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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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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从来,都只属于烨君一人啊……当日的异变,也是身不由己。我只能那么做,只能借助荣亲王的力量。我要活下来,要为烨君夺来这盛世天下。”
萧逸苦笑着,楚楚可怜。
“所以当年,是你为我临时谋划了这样一出诈死的戏?既然如此,何不将错就错?江山是你夺来的,如今荣亲王也已死在你手了,皇位,予你便是。”
顾衍之清楚地看到,萧逸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那一瞬间,他似乎像是个失了宠爱的小孩子,委屈至极。而暮沉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坚定而有力。
暮沉已是心乱如麻。并非在顾衍之与萧逸之间犹豫不决,这本来就是无需多虑的信念。而是,该如何劝说顾衍之随自己回锦国。他倒是不担心萧逸,毕竟在他眼中,萧逸不过是一对自己百般顺从的玩物,即使以前在宫中,谁人不知有数不清争着想爬上自己床边的美男子,而萧逸也是摆出一副正宫的大度样子。
然而,顾衍之和那些拿来消遣取乐罢了的男宠不同。所以或多或少,暮沉对于此事还是心神不定。
锦国,是必须要回的,无法拒绝。一来,虽说萧逸坦言让权,但目前掌控两国局势的人仍是他,断然拒绝,许会横生变故,乱世动荡,更不保顾衍之与池荷的平安。二来,为了给心爱之人一个盛世天下,不得不由自己撑起江山社稷之任。哪怕为了他,成了一世昏君。
“萧逸,即刻回锦国。”
暮沉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拉着身后顾衍之的手向萧逸靠近。
“国不可一日无君。”
萧逸又展开了笑容,说着便拽过缰绳备马。至始至终,仿佛从来没有看到暮沉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存在。或许,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暮沉迈开步向前走去,却被身后拉不动的手桎梏了脚步。
“尉迟烨……”
顾衍之呆呆地杵在暮沉身后,深深地低着头。用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呢喃着这个给予他强烈冲击的名字。
“放肆!皇子尊名,岂容你直呼名讳!”
萧逸身后的一个护卫壮汉猛然抽刀而起,将寒芒烁烁的刀尖直对着顾衍之,杀气逼人。
“放肆的人是你,把刀放下!”
暮沉怒喝一声。护卫惊恐地愣了一愣,立刻尴尬地将刀入了鞘。
“衍之,同我回锦国,好吗?”
暮沉几乎是以央求的眼神,回过头望着眼前面色已如雪般惨白的顾衍之。
“尉迟烨,你们锦国……害我家破人亡,害酒街的大家流离失所!此仇此恨,你如何偿还得清。”
非也,非也!跟他走啊,想要跟他走啊。不止是锦国,有他在,天涯海角皆是家……可内心像是卷起一阵疯狂的旋风,将理智一扫而空,霎时思绪已被国恨家仇占据。可一抬眸,看到面前这个似乎已经快要哭出来了的男人,顾衍之又是心底一软。暮沉,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感情在疯狂地叫嚣着,劝说自己跟着他去锦国,去生养他的故乡,去伴他左右,随他撑起这片大好河山。可理智将感情狠揍了一拳,顾衍之不禁想起,早年因与锦国的战争而战死沙场的大哥,想起了因锦国骚乱间接丧命的母亲,想起了因锦国的侵略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顾衍之压低了朦胧的泪眼。男儿有泪不轻弹,明明不想这般丢人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掉泪,可偏偏就是控制不住。
暮沉松开了紧攥着的拳头,泛白的手掌渐渐恢复了血色。仿佛不愿看到这样脆弱的顾衍之一般,他深叹一口气,缓缓地闭上双眸。
生不逢时。暮沉听到了心被生撕的声音,从那声音中,哀哭地呜咽着这个词。倘若自己没有生在锦国,倘若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倘若这是一个没有两国争战的和平盛世……
既然生不逢时,乱世不容。若想朝朝暮暮,长相厮守,那么这盛世,便由我来为你而造。暮沉如是想着,坚定地迈开脚步,向低着头的顾衍之走去。
顾衍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微扬起头。熟悉的一袭墨衣,熟悉的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容,此刻却看起来如此虚幻而陌生。
蓦地,暮沉一把揽住顾衍之,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听到怀中的人闷哼了一声,暮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臂。伸手轻抬顾衍之的下巴,眼前的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面色惨白,好像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虚弱样子。那一刻,暮沉好像心都碎成了粉末,像这酒街不愿消逝的残雪。
小心翼翼地,暮沉俯身轻吻顾衍之的薄唇。错愕地颤抖,顾衍之瞪大了眼睛。他用力地试图推开暮沉,却发现他是如此坚定有力。
“萧逸……在……”
呜咽的断音在双唇之间传递。顾衍之惊讶于暮沉会如此不顾萧逸及锦国众人的存在,或许,作为尉迟烨的他,在锦国时,本就是这般恣意妄为的性格吧。想着想着,顾衍之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明明心像被抽离了一般,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什么恨,什么仇,又一股脑抛之脑后了。
面对这样的自己,顾衍之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暮沉面色沉重。他别过身去,用修长的手指从腰间摸出了一枚玉佩,塞进了顾衍之手里。玉佩色泽通润,碧绿剔透,仿佛通体浸水一般。温碧通灵,好看得紧,该是上等的老坑翡翠。玉身精雕着一对比翼鸟,羽翼丰盈,栩栩如生。
“这是当年,父皇亲手送给母后的。是寓意夫妻恩爱、长相厮守的信物。当时朝廷根基未稳,新婚后不久,父皇便要随大军出征。临行前,父皇将这枚玉佩交予母后,说了一句话。”
暮沉眉眼低垂,凑得越发近了些,完全挡住身后萧逸的视线。他一边小声对顾衍之呢喃着玉佩来历和寓意,一边将玉佩的编绳也小心翼翼地放进顾衍之的掌心里。
顾衍之不语,只是攥紧了玉佩。
“生当复归来,死亦长相思。”
说罢,暮沉又将顾衍之紧紧地抱进怀中,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终于,顾衍之也有了回应,抱着暮沉的双臂更加用力了些。
“衍之,太平盛世,我将亲自为你守住。你若不愿此刻随我同去锦国,那我便不会强迫你。我会安排人护你周全,你要等我回来,风风光光地迎你回去,可好?”
暮沉轻抚着顾衍之的发丝,直到感受到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才将他放开。
“望君……珍重。”
顾衍之紧攥着余温尚存的玉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身后的萧逸,早已是脸色发黑,他终于肯将目光移向暮沉以外的人。那双极尽媚姿的眼眸,此刻仿佛窜去了地狱烈火一般,正恶狠狠地盯着顾衍之。倘若眼神可以杀人,恐怖顾衍之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可萧逸不敢动手,甚至不敢去多说一句。他无法自拔地深爱着这个,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拥吻他人的男人。同时,却也忌惮着这个看似落败,实则可以将自己一击毙命的男人。
即刻恢复温柔如水的神情,萧逸笑着为他心爱的烨君备马,并号令军队回程。
从上马那一刻,暮沉的双眼便一直不舍地凝望着身后如木桩般呆愣在原地的顾衍之,直到那人于苍茫大地中,与银装素裹融为一体,逐渐化为一个模糊的黑点,再也消失不见。
萧逸看在眼里,将顾衍之的容貌记在了心里。若是心中有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上用无数银针扎着名为顾衍之的诅咒小人,在心里,萧逸已经能将整棵树都用群针扎倒了。
尽管为了讨烨君的欢心,必须勒令自己对此熟视无睹。
顾衍之,终究这个男人还是回了锦国,回了他本该得到的位置。他是我此生的全部。夺走他?你,想都别想。
萧逸紧咬双唇,狠狠地抽了一下缰绳。
萧萧马鸣,悠悠旆旌。
第10章 第十章 锦书难托
永安二十九年,春,云国亡。
锦国最小的十六皇子尉迟烨,在其军师萧逸的协助下,率领锦国大军吞并整片云国国土,一统天下。如今已是国力昌盛,幅员辽阔。百姓在朝廷安抚重赏之下重建家园,开始了新的劳动耕作。国泰民安,盛世太平。
天时,地利,人和。尉迟烨以新帝身份登基,改国号瑞定。
瑞安元年,新帝重赏前朝功臣元老,厚恤殉国将士家属。提拔了一批在争战中出生入死,功不可没的统帅。其中,军师萧逸,已由新帝钦定,封为上卿,替前朝上卿荣亲王之位,赐封号嘉。
前朝老臣们都知道,这个新封的嘉亲王,便是当今新帝仍是皇子时,最得意的男宠。亦是令前朝上卿中了美人计,守不住江山的罪魁祸首。嘉亲王生得一副好眉眼,又是一副媚而不妖的美人模样。
新帝根基渐稳,却迟迟不见其下旨选秀纳妃。一些打算将家族之女举荐的朝臣们,纷纷开始猜测起来,此事是否是因为新帝枕边那位荣极一时的嘉亲王。
“新帝宠爱嘉亲王,不愿选秀纳妃,充盈后宫。”
“传闻新帝幼年时,有一次随先帝南下于江南游园时,救了倒在路边饿晕的嘉亲王。”
“是啊,新帝与嘉亲王,那可是青梅竹马。尽管先帝当年沉迷男色,嘉亲王的地位却从未动摇过。所以说选秀这事被耽搁,怕是与此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按理说,听到这些嚼舌根的传言,应该予以惩罚才是。可不知为何,萧逸每每听到这些传言时,都情不自禁地心里一暖。
尽管那位新帝已经变了。每日发疯一样地处理朝政,尽可能地亲力亲为。虽然这太平盛世,正是由此而来。可毫不怜惜自己身体而拼尽全力的尉迟烨,对萧逸来说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批阅奏折,与众卿议政,片刻不肯歇息躲懒。只有夜深人静时,他才会着一袭明黄亵衣,独自伏案作画。画中是一幽静庭院,小而简陋。有一小女孩在院中嬉戏,身边有一男子,两人似乎是在捉头顶飞舞的蝴蝶。而不远处的藤椅上,坐着一位清瘦的男子,手中握着书卷,眉眼带笑,面容尽是铺满了柔情蜜意,看向男子和小女孩的方向。
萧逸静默地站在尉迟烨的身后,冷漠地看着笔尖的墨汁,一点点以栩栩如生的样子在画卷上晕染开来。
他一眼便看了出来,那与小女孩嬉戏捕蝶的,便是烨君本人,只是不知那小女孩是何人。而坐在藤椅上的男子,正是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顾衍之。
而尉迟烨突然学会了酿酒,也是令萧逸瞠目结舌的。那日,尉迟烨端出一个老旧瓷坛,里面醇香清幽。
“这是我亲自酿的酒,名叫欲雪。只不过现下已是暮春时节,无法采集新雪入酒,怕是逊色不少。”
尉迟烨望着酒坛,笑着说道。
此后的几日,每当萧逸尝起那名曰欲雪的酒,总是莫名觉得无比酸涩。
“萧逸,芍药花的花期,是不是快到了?”
萧逸虽不知他的烨君为何会在最近突然频繁地提起了芍药花,仿佛失了智一般。他隐约觉得,定是和顾衍之有关。
于是,芍药花期将至之前,趁着南部吞并地巡抚的政务傍身,萧逸特地绕路北上,携一小队精锐人马,回到了那个曾与阔别多年的烨君重逢的地方,酒街。
如今的酒街,已是旧貌换新颜。虽然整个酒街的布局未曾改变,“酒街”的命名也依旧延续着,新安顿下来的住民,也井然有序地生活着。
酒街还是那个酒街,只是当初的百姓已经无几坚守了。一切,物是人非。
在驿站驻了马,安顿好之后,萧逸装作无意的样子,与驿站的马倌小厮闲聊了起来。
“这里与之前……没什么变化啊。”
“大人您说笑了,变化还是有的。当今的圣上那才是真圣明,我们家酒街的大家过得更好了不是?”
马倌紧跟在放眼扫视驿站的萧逸身后,搓手赔笑着,极尽谄媚之姿。
萧逸冷笑。真是个会拍马屁的小人,虽然一路走来,如此之人已见过不少。但不论他的话真心与否,他盛赞了尉迟烨,就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自打回锦国后,顾衍之的存在,已经成了萧逸的一桩心病。尉迟烨心里挂念的全是这个男人,心里是他,画卷上是他,就连梦中的呢喃,也不是枕边的萧逸。
于是,萧逸暗中派人调查了不少关于顾衍之的事情,以及他与尉迟烨相遇的渊源。
当年锦国先帝病弱,欲传位给太子。荣亲王几乎是实际掌控了朝廷之人,而太子生母娴德妃的母家,曾与荣亲王的长姐交恶。尽管娴德妃数次向荣亲王讨好示意,但荣亲王自是不愿将皇位就这般轻易交付与太子与娴德妃。
荣亲王是野心极大之人。尽管他在朝廷中手腕强劲,不是轻易能撼动之人。但据萧逸平日观察打探,此人唯一的缺点,便是好色。家中妻妾成群,娈童不断。于是,萧逸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便早就了后来锦国的更朝换代。
原本计划首先是演戏给先帝,萧逸先起尉迟烨的兵来佯装起义,荣亲王与尉迟烨联合镇压。可谁知眼看胜利之时,荣亲王叛变,宣扬是尉迟烨叛变,两军交战。战乱中,尉迟烨节节败退。情急之下,萧逸急中生智,将重伤昏迷的尉迟烨伪装成假死模样,将其至于丛林深处。并倒戈了荣亲王,以美色蛊惑,终是成为了荣亲王的心腹军师,也成了他枕边任凭摆布的男宠。而代价,便是失去自由,无法如愿去寻尉迟烨的下落。那段不甘□□却为了尉迟烨必须熬下去的岁月,让萧逸几近崩溃。
也就是这段岁月,尉迟烨与顾衍之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当年假死的他,醒来后跌跌撞撞地误跌入林边河中,顺流而下漂过云国的边境。意识清醒后的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强忍着被叛变的屈辱,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深林溪池,终于看到了有人生活的村落。翻过护城河的堤岸,爬过低矮的小砖墙。眼前是皑皑白雪上一朵朵煞眼的梅花绽开。可是走着走着,未等走出梅花林,便意识模糊,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其实尉迟烨并未失忆,一切只是伪装。倘若和盘托出,谁知眼前的这位私塾先生会如何对待自己。可时光荏苒,当他察觉到自己对顾衍之的心意时,却渐渐再也无法平静地开口了。
举案齐眉的静好岁月,也就维持到了萧逸见时机成熟,亲手率兵颠覆了荣亲王政权,锦国内乱的时候。
萧逸初见顾衍之时,并未多留意。他知道,尉迟烨在宫中时便是如此,喜好男色,四处留情。直到尉迟烨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拥吻顾衍之,临行也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尉迟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顾衍之,仿佛被下了情蛊一般。那一刻,萧逸知道,自己赢了天下,却输了尉迟烨。
“大人?”
耳边传来马倌小心翼翼的询问,将萧逸的思绪拉回了眼下。
“酒街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驿站,酒馆,客栈……私塾,样样皆备呢。”
萧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引出了有关顾衍之的话题。
“是呀,大人。这地方,我虽然是今年刚搬过来的,但听街坊说,倒是什么都有。只是其他的馆子都换了人家,连那百年的老酒馆,前老板都跑去别处了,现在已经换了味道。可唯独这私塾……”
“私塾如何?”
听到萧逸蓦然神情严肃了起来,马倌突然警觉了三分,生怕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听说私……私塾的先生倒是没换。起初酒街重建时,还有人家送孩子去,听说那先生一副仙风道骨,温润如玉,学问颇深的样子。只是……”
听罢,萧逸暗笑。早就查知,多年前顾衍之曾在云国朝廷为官,虽是个无关紧要的文官,却敢于进言,因此惹怒了不少权贵,便索性辞官回乡,做起了教书先生。
“只是什么?”
“……那位先生实在太奇怪了。身边总有几个士兵护着他,生人哪敢近身啊。”
是尉迟烨派去守卫顾衍之的死忠。
“你继续说。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萧逸从随身的钱袋里摸出几枚明晃晃的金锭,笑着交到了马倌手上。那马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安地看看金锭,又看看笑着的萧逸,便赔笑着速速将金锭收了起来。
“嘿嘿,小的就算有九条命,那也不敢欺瞒大人你啊。”
萧逸满意地一笑,示意他接着说。
“那些士兵,总是护在先生周围,不会离身太远。大家都猜测,那位先生怕不是朝廷软禁的囚犯吧,渐渐的,去私塾的孩子也就少了。不过还好,倒不至于断了口粮钱,那些士兵将先生的起居打点得很好,从未短缺过银两,没见过先生向邻里借钱的。那先生的小侄女倒也乖巧懂事,小小的娃娃,还经常做些女红编制、吉祥挂坠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去买,生意还不错哩。”
小侄女?许是画卷上,那个同尉迟烨一起捕蝴蝶的小孩了吧。
“况且啊,这位先生不光这点让人疏远,开不下去私塾。还有……还有……”
“但说无妨。”
“先生好像有时,会有点失心疯的样子,不过清醒的时候倒也有。听说酒街还在战乱时,大家劝他和小侄女搬走,他是死活不搬呐,非说要等一个人,就算化为枯骨,也要等他来。你说这神叨叨的……清醒着,清醒着,不知何时就又有点疯疯癫癫了,然后又清醒过来。这样的先生,学问再高,哪个爹娘敢把孩子交给他啊?”
顾衍之已经有点……失心疯了?
“那他现在住在何处?”
“从驿站出去之后,沿着东街直走,到了岔路口向北走一段路,看到门前有梅花树的人家便是,离私塾不远。地方挺偏的,周围已经都没有人家了。大人,小的可以带路。”
当日,萧逸从驿站出来后,便随马倌带路,远远地看到了顾衍之的家。简陋古旧的小屋,看得出有些贫寒。周围有几个士兵在巡视着,萧逸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就返回驿站附近找客栈住下了。
回程路上,萧逸突然想起了尉迟烨心心念念的芍药花。
“你们这,可有芍药花?”
“啊?啊啊,有呀,从顾先生家那边往西走一段路就是,不远,很好找的,有一座月见山,那边山丘上有大片的芍药地。听说是酒街很有名的定情之地哩。如今芍药花也快开了,大人可是要去一趟?小的认路。”
“不必了。今天你我之间的事,不要让我知道你告诉了任何人。”
萧逸挥了挥手,马倌变机灵地立刻闭了嘴,点点头。
芍药……定情之地?哼。萧逸不禁冷笑起来。
回到客栈房内,萧逸向老板点了几壶烧酒,兀自地喝了起来。
“萧大人,您酒量不好,还是少喝点吧。”
身边的一个护卫愁容满面地望着已经醉兮兮的萧逸。那好看的眸子已经略微泛红,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情到伤心处。
萧逸不言。
“萧大人,今晚,我们是不是……”
突然,萧逸放下了酒杯。
“抄家。”
身边的将士们全都愣住了。抄家?
“烨君派去的人,就那么十来个。我们有几十人,怕他作甚。直接杀过去。”
“萧大人,这样……是不是违背皇上了,这样会不会有点……”
突然,唰的一声,萧逸拍桌而起,将手中攥紧的酒杯用力泼了出去,火辣辣的酒水被全部泼泼到了刚才讲话的将士脸上。
“我说去,就去!不愿去的,也别想活着回锦国。”
一挥大氅,萧逸凶神恶煞地坐了下了,将手里的酒杯再次满上。一屋将士,皆不敢再多言半句。身后从窗外透来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黯然的金边。
第11章 第十一章 至死不渝
眨眼便是丑时。星辉布满夜空,看来明天也定是个朗朗晴日。
整顿好军马,萧逸率兵,浩浩荡荡地赶往顾衍之家。寂静的深夜,视死如归的马蹄声,回荡在酒街的小巷。萧逸策马奔过,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仿佛哀哭三里的离歌。
已经干枯的梅花树近在眼前。
简陋的小屋也沉沉睡着,屋前几个士兵就三三两两坐在房前。警觉地听到奔腾而来的马蹄声,惊坐而起,利刃出鞘。
“杀了他们几个!”
萧逸抽出佩剑,嘶吼着发出命令。
一片混战,和着骏马的嘶鸣,两军将士的呜呼。寒芒如星,血光四溅。
由于护卫的士兵只有十来人,占据了人数绝对优势的萧逸眼看就要杀光了所有士兵,破屋而入。
池荷还未睡。小叔叔白天总是清醒,而在夜里容易意识混乱。听到屋外的混战声,池荷惊觉大事不妙,心扑通扑通直跳,仿佛要跳出了嗓子眼。她慌慌张张地披了件单衣,穿了鞋子就往小叔叔的房间跑去,也顾不上穿反了鞋很是硌脚。
猛地推开门,果然小叔叔也未睡。只是他愣愣地坐在窗前,冰冷的月光薄纱般笼在他消瘦的身躯,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袭白衣,白过月光。
“小叔叔,快……快走!”
池荷顾不上看顾衍之手里攥的是什么,拉起他就连忙冲出房门,绕到了屋后。那里有条这些士兵帮忙修出来的暗道,可以逃到私塾附近避难。
毕竟小叔叔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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