  “有无名奇人入长安献宝。那珍物名为背明树,叶合即为白昼,叶开即为黑夜。圣人将它放置在大明宫内,熟料过了数日,园圃中就为夜色笼罩,无论白日黑夜都是一片漆黑,即使点起烛火也会被黑夜吞没。”
  “背明树……又是与背明向暗有关的珍物。”李声闻叹了口气。
  “圣人以为不详,命十二楼主刨除背明树。但叶天师等人云游在外,燕天师与我法力低微,不能在夜色中找到这棵树。邺王身为十二楼之首,只得亲自进入园圃,烧死这棵怪树。但是背明树虽除,三内之中却仍旧频现白日天黑的怪事,邺王府中更是妖祟频出。殿下所处的地方都会变成黑夜,他本人沉睡不醒,生机日渐削弱。”
  “我知道了。天王,让他走罢。”李声闻侧身让出入口,“虽然韦九郎的话不一定当得了真,但我毕竟不敢拿七郎的性命冒险。”
  韦云台皮笑肉不笑道:“日后有缘再见。对了,殿下近日可到陇州去过?”


第87章 
  泼了浓墨的天穹下,河上支着一梭孤舟。
  这条河平滑如镜,倒映着无星无月的夜空,便也满载一川夜色。那孤舟的船篷也是漆黑的,若不是撑桨人偶尔划开水波发出声响,想来岸边的人便难以发现它的踪影。
  但那在岸边取水的人终于还是听见了它的声响,抬起头来。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周身裹着薄薄的火焰,竟成了水天一色中仅有的光亮。
  “我来借些黄泉水。”他对撑船人微微颔首,视线转向船舱。被漆黑的绢布遮挡,他看不见其中的情形,“好久不见,太山君。”
  船舱内有人咳嗽了一声:“当年西王母命我放你回去,我还有所不解,如今……”
  李声闻笑道:“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从太山府君座下走过一圈,又返回人间的死人罢了。”
  船中人沉默片刻,忽然又问道:“你用什么取水?”
  李声闻“啊”了一声:“说起来,黄泉水能融金玉皮革,我该拿什么取水回去呢?刚刚我试着以手掬水,可惜能取的太少了,不够解当下陇州之急。”
  撑船人沉默地弯腰走进船舱,取出一物丢到他手上。李声闻吓得后退一步,左摇右晃半天才握住了那物件,感叹道:“好轻。”
  他点起火来,照亮手上提的事物,细细打量起来。是一只竹篮,除去用料为紫竹,光润鲜洁外,它与寻常担夫所提的篮子并无不同。它一样经纬纵横,在竹蔑之间有或宽或窄的缝隙。也许盛装其他物事尚可行,如是装水,那些缝隙足够河水流净。
  李声闻却没觉得对方是在刁难他,他挽起袖子,蹲下身将竹篮浸没水中,过了一会再提上来。竹篮中竟真的盛满了漆黑粘稠的河水,一滴未漏。李声闻将它提到岸上,喘了口气:“黄泉水真沉啊。”
  太山府君平平板板地解释:“黄泉水最恶,性寒质密。你提黄泉水去熄灭地火,正是对策。”
  “看来太山君明白,那是什么火?”
  “我明白一切,但我管辖的只有生与死,地脉或地火,都与我无关。”
  李声闻笑道:“也是,若是最后我们败了,就都要来投奔太山君了。”
  “只有你,我万万不敢收容。”太山君干涩地笑了一声,“那条龙没跟你一起来?”
  “他是生灵,渡不过黄泉。我是趁他睡着,在梦中独自前来的。”
  太山君意味深长道:“哦?那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李声闻低头一看,只见脚边的篮子里盘着一条青色的小龙,正拼命喝着篮中的黄泉水。见他看来,小龙连忙喝干最后一点水,翻过圆滚滚的肚皮四脚朝天地躺着。
  李声闻大惊失色:“他喝了黄泉水,可会有碍?”
  “无妨,既然是在梦中,他喝两口也无妨,顶多受寒腹泻几日。”太山府君说道,“想是魂梦交感,他在梦里也追着你来了,小泾河君真是有趣。他阿耶当年可没有这般气概,过黄泉之后仍嚷着叫唐皇偿命。”


第88章 
  李声闻拾起竹篮:“可惜泾河是被他们选中的河川,老龙君终究是要……”
  太山君“嗯”了一声,在离河川更远的地方,忽然响起一声钟鸣。撑船人侧耳静听,行了一礼道:“府君,十三娘子听闻有客,特来邀约。”
  “舍妹有请,你可要赴宴?”太山府君问道。
  李声闻清清嗓子:“这实在盛情难却……”
  乌黑的船篷下,忽而伸出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手腕上是一圈黑缎上绣着金银错忍冬纹的锁边。他用三指爱怜地托着一朵盛开的白牡丹,因船只行进,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岸边,他这一举,牡丹便递到了李声闻手边来。
  “十三娘的居所,就在此花中。”
  青鳞小龙抬起头,利落地蹬起身子,扒在李声闻腿上。他像蛇似的盘在对方身上游走,最终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环在李声闻腰间,衔住自己的尾巴,假装是条玉带。
  李声闻莫名腰粗了一圈,却也不生气,挽起竹篮自在从容地说道:“多谢府君,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的身形在火光中变得浅薄起来,有如被烧融的蜡烛,到最后只余一缕火光,跃上花蕊。牡丹的花瓣慢慢合拢起来,收成花苞形状,将他裹在里面。
  太山府君先是笑了一声,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将牡丹收入怀中。
  “羲和啊……”
  那厢李声闻已经穿过牡丹,落在洁白的石径上。铺就小路的砖石,每一块都雕刻出姿态各不相同的芍药牡丹,栩栩如生。小径两侧更是种满奇花异草,花叶妍妍各自争奇斗艳,或如宫嫔晚妆雍容,或如东家女儿粉黛薄施,各有其芳姿。
  一名青衣小婢从花园那头匆匆走来,嫣然笑道:“李六郎到!娘子正在会客,郎君且随我到屏风后稍坐。今天的女客们羞怯畏生,郎君可要藏好了,别吓到她们。”
  她将李声闻引至满架蔷薇之后,行过礼便隐入花丛。这架蔷薇开得正盛,红粉锦绣成团结簇,隔着花架只见另一边人影绰绰,并不能见得真容。李声闻在花丛下坐下,解下腰间青龙放在膝盖上。
  李天王睡眼朦胧地叼住他的手指,含混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声闻没有作声,只是摇了摇头。花架另一端有名女子忽然道:“我听见有人声,可是……封十八姨来了?”
  “田娘子真真讨打,若是她来了,此处哪里还得清净?”另一位女子爽脆道。
  “韩娘子说得是呢,今儿我们难得清静,何苦提她。若是招了她来,我们说不得要小心赔笑,岂不难捱?”
  “春风不过忘川,她应是过不来的。”
  女伴们七嘴八舌劝慰过,那头一个发话的女郎才安定下来,歉然道:“是我多嘴,自罚一杯可好?”
  “一杯不够!你喝了这一杯,还得念首诗来——”一位女子说道,“这样罢,酒杯传到谁,谁就唱一首写自己的诗。十三娘,你看这样好不好?”
  十三娘欣然道:“那便从田娘子开始罢。”
  头一个发话的女子无奈道:“是,是。‘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这样行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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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楼上小天使的问题,因为点评字数不够用,所以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哈。
  关于看不懂这个问题,我虚心承认这真是我的锅……过去写杂志养成一个老毛病就是爱埋伏笔,可能要害大家多看几遍才能理顺,我自己偶尔也有疏漏所以导致剧情前后不通,不过一旦发现我就改了。另外关于感情线这也是一个伏笔,我后面会在天女怀梦章节铺开讲他们的婚恋过程(?),李声闻还是很爱天王的啊,不过因为他谋划的一些事情的缘故,这个人暂时放不下心结来表达爱意,显得很被动。
  另外因为本文题材的限制,各个章节比较独立分散,视角转换多,显得剧情零散。不过我个人认为如果不这么写,可能会少些风味,这个我就先不改了。如果严重到影响理解主线剧情,大家可以向我直接指出,我会考虑修改部分章节手法。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喜爱为了你们我会努力写得更好一点!


第89章 
  “田娘子这句真美!”一女子应和道,听嗓音似是方才的韩娘子。其他姝丽一边赞着田娘子背诵的诗句,一边起哄叫韩娘子也作诗。
  韩娘子也不推拒,朗声道:“我喜着彩裙,应是‘金蕊霞英叠彩香,初疑少女出兰房’。”
  女郎们又是莺语片片,一个接一个传杯下去,皆以自己衣衫的颜色为题,念出佳句绮词。酒杯传到最后一位女子,她冥思苦想许久,才低声念道:“我的衣裳是浅粉洒红茜,想来是‘归霞帔拖蜀帐昏,嫣红落粉罢承恩’。”
  在莺声燕语中,忽然响起清越的少年笑声:“哈哈,那徐娘子岂不是与我正相配?须知这句诗的下一句是‘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我既是檀郎,又是燕语,岂不正好?”
  韩娘子嗔道:“单你油嘴滑舌。你不过长得比常人俊俏几分,就敢称自己是檀郎?”
  “好娘子,我知道你们个个国色天香,我在你们眼里容姿粗拙。但在人类男子里,总算是风流皮囊了罢?”
  李声闻侧耳听着这少年的话语,不由皱起眉,自言自语道:“这声音……”
  那厢女郎们还在拿少年取笑,后者半真半假地讨着饶。李声闻越听眉头越紧,终于忍不住贴向蔷薇丛,透过花叶的缝隙窥向锦障另一侧。
  身着红粉衣裙的女郎们中间,坐着一个年可十八九的少年。他身着乳白直裾,肩披玄青色的鹤氅,不系前襟。那大氅似乎是由鸟羽织成,微微闪动着深青色的光泽,虽素面无花却不显寒酸。这本是一身素淡的打扮,但偏偏他胸前挂着一领朱红的玛瑙璎珞,映着青裳白衣,有如寒水上倒映朝阳。
  他的容貌也不负自己“檀郎”“风流”的一番吹嘘,笑起来好似初春沾露的桃杏,十分堪怜。此时一名彩衣的女郎正笑着将酒樽举到他唇边,逼他喝酒,他挑着圆圆的杏眼低下头去沾了沾唇,曼声道:“韩娘子劝酒,我可不能白喝。借着一杯酒,祝诸位娘子能嫁如意东风!”
  韩娘子道:“你怎么不嫁?”
  “我嫁什么东风,又不结子?”少年得意道,“况且,我良人君子如玉,俊美无俦,我可舍不得弃了他去逐东风呢。”
  韩娘子叫道:“好啊!竟拿我们消遣!你既早有如意良人,更该再罚一杯,安慰我等芳心无处寄存。”
  “好娘子,我委实喝不下了。”少年推辞道,“你瞧我马上就醉了,到时候说些疯话,岂不是唐突佳人?”
  李声闻叹了口气,低声道:“霜楼……”
  “霜楼?这名字耳熟。”李天王福至心灵,抬起脖子叫道,“这不是那只鳏夫燕子的良人么,怎么在这?”
  他的嗓门太大,女客们没法再安慰自己那只是微风拂过,纷纷张皇四望:“是谁在那?”
  无可奈何之下,李声闻只好绕过蔷薇障,走到女客们面前,作了一揖:“冒犯各位了。我是十三娘之宾,因怕各位畏惧,所以一直躲在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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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心心念念的霜楼来了2333
  照例太长写不下的内容在这里回复一下。大家中肯的意见我都会听取,不过有一些实在改不了的就只能请大家多多包涵了。比如关于结构松散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选择放弃市场来写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各位阅读量大的小天使应该有从我的文章里找到大量唐代志怪的内容,我整体的结构也是模仿唐志怪而来,也许没有前因后果,就是那么一个片段摆在这里博君一笑,也不用深想。有的章节比如说檐上仙,和主线没有半分关系,只是主角经过了看到了所以恰好记录下来。大家睡前随便看看就好。
  另外小天使提出的看了前面忘后面真的是我的锅,我的完整单元剧大概是一万一节构成一个比较完整的单元,但是由于学习压力大的原因我只能每天摸一千先放上来,所以看了前面忘了后面很正常OJZ这个要不大家帮我参考下以后周更一万还是日更一千……
  最后错别字这个问题emmmm我觉得这是网文不可避免的,我会尽量注意,大家也可以帮我捉虫,但是不影响阅读的情况下就别太在意了吧……


第90章 
  十三娘正倚在芍药丛中,闻言笑道:“李郎,我请你来,就是因为此处有你的故人到访呢。”
  白衣青氅的少年忙不迭站起身,走过来想要拉他的手,犹豫了一下又垂下手:“殿下?你怎么、你怎么?”
  “我怎么在这?”李声闻替他问道。
  霜楼呵呵干笑了两声:“是啊我就是想问这个。难道殿下也……”
  不等李声闻回答,他又绽开笑容,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声闻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以后我们就又可以一起赏花喝酒,逍遥快活了。既然死了,我应该就不用刻板地称呼殿下了,以后叫你六郎可好?”
  李声闻清清嗓子:“霜楼,你先听我说。”
  “以后你也住在十三娘这里?不如就住我左邻罢,我前日才拿了十三娘一壶好酒,不知道找谁喝去呢。”
  十三娘蛾眉一挑:“哦?我那壶石冻春,原来是被你偷去了?”
  霜楼噤若寒蝉,挤眉弄眼地示意李声闻替他求饶。后者对他的求救视若无睹,自顾自说道,“你又怎么在这?我上次来拜访十三娘时,还不曾在此处见过你。”
  霜楼低头把玩着颈上璎珞:“我死了十年多,现在才到太山府,确实不合常理,难怪六郎要问。我原来舍不得走,但也不敢在你们面前现身,所以一直在坟茔里躲着。说起来要躲秋来容易,要躲殿下才是难……”
  “燕楼主哀重不能自持,以致形销骨立,你为什么不见见他?”
  霜楼踟躇道:“我已经死了,呆在坟里能醒来的时间本就不多,更妄论还阳。若是他见了我,也只平添伤心,还不如索性让他见不着,慢慢地就忘了。”
  他踟蹰着还想问什么,几番欲开口又咽了下去。十三娘看他这副模样,哂道:“你若不问,我便先同李郎说些正事。”
  霜楼如释重负,爽快道:“十三娘先问,我得喝口酒壮壮胆再说。”说罢便坐回红粉堆中,举杯痛饮,刚才百般推拒美酒的情状都抛诸脑后。
  十三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郎可知‘护花金铃’?”
  “自然知晓。”李声闻解颐笑道,“昔年宁哥怜惜庭中鲜花,唯恐其被鸟雀啄伤,在花茎上系细小金铃。一旦有鸟雀栖息花上,金铃摇响便会将其惊走。十三娘怎么想起这件趣事?”
  十三娘拨动发髻上的金簪:“看来人间天家都是怜花人。正好我今日,想托李郎做一次护花人。”
  李声闻兴味盎然道:“哦?”
  “一会会有名为封十八姨的贵女来到,还请李郎相助,替我们应付她。”十三娘道,“这些女儿家们,都对她十分畏惧。”
  “封十八姨……”李声闻沉吟道,“若是封十八姨要来,便请诸位娘子在蔷薇架后躲一躲罢。霜楼,借你的石冻春一用。”
  十三娘冷声道:“那是我的。”
  在李声闻殷殷视线、十三娘冷冷目光的夹逼下,霜楼急忙穿上外氅,化成小巧家燕跃上房梁的燕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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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神梗来自《酉阳杂俎》/《博异志》崔玄微篇。


第91章 
  十三娘已描画好富丽晚妆,换上锦衣与青玉莲冠,端居于花间玉榻上。众位佳丽围绕在她膝下,各自演奏着琵琶箜篌,十指下流淌出满载长安盛名的乐章,但她们画着斜红的眉梢眼角,却每每露出寂寞伤怀之色。
  青衣双鬟的小婢掌着烛台,爽脆如春莺的娇声穿过柳丝而来:“封十八姨到。”
  说话间她已拂开密密匝匝的桃李垂枝,弯下身来让出背后的来客。封十八姨是位风华正盛的妇人,高髻博鬓,发间插满各色牡丹与金簪。她丰腴修长,作杨妃装束,桃红诃子裙上露出细腻雪白的颈项,新绿衣带无风自动,颇有吴带当风之感。乍一眼望去,她似是把春色皆妆点在身上。
  “我不识路途,姗姗来迟,看来是来晚了。”封十八姨勾起点染胭脂的嘴唇,含媚的眼波一扫,落在一位怀抱箜篌的女子身上。
  她形容尚且年少,芳华却不输一众蛾眉,且红衣雪面分外惹眼。封十八姨多看了她两眼,莲步袅袅走过众女身边,停在十三娘面前:“十三娘,今日的酒宴,可有我一席之地?”
  “你既然到了寒舍,哪有不吃一杯酒的道理?阿措,去搬张胡床来,给封十八姨坐。”
  阿措正是那红衣少女。她沉默着放下箜篌,虽然被支使去做杂活,神色中却并无不快。封十八姨启唇一笑,快步走过去按住阿措,柔声道:“不妨事,阿措娘子的蒲团,借我挤一挤便是。阿措娘子,你长得有些像一个故人。”
  安阿措旁边另一名少女讥讽道:“这么一个小小蒲团,哪里盛得下十八姨呢?更遑论还要十八姨屈尊和安阿措共坐,岂不委屈?”
  封十八姨陡然变色:“无礼小女!我与阿措娘子说话,干卿何事?”
  这少女容貌与安阿措相仿,衫裙亦是同色,但神色间飞扬的桀骜却与安阿措大相径庭。她修眉一挑,拉长了声音说:“阿措与我连理并蒂,和她没有干系的是十八姨才对。”
  封十八姨双唇一张,忽地喷出一股狂风,往她脸上吹去。安阿措见状,想也不想地将那女郎护在怀里,以单薄的脊梁承受了这阵风吹。
  她秀美的肩颈上立刻浮现乌黑干枯的瘢痕,如同落花枯萎的边缘。封十八姨痛心疾首道:“好好的冰肌玉骨,就这么毁了,岂不可惜?”
  见怒风已止,安阿措才放开那少女,回过身来,垂眸道:“舍妹石醋醋,年纪尚幼,不知礼节。请封十八姨看在十三娘子的面子上,不要怪罪。”
  女郎们看见这一幕,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封十八姨看看安阿措,再看看众女,几乎咬碎满口银牙:“在这的熟面孔一个个都不识趣,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新女儿,竟然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种。枉你们个个百媚千娇,皮囊里面却都是迂腐枯木,竟然连死了都依旧不识好歹。”
  她举起手中团扇,半掩朱唇,斜睨了安阿措一眼:“不过你倒是个木讷得可爱的。你们两个是并蒂双生?也罢,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第92章 
  她边说便施施然弯下身来,要坐到安阿措的蒲团上。石醋醋矫揉做作地清清嗓子,飞了一记眼刀出去,离她最近的韩娘子神色一凛,连忙招呼道:“我这里多了一个蒲团,请封十八姨坐。阿措抱着箜篌,怕会挤到十八姨。”
  她这番话说得周全,封十八姨也不好坚持,只好悻悻在女郎们腾出来的蒲团上坐了:“既然如此,我要好好听听阿措娘子的箜篌才是。”
  石醋醋喷了口气,耕牛打响鼻似的。
  封十八姨才答应了安阿措不与她计较,因此只暗含警告地瞥了她一眼。韩娘子连忙打起圆场:“十三娘这里的好酒寒冽如冰,人间遍寻不到。十八姨要吃一杯么?”
  说话间斟满美酒的金樽就传到了十八姨手上,她把玩着酒樽,目光却只黏在安阿措身上:“没有红袖殷勤相劝,这酒便是再纯冽,也会少些滋味。”
  安阿措文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接过酒樽,双手奉上:“十八姨且饮一杯罢?”
  封十八姨这才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酒,赞道:“杯中香气沁人心脾,不过似乎不是酒香,倒像是花香。阿措娘子,这是什么花香?它融进风里,熏得我都要醉了。”
  她这般边说着自己醉了,边看似无意打翻了酒樽,将那一樽酒浆都泼洒在安阿措前襟。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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