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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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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生,早已不属于自己。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塔顶走去。
可她的身后却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的腕牢牢钳住,使她难以前进半分。
她将那恼人的手掌甩开,厉声道:“你不要再拦我!我岂会再受你第二次蒙骗!”
她回过头,看到柏云峰的神色僵在脸上,像是被她的话深深刺痛,喉结上下滚动,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他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她。
姒玉桐愤而拔剑,无奈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只能与柏云峰力搏,却落入劣势,小臂被对方钳紧,借着蛮力撇向一旁,手肘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急道:“柏云峰,你要纠缠我到几时!我讨厌你这般懦弱的人——!”
柏云峰浑身一震,手上的劲力却没有松,他像是将浑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一次角逐中,连声线都在颤抖:“阿桐,这次我非得冒犯你不可……请你尽管恨我,一定不要原谅我……”
他说着,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使姒玉桐有一瞬的错愕。正是这片刻的松懈,她的五指被对方扳开,霜雪剑也滑入对方掌心。
柏云峰用力将她推开。
左都尉还守在不远处,急忙上前扶住姒玉桐的肩膀,他抬起头,听到柏云峰的命令:“保护郡主,往后柏府府兵全都听候郡主差遣!”
姒玉桐不禁愣住,她终于明白他的意图,然而为时已晚。
柏云峰已转身登上兵塔。
石级在脚下倒退,健步如飞,与他并肩而战,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冲动而又果敢的身姿。
转眼间,便已来到高处,距离拴铁链的石桩不过几步之遥,然而,城下的叛军也发现了他,凌厉的羽箭向他飞去,箭簇打在厚重的砖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钝响。
守军兵士皆调转弓向,竭力驱散下方的人群,为他做掩护。
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在他周遭织出一张巨大的网,他的身影落在其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斑点。
磷火,在他周围燃烧,他在灼火之中向前迈步,鞋靴被烧出孔洞,裸露的皮肤撩出深红色的灼痕,双眼被灰尘蒙得一片浑浊,渐渐看不清前方的路。
距离塔顶仅有一步之遥。
他将剑柄上的锁销挑开,将隐藏在其中的暗器扬手释出。深黑色的箭簇驰至高空,像花苞一样绽开,抖落出银色的丝雨。
那竟是一簇葬花翎。
此时他不知道,卓英怜已不在人世,这是卓氏工匠留在世间最后的绝唱。
不为救命脱险,只为玉石俱焚。
城下的人群惊呼着四散,躲避从天而降的毒针,借着片刻的机会,柏云峰冲上塔顶,高高扬起手臂,将细薄的剑擎在手中,重重地斩下。
钢刃削铁如泥,将生锈的锁链斩断。
沉重庞大的铁器扭动身躯,机括的连接处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犹如号角似的声响。
柏云峰长舒了一口气,剑从他的手中滑脱,顺着台阶滚落。
“愿天无霜雪……桐花……万里……芳……”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因为他的背后已被葬花翎刺得千疮百孔。还有更多的箭簇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身体。
刚刚愈合的旧伤再度撕裂,这次的伤口足以致命,奔涌的鲜血再也经不起伪装。
此生的漫漫歧路,终于行至尽头。
在他渐渐模糊的视野中,竟浮现出幼时的情形,十二岁的姒玉桐站在道路尽头,身着华裙,面带红晕,而他也变回曾经的孩童,脚步轻盈,眼眸澄澈。他穿过漫天的花瓣雨,迫不及待地跑到她的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
若有来生,能不能由他做一次真正的佳侣,陪伴在斯人左右,仗剑振雪,舍命相护……
他仰面倒下,从陡峭的台阶上滚落,背后的箭簇被撞断,在他的血肉之躯上刮出长而深的伤口,血流如注,在台阶上拖出一条淋漓的红线,黏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
好似夹道绽放的桐花……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惨白的脸颊凝固在这淡淡的笑容中。
这是他唯一真挚的笑容,只留给至爱之人。
第204章 剑挑乾坤(七)
姒玉桐仰起头,怔怔地望着柏云峰的身体划过视野。
在她身后,左都尉已经闭上了眼睛,曾经风光无限的柏家大少被万箭穿心,跌下高台,死状凄惨,实在令他不忍猝看。
但姒玉桐却一直睁着眼,从未移开视线。
她凝着他残破的躯壳,就像凝着繁花凋零,盛曲落幕。她也是如此凝着兰姨和小素,两人紧紧相拥,两具瘦弱的身体被南晏七的长刀洞穿。
她必须得看着,看到最后一刻,将每一条生命短暂绚烂的辉煌铭刻在眼底,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倘若她不记得,世上还有谁会为亡者哀悼呢。
柏云峰最后一个愿望没有落空,他的身躯终究枕在至爱之人的臂弯中。
可惜,他的眼已永久黯淡,再无法亲眼见证这个时刻。
姒玉桐一遍遍唤着柏云峰的名字,眼眶中有热泪夺出,滴落在至爱之人灰白色的脸庞上。
雨滴入水,尚有涟漪漾出,她的泪却只换来一阵徒劳的静默。
可泪水仍如泉水一般不住地涌出,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她已见证过诸多死亡,却没有一次使她如此哀恸,如此难以自持。
情愫深藏心底,终究是无法掩盖的。
方才,在看到葬花翎的时刻,她便已知晓真相。那是魔教的暗器,在将霜雪剑赠予自己之前,柏云峰便与魔教有所瓜葛。他早已在卓英怜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深知她无法长久假借皇兄的名号,她的迟疑,她的困顿,早就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他不得不遵从魔教的吩咐,将葬花翎埋在霜雪剑的深处,也在两人之间埋下欺瞒的种子。他刻意敞怀相迎,言语中处处留痕,勾起她往昔的回忆,甚至为救她而假作牺牲,都是为了使她放下心中芥蒂,放弃与昌王分庭抗礼的念头,与他一同屈从。
就连在江渝城,瞿影构陷卢正秋师徒,恐怕也是遵循他的指示。而后瞿影为他揽下罪责,为他吞服哑药,为他将秘密彻底守住。
秀川不知道他的作为,柏侯爷更是被蒙在鼓里。
姒玉桐理应对他怀恨。
可她的恨意像是浮在水上的青萍,无处植根,无法生得长久。
柏云峰错了吗,他不过是个遭受贬黜的侯爷子嗣,深知螳臂当车有多难,为了保护周遭的人,保护她,才选择屈从于魔教。真正的错在她自身,错在软弱畏缩,错在犹疑不决。
若连自己都无法斩断孱念,又如何能够奢望旁人为她奋起。
是她将柏云峰逼入绝境。
姒玉桐跪在地上,收紧臂弯,将怀中愈发僵硬的身躯揽得更近,头颅低埋,贴在那冰冷的耳畔低喃道:“我原谅你,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云峰,你醒一醒吧,我们还没有完婚,难道你真的不愿等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柏云峰再一次为了护她,于她的面前殒命,这一次他终于迎来真正的死亡,没有欺瞒,没有阴谋,自然也不会再有转机。
霜雪剑穿云破晓,斩断了沉甸甸的锁链,也斩断她身后最后一条退路。
“云峰,对不住。”
她轻轻放开怀中的人,使他枕回到冰冷的地面上。
而后,她抹干脸颊上的泪水,再度起立,孑然一身站在肆虐的风中。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奔来:“郡主,左大人,刚刚传来噩耗,建帝已驾崩——”
左都尉大骇,语调顿时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方才那阵地动山摇,众臣便撤出了昭阳殿,建帝走在最后,脸色惨白,突然从轿椅中起身,说是禹国子民触怒了神明,然后,就……就那么倒了下去……太医……太医说……”
左都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那士兵跪在地上,脸却仰着,神色中的仓皇彰露无疑。他的目光在左都尉身上流连,口中不住问道:“大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笃定的声音响起:“不要怕,还有我在。”
士兵一怔,回过头去,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姒玉桐。
在她的脚边躺着一具狼狈的尸身,从衣着能辨出是柏家的大少爷,是她未来的丈夫。少爷的确是断气了,她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神色竟无比镇定自若。
她孑然地站着,背后是千军万马。饶是尘嚣纷飞,黑云翻滚,高阁倾塌,天地震颤,也不能将她苗条纤瘦的身形动摇半分。
不知怎地,士兵的心底竟生出几分敬畏,几分心安。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高声道:“求郡主大人下令。”
姒玉桐冲他点了点头。
息壤铸出的精兵已行至城门边,却被挡住去路,开门的机括被生铁锤炼的悬臂损坏,一时难以开启。他们只能举起兵刃,在门上不断擂动。
城墙上的守军惊讶地发现,所谓援军不仅是素未谋面的队伍,而且个个高大魁梧,全然不似中原人,反倒像是北疆的蛮族。
守军如梦初醒,七嘴八舌地议论:“为何北疆蛮族会出现在此处?”
“你没听懂郡主的话吗,不是蛮族,只是魑魅魍魉装成人样罢了。”
“但架势不输给真的啊……”
眼看军心溃散,左都尉刚要开口安抚,姒玉桐却抢先道:“不要怕,有墨车的阻拦,城门暂时不会失守,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安邑城便有希望。”
“可是,我们的人手不够,要对付蛮族……”
没等他说完,姒玉桐便提声道:“禹国的精兵曾经以少胜多,击退真正的蛮族,如今面对赝品,莫非还会畏惧吗?!”
她的话惊醒了众人,后者齐声道:“不会!”
左都尉将视线转向背后,不知何时起,外城的攻势也停下来。叛军将一个读书人围在正中,那人从容不迫地捻着扇子,往城墙对面指去:“你们都瞧清楚,我可没骗你们吧,方才柏少爷牺牲自己,是救了我们一命啊!”
有人质问道:“蛮族是从哪里来的?”
读书人的扇柄在手心敲动:“还不明白吗,是魔教,是魔教在兴风作浪啊!”
左都尉识得此人,他正是长风阁阁主梁逍,行事我行我素,待人慵懒无礼,没想到竟有如此胆识。
姒玉桐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浮起欣慰之神色。
她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沿着柏云峰走过的路,攀上兵塔最高处,执起插在门楼上的战旗,在风中挥舞,引得城下叛军纷纷驻足抬头。
“——两军听我号令,即刻止战,一同驻守城墙。”
“——魔教招致祸乱,家国危在旦夕,唯有团结一致,才能保卫安邑城中的黎民百姓。”
建帝驾崩,昌王不知所踪,唯有昔日的平安郡主还留在大军中,留在岌岌可危的古都前,与万民共进同退。
她的声线虽细,口吻却铿锵有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城下所谓叛军,也曾是江湖中的有识之士,此时此刻,他们如梦初醒,终于回想起昔日的侠义之道。
守军将兵塔和城楼的大门敞开,将义军迎至城墙上,双方比肩共战,将魔教招出的蛮族团团围住。
蛮兵犹在擂门,大地犹在震颤,但低沉的声响却并不那么使人恐惧了。
阴谋诡计,决不能摇撼这家国天下。
魑魅魍魉,决不能颠覆这万里山河。
奠定这山河的基石从来不是百尺高阁,更不是千里长城,而是人。有人奋起,有人流血,有人跨过生死,以身为帜,擎起一团火,如此,家国便有了生机,有了希望。
姒玉桐注视着纷飞的战火。
在昭阳殿的下方,黯淡无光的阴影中,地面仿佛隐约裂开一个空洞,在濒临坍塌的楼阁下方渐渐生长,好似一只看不见的手掘走了坚实的土壤。
相隔太远,她实在看不真切,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
——冬青,秀川,你们一定要平安。
第205章 镇国重器(一)
柏秀川不敢睁开眼睛。
他正被别人扛在肩膀上,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个人的足音次第响起,在甬道中激出连绵的回音,如涟漪一般荡开。
他素来胆小怕黑,更讨厌阴湿闭塞的地底,他的手早已变得冰凉,头皮阵阵发麻,脑袋又晕又胀,分辨不出自己走了多远,前方的路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明明是白昼时分,眼睑上却一片晦暗,只有幽蓝色的光隐约透进眼缝,随着前进的脚步,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大约是沿着甬道两侧的墙壁排列开来,向前递进。
他知道那并不是火,而是玄晶石透出的微光,幼时他曾在建帝的寝殿中见过这种珍贵的矿石,只有小小一块,雕琢成翩翩游龙的形状,巧夺天工。但此刻,夹道作灯的玄晶石显然数量众多,被肆意取用,好似永不枯竭似的。
这里是皇城,就算汇聚天下至宝,也不足为奇。
但甬道却是空荡荡的,又黑又冷,头顶上方不住有灰尘落下,是地面震颤的结果。千军万马踏出连绵不绝的声响,透过厚重的泥土渗入地底。
连天光都透不进的地方,却依旧逃不过战火的荼毒。
此时此刻,姒玉桐一定也在乱军之中。
想到此处,他手心的温度便暖了些,勇气从他看不见的地方涌出,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包裹,驱散刺骨的严寒。
勇气一直是他生命中缺乏的物事。
昨晚也是一个阴冷的夜晚,他独自潜入东宫,守卫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扫过,几乎使他吓破了胆,背后阵阵冒冷汗,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摸到姒玉桐的寝殿,如何偷偷翻进窗户。
他之所以铤而走险,是缘于狄冬青的提醒。
半个时辰前,在月亮刚刚升入中天,他也刚刚接到军令,柏府的府兵全数并入禹昌军之中,听候的柏云峰调遣,共同担任明日大祭的守卫之责。
而兄长留给他的口讯却是——入宫照顾母亲。
他不愿离开兵营,但也不敢违背兄长的命令,正在犹豫之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借着月色潜进他的营帐。
是狄冬青。
狄冬青匆匆地警告他,姒玉桐在皇宫中遭遇了危险。
“你的兄长对你说了谎,你要去救阿桐。”
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知晓,原来他一直以来追随的对象并非皇子姒玉京,而是太子的次女,曾经的平安郡主。在他童年的记忆中濡濡唤作“阿桐姐”的窈窕女子。
他脸的神色一定分外苍白,因为狄冬青立刻转了脸,带着忧心忡忡的神色,轻拍他的肩膀:“这个消息委实不易接受,你若是不愿与你的大哥为敌,便由我再想想办法。”
他在狄冬青的眼中看出几分怜悯——皇城森森,凶险异常,而他只是个不成器的柏家二少,就连荒郊野外莫须有的“冤鬼”都能将他吓得面色苍白,魂不守舍,他如何能够担当救人的重任呢。
“我要去。”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挺直肩背,从口中吐出三个毅然决然的字眼。
狄冬青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宫中形势凶险,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你要考虑清楚。”
“我明白,我还是要去。”
与长生殿的巍峨冷峻不同,东宫太子府的冷清之中透着几分煦意,或许因为这里曾是他熟悉的地方,一草一木中,都宿有诸多回忆,兀自陈酿在心底,模糊而温柔。
姒玉桐在寝殿中沉睡,屋旁的白花槐透出阵阵清香。
她睡得很沉,是饮下的茶汤含有安神药草的结果,狄冬青早就料到如此结果,特地留下醒神的药剂。
在柏秀川的服侍下,她终于从长梦中苏醒。
她瞧见来人的脸,先是一惊,随后便露出怅惘的神色。
她如此聪慧,又怎会不懂。
“我断然没有想到,云峰竟会背叛我。”
柏秀川欲言又止,他向来不擅长言辞,只恨自己的嘴太笨拙,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拼凑不出。
姒玉桐起身踱到窗边,寝殿门窗紧闭,她却向着合拢的窗扉微微抬头,像是在眺望看不见的天空似的。
雪白的脖颈纤细而颀长,长发披散在肩上,略显凌乱,将肩膀衬得更加窄瘦。
柏秀川怔怔地望着窗边的侧影,他第一次发觉,原来那个身披戎装领兵征战、乃至单枪匹马击溃敌将的“皇子”,原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他的鼻子一酸,不由得低下头道:“阿桐姐,对不住……”
姒玉桐的目光转向他,柔声道:“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自咎,况且你舍身救我,我应当感激你才是。”
“但柏家仍旧辜负了你。”
姒玉桐一怔,随后轻叹道:“或许你的兄长是对的。”
柏秀川惊讶地抬起头。
“我一介女流,如何能够与昌王分庭抗礼,空有一腔热忱,却无致胜的谋略,你的兄长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才出此下策。”
“不,兄长他、他做错了!”
柏秀川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姒玉桐的眼睛睁大了,眼底浮起惊色。
柏秀川道:“阿桐姐你从小就不服输,不论习武还是读书,处处都争为人先,就连皇兄也不一定能赢过你。”
姒玉桐摇摇头:“小时候是小时候,人越是长大,便越是身不由己。”
柏秀川道:“在我眼中并无不同。”
“秀川,你……”
姒玉桐的肩膀微微挣动,像是被他的手指箍得难受。柏秀川猛然惊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粗鲁,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攥起拳头,贴在身侧。
他的心口突突直跳,跳动声几乎要将嗓子挤破,指尖不住颤抖,嘴唇也不大听使唤。
但他还是抬着头,直视着对面人的双眸,一字一句道:“禹国需要明君,阿桐姐比昌王合适得多。”
“明君——”
姒玉桐愣住了。
女子为君,在这个国度从未有过先例。
柏秀川道:“可惜我不是当将军的好材料,不过,我愿为阿桐姐鞠躬尽瘁,披荆斩棘,誓死追随。”
他在这名女子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在昆吾殿,他也曾在金戈面前宣誓效忠,但那时他面对的是虚假的影子,此刻,他眼中映出的却是一个真正的、不加掩饰的人。
姒玉桐的神色已然恢复往昔的冷静,皱眉道:“我若逃走,一定很快就会败露,唯恐途中生变。”
柏秀川道:“让我替你留下来。”
姒玉桐又是一怔。
“你用易容的办法,将我打扮成你的模样,替你留下来。反正我从小就被人说像女孩子,凭借你的易容术,一定不会败露。”
姒玉桐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等危险,你年纪尚轻……”
柏秀川却打断道:“阿桐姐,你曾问过我有什么愿望。”
“嗯?”姒玉桐困惑地望着他。
他缓缓抬起头,郑重道:“你若自由而活,我的愿望便已成真。”
他的头仍低低吹着,双手局促地贴在身侧,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清秀的面庞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两颊各自生出一只酒窝,干净又好看。
昔日憧憬的倩影,昔日播下的情愫,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好似院子里的白洋槐,历久弥新,终于长成参天大树,蓬勃地伸向天际。
他是胆小鬼,半生都埋在深灰的土壤中,见不得天日,唯有一颗赤子之心,为她破土而出。
第206章 镇国重器(二)
长长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甬道本来低而狭窄,却在尽头处豁然开朗,与一间更大的房间相连。这里的穹顶比其他地方更高,地面也更宽广,形状好似一只倒锥,嵌进洞穴之中。
夏启渊与昌王一同步入房中,在靠近中央处停下,前者开口道:“对了,我听说老皇帝已经驾崩,这个消息是真的?”
禹昌王微微一怔,点头道:“君国大事,岂容有假,太医已下了诊书,家父这次真的解脱了吧。”
他的语气恭恭敬敬,神色却依旧冷峻如常。
夏启渊问道:“您好像并不太悲伤啊。”
昌王轻笑了一声,道:“生于帝王之家,如何能够奢求平凡百姓的天伦之乐,骨肉疏离、亲子相残,本来就是皇宫中的常事。他已年迈体衰,头脑不清,我待他打理朝政多年,也算尽孝了吧,可是到头来,他的眼里仍旧没有我。”
夏启渊也叹了一声:“确实如此,不然他也不会将这里的秘密瞒着你,却只告诉信任的太子。”
太子的话题使他面色一沉,“我的确不知皇城地底还有这等幽秘的场所。不知夏先生可否提点一二。”
“这里是存放九鼎的地方。不是我打造的那些赝品,而是真正的镇国重器。”
心下不禁,禹昌王抬起头,望着头顶幽幽的空洞。
“为什么会造出假的,却将真正的藏在这里。”
夏启渊望着对面锦衣华袍的王爷,苍白的嘴角微微勾起:“说来话便长了,先神的话,有许多都是谎言。说多了便要亵渎先祖,昌王殿下当真想听。”
昌王道:“还请夏先生赐教。”
夏启渊沉默了片刻,道:“那我便实话实说,禹国的皇族姒氏,并不是真正的大禹后裔,神与人本不同源,自然是不能通过普通的方式结合的。”
昌王一怔:“既然如此,为何您还要将姒玉桐带到此处,难道不是因为只有皇族才能够打开密道的门吗?”
“能是能的,理由却没有那么冠冕堂皇,姒氏的先祖,不过是被先神指命镇守这座祭坛,保护九鼎的秘密罢了。”
昌王不禁露出惊色。
他举目环顾,只见周遭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将禹国神州的名山大川,奇珍异物,悉数囊括其中,一直绵延到穹顶上方,虽然笔触繁缛,却呈现一种惊人的齐整。
只是,四壁上的玄晶石太过晦暗,平白浪费了如此瑰丽磅礴的画卷。
他忽然想起,在整理建帝留下的陈旧账目时,他曾看过从青州边陲沿海征缴玄晶石的记录,那时,他以为珍贵的奇石只是老皇帝的玩物,交由能工巧匠雕琢成饰器,用来装点三宫六院。如今想来,玄晶石应当是为甬道中的照明而用,只是建帝日渐糊涂,不问朝政,大约也忘了这件事,所以地底的玄晶石一直没有更换,已经陈旧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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