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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帝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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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两年,长得太快了。我心里暗叹,我尚还年轻,老去却也很快,只希望在我衰老之前,这把利刀能快些出鞘。
萧独大步流星的抱着我从书房走出去,经过前庭时,忽然浑身一僵。
我侧头望去,望见前庭敞开的一扇窗后立着个人影。
那人一身青衮,神情阴郁,鬼魅似的悄无声息,竟没有一个人通传他的到来。
我定了定神,扶着萧独站稳身子,漫不经心的笑:“明日就是封后大典,皇上怎么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造访孤?也不派人提前通传一声,孤也好准备准备。”
萧澜不回应我,只冷冷盯着萧独:“独儿,你怎么这会儿会在你皇叔这儿啊?”
第4章 开窍
萧独的呼吸明显一凛,他将我扶到一架躺椅上,才朝走进来的萧澜半跪下来:“儿臣拜见父王。儿臣是因听闻皇叔这几日身体欠佳,便过来看望皇叔。”
萧澜扫了我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是么,朕倒不知你何时与你皇叔如此亲近了?明日便是封后大典,每位皇子都要参加,一早便要起来,你这么晚还不走,是想夜宿你皇叔这儿不成?”
萧独沉默不语,我瞥见他匍匐在地的模样像一只伏于草丛的小狼,手背血管微微隆起,半晌才答:“儿臣不敢逾矩。儿臣这便回北所准备。”说罢,他便站起身来,临到门口时手臂一甩,袖子里落了个什么,他却看也没看便走了出去。
“你们退下。”萧澜挥了挥手,遣散室内所有宫女宦侍,门被拉上,光线一暗,诺大的幽思庭内便只剩我与他二人。我不知他突然到访是打算做什么,但肯定来意不善,想起上次他那番暧昧不清的话,心下不免有些警戒,奈何身子却是无甚气力,只得勉强撑坐起来,拿起矮案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皇上到底有何事大驾光临?”我端起其中一杯,最了个请的手势。
萧澜扫了一眼那杯茶,却不去碰,缓缓走近了些,他颈间一串青金石朝珠碰撞着,发出令我不适的响声。那原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悦的目光引起了萧澜的注意,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猝不及防地抽去我头上发簪。发丝散落下来,我手一颤,茶杯滑脱,滚烫的茶水淌到肩头胸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萧澜的手猛地落到我咽喉处,我震骇之下将一杯茶全朝他泼去,萧澜举起手臂,袖子挡住了大部分茶水,暗绣的龙纹被染得颜色更深,活物一般张牙舞爪的扑下来,我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沉,便被萧澜压在躺椅上,浑身骨骼都与椅子同时发出了不堪一击的细微呻I吟。我气喘吁吁:“萧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澜一手扼住我的脖颈,一手去抚我的脸颊,硕大的扳指擦过我皮肤,引起隐约的疼痛:“萧翎,你可知道朕明日要册封谁为后?”
我扭头躲避他的手,蹙起眉头:“孤自然知晓。钥国公主何氏。”
钥国为冕国东边关隘处一边陲小国,国力一般,战略位置却极为重要,故而数年来一直以联姻维系其为附属国的关系,如若不是萧澜篡位夺权,何氏本该成为我的皇后。“怎么,你册封皇后,还要来对孤这个废帝来炫耀一番么?”
萧澜笑了一笑:“钥国习俗特殊,女子未出嫁前一律蒙面,公主也是如此。孤早闻孤的皇后是名动天下的美人,昨日却才见到真容,可一见之下,却也觉不过如此。要怪只怪,朕与皇弟你一起长大,见惯了皇弟你这等绝色……”
“萧澜!”我厉声喝道,急火攻心,一阵猛咳。萧澜的手却从颈间径直滑下,蟒蛇一般咬开我衣衽,冰凉手指令我打了个寒噤,一种冷意袭遍全身,透彻骨髓。我此刻是真真切切的确定了萧澜想要做什么,他当了皇帝夺走我的一切还不够,还要以最下作的方式来折辱我。我浑身颤栗,心下耻极怒极,极力维持曾经的帝王气度:“萧澜,你这般待我,对得起萧氏列祖列宗么?”
萧澜喘了口气:“那你前几年为坐稳皇位杀兄弑母,又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是如此!却未有一个帝王,像你一般……”
我话音未落,便听门口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一个尖利的声音道:“哎呀,五殿下怎么又回来了?诶诶诶,五殿下,你不得进去!”
“我有东西落在了里面,是父王御赐的护命手珠,离身了便会鬼怪侵体!”
萧独在外头扯着刚刚变声的粗嘎嗓子,声音急切,接着门被撞了两下,“砰”地一声,一个身影闯了进来,门前宦官哎呀一声,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到地上,萧独捂着鼻子,手缝间满是鲜血,四下张望一番,目光在我与萧澜身上极快的逗留了一瞬,便蹲了下去摸索起来,果真在门缝附近捡起一串黑曜石的手珠,不待萧澜发话,他就倒在地上,一阵抽搐,竟真如鬼怪附体一般,晕厥了过去。
“快,快,看看五殿下如何了!”老宦官却慌了神,几位宫女七手八脚将萧独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他擦鼻血,萧独却还抽搐不停,牙关紧咬,双眸紧闭,脖颈上青筋一扭一跳,我瞧着小狼崽子这模样,本心觉好笑,听宦官说“又发作了”,才明白这他是患有什么旧疾。发作得倒挺是时候,助我脱了困。萧澜定立原地,发作不得,一张脸黑到了极点,却也只好命人扶起萧独,拂袖而去。
望着萧澜离去的背影,我心里隐约生出一丝不安来。
我竟忧心起了萧独的处境——不知,萧澜会如何罚他。
我不该担心萧澜的子嗣,但我着实不想失去这把还未露锋芒又十分称手的刀。
晚膳时,萧澜又派人送来了那种含毒的丹药。
我在宦官的监视下服了下去,当夜,便害起了热。服下丹药的第一夜总是难熬的,过了几日便会好些,只是浑身乏力。一觉昏睡过去,便不知睡了几日,我做了一个混乱而古怪的梦,梦见自己又身着皇袍,坐在龙椅之上,一只手攥着锁链,一只脚踏在什么野兽的背上,粗硬的毛发异常扎脚,我低头瞧去,发现脚下竟伏着一匹健美的雪狼,深邃凌厉的狼瞳自下而上的盯着我,幽幽闪烁。
我弯下腰,伸手抚摸它的头颅,那狼却站起来,抖了抖毛,一下挣脱了我手上的锁链,朝我猛扑上来,巨大狼嘴一口叼住了我的脖子,尖利犬齿直抵咽喉。
我惊醒过来,一身冷汗,摸了摸脖子。
窗外传来阵阵雷鸣,光线忽明忽暗,过了半晌,我才慢慢清醒了一点,听出来,不是打雷,而是册封大典的烟火,皇帝的婚姻要持续整整七日,普天同庆。
我口干舌燥,竟一时发不出声音来唤宦侍,只好自己伸手摸索榻边的茶水,却听见旁边一声杯子磕碰的响动,不由一惊,侧头看去,便见黑暗中一对幽绿的光点若隐若现,想起梦中之景,饶是我胆子极大,也吓得打了个激灵。那光点却越凑越近,恰时窗外一亮,照出了榻前人影,又暗了下去,将他隐匿起来。
茶杯被递到嘴边:“皇叔,喝水。”
我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独儿?你怎么半夜三更的跑到这儿来?”
榻面往下一陷,是萧独坐了下来,黑暗似乎使他大胆了许多,没有之前局促。我嗅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而妖娆的香味,好似宫女们用的那种苏合香。
我敏感的猜到了什么——萧澜莫不是赐了侍妾给这小狼崽子了?
他不但不罚他,反倒赏他?
十四岁,与我初次接受侍寝时一般年纪。
“我……睡不着,想跟皇叔说说话。”萧独声音嘶哑,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情I事。我心下更加了然,不禁暗暗一哂,许是小狼崽子头一回接触软玉温香,不知如何是好,那侍妾又过于主动,将他吓得半夜落跑了。
越想越是有趣,我揉了揉他脑袋,戏谑道:“你身为皇子,繁衍子嗣是大事,这方面也是一门学问,有空去藏书阁找本春宫秘谱,莫要叫你几个兄弟取笑你。”
萧独被烫着般的躲开我的手,好一阵沉默,我刚想开口赶他走,他却卧下来,竟然掀开我的被褥钻了进来,我愣了一愣,没想到他如此放肆。萧独蜷成一团,硬挤到我身边,一只手还攥住了我的腰带,头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
“皇叔……别赶我走,父王命我与侍妾生个子嗣冲喜御病,可我还未成人……”
我恍然大悟,失笑出声——这小子还未遗精,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这小狼崽子这般依赖我,也未尝不算桩好事,我心里盘算起来,日后,我可寻个机会将自己挑中的女子托人引到他身边去,撮合成一对,将他掌控得更牢。
萧独不知我在想什么,闷声闷气地表达不满:“皇叔!”
我止住了笑,看看身边的萧独,只觉这我们这二人挤在一张榻上实在不妥,正欲起身,却又觉一阵头晕,只好卧下来,睡个回笼觉。
耳畔气息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萧独似乎睡着了,我却辗转难眠。自禅位以来,我便再未与人同床共寝过,这小子又体温滚烫,熏出我一身热汗,我哪里忍得了有人这般扰眠,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萧独,萧独一下惊醒过来,坐起身子,屈起双腿,立刻,一股淡淡的腥味弥漫了开。
我自然知晓这是什么气味,想是那侍妾刺激了他,开天辟地头一遭。
我没有责骂他,掀开被子,淡淡道:“快些走罢,莫要让宦侍见到了你。”
萧独却一动不动,声音极为喑哑:“皇叔,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除了是春梦,还有什么?我不耐地摆摆手:“别跟我讲,孤不想听。”
“前日……父王伏在你身上,也是想行房事么?”
我脑子一轰,火冒三丈,一耳光扇向他脸上:“放肆!”
萧独被我打得滚下榻去,捂着脸颊,爬起来,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
我坐起身来,冷声怒喝:“滚!日后莫要再来找孤!”
萧独一语不发,一双碧绿狼瞳盯着我胸口,我一眼从对面的铜镜看见自己的丝绸寝衣半敞,脖颈还有点点红晕——是萧澜留下的。
我沦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废帝的耻辱,被萧澜的儿子看得一清二楚。
盛怒之下,我端起茶杯,向他掷去,萧独被兜头我砸了个正着,翻身便推窗跳了出去,转瞬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5章 唱戏
许是那夜我一耳光打得太狠,之后,萧独便真得没再来过幽思庭,令我不禁有些后悔。狼还没养成犬,就把他打得不认主了,真是白费心思。
不过让人庆幸的是,萧澜自册封大典后,也忙得不可开交,既然册封了皇后,便要册封太子,萧澜年逾三十,却已有四个儿子,按理应是嫡长子封为太子,可他的长子萧煜是父王赐的侍妾所生,性情顽劣,暴躁蛮横,二子萧璟与三子萧墨是他身为藩王时明媒正娶的王妃诞下的双生子,一个乖戾善妒,一个沉默内敛,唯老二是从,老四萧媛是女孩,最小的便是那混了一半蛮族血统的小狼崽子萧独,个个都不是省油灯,何况皇后才刚刚册立,还没有怀上子嗣,自然不乐意现在便立太子,但萧澜不会立别国公主生下的子嗣作为冕国的皇储,埋下祸根,这可是一件头疼的事,群臣们议论纷纷,萧澜也无暇来找我。
趁着这段时日,我悄无声息的命暗卫们混进宫中六局,重新安插了自己的棋子,为日后翻盘做准备,萧澜对朝中大臣盯得紧,我不欲打草惊蛇,便送一纸密信出去联络上了我远在千里之外的亲舅舅西北侯白延之,白氏家族家大业大,距地冀州,驻守着北疆边关,手握精兵三万,我被逼禅位后,一直软禁于宫中,无法告知白延之我的真实情况,他也便未轻举妄动,以边关有蛮族骚扰,脱不开身为由,连萧澜的登基大典也未参加,而萧澜鞭长莫及,顾不到将白延之如何,也暂时无法拿他这个三朝老臣怎么样。白延之与我生母姐弟情深,我们舅甥俩曾一同征战沙场,除君臣之谊外有过命的交情,我相信如今我沦落至此,他不会坐视不理。果然,三月之后,我收到了白延之的回音——
他遣自己的弟弟卿大夫白辰赶赴皇都冕京上贡来了,不过路途遥远,到冕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又要耗费几月时间。
我不急不躁,一边在宫里织网,一边等待。时光如梭,一晃便已到了次年年初,太子册封之事迟迟没有尘埃落定,宫里举办了骑射大典,一是祭祀后羿,迎接新年到来,二是借此让各位皇子一展雄风,所有贵族子弟也皆可参加或者观看。
连我这个太上皇,也破天荒的受到了邀请。
其实我是不大想去的,天寒地冻的,我身子弱,禁不着风吹。
轿子摇摇晃晃落下来时,我还抱着手炉,裹着雪狐大氅,卧在软垫上不想动,听见远远一声鸣镝之响刺破天穹,勾起我昔日征战沙场的往事,我才抬起倦怠的眼皮,掀开了轿帘往外望去。嚯,北门围场的宫楼上下人山人海,比当年我参加骑射大典时还要热闹。最高处的看台上,萧澜与他的皇后妃嫔皆已落座,红底金穗的遮阳伞盖扎得我双目灼痛,便敛了眼皮,由宦侍搀着走上台阶。
“太上皇驾到——”一个宫人扯着嗓子迎接我的到来,声音刺耳。萧澜坐着,一众女人们起来欠了欠身,她们并不十分将我一个废帝放在眼里,我也懒得虚以委蛇,颌了颌首,就在为我特设的看台上落了坐,掩袖咳嗽了几声。
萧澜偏头看来,目光在我身上刮了一遍,仿佛要刮下我厚厚的衣衫来,我冷冷地避开视线,放眼望向下方的围场,他的声音不期然顺风飘进我耳里:“皇后这身狐裘可真是毛色上好,衬得你光彩照人,肌肤雪白,冰雕玉琢似的。”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听着却如芒在背,只想将这身狐氅立时脱了烧掉。
“皇上若是喜欢,明日臣妾便命宫人们赶制一件。”
“甚好,便朝着太上皇身上那件狐氅的样式做罢。”
我端起茶杯,啜了口浓茶,漱了漱口,带着喉头里那股恶心劲儿吐回茶杯里,往地上一砸,发起疯劲来:“这茶恶心极了,帮孤把这杯茶倒了!”
我知晓萧澜一定看在眼里,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宦官依言照办。茶杯放在案上时,桌案震动起来,我抬眼便见九只鹰挟着金色绣球一飞冲天,但听一串大鼓震耳欲聋,大门轰然开启,数人纵马而出,竞相持弓射之,数只箭矢穿云破日,射向飞鹰。
我目眩神迷,眼前浮现出我初次参加骑射大典的情形,心中竟掠过一丝怅然。那时我与我的兄弟们都还未经受腥风血雨的洗礼,是一群顽皮的少年,不知数年之后,会手足相残,兵戎相见,除了萧澜以外,其余几个兄弟全都成了我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变成一堆尸骨,埋在了我脚下的这片皇土之下。
即便我如今的身子还能骑马射箭,也没有兄弟能陪我比了。
不知下一个要埋进去的,是萧澜还是我呢?
我如此想着,目光从下方表演骑术的诸军将校中游过,只见一人扛着那后羿射日的大帜单骑冲出,身后紧随几名少年,头发皆束于脑后,配戴着皇子才有资格戴的抹额,眼覆纱罩,身穿各色骑装,身上鳞甲闪闪发光。
着银白骑装的人影冲在最前,我耳闻身旁宫女小声叫道“大皇子!”,便见那少年自鞍上起身,一脚踩蹬,横在马身一侧,姿势流畅华美,势不可挡,他一手取下背上长弓,搭弓射箭,根根白羽箭簇铮铮如电,射向高空带着金乌绣球盘旋的飞鹰,不料一只黑羽利箭横空出世,竟穿过白羽箭阵,一下射中鹰头。
飞鹰携球当空坠下,随之一声厉喝响起,我垂眸瞰去,看到那冕旗被烈风扬起,一抹玄衣黑甲人影自旗后疾驰而出,竟一脚离蹬,半跪于马鞍之上,一个凌厉转身将弓弦拉得饱圆,手指一收,一瞬之间,上十根黑羽箭簇穿云破日,将九只飞鹰尽数射落,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只若泼墨挥豪的霸道恣意,惊心动魄。
金乌纷纷坠地,他撤弓勒缰,一马当先,甩下其他皇子,驰过围场一周,人马立于猎场中央,一手拔起那冕旗,于万众瞩目之中扭头朝看台这边望来。
这般骑马傲立的姿态,竟若一尊修罗杀神,隐隐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气势来。
——萧独今年,才十五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皇长子的锋芒都抢了。
我暗暗吃惊,心下微凛。
今日在骑射大典中一举夺魁,可谓剑走偏锋,冒险得很,若换作是我,绝不会如此博人眼球,招致嫉恨,但恐怕萧澜与众臣是无法忽略他这个五子了。
故而,也不得不说,是一桩好事。
是时候修补一下与这小狼崽子的叔侄关系了,免得他记恨我那一耳光。
我低头啜了口茶,心下盘算着该如何做。说些好话哄哄怕是不够的,这个年纪的小子自尊心最强,还得送点好礼才是。我玩味了一番,摸出了贴身佩戴的沁血玉佩,以前当皇帝时身上的宝贝很多,如今真拿得出手的,却只有它了。
入夜后,骑射大典隆重落幕,在馥华庭举办的皇族家宴才刚刚开场。
我不想看见萧澜与我曾经的臣子们,本想称病不去,但为了与萧独这小狼崽子说上话,仍是坐上了前往馥华庭的轿子。从北门到馥华园的路很长,我昏昏欲睡,快要陷入梦寐时才到。我到的是最迟的,一众皇亲国戚早已入席。
宦官们扶着我下轿,将我迎入庭殿。萧澜坐在台阶上的高处,两旁是他的妃嫔与皇后,皇子与近臣们分别坐在两侧的席位上。
我落座后,一眼便在几个皇子之中看见了萧独,立时发现不过大半年时光,他的身上又发生了不可忽视的变化。
虽正坐在地,仍能看出他体型较之前挺拔许多,一身蟒纹玄衣纁裳衬得他颇有气魄,将身旁可称玉树临风的大皇子萧煜都比了下去,异族混血的特征已在他脸上鲜明起来,有了男人锐利的线条,极是英俊,他眉弓凸起,眼窝则深凹进去,一双狭长碧眸掩在阴影里,深沉了些,让人不便捉摸他的情绪了。
我盯着他看了又看,小狼崽子却垂下眼皮,薄唇紧抿,不愿搭理我一般。
——啧,莫非还在生气不成?小性子倒还挺倔。
不过就是一耳光,我身为他皇叔,还打他不得了?
、
我讥诮地一笑,宦官上前来斟酒。众人一起举杯向萧澜敬酒,称赞皇子们在骑射大典上威风凛凛,萧氏王朝后继有人,而我在心里诅咒萧澜断子绝孙。
酒自然我是不敢喝的,虽然萧澜在家宴上毒死我的可能性不大,但几月前我让他在儿子面前颜面扫地,难保他这不是一场鸿门宴,我不得不防。我只润了润嘴唇,就将一杯酒全倒进袖子,又命宦官斟上一杯。酒过三巡,食过五味,众臣便打开了话匣,明着不议政事,却拐弯抹角的往太子册封一事上扯,后妃们亦是不甘落后,各自变着法子夸自己的子嗣,一场家宴可谓波云谲诡,各怀鬼胎,萧独倒真是遗世独立,游离风波之外。他虽被过继给了大皇子之母俪妃,可养母毕竟不是生母,哪顾得上他这么个外来的小杂种,眼里只有自己亲儿子。
看着萧煜那目中无人,与他母亲一般的刻薄面相,我不禁有点可怜起萧独来。
撇去上次他口无遮拦的事不提,这小狼崽子其实还挺讨人疼。
只是这册封太子的事,我一个废帝,当然不便在晚宴上插嘴,只在心里有了计较,暗助萧独上位这一步棋,我是一定要走的。萧独,你遇见孤,是你之幸,还是你之不幸,你便拭目以待罢。许是感觉到了我在看他,萧独斜目瞥来,与我视线短兵相接,瞬时便闪了开来,举起酒杯,嘬了一口,便仰脖饮下,忽然口渴似的,一下子连饮了几杯,耳根处泛起一片红晕,握拳抵嘴,咳了两下。
我摇头暗嘲,酒量不好,还要乱喝,怎么这点倒没蛮族人的天赋?
“太上皇为何不用晚膳?朕命人特意筹备的珍馐美味,太上皇都毫无食欲么?”
正在此时,萧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懒洋洋地支肘托腮撑在案上,漫不经心的答:“非也,孤乏得很,头疼,一点也不饿,不如皇上允孤早些回去歇息如何?”
曾经臣服于我如今又倒戈萧澜的几个大臣看着我,神色唏嘘,想必是看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沦落至此,不免惋惜。我在心里冷笑,有朝一日我重登帝位,第一个就要砍这些阉奴的脑袋,不,光砍脑袋还不够,要凌迟才好。
萧澜饶有兴味地审视了我一番,击了击掌,一队宫女鱼贯而入,为首的两个手里竟托着一套艳红华丽的戏服,上有象征羲和的火焰纹路,正是之前我穿过的。
我登时有种不详的预感,宫女们果然将那戏服呈到我面前来,萧澜笑道:“朕听闻太上皇总喜欢在夜里唱戏,扮演羲和祈祷大冕国风调雨顺,宫里人人皆传太上皇唱得极好,不知太上皇可否屈尊降贵在朕与众位爱卿面前表演一番?”
我沉了脸,冷冷注视着他。萧澜放下酒杯:“太上皇更衣还要自己动手不成?”
他话音刚落,几个宫女便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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