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为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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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木头的眼光依然是温柔而坚定的，坚定得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终于小赵束手无策地败下阵来，垂下眼眸低低地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第一次有一个成年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对着自己说话，木头轻微地预感到了一丝什么，但木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赵又轻轻地叹了叹气，随后压着嗓子低低地说起来。
　　木头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原因，小赵在缓缓地说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木头时不时抬起眼睛来看着小赵，小赵同时也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了看木头，随后又垂下眼去继续低声说着。


第一十五章　往事如烟
　　木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是长得像小赵不知去向的孩子，而是长得像小赵的夫人。
　　小赵的夫人，也可以说是小赵的丈夫，与小赵青梅竹马，木头和小赵丈夫童年的样貌，颇为神似。
　　尤其是睡觉的时候，长长翘翘的睫毛从上眼睑耷拉下来，轻轻地合在下眼睑上，闭着眼睛那一抹温柔如一弯钩月的弧度。
　　最相似的是，左边上眼皮上的一小颗浅色的痣。
　　第一次小赵去扶睡着的木头的时候，木头靠在小赵的身上，整个身体倾斜过来，小小的光头下面，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小赵蓦然看到了木头左边眼皮上的一颗小痣。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小赵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这是小赵第一次由衷地感谢上天的安排，即使是赴汤蹈火，他也愿意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一切。
　　只是为了以此能够赎还一丝丝一点点对那个人的亏欠。
　　小赵早年放纵不羁，尤其是随着少庄主外出走南闯北的日子，渐渐也沾染了一些少庄主的脾性。当时他的夫人做事沉稳有条理，庄主其实是让他的夫人陪同少庄主，小赵意气用事要追随少庄主而去才同他一同前去服侍少庄主。
　　彼时他还没有和他的夫人在一起，他只当对方是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也就是两个人一同出门办事时，偶然发现了那座小山谷，小赵一心要把这个地方建成世外桃源，拉着他的夫人，当时的好兄弟，一同日积月累地慢慢修缮着那个地方。
　　往往是小赵一时兴起想起了什么，就左右指挥着他去一步一步地搭建起来，可以说小赵是设计师，而他是那个实际建筑的人。
　　至于那个人的心意，小赵是直到后后来才知道，而知道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一直以来那个人对小赵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小赵只当是情谊深厚，或许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直到后来小赵回想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对自己，是唯一偏爱的。
　　少庄主还在山庄的时候，恣意妄为，总要身边的人到仓库或去取些金银拿去挥霍，或是取走庄主封藏的陈年老酿。
　　当时他做事妥帖出色，颇受庄主赏识，正好被安排在管理仓库和各种大小事务。每次少庄主派别人去仓库取东西时总会被教育得狗血淋头地回来，而小赵去的时候，说不上两句话，他就开了门让小赵把东西带走了。
　　至于这些东西亏空以后他是怎么解决的，小赵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小赵当时对这份去仓库取东西这份差事人人都避之不及颇为不以为然，甚至为自己每次都能拿到手而自鸣得意，认为是自己说服的技巧深厚，不少次主动请缨要去帮少庄主取东西。
　　后来每每回想至此，小赵都由衷地痛恨当时狂妄的自己，将他的一番心意和偏爱忽略至此，还只作是理所当然。
　　甚至后来他不顾庄主为难，执意向庄主请求不再管理仓库时，小赵还怪罪数落了他一番，却从没想到他辞去这份职务，是自己的原因。
　　再往后就是庄主将少庄主逐出山门，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只有他做事能够放心，于是悄悄派他跟着少庄主一同云游四海。
　　而小赵则和几个长年跟着少庄主野惯了的人，自发地离开山庄追随少庄主去了。
　　起先由于大家都知道他是庄主那边的人，大家都少不得欺负他贬低他，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是殷殷勤勤地服侍着少庄主的日常起居，整日沉默着陪在少庄主身边。
　　刚离开山庄终于完全不受约束，再加上身上又带了些钱，少庄主对一切都不屑一顾，整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连带着自愿下山来跟着他的这几个人也一同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当时他就像是少庄主一个恼人的影子一般，随时随地紧紧地跟着少庄主。少庄主喝酒，他就立在少庄主的酒桌边，少庄主去青楼，他就站在少庄主的门口。
　　他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惹恼了少庄主，当时正巧小赵最能讨得少庄主的欢心，每次少庄主都会叫当时的得力手下小赵去帮他弄走这个麻烦。
　　曾有多少次，小赵搂着他的肩膀奉劝他加入自己的行列，一同纵情享受荣华富贵，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小赵，没有一句回答。
　　有一次小赵甚至搂着他说要给他找个青楼女子，那一瞬间他猛地抬起头来穿透了脊梁一般看着小赵，小赵恍惚间以为他动心了，更是加以好言相劝，却没想到他猛然之间甩开了小赵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当时小赵不明白，他的眼里是多少碎玻璃扎透了皮肉的心酸。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少庄主携带的银两很快就挥霍一空，转眼还欠下了一大堆债务，少庄主又沿袭以往的做法准备跑路了。
　　既然是跑路，自然是轻装上阵没打算带着他一个累赘一起走，甚至跟债主说把他留在这里做个人质。跑路的那天晚上，还是小赵在他的门口守着，准备趁他睡着的时候溜走，最终还是没忍心，叫醒了他一起走。
　　想来这么久，这大概是小赵对他做过的唯一一件或许算得上是好事的事情。
　　少庄主落魄以后，之前信誓旦旦要跟着少庄主出生入死的一群人陆陆续续都作鸟兽四散了，一来二去，少庄主身边竟然只剩下小赵和他两个人了。
　　但少庄主依旧恶习不改，走上了坑蒙拐骗抢的道路。某一次少庄主偶然发现他竟然还存有一些银两，就让小赵趁着晚上去偷了来拿去赌博，赚了再悄悄给他还回去。
　　那天晚上小赵蹲在他的房间门口，看到他半夜起来出去应该是上厕所了，等着看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立刻就开了他的门，钻进去找他藏着银两的地方。
　　他一般藏东西的地方都不会瞒着小赵，小赵也知道他的贵重物品一般会放在什么地方，所以也没预留多少时间就进来了。但到了屋子里他通常藏东西的地方左翻右翻都没看见银子的影子，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块玉佩。
　　小赵伸手把玉佩拿起来，走到门边借着门缝里渗进来的光线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块玉佩。
　　玉佩是一块环形的玉，一边有一块小小的缺口，表面有一些细微的划痕，但是擦得很亮看起来是很爱惜的东西，不过并不怎么值钱。
　　恍惚间似乎有一些眼熟。


第一十六章　遗失玉佩
　　小赵正在细细地观察着玉佩之时，忽然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大概是他已经回来了，小赵抬起头往门缝一看，似乎有个人影在门缝前一晃，小赵连忙转过身去把玉佩往枕头底下一塞，就在屋子里面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静静地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人进来，慢慢地小赵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或许是天黑看错了，是树枝在晃也不一定。
　　小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飞快地打开门溜了出去。
　　出门以后小赵一边思索着一边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前，轻轻推了门，门一下子就随着推门的力气往里开了，感觉门好像没有关好，回忆起来明明记得出门时把门拉得紧紧的。
　　小赵的神经顿时绷紧了，往屋子里左右望了望，快步走到屋子中央，把桌上的蜡烛点了起来。
　　蜡烛的火光燃了起来，点着蜡烛的小赵低着头，一眼就看到了就在蜡烛旁边，放着一双鞋和一个小布袋。布袋外面的花样十分熟悉，是他的钱袋。
　　小赵的手顿了顿，伸手去摸了摸布袋，里面硬生生的，一颗一颗，是一小袋碎银子。
　　随后小赵又放下那个小布袋，拿起了旁边的那双鞋子。
　　回忆起前两天，当时他正在用针线给自己的鞋打上布丁，小赵撞见了，就嫌弃说自己的鞋旧了，也磨得有点破，当时他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小赵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缝自己的鞋了。
　　却没想到他自己仍旧穿着打着补丁的鞋，却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银两，去给小赵买了一双新鞋。
　　但即使是到这个时候，小赵也只是隐隐地感觉到，他是一个愿意自我牺牲舍己为人的人，对别人好过对自己而已。
　　却从来想过他为什么愿意自我牺牲，也没有注意到，只有对小赵如此。
　　再往后来，小赵在路途中生了一场病，但是他们根本没有一分钱，还欠下了不少外债，少庄主自然也不打算给他医治。
　　那段时间里，小赵成日卧病在床，少庄主不见人影，只有他每日按时送来食物和汤药，悉心地喂了小赵睡下以后，他就离开了也是不见人影。
　　后来小赵才知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少庄主私底下找了他，让他收拾了包裹，他们两人丢下小赵连夜离开。是他千求万求执意不肯抛下小赵，最后少庄主才勉强同意留下。
　　虽然不知道少庄主和他成日都去了哪里，小赵在吃了药以后就昏睡，昏睡完以后又醒来吃药的日子里，总算感觉到身体是在慢慢恢复了。
　　也不知道时日过去了多久，有一天小赵又醒来了，感觉到外面阳光普照，心情也变得晴朗起来。正坐起了身子，忽然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小赵又望了望外面，仿佛已经距离吃午饭的时间过了好一阵子，他却还没有来。
　　正在这么想着，忽然门被推开了，他和少庄主都一齐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慌慌张张地开始收东西，少庄主也是心烦意乱地在门口踩着脚，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小赵，小赵却奇怪地看着他们。
　　刚收拾了一点点细软，他就把包裹往少庄主一递，少庄主拿起包裹就飞快地往外面去了。
　　随后他才略微慢了慢动作歇了歇，又飞快地走到小赵身边，拉起放在旁边的外衫就要给小赵套上，小赵一边任由他摆布，一边问怎么了。
　　他却忙得没有时间回复，只是慌忙抓起了鞋子往小赵的脚上套，刚套上一只鞋，整个屋子忽然光线一暗，三个人站到门口叉着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可真讲究，逃跑之前还得换双鞋。”三个人前面领头的那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随后后面两个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他也没有回过头去，只是仍旧自顾自地把另外一只鞋给小赵穿上了，才慢慢回过头去。
　　那个人似乎仔细看了看，发现床上坐着的那个人并不是少庄主，顿时声音严肃起来，“那个人呢？”
　　他只是上前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个人狞笑了一下，“你们两个人一起在我们赌场耍花招，应该是两人做事两人当吧？”
　　“你想怎么样？”他的语调里完全没有做错事的虚心，反而坚定地像是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定定地看着那个人。
　　“我想怎么样？”那个人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手上来回把玩着，“我只要你们，把吞下去的钱全部吐出来，大家相安无事。”
　　“钱已经全部用完了，要钱，一分没有。”他仍旧坚定地说道，字字句句咬得格外清晰。
　　“要钱没有？那你想不想要命了？”那个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钱还是要命？！”
　　“要钱！”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个人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猛地一下就冲过来，“那我就成全你。”
　　匕首转瞬之间就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他的嘴角开始流下殷红色的血来。
　　那个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真的立在原地没有闪躲，恨恨又有些慌乱地丢下一句话，“疯了吧。”转身带着身后的两个人就走了。
　　等他们走出门后，他像是一堆积木瞬时间被打乱一般，整个人倒了下来趴在地上。
　　一直坐在床上没有吭声的小赵这才连忙往前迈了一步，将他翻过来躺在自己的膝盖上，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整个人搂在自己的怀里，“怎么样？要不要去叫大夫？”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有病，治不好了的。”
　　“不行不行，你不在少庄主怎么办呢？”小赵搂了搂他，就要站起身来。
　　随后他又抬起头来，眼里忽然噙满了亮晶晶的泪水，有些嗔怪又有气无力地往小赵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你以为我是为了少庄主才一直留着的吗？少庄主那么不争气。”随后他又垂下眼去，“我是为了你。”
　　小赵一时间想了想，只觉得自己更不争气，沉默着没有说话。
　　随后他又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封信来，伸向小赵，“少庄主在镇门口等你，你把这个拿给他，回去吧，重新开始，别再做这些事情了。”
　　小赵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信。
　　接着他又摊开手心，对着小赵伸了手过来。
　　是那块缺了一个小口的玉佩。
　　忽然之间，小赵消失了的记忆，全部又都回来了。


第一十七章　愿人长久
　　他小的时候，小赵就住在他的隔壁，小赵年长他半岁，那个时候他总是殷勤地围在他身边叫着小赵哥哥小赵哥哥，成天跟着小赵前前后后地转悠。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体弱多病，同在一个村子里的小孩都笑话他病怏怏的，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他一个人，还会欺负他抢他的东西。
　　彼时他的母亲已经意外过世，而他的父亲也是体弱多病，常年吃药，后来过世得很早，想必他也是遗传了父亲的病症。
　　在那个时候只有小赵愿意带着他，和他一起玩，有的时候看到他受别人欺负，还会替他出头去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
　　有一次他一个人不知道从谁家的亲事上得了些糖果，欢欢喜喜地紧紧捏在手里，一路跑回去想要拿去给小赵哥哥一同分享。
　　结果不巧在半路上碰到一群小男孩儿，他们正愁无聊没有新鲜事做，看到他过来，两眼放光地围上来，一边取笑他，一边逗弄他，玩闹之间，忽然发现他的手里紧紧捏着什么东西，几个小孩就上前去掰着他的手，非要他交出来。
　　可是他又偏偏任由几个人死死地用力掰着他的手，就是死活捏着手不肯给他们看，惹得他们生了气，索性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一团拥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打得他在角落缩成一团。
　　正巧往这边来的小赵哥哥看到了这一幕，左右看到是他被围在中间，随后一上去就是不要命般地与他们扭打在一起，最终将那一群小孩都被小赵打得鼻青脸肿，打到后面怕了各自散了，他们退却以后，小赵还狠狠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他是我的人，谁敢再欺负他，就是在欺负我！”
　　吼完这句狠话的小赵随后扭过头来，蹲在地上的他抬起头来才看到小赵的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一时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赵却满不在乎地扬了扬手，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小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低下头去把自己衣服上挂着的环形玉佩取了下来，抬起手一看，已经磕破了一个小口了。
　　缩在角落的他抬起手来，将放在手心里的纸包着的糖往小赵面前一伸，由于刚刚非常紧张地捏着手里的东西，包着糖纸已经破了不少，糖也开始融化了，小赵却毫不介意地伸手过来用手抓起一颗就往嘴里塞。
　　小赵一边嗯了一声，一边把缺了一个小口的玉佩递了过来，口齿不清地说道，“呐，给你，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再有谁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有我在，没人能够欺负得了你。”
　　谁知道这一生，欺负他得最厉害的，就是自己了。
　　再往后他们一同去了右扶山山庄，两个人彼此之间往来渐渐少了，小赵又跟了少庄主，混迹在完全不同的圈子里，以往的事情渐渐都遗忘了。
　　在他们一同修筑芙蓉山洞里的小天地的时候，有一次他忽然说，“人家都是两夫妻一起住，我们却是两个大男人一起。”
　　小赵随口接到，“我们也是两夫妻呀，对吧夫人～”
　　那一刻他没有接话，小赵也只当是个玩笑就过了，却没有想到他一直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在那一天，他生命弥留之际，他最后拿出了那块缺了一个小口的玉佩，摊在小赵的面前，虚弱地笑了一下，“对不起了丈夫，我先走了。”
　　随后他的手就滑了下去，像是一片树叶离开树梢的自由降落，他的手滑向地面，整个人像是从花蕊上剥离的花瓣落在土地上，转瞬之间失去了生机和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小赵紧紧地搂住他，甚至说不出一句道歉或者道别的话。
　　这一生，亏欠他太多太多了，任何言语都无法弥补一丝一毫。
　　小赵只有紧紧地搂住他，让他的体温消逝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后来小赵去找到少庄主时，少庄主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诧，但也没有多问，小赵就把信件交给了他。
　　小赵原本打算与少庄主就此别过，却没想到信件里是庄主病危的消息。
　　虽然小赵向来跟着少庄主鬼混，没有帮上庄主什么忙，但庄主却为人宽厚，待他依然十分优渥。怀着对庄主的这份感激之情，小赵和少庄主一同返回到右扶山山庄。
　　也是后来才知道，庄主彼时其实对小赵颇有些意见，屡次想让小赵离开山庄，是他次次为小赵求情，还拜托发放银两的人将自己的银两和赏赐分了许多给小赵，才让小赵的生活过得如此舒心优渥。
　　在他离开以后，小赵才发现生活里无处不是他给自己留下的点点滴滴，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数不胜数，无力偿还也无法偿还了。
　　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沉醉在自己的梦里。他走了，梦醒了，而这一份沉重得无法释怀的爱和愧疚却变得无处安放。
　　小赵讲到这里的时候，抬起眼来看了看木头，有点心虚地说道，“所以你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把你当作是我弥补他的契机，想要竭力对你好，但又觉得我这种转移其实是对你不公平的，时常也会试着克制自己的这种念头。”
　　小赵幽幽地说出这段话，木头听得鼻子泛酸，抬起头看了看小赵又伸手拍了拍小赵的背。“他已经走了，逝者安息，以往的事情也就随他而去。我不是他，所以作为我，我感谢你的恩情。”
　　木头定定地看着小赵，小赵随后也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木头，两个人眼神交会，忽然有了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彼此相互之间点了点头，又各自垂了头下去。
　　小小的火炉旁边，两个人凑在火炉边上面对着火光，各自沉吟着没有说话，温暖的火光跳动在两个人的眼里，掩埋着各自的心事。
　　“谢谢你。”小赵忽然开口说道，目光仍旧望向火炉里跳动的火光，“愿意原谅我的私心。”
　　“说什么原谅呢。”木头淡淡地回应道，“对于我来说，你对我的那些好也是真真切切的，不会因为原因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木头转过头来看着小赵，继续说到，“行为始终是行为，行为的本质就是行为本身，不会因为主观的意愿而发生变化，你的恩情，我记得。”


第一十八章　暖色晨间
　　两个人一直待到半宿才彼此示意去睡了，木头裹着被子睡在里面，小赵向老板又要了一床被子来睡在外面，两个人各自睡在一头，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大慨是睡下得晚，木头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
　　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整个屋子里面变得明晃晃的，昨天夜里在空气中弥散的湿润水雾也被蒸发得干净，整个周遭变得干燥而轻盈起来。
　　木头将手往床上一撑，坐起身来，拍了拍脑袋，忽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了，脚步声从门口走了进来，“醒了？”小赵问道。
　　“嗯……”木头一边说着点了点头，一边扭过头去看了看小赵，小赵正端着一个盆子往里面走来，一直走向桌边。
　　小赵把手上的盆子往桌上一放，两只手伸进去捞出一块毛巾，双手立在盆子上方扭起毛巾来，“来，洗脸。”随后小赵拿着毛巾往木头床边去，一直递到木头的面前来。
　　“谢谢。”木头接过小赵递过来的毛巾，抖了抖开就往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圈，随后就放了下来，又递回给小赵，小赵接了手过去就走回桌边，往盆里一放搓了搓随后又拧了拧给自己擦起脸来。
　　木头坐在床上穿好外衫，掀开被子就下来穿鞋子，随后又走到桌边洗了洗手，对着小赵说，“我们准备出发吧，要不要再带点什么东西？”
　　小赵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袋子掏了掏，掏出一顶小帽子来，冲着木头的已经长出了一些些短截毛发的小光头上一扣，随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木头摇了摇头，“没有了，走吧。”
　　随后小赵转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