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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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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正秋微微一怔,这顷刻的时光仿佛变得无比漫长,连落叶的声音都清晰可辨,金红色的轨迹滞留在眼底,仿佛火焰跳耀后留下的余痕。
相较之下,过去的九年却是弹指一挥,转眼间,他身边的孩童就从一只瓷娃娃长大成为挺拔利落的青年人。
“师父……”。
卢冬青发出梦呓般的低吟,伸出两只手臂,从背后搂住卢正秋的肩膀。
但他很快便撤开了,因为他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来人是宋仁,手里拿着一只吹火的蒲扇,边走边道:“卢兄弟,药煎好了,你去看看行不行?”
来到面前,瞧见卢冬青呆然地站在原地,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不是。”卢冬青慌忙摇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他虽瞧不见自己的脸,却能够猜到自己此刻的神色一定不大好看。
方才肌肤相贴的片刻温暖已消失殆尽,悔恨取而代之,渐渐爬上心头。
他明知不该僭越,却又忍不住想要僭越,依着徒弟的身份放任自己,缩在对方的怀里撒泼骄纵。如此行径,与脚边的瓷娃娃有什么分别。
他向来比寻常人更加自律,一身清明坦荡,心中无垢无尘,唯独在对待师父的事上,管不住自己放肆的欲念,因而备受煎熬。
“卢兄弟?”宋仁再一次唤他的名字。
连卢正秋也问道:“冬青,你怎么了?”
他立刻摆摆手:“我没事,我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药汤的火候已足够,只是存量太少,只有浅浅半壶,分到师父手里,便只余下小小一碗。
卢正秋倒不介意,捏着鼻子将药饮下,又道:“虽然叫天香草,味道却真的很苦,希望地窖里的几位兄弟不要介意。”
地窖里的兄弟岂止不会介意,他们的神志已全然混乱,非得有人扶着按着,撬开嘴巴,才勉强将清苦的药汤灌进喉咙。
齐桂是挣扎得最厉害的,待他将碗底最后几滴药汤咽下,他的妻子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仔细瞧他的脸,瞧了一会儿,喃喃道:“似乎脸色红润了一些。”
“是,”卢冬青从旁点头,“脉相也会平稳少许,但仅仅只能勉强镇住毒性,并不能根治。”
女子听了,神色黯然,隔了一会儿才说:“能镇住一点也是好的。”
卢冬青道:“但没有多余的药材,就连镇毒的药也煎不出第二副了。”
女子埋头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药材是有的,只不过在灵泉谷,羽山族人的手上……”
“不行,”宋仁听到她的话,立刻提声道,“卢兄弟和正秋师父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怎能让他们再冒天大的风险。”
“可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她的眼中又涌出泪来,溢在眼眶里打转。
“取药的事就交给我吧,”卢冬青在她肩上轻拍,随后沉声道:“仁哥,请告诉我去往灵泉谷的路。”
第31章 白羽雕弓(一)
羽山族是羽山最古老的居民。
早在神州上的人们学会开采石料,挖掘陶土之前,羽山还是一片峰峦重重,地势险要,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境。然而,从那时候起,羽山族人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
羽山深处的灵泉谷中有一口清泉,周遭的土地肥沃,有许多罕见的药草蓬勃生长,羽山族人便在此地傍水而居,钻研医药之术,历经世代传承,渐渐成为闻名一方的世家望族。
千余年来,有许多外来者慕名拜入师门,就此融入族中。也有许多族人带着技艺辞别故乡,走入更为广阔的江湖中,这其中就包括卢冬青的母亲,狄向诚的夫人——姜云。
姜云曾是羽山族的骄傲,然而九年前,由于她的夫君狄向诚刺杀太子,犯下叛国重罪,她的身份也为故乡招来灭顶之灾。
前任族长被定国军残忍诛杀,曝尸皇城以诫天下。新任的族长为了保护余下的族人,索性将灵泉谷封闭,从此严禁族人擅自外出。
这便是卢冬青从宋仁口中听到的现况。
从梧桐镇到灵泉谷,距离虽不算远,道路却十分崎岖,车马无法通行,只能徒步前进。
他走在山路上,身后的镇子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后皆是山峦,两侧的山崖犹如利刃削过一般,陡峭耸立,将天光挤进一条狭窄的缝隙中。
地面上铺了一层梧桐叶,湿漉漉的,踩上去发出沙沙声,细密连绵,仿佛雨丝落在湖面所发出的响动。
这陌生的声音落在卢冬青的耳朵里,却勾起一阵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曾经在何处听过似的。
他颦起眉毛仔细回忆,大约是在睡梦中听过。
羽山是母亲的故乡,这片初次涉足的山水,早已沉睡在他的血液深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但片土地上的人却不一定会欢迎他,他的耳畔回荡着宋仁的警告:“你们一定要当心羽山族的族长,他是个极固执的人,在他的严苛律令下,任何族人都不允许与外界往来。”
“哪怕是偶尔外出,只谈生意也不行?”
“你不知道他做过多么可怕的事,曾经有一个弟子受不了山中清苦,到外面游玩了一个月,花光了兜里的银子才回去,回到灵泉谷后,他发现族人都在等着他。”
“他因此而受到惩罚了吗?”
“不,他受到了热情的欢迎,族长将用捣碎的药浆敷在他的腿上,说是要为他祛除疲劳,到了半夜,他却觉得腿上燥热难耐,待到第二日,脚上的骨头已变得奇软无比,走不出三里路,就会像融化的泥人似的倒下去,如此一来,他便再也别想出谷了。”
卢冬青听后骇然不已:“溶骨?行医之人,何以使用如此乖戾的手法?”
宋仁叹道:“他懂得如何医人,自然也懂得如何将人变得无药可医。这件事本来是灵泉谷渡口的船夫口中传出来的,后来,那船夫也给他毒成了哑巴。”
卢冬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白了,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慢着……”宋仁抓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开口道,“你们与我们非亲非故,却出手救过我们两次,行侠仗义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仁至义尽,大可不必……”
卢冬青却摇头打断他道:“如果连眼前受苦的人都救不了,还怎么敢自称为侠。”
宋仁怔怔地望着他,瞧见青年上扬的眼角和乌黑的眸子,似乎隐约瞧见一团火,深深地藏在他冷峻的眼神中。
他并非不懂得危险,更不是不珍惜生命,只是不论如何,他都要护着那团火,绝不愿让它熄灭。
燃烧自己,照亮旁人,名为侠义的火。
在飘零的世道上,还护着这团火的人,已经不多了。
宋仁叹了一声,从腕上解下一件小物,递给他道:“我的名中虽有一个仁字,仁义却不及你万一。这个你拿去吧,就当是我不成敬意的礼物。”
“这是?”
“护身符,以前有外地的木匠来兜售货物,说是上古灵兽能驱魔辟邪,我就买了一只,不算值钱的东西,权当图个吉利吧。”
卢冬青伸手接过,躺在手心的是一只石雕的玄鸟,脖颈颀长,两翼舒展,尾巴是三条长长的羽翎,弯成半个圈,刚好与鸟首上的凤冠相接,绕成一条圆环状。
卢冬青将绳子绕了几圈,系在手腕上:“仁哥,多谢你。”
……
师徒两人离开梧桐镇,走出个把时辰,足底已被凹凸不平的石路硌得隐隐作痛。
头顶的一线天光随太阳的轨迹变幻,已转了数次,山路总算由狭转宽,是渡口到了。
渡口在甘沂河上,是从灵泉发源的河,将灵泉谷和外界隔开。河水随月相涨落,涨水时,水面漫过河道中的豁口,骤然转急,布满漩涡,船舸便无法通行。
河面上本来有一座吊桥,行人可以不顾水势,畅通无阻,可是九年前,族长命人将桥砍断,不准再造,从此,甘沂河成了一道天堑,想要平安渡河,只能等待每月水落时分。
而每个月河面低过豁口的日子,只有短短三天而已。
想要渡河,也必须在这短短的三天之间。
两人的运气不错,来时刚好赶上头一日,还有渡船可以乘坐。
单薄的篷船像一片打弯的梧桐叶,滑落在河面上,半隐在雾霭中,缓缓前进。
乘船的船夫裹在厚厚的斗篷里,不言不语,卢冬青想起宋仁的说辞,船夫大约已经哑了。
他正看得出神,卢正秋在他耳畔低声道:“待会儿到了对岸,不要对羽山族人提及扶摇清风的事。”
“为何?”
“你要救的人,毕竟已半脚踏入魔教,羽山族世代信奉神裔,想必不愿与魔教有任何瓜葛,我怕说了多余的话,反倒节外生枝,适得其反。”
卢冬青思量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我只问他们索药救人,不提魔教的事。”
卢正秋点头:“正是如此。”
卢冬青的头垂下去:“若是母亲,定然不会有此顾忌,我依稀记得她从前常常教导我,说人难免会犯错,重要的是及时改过,所以不论怎样的病人,她都一视同仁。”
“是啊,”卢正秋淡淡道,“不然她也不会慷慨地救我性命。”
卢冬青闻言,猛地抬起头,问道:“师父也做错过事吗?”
卢正秋怔了一下,答道:“当然,人难免有年少糊涂的时候。”
他说完便收了声,转而打量徒弟的神色,瞧见冬青的眉头颦着,嘴唇微微翕动,眼睛在眼眶里打转,似乎忍不住想要追问,却又拼命将喉边的话压下去。
冬青不问,只因体谅他不愿提及前尘的心情。
这份赤诚衷恳的思量,他又怎会看不到。
他的心下一软,突然开口道:“冬青啊,倘若……”
第32章 白羽雕弓(二)
卢正秋的话只说到一半,后半句被河上的波浪声盖住,突兀地中止,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利刃临空斩断似的。
卢冬青问道:“倘若什么?”
卢正秋转过头,眼睛刚刚迎上对方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飘开,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犹豫的神色转瞬即逝,他闭上眼,换上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语气:“没什么,我只是想问,倘若待会儿族长不答应你的请求,你打算怎么办?”
卢冬青苦笑道:“我想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卢正秋又问:“从前你的母亲可曾提起过他的事?”
卢冬青道:“我只记得母亲曾有一双同门师兄,大师兄年轻有为,早早便继承了族长的衣钵。”
卢正秋沉吟道:“那么九年前不幸遇害的,应该就是这位大师兄了。”
卢冬青点点头,又道:“留下的那一位,或许就是如今的族长,不过关于他的事,我已全然没有印象。”
卢正秋宽慰他道:“既然想不起来,便不必再多想,见机行事就好。”
青年低下头,望着脚下飘摇不止的船板和不断卷上脚边的浪花,沉默一会儿,又开口道:“师父,此番以身涉险,前途未卜,要不然你还是回到梧桐镇等着我……”
卢正秋挑眉道:“才说完让我守着你,又想将我赶走了?”
卢冬青怔了怔:“此一时彼一时,我怕……”
“有师父陪着你,你还怕什么。”
青年的话还没说完,师父的手掌便已搭上他的肩膀。
有力的指节贴上他的身体,令人安心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在这摇荡不已的孤舟上,竟如同一支结实的铁锚似的,令他的心在波涛中渐渐平静下来。
他的心底萌生出一阵不可思议的错觉,仿佛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这只手的支撑,他才稳稳地站在舟上,目不斜视,身不颤抖,向着迷雾遮盖下的前路行进。
谁都不是天生的侠士。
谁的勇气都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他扪心自问,不由得感到几分羞愧——不论武功还是心性,师父都比自己强出许多倍。自己的片面私心,在师父面前实在是拙劣而愚蠢。
他抬起手,用指尖在师父的手背上碰了碰。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远处。
远处,在迷雾的对岸,一片深色的木礁渐渐飘进视野,四根木桩在水花中时隐时现。
狭长的礁台深入河水中,从舟底泛起的浪花荡至木桩底部,化作层叠的波澜,沿着相反的方向重新推回来。
那里便是灵泉谷的码头了。
一直站在船尖,用宽大的斗笠遮住背影,犹如一尊雕像似的船夫,突然扬起头,将手中的竹嵩高高举起,又深深插进河底,撑入石缝。
在石头的助力下,小舟抵御着岸边的逆流,趟过越来越浅的河水,终于靠上码头。
然而,他的船客还没来得及上岸,便被团团围住了。
来者有七人,在码头上站成一队半月,手中各自拿着一架连弩,将矛头指向船上的人。
在弥漫的雾气中,矛头泛着冷冽的银光。
“别动,”一个同样冷峻清冽的声音道,“这七支弩箭上每一支都有剧毒,你们一定不愿被它沾到肌肤的。”
卢冬青定睛去看,说话的是个女子,被七名弩手簇拥在中央。
女子身着白裙,容貌素雅清丽,却拿着一支与她的容貌极不相称的弯刀。
弯刀的径长已超过她的手臂,铁器看上去质地厚重,她将这样一把刀拿在手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疲态,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肩臂绷成一条线,手臂如同刀刃的延伸一般,盈满力量等待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就算能躲得过连弩,也别想躲过这月牙似的白刃。
卢冬青的肩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他已很久没看过如此严明的阵仗,如此露骨的锋芒。
羽山族的族长不允许任何族人出谷,官府也放弃了对灵泉谷的管束,所以,禁武令在这里并没有约束力。
换言之,这里自成一片江湖。
这里的居民绝非只是救死扶伤的仁医,他们也有锋芒,也有手腕。自古以来,羽山族便从医道之中汲取知识,用作武道的开拓与沿袭。
他们知道如何医人,自然也知道如何将人变得无药可医。羽山族的武功,绝不比医术逊色。
脚下的舟还在摇荡。
一片剑拔弩张之中,卢正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微微向前倾身,一面抬手作揖,一面提声道:“诸位,我们不是来争斗的,我们身上连半片锐器、半根钢针都没有,诸位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搜身为证。”
女子皱起眉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随即以眼神对身边的弩手示意。
弩手授了她的意,缓缓将手中的弩放在地上,自己则纵身跳上船板,轮番接近师徒两人。
他将两名不速之客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确信摸不出任何锐器,他才回过头,对岸上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转向卢正秋,严肃道:“二位若是误入此地的游人,便请回吧,灵泉谷素来不接纳外客。”
说罢,她便对哑巴船夫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
船夫垂下头,恭敬地鞠了躬,而后便撑起竹篙,打算将小舟重新推回水上。
“慢着,”卢冬青高声喝止他,“我们并非误入,而是来求见族长的。”
女子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去,听到他的话,猛地停住脚,回过头,用眼神再一次将他从头到脚摸一遍,才问:“族长凭什么要见你?”
迷雾适时散开少许,卢冬青几乎看得到她眼底的寒光闪过。
那目光实在太冷,青年本能地想要瑟缩,但他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腰板,答道:“因为我不是外人,我是姜云的儿子。”
女子望向他的眼神骤然一变。
不仅如此,就连她身后的几个弩手也都睁大了眼睛,身躯微微一震。
姜云。
在灵泉谷,就连小孩子都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个为羽山族带来灭顶之灾的罪人的姓名。
女子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问:“此话当真?”
卢冬青反问道:“倘若是谎话,我又何必要冒充一个罪人的儿子?”
女子盯着他,沉默不语,似乎在忖度他的话语。
两人对峙的时候,卢正秋的目光一直锁在女子身上,他觉察到女子持刀的指尖收紧,像是出手的先兆,于是迅速侧了一步,来到徒弟面前,仅用一只单薄的手臂,将冬青护在身后。
脚下的船板摇得更剧烈了。
卢冬青望着女子的眼睛,沉声道:“家母已不在人世,逆子冬青有要事相求,恳请面见族长。”
女子仍没有回答,却将手上的弯刀握得更紧了。
他又说:“只要让我见到族长,过后不论如何治我的罪,我也绝无怨言。”
第33章 白羽雕弓(三)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卢冬青已做好了最糟的打算。
他并不奢望能用只言片语打动面前的人,想要敲开灵泉谷紧闭的大门,他必须抛出手上的全部筹码。
他的身份是他唯一的筹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要羽山族人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会对他另眼相待,哪怕是抱以憎恨,厌恶,也好过视若无睹。
女子听了他的话,果真打消了离去的念头,重新转向他,视线灼热得像是要将他烧穿。
许久过后,她才开口道:“你的眉眼的确与她有几分相像。”
卢冬青心中不禁一漾:“你见过她?”
“当然,”女子答道,“我问你,她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冬青。”他坦言道。
女子的肩膀不意间动一动,握在刀柄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卢冬青摇摇头。
女子发出一声轻微而漫长的叹息:“因为冬青草药性甘冽沁脾,不畏严寒,逾冬而不凋零,姜师伯从前最擅长用它来熬炼药剂。”
“姜……师伯?”卢冬青不由得怔住,“你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后半句被堵在柔软的怀抱中。
在他充满惊讶的目光下,女子将刀扔在一旁,跳上小舟,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的肩膀。
“我叫任兰,是你的师姐,”女子贴在他耳畔低声道,“冬青,欢迎回来。”
卢冬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语气亲切柔和,与方才持刀时的凌厉冷峻姿态判若两样。
卢冬青茫然地抬起头,发现她带来的弩手也纷纷收了箭,解开半月阵,转而凑到码头一侧,七手八脚地拽着船桩上的粗绳,将飘开的船往岸边拉。
任兰握着他的手,将他引到岸上,口中不住感慨:“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总之你快随我回谷,大家一定很想见你。”
卢冬青已在码头上站稳,本能地转回身,去拉师父的手,却听见任兰的问询声:“这位是什么人?”
她的语气再一次变得冷淡,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卢冬青急忙道:“这位是我的授业恩师。”
卢正秋也跟着报上姓名,客客气气地抱拳道:“多有打扰。”
任兰对他的礼节无动于衷,只是冷冷道:“我们灵泉谷不欢迎外人。”
卢冬青立刻解释:“师父与我如同家人一般亲近,绝不算是外人。”见对方面带疑惑,便接着说,“师父与家母是旧识,九年前,多亏他将我从京城的动乱中救出,我才逃过一劫。”
任兰的脸色稍缓和了些,对卢正秋欠了欠身,道:“抱歉,您的事我无法做主,需得禀报族长,再做决断。”
卢正秋仍是一片和颜悦色:“无妨,毕竟是我坏了你们的规矩,我也想见见族长,当面陪个不是。”
任兰微微一怔,眼中似乎露出一抹愧色,很快转过身道:“那么二位先随我来吧。”
*
离开码头没走多久,卢冬青的眼前便豁然开朗。
灵泉谷虽说以“谷”作称,却比先前逼仄的窄道要开阔得多,脚下嶙峋的乱石也被平整的草甸取代,地势沿坡路渐渐向上,远远地可以瞧见五座山峰,呈半扇状排列,彼此间隔堑而望,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剑刃劈开似的。
任兰一边走,一边向身旁的卢冬青介绍:“这几座山峰,叫做‘试剑峰’。”
她只简短说了一句便噤住声,目光时不时地飘到卢冬青的身上,又慌张地挪开。
卢冬青也频频将视线投向她,从近处看,她的容貌实在娟丽端庄,额前的斜发整齐地拢在耳后,背上披着一条长辫,她的举止也堪称笨拙,似乎并不善于言辞。在这位从天而降的师弟面前,似乎还有几分拘谨。
倘若离了挂在她背上的弯刀,卢冬青几乎无法相信,她能够摆出方才飒爽凛然的武姿。
卢正秋走在另一旁,慢条斯理道:“若我没有记错,这里是九天玄女祭剑点将的场所。”
任兰的视线很快转向他,嘴巴微微张开:“您……您竟知道么?”
卢正秋点头道:“当年九天玄女在此地试剑,放出的剑光排山倒海,将磐石劈成了五块,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将剑往地上一插,汹涌的泉水便从石缝中奔涌而出,汇成滔滔瀑布,便是羽山灵泉了,这在江湖上实在是有名的故事。”
“是么,”任兰低下头,“我已许久没有出去过,不知道外面的江湖是什么样子。”
远处,五峰之中最高也是最远的山巅,果真有一条瀑布倾泻而下,悬在孤凌陡峭的绝壁之上,仿佛银河之水从天而降。
那样的峭壁,竟是一柄剑劈开的。
那样的涌泉,竟是剑锋开掘出的。
若是上古的神明在此领兵点将,该是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象。
任兰怔怔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水声,明明居住在如诗如画的景色间,她的嘴边却没有笑容,沉默的侧脸之中透出几分寂寥。
耳畔的水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地势也越来越高。
众人追随任兰的脚步,来到五峰之一的山巅。
五峰虽然陡峭,却并不逼仄,山巅平整敞阔,分散着羽山族人居住的房屋。山巅之间隔着深深峡谷,彼此间经由长长的索桥相连。
最中央的山峰上有一座圆形的祭坛,辽阔而平整,少说能容纳百人,正中矗立着一座石像,身姿挺拔,手中执剑,肩上停着一只英武的玄鸟,长长的尾羽在空中舒展,羽毛上的纹路清晰可辨。
明明是一只冰冷的石雕,玄鸟却像是蕴有生命一般,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翱翔,腾飞冲天。
卢冬青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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