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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_困倚危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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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棋盘原是固定在石桌上的,底部却可转动,柳逸走过去转了转,只听“咔咔”几声,他脚下的石砖缓缓移动,果然现出一条缝隙来。
    这等机关,普通人自是料不到的,难怪被魏神医当做保命的法子。
    柳逸正想将机关完全打开,却听外面响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他忙又把棋盘转了回去,喜道:“陆大哥,可是段大哥回来了?”
    陆修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吟不语。
    段凌是架着马车离开的,而那魔教的人是施展轻功追上去的,现在骑马回来的……会是段凌么?
    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听得见那马蹄声在村里来来回回,像是在寻找什么人。过了许久,才渐渐停下来,换成了一阵笑声。
    那笑声似男似女,妖异非常,听得人头皮发麻。虽然离得甚远,但因笑的人内力深厚,每一声都像是近在耳边一般。
    接着那人开口,一字一字道:“陆修文,不必再躲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陆修文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自是吃了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仍旧没有出声。
    柳逸有些紧张地瞧着他。
    陆修文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中计。
    对方应当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方才说那两句话,只是为了骗他出来。
    果然没隔多久,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本来左护法派我来杀那个姓段的小子,我是不大愿意的,不过一听说你也跟在他身边,我可坐不住啦。咱们许久不见,难道不该叙叙旧么?”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语调微微上扬,十足勾人。
    柳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似是奇怪陆修文为何跟魔教的人相熟。
    陆修文听了这两句话,已猜到那人的身份了。对方非但是个熟人,而且还同他有仇。他说是来杀段凌的,那么……
    陆修文闭了闭眼睛,不让自己深想下去,听那人继续道:“陆修文,你的能耐不是大得很吗?从前仗着教主宠爱,在教内横行无忌,谁也不放在眼里,怎么如今倒做了缩头乌龟?”
    他这样一番叫嚷,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惊醒了,渐渐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呀,你既然不肯出来,那我只好自己去找你啦。好在这里也没多少人,我一家一家的找过去,见一个杀一个,等全部的人都死光了,总能找到你了。”
    他手段如此狠毒,听得柳逸冷汗直冒。
    陆修文却沉得住气,甚至还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那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上当,便道:“我差点忘了,陆修文心狠手辣,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性命,我再杀多少人也没有用。不过有一个人,你却不会放着不管,对不对?”
    陆修文的心一沉,脸色霎时变了。
    “唉,我方才追着马车一路往西,没多久就追上了,那姓段的小子中了毒,一点功夫也使不出来,我提起剑来那么一斩……嘻嘻……”那人又是一阵大笑,直令人毛骨悚然,“你猜他死了没有?”
    陆修文咬了咬牙,觉得喉咙里泛起点腥甜的血味。
    “我原本是要杀他的,不过想到你向来护着他,将他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就留了他一条命,只斩下了他一只胳膊。不过我虽不杀他,却可以慢慢折磨他。”
    话落,马蹄声又绕着村子跑了一圈。
    只是这次又多了另一种声音,是某样重物被绑于马上,在地上拖着走的声音。
    陆修文听了,心中隐隐有个猜测,果然听那人道:“陆修文,这姓段的小子可真倔得很,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连叫也不肯叫一声。哎呀,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你若再不出来,他可就活不成啦。”
    陆修文的一张脸白得可怕,抓着墙壁的手指微微发抖,那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蓦地伸出手去,就要推开大门。
    魏神医冲他摆了摆手,用口型说:当心有诈。
    陆修文这时竟笑了起来,问:“魏前辈,你那密室可算安全?”
    “当然。密室里另有一道机关,触发之后,除非从里面打开密室,否则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
    “好,小柳,你跟着魏前辈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
    柳逸道:“陆大哥,我没听见段大哥的声音,那人说不定是骗你的。”
    这道理他当然知道,但万一是真的呢?他不敢拿段凌的性命去赌。
    陆修文叹了口气,推开门走出去,朗声道:“杜枫,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哈哈哈,陆修文,你果然舍不得这姓段的小子。”
    随着一声大笑,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在陆修文跟前堪堪停住。这马正是段凌先前骑走的那匹,虽然夜色模糊,但也看得出被马拖在地上的只是一个麻袋。
    不是段凌。
    陆修文松了口气,并不后悔刚才走出来。
    段凌是他的软肋。
    别人拿来诈他一千次,他也会上当一千次。
    马背上那人穿一袭青色的衫子,料子之华贵,简直像是从戏台上走下来的。他相貌原本生得极俊,但左边脸颊上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角直划到耳根,将他的一只眼睛毁了,整张脸显得狰狞而可怖。
    “陆修文,”杜枫弯下腰来,用那只瞎了的眼睛对着他,道,“好久不见。”
    陆修文冲他笑笑:“我道是谁这样没本事,对付我这么一个废人,还要用上追魂香。哈,原来是我从前的手下败将。你现在跟了左护法,他竟不嫌你蠢么?还是你当得一条好狗?”
    杜枫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道:“今非昔比,你如今武功全失,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他下了马背,一步步走近陆修文,脸孔愈发扭曲起来。
    “陆修文,我今日是来找你算账的。”杜枫抬手按了按左脸上的伤疤,道,“你从前不是威风得很吗?你当年一鞭子抽瞎我的眼睛时,可曾料到会有今天?”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盯住陆修文,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陆修文恍若未见,只是问:“段凌在哪里?”
    “他?”杜枫恶毒的笑笑,吐出两个字,“死了。”
    陆修文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但他很快就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杜枫问:“你笑什么?”
    陆修文并不理他,只望着他身后的夜色,乌黑眼眸莹然生辉,柔声道:“师弟。”
    杜枫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唯有浓黑的夜色。他只当是陆修文受了刺激,一时魔怔了,正想好好嘲讽一番,眼角倏然瞥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斜刺过来,直取他的心口。
    杜枫的武功也当真了得,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一手绝妙的轻功来,避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饶是如此,他左臂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而刺他这一剑的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却正是已被他“杀”了的段凌。
    “你还没死?”
    “不过是中了一掌,又滚落了山崖,倒还死不了。”
    段凌说得轻巧,但他满身尘土,衣襟上还沾有点点血渍,显然也伤得不轻。
    陆修文走到他身边,问:“师弟,你怎么样?”
    “没事,赶回来时费了些功夫。”段凌瞧了瞧天色,道,“不过拖了一个多时辰,我的功力总算恢复了一些。”
    追魂香的效力只有三个时辰,若能等到天亮的话,段凌自可与杜枫一战。
    但杜枫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连左臂上的伤也没管,就拔出剑来,道:“你没死也好,正好可以当着陆修文的面杀了你。”
    说着,就是唰唰唰三剑刺出。
    他剑法并不怎么高明,与那一身轻功比起来,可说是普通得很,但胜在出手狠辣,每一剑都直指段凌的要害。
    段凌身边就站着陆修文,自是无法躲避,只得咬牙应战。他武功虽然恢复了几成,但毕竟内力不足,斗得几剑,就渐渐落了下风。
    陆修文在旁观战,早将两人的武功路数瞧得一清二楚,这时便从地上捡起一撮沙土来,朝杜枫撒了过去,口中叫道:“小心毒砂!”
    这一下时机抓得极妙,杜枫要避段凌的剑,就避不开这“毒砂”,要避开这“毒砂”,就要被段凌刺上一剑。他到底还是忌惮陆修文,将心一横,扭头避开了“毒砂”,肩头则被段凌刺了一剑。
    这还是段凌中了追魂香的缘故,若是内劲充沛时,足可在他身上捅个透明窟窿。
    杜枫吃了闷亏,心中又气又怒,叫道:“陆修文,你真是卑鄙无耻!”
    “多谢夸奖。”陆修文谦虚道,“比起你来,尚有不足。”
    杜枫大怒,忽然一个鹞子翻身,在段凌胸口上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势大力沉,段凌没有内力护体,竟然被他踢飞出去,重重摔在了魏家的大门上。
    “咳咳……”
    段凌身上本就有伤,这下伤上加伤,一时站不起来。
    杜枫大步上前,正要提剑杀他,忽见一人从院子里冲出来,挥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同他的剑撞在一处。
    这人武功比段凌更差,非但无甚力气,而且招式平平,但他手中宝剑却是锋利无比,杜枫与他双剑一交,剑上竟然豁开了一道口子。
    “小柳,”陆修文道,“你怎么没躲起来?”
    柳逸退后一些,横剑护在段凌身前,道:“你跟段大哥在外头拼命,我怎么能一个人苟且偷生?我虽武功不济,但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大不了就是一块死了。”
    “好!”段凌长笑一声,撑着剑站起来,道,“柳兄弟,咱们并肩子上。”
    柳逸应了一声,跟段凌联手向杜枫杀去。
    只听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三人很快战成了一团。
    其中柳逸的功夫最弱一些,力气又没有完全恢复,靠着宝剑之利,才勉强应付了几招,就有些左支右绌了。
    杜枫经验老道,故意卖了他一个破绽,而后一掌拍出,正打在他胸口上。
    柳逸登时后退数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手中宝剑也掉在了地上。
    段凌将牙一咬,兀自与杜枫缠斗不休。他的体力这时也到了极限,剑法早已没了章法,却还是一剑又一剑的使出来,一副要跟杜枫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修文瞧得明白,不由得朝魏神医望了一眼。
    魏神医见他看向自己,连忙摇头道:“我只是看个热闹,可不想跟你们同生共死。若你们当真死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收尸。”
    “如此,有劳魏前辈了。”
    陆修文也不强求,反而向他道了谢。
    这时段凌的右腿被杜枫刺中,终于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方才一番拼杀,他身上多了无数伤口,正自血流如注,他却不肯认输,回头看了看陆修文,又是一剑挥出。
    杜枫岂会让他如愿?嘿的一笑,一脚踏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往地上碾了碾。
    “段大哥!”柳逸扑上来救人,被杜枫踢了开去。
    杜枫身上也受了些伤,青色的衫子染成了红色,衬得他的脸孔愈发骇人。他这时稳占上风,却不急着杀人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修文身上,哈哈笑道:“陆修文,你不是最看重这个师弟吗?你说我该怎么杀他?是挖出他的眼睛来,还是剖出他心来?或者是剥皮抽筋、开肠剖肚?放心,我会留你一口气,让你亲眼瞧着他是怎么死的。”
    他对陆修文恨之入骨,满心想瞧瞧他跪地求饶的样子,谁知陆修文神色淡淡,仿佛并未听见他的话,只是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中藏着嘲弄之意,然后就见陆修文弯下身,拾起了柳逸掉在地上的那柄剑。
    剑尖一寸一寸的上挑,最后指向杜枫剩下的那只眼睛。陆修文慢悠悠道:“你耍够威风了罢?接下来,是不是该试试我的剑法了?”
    
    第八章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齐刷刷瞧向他。
    杜枫先是变了脸色,接着却大笑起来,道:“不必虚张声势了,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一身功夫早已废了。”
    陆修文的手指修长白皙,看起来像是下棋的手,而非握剑的手,但他将手中宝剑握得极稳,道:“一个人没了武功,难道不能从头练起吗?我可不像你这废物,十年来也不见长进。”
    杜枫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道:“就算你重新练好了功夫,你也已中了追魂香的毒!”
    陆修文好笑道:“若非因为追魂香,我会容你活到现在?不过你抬头瞧一瞧,天可是快亮了。”
    杜枫悚然一惊,这才发现经此一番恶战,天际已现出了一丝微光。
    追魂香的效力只得三个时辰,天一亮就解了!
    陆修文提着剑朝杜枫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还记得我当初为何抽瞎你一只眼睛么?”
    “哼,不就是动了一下你那宝贝弟弟。”杜枫对他又恨又怕,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陆修文瞧一眼段凌身上的伤,道:“那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可以动,有些人……却连碰也不能碰。”
    他面容沉静,语气平平淡淡,与邀人喝酒赏花无甚分别。唯独一双眼眸深不见底,看得杜枫心头发凉。
    多年来,败于陆修文手下,且被抽瞎左眼之事,一直是杜枫心中大恨。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直接同陆修文拼命,还是先抓了段凌做人质?
    这时却听陆修文道:“你若是怕了,不如现在转身就逃?”
    杜枫听了这话,反倒定下心来,哈哈笑道:“陆修文,你唱得好一出空城计,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段凌,足下轻轻一点,飘然跃至陆修文身前,举剑就刺。
    陆修文见他出手,唇畔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两人顷刻间过了数招。
    杜枫剑法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陆修文却是举重若轻,慢吞吞地举剑,慢吞吞地出剑,但每一剑的时机都拿捏得极为精准,明晃晃的剑尖始终指着杜枫的右眼。
    杜枫明明是要杀他,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右眼,不得不回剑相救,陆修文手腕一抖,很快避了开去,从头至尾,两人的剑竟一次也未相交。
    打斗时,陆修文脚下步伐变换,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杜枫攻势连绵,不知不觉跟着他走了几步,两人一路从魏家大门外打到了院子里。
    杜枫久攻不下,突然发了狠劲,剑交左手,一掌拍向陆修文肩头。
    陆修文来不及变招,被他拍了一掌,手中宝剑“铛啷”一声落在地上,踉跄着倒退几步,正撞在院中的石桌上。
    杜枫这一掌拍中,方印证了心中猜测,喝道:“陆修文,你果然武功全失,空有剑招,却一点内力也无。”
    “是啊,”陆修文粲然一笑,说,“我骗你的。”
    杜枫气怒交加,挥剑就要取他性命。
    陆修文不闪不避,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剑刃,另一手则背至身后,转动桌上的棋盘。
    只听得“咔咔”声响,地上的石砖缓缓移动,杜枫的脚下出现了一道黑魆魆的缝隙。
    杜枫料不到这小院中会有机关,呆了一呆,才知道自己又上了陆修文的当。重新练武是假,空城计也是假,陆修文一番做作,不过是为了引他到这石桌旁来。
    杜枫的身体急速下坠,眼看就要落进地底的密室中去,但他到底是一方人物,这般危急关头也未乱了心神,双掌在地面一拍,就要拔地而起。
    陆修文岂会容他逃脱,拼尽全力推了他一把。
    杜枫脸容狰狞,死死抓住了陆修文的手。
    “陆修文,我就算要死,也拉你一起死。”
    “那就如你所愿。”
    陆修文笑了笑,眼中又露出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情,纵身一跃,同他一起跳进了密室中。
    “咔咔……”
    不知是谁触动了密室的机关,地面的石砖再次移动,缝隙渐渐合拢,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下事出突然,从陆修文激怒杜枫,到两人比剑,再到陆修文转动棋盘上的机关,不过短短几个瞬息,等众人回过神来时,两人已双双跌进了密室。
    “陆修文——”
    段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头一个朝石桌跑去,但他跑得太急,半路上竟还摔了一跤。他也不管自己浑身是伤,很快又重新爬起来,快步冲到陆修文消失的地方。
    地面上的石砖严丝合缝,他使劲捶了几拳,见毫无动静,便转头问魏神医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魏神医这时可不能袖手旁观了,走过来道:“是为了防备我那对头,造来保命用的密室。放心,掉下去死不了人的。”
    柳逸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急道:“陆大哥一点武功也没有,与那魔教的人共处一室,岂不是……”
    段凌打断他的话,对魏神医道:“机关在哪里?快将这密室打开!”
    “昨日来求医时何等低声下气,今天怎么狠霸霸的像是来讨债的?”魏神医小声嘀咕了一句,动手去转石桌上的棋盘。
    棋盘倒是转动了,但地上的石砖动也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魏神医“唔”了一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段凌忙问:“怎么了?”
    “不行,打不开了。”魏神医道,“密室里另有一道机关,一旦被触动,从外面是开不了门的。这也是为防万一,假使我那对头寻到这里,又发现了石桌的秘密,也没法进密室去抓我。”
    段凌可没耐心听他唠叨他跟对头的事,追问道:“还有其他的路进密室吗?”
    “没有了,不过里面备有清水和干粮,就算一个月不出来也饿不死。”
    段凌心急如焚。
    他虽只听到三言两语,但也知道陆修文跟那魔教的人有仇,别说一个月了,他只怕连一炷香也支持不了。
    段凌想到这里,半点时辰也不敢耽搁,双目一扫,从地上捡起柳逸的宝剑,道:“柳兄弟,你的剑借我一用。”
    说罢将剑身插进两块石砖的缝隙中,用力撬动石砖。
    柳逸这柄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他这样一使力,石砖倒真的松动了一些。
    柳逸也不吝惜宝物,拔了匕首出来道:“段大哥,我来帮你。”
    一时间石屑纷飞。
    两人互相配合,竟是要硬生生掘开密室的门。
    魏神医当初费了许多心血才造得这密室,见两人如此糟蹋,忍不住在旁边道:“密室里的机关寻常人是不会知道的,那姓陆的小子倒是听我说起过,我瞧他根本就是一心赴死,要跟天绝教的人同归于尽了……”
    段凌没有做声,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异常冰冷。
    魏神医心下一凉,立时噤了声。
    铺在地上的石砖颇为厚实,两人用剑掘了半天,也只见那缝隙扩大了一些,要想进去救人,却不知要等几时了。
    柳逸正觉灰心,却忽听下面传来了一道古怪的声响。
    “啪!”
    柳逸的心一颤,忙问段凌道:“段大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段凌伏下身去,将右耳贴在地上。他耳力比柳逸更好,只听了一会儿,面上就失了血色,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手背上青筋毕现。
    “段大哥?”
    段凌深吸一口气,嗓子有些哑,说:“是鞭子的声音。”
    柳逸小声说:“我记得那魔教的人说,他的眼睛是被陆大哥一鞭子抽瞎的。”
    而陆修文武功全失,当然不可能再使鞭子,所以……这声音……
    柳逸不敢深想下去。
    段凌反而镇定得多:“这至少说明,陆修文现在还活着。”
    他说完看了看天色,道:“天亮了。”
    柳逸不解其意,却见段凌将宝剑扔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掌拍在地上。
    “嘭!”
    这一掌用上了内劲,果然拍得那石砖震了震,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痕。
    柳逸确实听说过开碑裂石的掌力,但段凌的内功显然未到这个地步,而且追魂香的毒刚解,他急着催动内力,身体也绝对吃不消。
    柳逸虽然一心救陆大哥,却不得不劝道:“段大哥,别打了,你的手掌会废掉的。”
    “无事,”段凌神情不变,道,“右手废了,还有左手。”
    他强行催动内力,连续拍出几掌后,忽然觉得一阵气血翻腾,抬手抹了抹嘴角,竟看见一片殷红。
    他知道内息已乱,这是遭了反噬,但是不敢停下来。
    陆修文还活着。
    但也只是还活着而已。
    密室里传来的声响越来越清晰,能听见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间或夹杂了几声闷哼——急促而短暂,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段凌曾经挨过鞭子,知道那是怎样的疼痛。而如今这一鞭又一鞭,正落在陆修文身上。
    那个高高在上、从来只拿眼角看人的陆修文。
    那个武功尽废、只剩下数月之命的陆修文。
    他明明是有机会逃走的,却偏偏在最危急的关头站出来,提了剑与杜枫对峙。
    段凌知道他这是为了救谁。
    然而为什么救他?
    他心头乱成一片,双手一掌掌打在地面上,毕竟是血肉之躯,手掌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啪!”
    又是一道鞭子声响起来。
    段凌忍不住叫了声:“陆修文!”
    无人应他。
    他只听见气若游丝的闷哼声。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猛地紧缩起来,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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