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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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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君逸在这香烟中突然局促起来,他垂着头转向李声闻:“我们这就是夫妻了。”
  “嗯。”李声闻笑着应道,“良辰吉日,不来小酌一盏么?”
  在桌案上,摆着寓意吉祥的栗子红枣,和一套水精酒具,透过透明的酒壶,可见壶中满是琥珀色的烧春烈酒,足以醉人。敖君逸干笑道:“二哥这是把十六郎珍藏的陈年烧春都骗到手了么?”
  李声闻轻轻甩脱他的手,执起酒壶斟满一盏,递到他手上:“今日风光晴好,高朋满座,应当饮一盏。”
  敖君逸不满道:“难道不是为我的新妇饮一盏?我刚喝下两匏酒,马上就要醉了,只能再喝一盏。”
  “醉了又何妨?”李声闻见他不接酒盏,便自己含入口中,来吻他的嘴唇。
  敖君逸失笑道:“盛情难却,这一盏该饮。”他揽过李声闻,反客为主,直到这口酒不知被谁喝下,才哑着嗓子说,“合卺酒,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李声闻本是想让他饮酒,厮磨间却反而被迫咽下七八分,呛咳起来。十六郎的烧春是窖藏数年的百子春烧沸而成,入口如刀,一壶便醉,敖君逸从来不敢多喝。他抚了抚李声闻的后背,抱怨道:“二哥这是什么心思,洞房花烛夜给我摆这样的烈酒,是想让我一觉睡过五日么?”
  他说着说着,愣了一下:“你不会也是这样想的罢?”
  李声闻低声道:“果然只要说到闺房之事,君逸就十分机敏。”
  敖君逸气极反笑:“好啊,你果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想灌醉我。”他边说边打横抱起李声闻,把他丢上床榻,“好在我防着醉酒,没有多喝。”
  摆在桌上的烧春实在性烈,恐怕比合卺用的那壶还要醉人。李声闻才咽下半口酒,颊上便浮起飞红,他恹恹地斜倚在枕上,对敖君逸招招手:“愿赌服输,悉听尊便。”
  敖君逸口干舌燥,按捺着扑上床榻的冲动,俯身从床头暗格里取出只锦盒:“不急,你先戴上这个。”
  李声闻垂着眼帘问道:“这是何物?”
  敖君逸咽咽口水,将锦匣打开。匣中是一双圆镯,由整块如血的赤珊瑚琢成,殷红欲滴。敖君逸亲手把它们套到李声闻的双腕上:“这就是我说的,用珊瑚雕的跳脱。”
  李声闻忍俊不禁:“龙君是从哪里学了讨女子欢心的手段?”
  “你不喜欢么?”敖君逸握住他的手,一下下啄吻着珊瑚镯之侧新雪般的肌肤,“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他边说边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李声闻的腰肢向下走去,后者躲闪了一下,却因为不胜酒力没能逃开。敖君逸摸到他腰下系的玉佩,挑起那佩饰,有意无意地碰触玉佩遮住的位置,继续念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双连针。”他放开玉佩,摸索着其上的同心结,将其解下,收束衣衫的玉带随之松脱。李声闻按住他作乱的手,刚要开口,敖君逸却收回手,转而去触碰他发间金簪,“何以结相于,金箔画搔头。”
  他一字一句地念完这句诗,扬手抽去发簪,摘掉他的玉冠,李声闻的发髻随之散开,长发披落于肩上。但敖君逸并不满足于此,他又将手伸入李声闻的衣裾,解开他的衣裳:“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李声闻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明明是新婚夜,君逸却要吟诵这首苦情诗,是说今夜之后便要抛弃我么?”
  “不,”敖君逸啄吻着他的眉角,“是叫你不要抛弃我。你记着这珊瑚跳脱、金簪玉佩不是女子饰物,是我与你死生契阔的信物。尤其这珊瑚镯,还有妙用。”
  “若是以后我要你的性命,你也会给么?”李声闻问道。
  “会。”敖君逸拉下床帐,“我有的,都给你。”
  等到殿内的红烛烧尽,敖君逸才平静下来。他依稀记得蚌珠开合三次,应当已经过了三日。李声闻夸下海口说任君予夺五日,但现在就已经连眼都睁不开了。
  “声闻?”敖君逸试着唤他,但后者只是蹙起眉,梦呓道:“饶了我罢……”
  见他实在无力支撑,敖君逸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欠的两日记到下一次,生龙活虎地下床叫冰鱼送热水进来。冰鱼吞吞吐吐道:“龙君,还有一事,我刚刚不敢叫您,但是既然您起来了……”
  敖君逸心情大好,没和她计较:“什么事?”
  “渭水小龙和二太子打起来了,就在前殿。”
  敖君逸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二哥没吃亏罢?”
  “刚刚宜生贵主也往那边去了,二太子没有受伤。”冰鱼道,“听说是渭水小龙酒后非礼十六郎,惹二太子发怒。”
  敖君逸挠了挠后脑:“你们快些把热水烧好送来,我给他洗净……咳,马上就来。”
  他回到床边,掀起被子,李声闻面朝他的方向睡着,脸上泪痕未干。那副镯子间生出珊瑚锁链,将他双手缚在一处,看起来凄惨极了。敖君逸轻车熟路地拨弄好机括,锁链便立刻收入镯子之中,看起来又只是一对极其华美的跳脱了。
  敖君逸后知后觉地红起脸来,暗道还要向东海的能工巧匠多订些这样的玩意。这镯子之中暗藏锁扣,只有他能拨动,拨开了就是一副镣铐,关上就是饰物。他毕生的聪明才智,都放在了这副珊瑚镯上。
  珊瑚质脆,轻微碰撞便会碎裂,或许是因为知道珊瑚的特性,李声闻也不敢用力挣开,硬是被这小玩意困住了。
  心猿意马地给他净身更衣,换了被褥,敖君逸才磨磨蹭蹭地换上常服,去处理渭水小龙了。


第146章 
  正如冰鱼所说,二太子完全没有吃亏。可能是因为宜生闻讯而来,把渭水小龙按在地上揍了很久的原因,等敖君逸赶到九曲回廊时,渭水小龙已经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了,连牙都掉了半颗。
  通常弟妹打架下手过重时,敖则凊都会出言相劝,说的无非是些“渭水龙宫因我泾川之主年幼,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带兵犯我,你们莫要打死人给他们把柄”。但今日他索性劝也不劝了,脸色阴沉地袖手旁观。
  而安十六郎正站在他身前,紧张得像只护雏母鸡。他已经成年,身材都和敖则凊差不多高,几乎把他挡个严实,好像险些被人非礼的不是他是敖则凊似的。
  他依旧穿着榴花红的衣裳,腰间垂下的鱼尾状丝绦被人撕下半幅。那半幅鲛绡正被渭水小龙握在手里,坐实了冰鱼所言。
  敖君逸高声道:“哟,婚礼已过三日,我还以为各位龙君都回家去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此蹭吃蹭喝不肯离去啊。”他装腔作势地走近来,吸了口气,“原来是渭水小太子,难怪,郎君不得阿耶器重,整天无所事事,所以才能在泾川逗留多日。”
  渭水小龙气急败坏道:“为了一个伶人,泾川龙宫竟敢伤我,此事绝不会就这么完了。”
  “是不能就这么完了。”宜生边说边补了一拳,给他脸上又添了片姹紫嫣红,“泾渭虽然会汇合一处,但我们并非世交,渭水小龙鬼鬼祟祟潜入我泾川龙宫,所谓何事?若是渭水龙宫给不出解释,你就留在这给我练剑罢。”
  敖则凊道:“十六郎并非伶人,而是寄宿在龙宫的我的宾客。希望小太子克己守礼,不要轻慢他。”
  渭水小龙啐道:“什么宾客!谁不知道你敖则凊性好龙阳,娶了龙族第一美女,却叫人家独守空闺,以致于洞庭龙女出走独居。你谁边这白面小郎君,不就是你的宠儿?你们站在一处,倒活像两个美娇娘,进了闺房是不是就像磨镜?”
  “胡说八道!看我撕了你的嘴!”宜生骂道。
  她每说一句,便扇渭水小龙一个耳光,连敖君逸都有些看不下去,拉开她:“把渭水小太子绑起来,送到客房去醒醒酒,别伤他性命。我修书给渭川君,叫他亲自来领人。”
  渭水小龙吐了口血沫:“你们屡次伤我,阿耶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你们泾川龙宫被他打败,别说那小郎君,你们兄妹四个都会是我掌中之物!”
  宜生闻言挣扎着踹了他一脚:“现在你是我们的掌中之物!渭水君尚且不敢对我们说这等狂言,还轮到你个窝囊废大放厥词?”
  “论窝囊废,四海龙族中最出名的不就是泾川二太子?沉迷声色犬马不说,泾川龙宫靠裙带关系攀上洞庭龙族,说穿了不就是把你敖则凊当个面首,送给洞庭龙女?”渭水小龙被侍卫们压着,双眼直勾勾盯着敖则凊,“哼,你们如今不过是靠着洞庭君、钱塘君的威风,狐假虎威罢了。老泾川君既然死得早,泾川就该归我渭水处置!”
  “小太子说得对不对姑且不论,但既然小太子心里明白我们与洞庭湖是姻亲,就不要屡屡来犯,去触钱塘君的逆鳞。”
  “哈哈哈哈你们能威风到几时?洞庭龙女看不起你,和离是迟早的事,泾川君大婚,洞庭湖一人未到,人家早就不想要你们这个亲戚了!”
  “谁说洞庭湖无人来到?”空中忽有洪钟般的咆哮响起。
  一道赤光猛然坠落于回廊顶上,撞坍数道廊柱,砖瓦石砾飞溅。那是条长可三十丈的赤龙,浑身生满倒立的鳞片,四肢颈项上挂着断裂的铁链,就连他的眼瞳,都是不同于其他龙族的紫瞳。
  “叔父怎么来了?”敖则凊走上前拱拱手,“侄婿不知叔父前来,有失远迎。”
  敖则凊口中的叔父,自然是洞庭龙女的叔叔,洞庭龙君的亲弟弟钱塘君。钱塘君浑身逆鳞,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惯爱伤人,洞庭君不得不把他锁在锁龙柱上,每年钱塘江涨潮才放他去逐浪。
  眼下可不是钱塘君该自由自在离开锁龙柱的季节,况且明眼人一看便知,钱塘君身上的链子是被扯断的。
  钱塘君哈哈大笑道:“听闻泾川君大婚,我这个做姻亲的不该来道喜么?泾川二太子,我且问你,我女侄洞庭龙女在何处,怎么不见她?”
  敖则凊与洞庭贵主分居的事情,两人都没打算告诉洞庭湖,敖则凊一时犯难,吞吞吐吐道:“贵主她……”
  “龙君带了何物来此?好大的血腥味。”敖君逸吸吸鼻子,插嘴道。
  “是我带给泾川君的贺礼!”钱塘君朗声道,“二太子若是想不出来便不要想了,先来看看我的大礼罢!”
  他说着松开前爪,一只巨大的包袱从他掌中滚落,摔在地上。那包袱有十丈来长,血迹斑斑,似乎装了什么死掉的猎物。
  敖君逸示意侍卫们上前打开包袱,定睛一看,不由浑身一震:“大哥!”
  包袱中是一条青龙尸骸,喉咙被撕开,左爪系着条长命缕。这长命缕是李声闻去年七夕亲手打的,兄妹四人一人一条,不会错认。敖则凊不敢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他……”
  说话间敖君逸已现出龙形,沉声道:“来者不善,宜生去叫醒声闻,带他去长安城中暂避。”
  宜生虽然惊怒之下浑身发抖,但听到他的命令,还是强自镇定转身就走。但她刚化形要越过屋檐,就被钱塘君一爪拍倒,按在掌下。敖君逸怒不可遏,一口咬住钱塘君脖颈,后者吃痛之下松了力气。宜生趁机逃脱,反咬住他的尾巴,和兄长合力向两边拉扯。
  “叔父,是你杀了我大哥?为什么?”敖则凊问道。
  “我来路上碰巧遇见云游过后,回家参加弟弟婚礼的泾川大太子,顺手送他来和你们团聚罢了!”
  宜生一爪抓下满把红鳞:“你这个疯子!我一定要让你偿命!”


第147章 
  钱塘君怒吼着掉转头去,长长的獠牙戳进宜生的脊背:“你们欺辱我女侄,罪该万死!”
  宜生吃痛,胡乱撕咬着钱塘君的脖子,但后者钢筋铁皮,除了鳞片脱落毫发无伤。敖则凊忙推开十六郎,道:“你快去叫醒龙君夫人,让他带你去长安,顺便叫沿路的下人逃难。”
  十六郎惊魂未定:“那你呢?”
  “你在这我会束手束脚,你不在我才好施展法术,你快走,等泾水风平浪静才可回来!”敖则凊说着,脚下就生起簇簇冰锥,逼得十六郎往后退去。
  十六郎咬牙道:“我马上去和夫人禀报。”
  敖君逸吐出雷电,落在钱塘君的天灵盖上:“告诉声闻,你们都走,我来对付这个疯子。”
  那电光落在钱塘君的鳞片内,钻入他的皮肉,使他抽搐着蜷缩起身子,龙尾摆动着扫塌了大片宫室。宜生因此得到片刻喘息机会,立刻张口咬向钱塘君的咽喉。
  钱塘君粗声道:“那条金鲫鱼,是你的外室?”
  敖则凊踩着残砖断瓦走上前来,一字一句道:“小婿虽不得贵主青睐,使得贵主离开泾水龙宫,但从未欺辱过贵主,贵主在外的衣食起居也皆有泾川供给。小婿虽性好乐舞,豢养了些歌伎,却从未与任何人有染。”
  “你若好好待她,她岂会写血书向我们诉苦,说泾川龙宫逼迫她在北海极寒之地,放牧风工雨工?”
  敖则凊诧异道:“这其中定有误会。离宫是洞庭贵主主动要求的,我一切顺着贵主的意思,不敢戕害贵主。”
  “呵,我女侄亲手血书,条条列举夫婿骄奢淫逸姬妾成群,小叔小姑横眉以对,最终泾川君命她去北海牧羊。”钱塘君吼道,“那传信的书生柳毅,能描述出她的衣着面貌,分明就是我备受欺凌的女侄。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敢狡辩?”
  他说完便扬爪打向宜生。敖君逸情急之下用身体挡住妹妹,被他撕下半块背鳍,顿时血肉横飞。敖则凊怒道:“若是钱塘君不肯信,定要大开杀戒泄愤,那就冲着我来。钱塘君大可杀了我,只要不伤害无辜。等我死后,洞庭贵主自会闻讯而来,证明我等清白。到时候钱塘君莫要忘记,为我大哥偿命。”
  “黄口小儿,我来泾水就是为了杀你!”钱塘君长啸一声,调转头颅,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敖则凊不闪不避,但脸色已经惨白如死灰。
  敖君逸吼道:“二哥!闪开。”说话间又是霹雳雷电落在钱塘君身上,但后者忍着疼痛横冲直撞,打定主意要至敖则凊与死地,一时间竟让人无计可施。
  兄妹二人马上一左一右去咬钱塘君,想要阻止他靠近敖则凊。但就在敖君逸的爪掌马上要挨到钱塘君的一刻,忽有高耸冰墙冲向他们,将他们及前来救援的侍卫挡开,不让他们靠近钱塘君。
  敖则凊在冰墙内扬声道:“我娶洞庭贵主是为了庇护泾水龙宫,不想反而引狼入室招来横祸。是我对不起你们和大哥,这罪将让我来当罢。”
  话音未落,冰墙便忽地染上血色,是一捧血雨飞落冰上。
  宜生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想也不想就用爪子去敲击冰墙。钱塘君杀死了敖则凊,仍不满足,也在冰牢内撞击起冰墙。
  敖君逸拦住宜生,问道:“宜生,你是要和我一同战斗,为哥哥们报仇,还是替我去保护你嫂子?”
  宜生不假思索道:“我要杀他。”
  敖君逸道了声好,对夜叉鱼虾们道:“不能战斗的都去保护夫人离开,务必送他到长安城去。剩下的留下来,拿好刀兵等他破墙而出。”
  水族们听命而动,宜生继续锤着冰墙,问道:“这样好么?三哥你才新婚。”
  “总比害他丢了性命来得好。”敖君逸的背部隐隐作痛,“抱歉,宜生,我太弱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和他战斗到底。”
  冰墙发出“喀啦”一声碎响,兄妹二人浑身紧绷,一起扑向了那道裂缝。
  裂缝周围的水流激荡起来,形成无数旋涡,宜生对水流格外敏感,顿时叫道:“不好,快推开!”
  她话音未落,敖则凊死前筑起的冰墙便四分五裂,被狂猛的水波高高卷起,咂向四周的侍卫。行动稍慢的鱼虾当即被冰锥戳中,摔落在河底。
  但那浪潮还在越卷越高,旋涡将泾川河水悉数吸入,竟使水面低垂到宜生腰间。宜生惊呼道:“是钱塘江大潮!所有侍卫立刻上岸!”
  敖君逸冲到她身前,用躯体将她和水族们遮掩,口中不断吐出雷电,企图劈杀隐身浪中的钱塘君。那浪已经卷到百丈之高,直冲苍穹,而泾川水竟见了底,敖君逸浮在龙宫上空,可以将宫中的楼台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有两人正从钱塘君身边的白玉门中走出,往他们这边赶来,俱是红衣,不是十六郎和李声闻又是谁?
  钱塘君的浪潮一旦落下,势必会波及他们,那力道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承受的?敖君逸的身子比他的思绪还快,闪电般蹿向李声闻身前,把他和安十六郎一并卷起来,再往宜生那里游去。
  钱塘大潮就在此时落下来,打在敖君逸背上,有如千军万马踏过他的脊梁,千百利刃割开他的鳞甲,翻搅他伤口的血肉。敖君逸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沫,将头埋进身躯中,盘成一团,牢牢遮住李声闻和十六郎。
  他苦中作乐地想,他们两个以后会称为泾川龙宫的遗孀罢,不知道今日的惨剧会不会让他们难过。
  利刃般的水流切裂他的鳞片,他却只想着浪潮散了,要趁钱塘君聚起第二波浪潮之前,快把他们送上岸。
  “君逸,放开我。”他听到李声闻说。
  “我会的,到岸上之后。”敖君逸吞下一口腥甜,“我知道你法力高强,但你今日身体不适,对付不了他的。等我死了,你想要什么龙骨须鳞的,就自己从我身上拔罢。”
  他感到自己鳞须尽落,连皮肉都在被水流不断剐下,李声闻要想从水中找齐,恐怕有些难度。但幸好,他不用受这样的苦。
  他拼命从水流中挣扎上岸,往日只听他号令的泾水,在钱塘君手中竟成了对付他的利剑。听闻钱塘君是川河龙君中的异类,骁勇善战不下四海龙王,他曾经还不信,如今才明白钱塘君的勇猛名不虚传。
  敖君逸把他们放在岸上,垂下头来:“我可能要食言了,你可不要怪我么?”
  李声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不会怪你的。但你费心给我做的婚服,都被你的血染透了,我笑都笑不出来。”
  “快走罢,又要起浪了。”敖君逸向水中退去,他深知再挨一道大潮,他恐怕必死无疑,但他若不挨这一道,死的就会是宜生和岸边的渔民。
  李声闻朗声道:“钱塘君,你身为龙王,不可伤害凡人,若是继续掀起巨潮,泾水两岸百亩良田都会淹没,更会伤及岸边人畜性命。你若知罪,就应立即停手。”
  泾水再一次被旋涡吸起,钱塘君放声大笑:“我是不伤凡人性命,方才我们在水底相斗,岸边的渔夫早就望风而逃,这里早就没有人了。”
  “还有我在。”
  钱塘君从水柱中探出长吻和血红的双目:“所以我不杀你,你还是快些逃走,免得丢了性命!”
  他张开大口,欲对李声闻吐出狂风,敖君逸连忙直起身来,挡在李声闻身前:“够了!你要杀的,不是我么?我们就来看看到底会是谁死去罢。”
  “就凭你这副血肉模糊,连龙形都看不出来了的身躯,还敢对我叫嚣?”钱塘君周身的水流越卷越高,“若不是你们欺辱我女侄,我倒有些敬佩你了。刚刚那飞扬跋扈的渭水小龙,可是夹着尾巴趁乱逃走了。”
  他背后,一条同样遍体鳞伤的青龙从水中浮出,深深看了敖君逸一眼,挥爪剖开了水流,那急速旋转的水流就像刀斧一样,转瞬将她的爪掌砍断,但她趁那一瞬间水流停滞,冲进水柱,吼道:“三哥,咬他喉咙!”
  她定是在水柱内拼着皮开肉绽,咬住了钱塘君的胸膛。钱塘君的水柱忽地落下来,头颅探出浪潮之外,痛吟不住。
  敖君逸立刻冲向水中,与此同时,金红的火苗落在钱塘君胸前,钻入被宜生抓咬的伤口中,缓慢燃烧起来。钱塘君那硬如钢铁的鳞甲,竟然被这火焰烧化,露出其下的血肉。
  “今日身体不适,坚持不了多久,你要尽快杀他。”李声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平静而沙哑。
  敖君逸张开嘴,往钱塘君胸前的火苗上咬去。
  电光石火间,钱塘君忽然垂头咬住了宜生的后颈,獠牙穿透了宜生的咽喉。她依旧死死咬着钱塘君,但却再也使不出力束缚他的行动。
  钱塘君再次掀起大潮,向敖君逸打来:“泾川君,这就和你的龙宫死在一处罢!”
  敖君逸听到了他的恶言,却无所思考他的意思,一心只想着差一点就可以够到他的胸前。李声闻的异火却在此时熄灭了,浪潮趁势将钱塘君的伤口裹住,阻止他靠近。
  敖君逸抬起双掌,打算像宜生那样,牺牲自己的手臂打破水流。但他突然不能再前进,身后有一股比钱塘君的旋涡还要强劲的力量,将他向后拖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融入火中,贯穿了属于人类的温热血肉,他挥舞的爪掌击打在什么冰凉的东西上,发出金玉相叩的声响。他不能动,不能言语,但还可以听见看见——用属于人类的眼睛。
  他被吸进了李声闻的躯骸,他分明听见李声闻呛咳不止,在喘息的间隙说道:“这道大潮,龙君可敢打在我身上?”
  但那浪潮已扑面打来,将他裹入其中。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到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耳边依稀有珊瑚碎裂的声音。
  “无知凡人!你竟敢以身为盾,来挡我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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