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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血-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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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按住李修齐的肩头,正欲使劲,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很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劲。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李玄便提高了音量,手劲加重,在李修齐耳边喝道:“你给我放老实点,说,你刚刚到底干什么了?”
  李修齐觉得自己的肩上传来一阵剧痛,这股疼痛让他快晕厥过去了,他张开嘴,准备说什么,可到了嘴边,所有的话都成了一声惊呼。他的衣领被李玄给一把扯开了。
  李玄的手突然松了,李修齐整个人往前一扑,被李玄伸出的手臂一勾,揽进怀里。
  李玄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扒开李修齐的衣领。
  李修齐不觉有些生气。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顶着的,都是侯大的脸,而李玄就这么在大街上兴致勃勃的扒别的男子的衣服领子,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李修齐不悦的将李玄的手推开,整整衣领,抬眼却见李玄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你,你,你到底是谁?”李玄指着李修齐的鼻尖怒吼道,“你为什么这里有一个胎记?”
  李修齐低头,明白李玄指的是自己锁骨下面的一块红疤。
  “那不是胎记。”李修齐开口道:“那是小时候煎药不小心给烫了的。”
  李玄一听,伸手捏住李修齐的脸,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声音和李修齐一样,身材和李修齐一样,但是脸不一样?!”
  “殿下,您,您先不要这么激动。”李修齐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李玄捏红了的脸颊,将自己脸上的假皮给撕了下来。
  李玄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修齐的脸一点一点在那张逼真的脸皮后面出现,“你,你,你真的是李修齐吗?”
  李玄不信,一个人既然可以把自己装成侯大,那他也可以把自己装成李修齐。于是他伸手接着在李修齐的脸上揉了起来。他一手将李修齐挺直的鼻梁捏起,一手拨弄着李修齐的耳朵。这么倒腾了一会儿,发现此李修齐真的是李修齐,才讪讪然地松开手,道:“原来真是你啊……”
  李修齐被李玄弄得脸都歪了,呲牙咧嘴的答道:“真是我……”李修齐将被李玄拉得歪在一边的衣领弄正,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我这儿有一块疤的?”
  李玄摸摸鼻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额,你身上哪里我没看到过。”
  “什么?”
  “没什么,不小心看到的。”李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伸手扒李修齐的衣领。李修齐一愣,慌忙将自己的衣领捂住,两颊通红地问道:“殿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李玄道:“哎呀,这儿不会有人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那儿受伤了。”
  李修齐摇摇头。
  李玄不依,仍然固执的拉开李修齐的手。李修齐开口道:“不是的,血是别人的。”
  李玄的手陡然止住,他抬眼看向李修齐,却见他黑如墨点的眼眸里读不出一丝情绪。
  “李学林死了。”这句话是李修齐所有的答案。
  李玄微愣,他松开手,道:“就在刚刚吗?”
  “是的。”
  “被你杀的?”
  “是的,我亲手杀的。”
  

第61章

  李修齐换下身上溅了血污的白衣,从内室里出来。却见李玄一个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他屋外的亭子里。李玄似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轻声说道:“下雪了呢。”
  李修齐抬眼,见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那雪花在半空中就这么化掉了,成了一颗颗水珠,落在李玄裘衣外翻的长毛上。
  “是呀,下雪了呢……”
  北方的冬天来的轰轰烈烈,一阵夹圈着冰粒子的冷风肆虐北方寸寸土地,当寻求温暖已经不再是当务之急,如何活着度过这不见天日的寒冷才是所有人心里的头号难题。
  “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呢?”李玄喃喃道,“李学林就算死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并没有,”李修齐摇摇头,“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殿下不好过,他想的一直是给他父亲报仇,这仇他没报成,那就不算达到他的目的。”
  “但我是真的不好过了,”李玄抹了把脸,苦笑道:“今日朝中的大臣说,不废掉我母后,不能平民怨。还说大家忍这个蛮女皇后忍很久了,现在是实在忍不下去。可我就不明白了,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是忍了很久了呢?”
  李修齐答道:“今时不比往日,他们用现在的情绪想几十年前,当然会越想越气了,可是殿下您呢?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李修齐道:“殿下您的愿望还是那一个吗?”
  李玄回眸,看向李修齐,问道:“为何你一直问我的愿望?”
  李修齐道:“如果殿下的愿望足够强烈,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李修齐微顿,道:“攻打清州国。”
  “什么?”
  “攻打清州国。”
  李玄用手捏了捏两眼之间,道:“为什么我就是听不明白你的意思?现在这样的情况,发动战争无疑是雪上加霜。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李修齐轻声道:“战争是解决很多事情的办法……只是看殿下愿不愿意。难道殿下的心里真的不明白吗?”
  李玄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李修齐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是一场战争不能解决的,如果实在不能解决,就用两场战争。”
  李玄的眼里突然变得愤怒,他回头看向云淡风轻的李修齐,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听上去这般的冷血无情?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用战争补救的,因为在战争前的所有苦难只会因为战争变重,死的人活不了,更多的人还要去送命。”
  李修齐道:“您知道这世上曾活过多少人吗?”
  李玄一愣,他不明白李修齐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么一个问题,李玄木然的摇了摇头。
  李修齐道:“我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但是你知道史记里记载了多少人吗?”
  李玄又是摇摇头。
  “贤相七人,辩士四人,武将五人,贤君两人,奸臣五人,忠臣两人,隐士两人,英雄一人。”
  李玄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告诉殿下,你不能因为这历史里万万千千千千万万的一个人而放弃其他的人。您觉得城外的灾民可怜,让他们进到京城;可是被灾民打死的五十个京城百姓,难道就不可怜了吗?您现在觉得攻打清州国牺牲的将士可怜,那等王清成了皇后,王元一手遮天,被他统治的百姓就不可怜了吗?”
  “一定那么糟糕吗?”李玄喃喃道,“对普通百姓而言,天高皇帝远,是谁掌权又有什么区别?他们要的只是吃饱穿暖罢了。”
  李修齐道:“但是您觉得,一个心中没有‘德’,谋权篡位之人,能做到吗?”
  李玄轻叹了口气,道:“不能。”
  李修齐退了一步,向李玄做了一个揖,道:“殿下,您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您只能代表一部分的,您现在可以选择那一大部分的人。”
  李玄没有说话。
  李修齐接着说道:“我一直问殿下,您最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您想要的是自己的一世安稳,那么我说什么都会阻止您;但您最想要的不是那么简单,您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在宇晋国求得一世安稳。如果您的目标是这样的,那么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也是正确的,而最后这个牺牲也是必须的。如果您亲自带兵,进攻清州国,那么清州国就是宇晋国的一部分,没有人能够再质疑您的血统,您可以一帆风顺的登上王位。当您有了这样的权利,您便可以实现您的愿望……”
  李玄突然笑了一声,那笑有些嘶哑,有些酸苦,“你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是吗?从我求你帮我想办法让灾民进京你就想到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是吗?”
  李修齐没有作声,默认了。
  “我累了,”李玄开口黯然说道,然后转身往府外走去。
  李修齐忙叫住李玄,问道:“殿下您要去哪里?外面天冷。”
  李玄没有答话,也可能答了,只是耳边这呼啸的冷风将所有的言语都吞没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雨中。一片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李修齐的鼻尖上,化成了一滩冰凉的水。李修齐伸手摸去,仰起脸,却见铺天盖地的雪花从天而降。真的下雪了。
  宫殿碧瓦飞甍,没进了无穷的雪里,李玄一步一步的往宫里走去。这条路他曾走过无数遍,但今日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卷着风夹着雪的蒙蒙里露着一点点温柔的光。
  那光似乎是渔夫头顶上的北辰,似乎是游子心里的一盏灯,这么引着李玄往前走。小太监用袖子挡着自己的脸,大声对李玄喊道:“殿下,您这么晚了一定要去吗?皇后娘娘可能已经睡下了。”他的喊声一出口便被这凛凛的风刮得破碎了。李玄道:“一定要去。”
  到了殿外,李玄便听到了一声一声咳嗽声,李玄低声问道:“母后这几日一直这样吗?”小太监点点头,道:“前几日变天就染上了风寒,然后连着咳了好几日。”
  李玄犹豫了一下,问道:“父皇,父皇可曾来看过母后?”
  小太监支吾了一会儿,道:“额,皇上,皇上他这几日为了,为了朝上的事儿忙的事焦头烂额的,所以就没来看娘娘。”
  李玄听了点点头,伸手将掩着的门推开,走了进去。咳嗽声更严重了,李玄可以看见那隐隐绰绰的床帘后面颤抖着的人影。
  他的声音不觉颤抖了,他伸手拨开帷帐,轻声问道:“母后,您还好吧?”
  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床褥中间微微凸起了一点,一只干瘪似核桃的头颅露在棉被外面,皇后见李玄进来,微微一笑,道:“玄儿,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来?”
  李玄的喉咙里似乎被一枚铜钱给噎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双唇抖动了半晌,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眼泪却落了下来。
  皇后伸出一只苍老如树枝的手轻轻捏了捏李玄垂在床榻上的手背,道:“这是怎么了?还哭起来了。”
  李玄喃喃道:“母后,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我不好,闯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要是,要是我当时不那么任性,不擅自开城门,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他们,他们就在城门外带着,被大雪给冻死……”
  皇后叹了口气,道:“玄儿,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心比谁都软,我那个时候其实也有些担心,皇上只有你一个孩子,这皇位肯定是你的了,但是你心肠这么软,怎么做帝王呢?”
  李玄道:“难道做帝王一定要心狠手辣吗?”
  皇后道:“你说呢?就说你父皇吧,他是亲手赐给自己的哥哥毒酒的。再说你爷爷,他准备废太子的时候也是动了杀心。你说虎毒都不食子,可在帝王家里手足相残哪里是个事儿呢?”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做不出来。”李玄捏紧拳头,声音从他的胸腔里传出来,像是山谷里落寞地回音。
  皇后伸出手,抚了抚李玄的脸庞,道:“做不来就不做了,好吗?我们不做了……”皇后的手像是皇宫后山里那一棵棵百年的老树,就这么刮在李玄的脸颊上,“不用勉强自己,不想做就不做,好吗?”
  李玄点点头,应了一声。
  皇后微微一笑,道:“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李玄给她压了压被角,道:“好。”然后自己像个几岁的孩子似的,一手牵着母亲的手指,跪在床前,靠在母亲的身侧沉沉睡去。在睡梦里,李玄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让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炉边的火烤的旺旺的,李玄便又睡了过去,这一晚的梦,香甜的跟个孩子一般。
  如果不想做,那就不做了;但如果他想做呢?
  

第62章

  李玄披着一身的水汽,来到总督府。总督府里的灯一直亮着,亮了一晚上。李修齐在大厅里打着吨,听闻李玄来了,忙从椅子上起身,“殿下……”
  李玄表情木然,道:“我决定了,采取你的提议。”
  李修齐觉得李玄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是那么的陌生,好像他从未曾真正认识过李玄,那个站在树上眼神慌乱的望向自己的男孩,如今双眼空荡的像无神的洞穴。“殿下,您想通了?”
  “想通了,”李玄道,他的声音冷淡的像是在背诵古老的经文,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你说的是对的。带兵攻打清州国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办法。一来能稳固我的地位,我的身上不再有一半清州国的血统,而来能借此机会将所有将领手中的兵权全部收回来,不让任何人有威胁皇室的权力。”
  这番话字字在理,有理有据,但李修齐听着却是一阵心惊肉跳,李玄的话里不再有他日日挂在心头的百姓、天下,取而代之的,是他所憎恶的东西,皇位、权力。
  “殿下现在想怎么做?”
  李玄道:“我现在缺一个理由。”
  很好,非常好。李玄心里要的,正是李修齐这几日准备妥当的,一个出师有名的理由。可此时的李修齐却一点都不开心,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恐惧,一股他即将失去自己挚爱的恐惧,可是明明自己的挚爱就站在眼前,却遥远而渺茫地像冬日里的一条天际线。
  “我想你应该准备好了吧。”李玄见李修齐没有说话,便抬眼问道。
  李修齐喉结微动,道:“是的,准备好了。”
  李玄点点头,道:“很好。”说罢带着一身的水汽从屋里走了出去。
  李修齐木然的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热茶,他的右眼皮突然跳动起来,他的手有些颤抖,勉勉强强抿了一口茶水定下神来。
  这时一名小厮带着一身雪花从门外冲将进来,火急火燎的趴在李修齐脚边,尖声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这一句不好了,让李修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李修齐用手扶住座椅扶手上那只小小的木球,问道:“别急,出什么事儿了吗?”
  小厮尖声答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李修齐惊呼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小厮道:“算时间是昨天半夜,但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说是安王殿下发现的,等太医来的时候……”小厮摸了摸眼泪,道:“人都凉了。”
  远在清州国的冯文康从床上起来,南部就算是冬日天气还是暖和极了,只是早上吹得风有些凉,他便给自己中衣外面披上一件外套,没将手伸到袖子里,就这么悠闲的度到窗边。
  这窗户外面有鸟扇动翅膀在窗户纸上扑腾的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应该是他在京城里的朋友又给他写信了。
  按理说,他是宇晋国出访的使者,所有信件都是要经一遍清州国官员手的。但他这个朋友有些奇怪,用自己养的信鸽送信,还在每封信的后面再三强调,这信看完一定要烧了。
  冯文康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他觉得这样做是为了保密,可能他的朋友会给他传什么不可让第二人知道的消息,但是每次他神神秘秘的打开那信鸽腿上缠着的小纸条,却发现那上面记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底什么事儿算小,什么事儿算大,这其实是很难界定的。和国家大事相比,这信上记的真的是无足轻重,但对冯文康自己来说,这些事儿是天大的事儿。
  信上会告诉他他母亲身体怎么样了,他的妻子怎么样了,他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又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走得一点都不安心,但现在他放心了,因为京城里有一个朋友,会给他写信,告诉他他的家中的情况。他无比信任这个朋友,而他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冯文康打开窗户,把那只信鸽给抓进来,揭开腿上系着的小竹筒,展开里面三指粗的条子。条子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冯文康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这次又有什么好消息呢?
  但他嘴角的轻笑在看到那条子上的字时陡然凝固,好像这张纸带来了京城寒冬的冰冷,将这南部一室的温暖冻住。这条子上说:“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所虑者出师无名,难以号令天下。”冯文康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读书人,这条子上的意思他非常清楚,就是要他死。
  冯文康在原地站了半晌,将那小小的纸条,攥在手心里。他将那凸着眼睛的鸽子抱起来往天上一扔,看着那小鸽子拍打着翅膀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
  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燃了一根蜡烛,将那条子给烧了,那条子上的字迹一点点被火光吃掉,最后变成一把碳色的灰烬。可他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于是冯文康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将那把灰烬倒进水里从喉咙咽了下去。
  清州国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的草药,冯文康从门外墙下肆意长着的草堆里掐了半枝乌头草,回房吞了下去。
  五日后,宇晋国使者暴毙的消息传进了京城。
  当李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一座尼姑庵里。尼姑庵在京城郊外半高不高的小山的山坡上,里面的尼姑不多,只有十来人,可能是因为日日吃素拜佛的缘故,这里面的女子长得都十分周正,眉是眉,眼是眼,滚圆的额头被僧帽包着,两手合十,和颜悦色的。
  李玄盘腿坐在一面红木桌案前,长叹口气,道:“姐,你真不跟我回去?”
  坐在李玄对面的女子,垂着眼眸,眉间有一粒绯色的小痣。“施主,贫姑已经步入空门,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李玄道:“所以你现在直接六亲不认了,是吗?”
  李绯听了李玄这话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不是六亲不认,而是平等慈悲,施主对我和这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李玄苦笑了一声,道:“你倒好,直接看破红尘,留我一个人在这泥巴里面打滚。”
  “施主为何这样说?施主何时曾是孤身一人?”
  说罢李绯取来一只狼毫笔,递给李玄,问道:“施主想测什么?”
  李玄将笔接了过来,道:“什么都不想测,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去。”
  李绯没答话,而是从席上起身,往门外走去。李玄忙叫住,道:“诶,你先别走,我测,我测。”
  李绯又在案前盘腿坐下,对李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玄握着笔,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想测什么,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姐姐跟母后一样,一夜之间不要他了。
  他根本就不信,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坐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大彻大悟,她李绯就这么一夜之间就出尘入世了?他不信,一点都不信。
  李玄在抓着笔,想了半晌才人仰马翻的在案上用水写了一个“远”字。
  远,孙远。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一根弦,没有事儿的时候跟鱼刺一样哽在胸口,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吹拉弹唱起来,非把人折腾的生不如死才罢休。
  而他知道,李绯心里的名字,是孙远。这个她用一个女子所有美好年华眷念的人,一个成了一杯黄土的人。
  李绯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她垂下眼眸,细细看了看李玄在案上写的字,道:“遠,撸玻愚u,‘袁’声。穷高极远,施主要往高处去,是吗?”
  李玄一愣,点点头,道:“是的,明日启程。”
  李绯嗯了一声,将李玄手中的笔收了回来,道:“此行为大吉,预祝施主一帆风顺。”说罢起身,双手合十,给李玄鞠了个躬。然后从往门外走去。
  李玄忙站起身,在李绯身后喊道:“姐,姐!”
  李绯却想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徐徐往前走去。
  李玄便道啊:“红素大师。”
  李绯的脚步停住了,她双手合十,转过身来,问道:“施主还有什么事儿吗?”
  李玄欲言又止,双唇上下蠕动了一下,呆站了半晌,道:“姐,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我这次没回来,不能再来看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绯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眸,又给李玄行了个礼,然后飘然转身,顺着庙外的阶梯缓缓离去。
  风起。
  李玄带着王元手下的十万精兵往城门而去。京城久违的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在城门口够着脖子看热闹。这是和平年代生长的人才有的乐观精神,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战争这东西到底有多么可怕。
  不过还是有些人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些用白帕子抹眼眶的女子,和佝偻着腰的老母亲。她们哭丧着的脸,在一片欢呼中格格不入。
  李玄跨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这马浑身漆黑,不带一根杂毛,对他倒是温顺,对别人犟起来可以拉趴下三名大汉。这马今日似乎心情也不错,胆子大的小孩儿伸手摸他肚子上的毛发,他也哼都不哼一声。
  军队浩浩荡荡的在到了城门下,李玄回身,肩上火红的披风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焰,他的眼睛扫过一双双热烈的目光,那目光是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似乎希望李玄可以在这种时刻说郑奋人心的话,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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