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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血-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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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低下头盯着手里的那杯清透的酒,道:“母后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
“是啊,”李绯说道,“母后曾跟我说过她跟父皇的往事,听得我感动极了,那时我也想要这样细水长流的爱情。结果呢?什么也比不过时间,就算是父皇这样的人,也是会变心的。”
李玄将那酒咽了下去,道:“父皇他说自己是身不由己。”
李绯道:“是啊,还真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吗?父皇之所以娶母后就是因为他不想卷进权力斗争的漩涡。”
“哦?这个我还真的从没听起过。”李玄道。
李绯便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说太|祖生前三个儿子里最不喜欢的就是父皇了,觉得父皇整日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太|祖最器重的是父皇的二哥,立了他为太子,但太子有些多疑,对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非常不信任,总觉得只要自己一日没当上皇帝,便有被夺|权的危险。父皇为了夺得太子的信任,便娶清州国的公主当正妃,也就是母后,这意思就是他主动放弃继承皇位的资格,毕竟皇室不可能让有外族血统的女子成为皇后。”
“那后来父皇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呢?”
李绯道:“这个便是机缘巧合了,太|祖的一个妃子突然有喜了,太子便非常有危机感,然后被人一扇风点火,便要夺|权。没想到的是想夺|权的不止他一个,镇守南部的王将军自封为王,连带着东部、西部纷纷起|义,开始争|权。最后在他们一片混战之中,父皇借了清州国的兵马一并歼灭当了皇帝。”
李玄听了笑道:“这还真是机缘巧合,最不想当皇帝的反而当上了。”
李绯道:“是啊,父皇刚娶母后时曾承诺她此生只娶她一个,爱她一个,宠她一个,说得是天花乱坠。现在呢?该娶的还是娶了,还一口气要娶两个。”说罢李绯大声的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
李玄白了李绯一眼,道:“我父皇这样我可不是这样的,不然我会到现在都不娶亲吗?”
李绯道:“也是,不过我一直觉得你不娶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
“噗……”此话一出,把李玄给吓了一跳,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擦了擦发红的眼睛,道:“你,你说什么呢……”
李绯道:“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你啊就是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你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你自己。”
李玄听了松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然后抬眼偷偷看向对面的李修齐,见他也抬头关心地看向自己。他突然对李绯问道:“如果我真不喜欢女人怎么办?”
李绯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就自己抱着自己孤独终老去吧……”
“那你呢?”李玄问道,“你呢?谁也不试一下了吗?”
李绯撇了撇嘴角,道:“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刚出生便遇见这世上最好的人了,现在他走了,我却谁也看不上了。”说罢李绯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李玄开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能说什么呢?逝者已矣,节哀却难,只想哭得个昏天黑地,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他怎么可能理解李绯心里的痛?他和李修齐之间虽然横着一条世俗的鸿沟,但却至少能伸手相触,李绯经历的生离死别,竟然是对他要珍惜眼前的一个提醒。
“姐,你吃口这个吧,”李玄企图打破眼前的伤感,他勉强挤出一丝笑,细心的给李绯夹了一筷子青菜,道:“这个,这个挺好吃的。”
“啊呸,”李绯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蝉眉蹙起,喝道:“我真搞不懂你这口味,吃根白菜都要撒几勺的糖。”
这宴会愈酣,而天边已经露出了半轮明月。李玄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后宫宫柳下的溪水旁,隐隐约约地,他能听到酒杯相碰的声音,那声音在清冷的晚风里像一阵狞笑。
李玄吸了口气,这天气愈来愈凉,再过些日子,便会飘雪了,而他还有个大宅子可以避寒,那些灾民,却只能在冷风里等死。朱门酒肉臭,门有饿死骨,他李玄就是这个没良心的朱门。
“殿下,天晚了,您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李修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轻声对他说道。
李玄一笑,道:“我真没累,只是这宴会也太无聊了些。我长着么大,还没听过这么多不带重样的吉利话。”
李修齐道:“大喜的日子,是要讨个好彩头。”他伸出手,用指尖试了试李玄手背的温度。李玄的手总是像一只大火炉,冰天雪地里面也能暖呵呵的。
李修齐将手收了回去,却被李玄反手握住。李玄两手将李修齐的双手抱住,道:“自己手冰的像个冰柱子似的,还总记着别人冷不冷。”
李修齐道:“这是天生的,捂不暖的。”
李玄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把它给捂暖了。你,你最近会头痛吗?”
李修齐一愣,道:“还好,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玄道:“突然想起卫大哥了。”
李修齐了然,道:“公主她还好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但我也没办法,母后也不好,她的心里也苦。”李玄幽幽说道。
李修齐道:“心结只能自己解开,过些日子吧,总能想明白的。”
李玄轻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的,有的人脑子里面只有一根筋,怎么想都想不通的。”说罢他两手轻轻搓了搓包着的手,然后对着轻轻哈了口气,道:“现在不就热乎起来了……”
“你说我父皇下一个娶的会是朱太傅的女儿,还是王将军的女儿?”
李修齐答道:“看现在的情况是会娶王将军的女儿。朱太傅在朝中的根基还不够深,比起手握兵权的王将军来说,还是要弱了些。”
“王将军的女儿才多大,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年纪吧。”
李修齐点点头,道:“是比朱太傅的女儿要小一些,还不满二十。”
这时李玄突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朝后山走去,那人神色慌张,穿了身太监的衣裳。李玄将李修齐往身后一带,道:“你马上给我回宴席上,我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51章
李修齐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又不会武功,你必须给我回去。”
李修齐摇摇头,目光坚定。
李玄叹了口气,道:“所以每次我一意孤行的时候,你都是这种心情?”
李修齐道:“殿下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李玄长叹一声,将自己肩上玄色的披风给解了下来,给李修齐盖上,道:“将里面月白袍子给盖好,跟在我后面,一出事就跑,明白了吗?”
二人进到后山的林子里,一排百年老树枝繁叶茂,正好掩去了他们的身影,李玄调开一枝树丫,透过缝隙,看见那小太监正在和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说话。
“还没决定吗?”
“还没呢……”那小太监说道,那声音不细,一听便知是一个正常男子,只是装成了太监的模样,“回虎爷,还是没有决定下来……”
那神秘男子厉声说道:“那让他快点想办法,赶快将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是……”那假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应到,“我,我一定会将话给太傅带到。”
“很好,”那男子说,“然后跟他说,太子说了倒是后来个里应外合,一旦成功他便是最大的功臣。”
“是……”假小太监应道,“一定将话给太傅带到。”
那神秘男子不再言语,而是嗖的一声旋身而起,踩着一旁大树的枝桠,消失在夜色里。待那男子走后,留在原地的假小太监擦了擦额前的冷汗,有些踉跄地往宴会上走去。
待林里无人,李玄开口道:“你想的是和我想的一样吗?”
李修齐道:“此事已然明朗,殿下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阻止父皇纳朱太傅的女儿了。”
李修齐问道:“殿下准备怎么阻止呢?”
李玄道:“当然是将此事告诉父皇了。”
李修齐道:“我们现在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您要圣上如何相信您?”
“只要我将此事跟父皇说了,不管他是信还是不信,他心里都会对王将军存有间隙,这样他不会拳拳信任。而这样的猜忌只会让父皇最后更信我们。”
李修齐道:“但是殿下切记小心谨慎,以免惹祸上身。”
待李玄和李修齐二人回到宴会之上时,宴会已接近尾声。李玄怕宴上人多嘴杂,便一直等到宴罢才去求见。
皇上寝宫外的老太监对李玄说道:“殿下,您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吧,今日圣上大婚,怎么能让您进去呢……”
李玄道:“李公公,我是真的有要事禀告,等不及明日了。”
老太监摆摆手,道:“天大的事儿也明日再说。”如果以前老太监还因李玄是圣上的独子对他有所忌惮,现在殿内已经在造第二个娃娃了,还有什么讨好李玄的必要?
老太监干脆收起了和颜悦色,对李玄说道:“我知道殿下今日心里不痛快,但今日再怎么说也是圣上大喜的日子,由不得你这么闹。”
这时寝宫里传来李正雅不怒而威的声音:“让他进来。”
老太监一愣,只得将门给李玄开了,放李玄进去。
李玄进去,却见这被该是洞房花烛的良夜里却只点了一盏宫灯,床上掩着的层层帷帐里看不清人影,而李正雅穿着宴上的礼服端坐在大厅之上。
李玄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李正雅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李玄说下去。李玄抬眼望了一下那床上的帷帐,却不言语。
李正雅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桌上取了纸笔递给了李玄,李玄便借着宫灯,在纸上写下了今日他和李修齐之所见。
李正雅接过纸看了,然后将那纸一对折,揭开宫灯罩子,用里面的火将纸给烧了,火苗一下子将纸上的字迹全部吞没。
李正雅两手捏了捏两眼之间的隆起,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李玄起身退下,退了几步又回了头,见李正雅倚在那书桌后面,宫灯闪烁地火苗将他的脸照得映晴不定,似乎在悲哀着什么。
李玄的安王府搭建的粥铺引来了京城一大半的灾民,府上所有的家仆全部出来帮忙,李玄也一忙完手中的公务便也会去搭把手,给灾民分粥。李修齐这个大忙人也抽空来帮衬一下,还带了一大堆红薯。
这红薯切成块丢到锅里和着米和水一煮,粥一下子变得粘稠了,筷子查到粥里还能立上一瞬。
李修齐撩起衣袍,坐在大锅旁边,用小刀笨拙的将红薯切成一块块的,他刀法生疏,手起刀落,红薯变成大小不一的方块。李玄见了,将刀从李修齐手里接过来,道:“你的手还是去写字吧,舞刀弄棒的我比较在行。”说完三下五除二,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一箩筐的红薯全都切成了整齐的块。
李修齐便帮着烧火,一口大锅下面摆好木柴,却怎么也点不着,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有火苗了,却起了一股黑烟,呛得李修齐直咳嗽。
李玄见了忙将手里的刀扔在一边,用浸过水的毛巾给李修齐擦去脸上沾染的灰点,“这火我来生就好了,你不用忙,你就坐在这儿,别动,看着我就好了!”
说完取来火镰,擦出火星,用纸借着火星燃了,然后将柴火堆成中空,把燃着的纸放了进去。
李修齐在旁边干坐着,见李玄熟练的生火择菜,大锅勺子在锅里舀着,“殿下倒是什么都会。”
李玄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能少请个人,就能省点钱让他们多吃几天。”
李修齐问道:“剩下的钱还能吃几日?”
李玄道:“三四天的样子,用你送来的红薯充充数,还能再多吃两天呢。不过我看见京城东边的那家米店也开了施粥铺子,我这儿关了他们也还有个去处,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天气日比一日凉了……”
正说着粥铺前的队伍起了一阵骚乱,李玄听到孩童哭声里夹杂着怒吼声,他忙放下手里的大勺,走了出来。见不知从哪儿来了几名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气势凌人的冲进队伍里。
带头的是一名下巴上生了一颗痦子的精瘦汉子,他一把将粥铺里熬着粥的大锅给掀翻了,那滚烫的粥泼了一地,溅在了几位离得近的灾民身上,惹得一阵惊叫,那粥一下子将锅底燃着的火堆给扑灭了,那汉子一脚踹开那堆着的火堆,扬起一阵黑灰,他怒喝道:“凭什么给这些外人粥吃,他们是来乞讨的乞丐,应该赶出去,还放任他们做米米虫,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老子家里有妻有儿,不想养你们这群大爷,你大爷的!”
李玄高声道:“这位,今日是特地来找我麻烦的吗?”
那精瘦汉子冷笑道:“是,今日我们兄弟就是来找你麻烦的,”他走进了几步,盯着李玄的脸看了看,道:“怪不得,我就说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人,还开粥铺给他们吃,原来他自己也是个蛮子。”
说完好似觉得自己说得颇有口才一般,呱呱地给自己鼓起掌来。跟着他的几名大汉便也跟着鼓起掌来,几个人怪声怪气地笑成一团。
李玄脸色微沉,道:“这里是安王府,容不得你们放肆。我用的是自己的钱,我爱帮谁就帮谁,你管得着吗?”
那精瘦汉子听罢又是哈哈一笑,道:“你说得到似天经地义,你主子呢?你倒是把你主子给叫来啊,我倒要给你主子点颜色看看,告诉他这里是宇晋国,你们这些清州国的小杂种从哪里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李玄脸色铁黑,双拳紧握,只恨不得一拳将这猴子似的小丑给打趴在地上。李修齐伸手拉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切不可动怒,如果这事儿闹大了,圣上会让您连粥铺也不能开了。”
李玄握紧拳头,深吸口气,高声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这样子还不客气?兄弟们给我上!”这一声令下,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冲将上来,一人将另一口熬粥的锅给掀翻,粥又泼了一地,另一人则将那还燃着的柴火踢飞,火星四溅。铺子上搭的顶一下子沾上了火苗,嘶嘶地烧开了一个洞。
一名大汉从举着一根有手腕办粗大的棒子劈头盖脸的就往李修齐那儿劈砍去。
李玄大怒,他大吼一声,反手抓起一根散落在他身侧的火柴,直朝那大汉的棒子上挡去,那木柴一下子在空中裂成了两节,李玄忙回身一把搂住李修齐,手臂一带,旋身躲开大汉的重击,那木棒沉沉地砍在李玄身后的木桌上,那木桌从中间一裂,整个塌了下去。
李玄将李修齐带到一侧,翻身将裂开的木桌分成两半,一半挡在李修齐的前面,另一半往发疯似了的举着木棒一气乱砍的大汉那儿掷去。那桌子的横面劈头盖脸的打在那大汉的脸上,震得他退了好几步。
第52章
李玄抬眼一看,见另外几名暴徒正对着手无寸铁,骨瘦嶙峋的灾民们拳打脚踢,李玄不由火冒三丈,一把夺过那大汉手中的木棒,朝带头的精瘦汉子的腿上扫去。
精瘦汉子应声倒地,摔了一个狗啃屎,另几名大汉忙一拥而上,将李玄团团围住,李玄大笑道:“这才像样,打他们算什么好汉。”说完手中的木棒像大刀一样翻出了一个花,一劈一挑,一挡一砍,制衡住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进攻。
这时衙门里的捕快们赶了过来,先将摔在地上的精瘦汉子给压制住,然后三对一拿下了另几名。最后捕快头子上前来,对李玄行了礼,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他们是京城里游手好闲惯了的几个痞子,您刚从南部回来他们还没听过您的名号呢。”
李玄收起木棒,对那精瘦汉子冷声喝道:“不是要我告诉我主子,要给我主子点颜色看吗?我告诉你,我主子是当今皇帝,就是他生的我这个小杂种。”
那精瘦汉子从嘴里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道:“有你这样的东西在,宇晋国迟早要完了!要完了!卖国贼,卖国贼!”
那精瘦汉子被捕快拖走了几条街,李玄依然能听见他那歇斯底里的嚎叫:“要完了!要完了!”
李玄松开手,手里的木棒滚落在地上。这一声声高亢的指责,想一个锤子一下下的打击在他的心上。他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李修齐从那半截桌子后面出来,走到李玄的身侧。李玄抬眼看他,伸手拉了拉李修齐扯破了的官服,问道:“你伤着了吗?”
李修齐摇摇头,“殿下呢?”
“也没有。”李玄答道,然后蹲下身,将那口破了的锅扶正,身后粥铺顶上搭着的布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李玄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难道就真该见死不救吗?”
李修齐在李玄身侧蹲下,伸手将散落在地上的柴火一一拾起,“殿下您也听见捕快说了,他们本来就是京城里的小痞子,坏事做惯了的,每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看见您开粥铺能白吃白喝,这般的好事儿他却赶不上,心里生气就来找麻烦。”
“在宫里的时候,我也会听到这样的话,因为我的母后是清州国人,大家就都觉得我以后如果继承了皇位就一定会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所以都防着我,千方百计地要我下去。但是我从没想过想着谁,事情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是我们为了保卫南部修建了分水堤坝,造成他们如今的下场,我们就该承担起这个责任来。难道因为他们不是宇晋国的人,就该死了吗?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李修齐道:“殿下您想想,就只有这么大的一块饼,您分给了清州国的灾民,那宇晋国的百姓就分得少了,人都是自私的,这个年岁家家户户都不好过,谁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您当初这么做的时候您就应该清楚这一点,没有人会因为您这样做而称赞您,您甚至不一定会留一个好名声给后人,您还愿意吗?”
李玄沉默了,他的耳畔一遍一遍的回想着那人尖锐的高喊,要完了要完了。李玄的心里突然胆怯了,他想为这些因他受灾的人民负责,就算他们并不是自己的国民,但如果这样做意味着会对宇晋国百姓造成困扰,那他的一视同仁的初心又何尝不是厚此薄彼呢?他心里的那杆秤早已偏向了清州国,因为他身体里压抑的那半边血液,所有的嘲讽所有的排挤,都在他的心里成了那不知名男童褐色的眼睛,那是他自己的眼睛,一双游离在外终于找到归途的眼睛。
李玄蹲在地上,手里捧着那口破了的锅。李修齐叹了口气,把那口破了的锅从李玄手里给夺了过去,道:“殿下,这锅已经破成这个样子了,明日我再给您买个新的。”
李玄眨眨眼睛,道:“没用了,再买什么新的都没用了。”
李修齐轻声道:“殿下今日也累了,您好好想想……”然后起身,吩咐跟来的小厮回府把这个烂摊子给清了。
小厮忙到府里叫来了几名家仆,利索地把安王府前这片狼藉给清理了。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有着典型清州国人的特征,一头褐发每根如筷子般粗大,嘴唇上炸开一圈胡须,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像未曾开化的野兽。他在李玄身侧蹲下,伸手捡起洒在地上的柴火,对李玄说道:“小兄弟,你心肠好。其实我们这些人呀,也不想这样……你说我们好手好脚的,也不愿受他人的施舍,要是能有什么活可以干的,就算是掏粪我也愿意。但是……哎……”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玄侧头问道:“但是什么?”
那人接着说道:“但是没人愿意雇我们这些逃难来的外族之人,毕竟我们在这里没有编户,谁敢雇佣我们?这我们其实也理解,毕竟我们是外来的,难保不会干个两三日就拿着钱跑了。”
李玄微忖,问道:“你们都想要份活干?”
那人点点头,道:“是啊,快入冬了,也想能过个好年,希望明年不用这么艰难。”
李玄抬起头,见在粥铺前排成长队的灾民们都蹲下身帮他打扫着,有人把倒在地上的柱子给扶起来扎入地上,还有人帮着清理散在地面上的柴火,有的柴火烧尽了,成了黑乎乎的碳,小孩子跟着大人举着小撮箕将那炭灰给扫起来。还有人偷偷地将地上沾了灰尘的粥扒进碗里,喂给吓着了的孩子吃。
这一幕幕让李玄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宫中后山里看到的一株小草,那株草从石头缝里冒出来,长得笔直笔直,似乎在炫耀着自己顽强的生命里。
李玄看着心里却起了坏心思,他故意挑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那株草上,心想着看你这小样再怎么嚣张。这事儿后来他便忘了,直到很久后他无意间看到那石块下长出一株弯弯曲曲的草来,那草被石块压成一条直线,匍匐在地上,攀着石块千方百计地冒出头来。
那时李玄的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人的自以为是,人的狂妄自大,这一切的膨胀在小小生命的顽强面前变得矫情而可笑。这世上有着千千万万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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