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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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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胸腹间; 比周王这副亲王规格的仪仗还打眼。
周王虽然不至于嫉妒; 看着那片伞也有点发愁:“这么些伞可收到哪里?坐船时还好说; 若是进京时叫人举着; 队伍前头先摆这么一长列罗伞……”
别人路上举一把万民伞; 人家看了都知道是有清官出行。眼前那些耆老手中的伞多得一眼看不清数目,少说也得有十来把,就是他与王妃、两位舅兄摆起全副仪仗; 把仪仗里的罗伞都换成万民伞也撑不过来啊。
他眼前浮现出车驾前列着两排仪卫,手中各举一副粘满花花绿绿绸布条儿的万民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惹得同车的王妃疑惑地看过来。
他忍着笑解释了一句:“汉中有今日盛况,咱们一家人都是出了力的。虽说我收不得万民伞,但见汉中父老们这般眷恋咱们也自高兴。”
也不知这些父老、百姓里夹了多少记者,明天印出报纸,会不会把那片万民伞原原本本地画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今日他们府上的仪卫和侍卫都披甲戴盔,把那些扔水果、簪环、巾帕的都拦在外头了。不然叫他们一路扔下来,二位舅兄那肉长的身子怎么禁得住?只怕明天全府报纸头条都得是“汉中百姓争送周王离府,桓宋二公误遭环佩掷伤”。
……那还是“王驾将行,百姓临江相送;太守恩重,万民题伞寄情”好听些。
周王先前不曾想,这时候想起外头不知潜伏着多少记者、作家,忙收敛了笑容,低调地坐在车里,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可能占上报纸头条的动静。
幸而宋时这个离任知府挺身而出,好言告慰送行的官、生、百姓,接下了众耆老送上的万民伞,将道上送行人的目光都吸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真正的万民伞。
伞缘下坠着层层叠叠写着人名的字条,几乎垂落到胸前。其上的字迹有好有坏,名字有雅有俗,竟不是本地富户和书生们写来凑数的,而真真切切是这府里数万男女老幼各各亲笔写成。
他这些年搞强制扫盲班,今日就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刻。
虽然许多人的字迹歪歪扭扭,有些运笔运得不好,字糊成一团,几难辨认,可他们定然是识了字,会写、敢提笔写下名字的。
按着这纸条上的人名算算识字率,他们汉中超过其他州府何止数倍,也足以让他这个离任知府骄傲了。
他虽然不注重万民伞这种形式,却很满意其上透露出的教育工作成果。
再看看夹道送行的这些人,论人数、气氛几乎能比得上大明星做活动的场外应援,足见百姓们生活水平提高,汉中府的交通建设做得到位。还有河岸边修得结实的堤坝,看似平凡却连年分担洪峰的泄洪渠,河上叫卖着不知真假的“三元系列”特产的船妇……
他平常吐槽盗版三元吐槽的欢,临别之际也忍不住招手叫船娘来,买了些三元牌的特产膨化食品、凉糕、糖水罐头,回到舱中便和桓凌一起就着小吃数万民伞上的人数。
周王和王妃等人在前头的大船上,褚长史和司马长史跟他们同船跟在后头,也凑到房里看新鲜万民伞。他们两人看得眼馋,东西都顾不得吃,摸着那一条条字迹千差万别的绸带说:“来日我们若能外放做一任知府,临行时也有这么多父老真心给我们送万民伞就好了。”
不用一送送十几把,就照这个绸带的数目送上一把,他们就此生无憾了。
唉,以前周王是亲王,甚至可能是藩王,王府属官还能让他们这些三甲进士充任。以后……大家虽然不说,却都默认了他要当太子,能任他身边属官的詹士、少詹士却都要翰林出身。
他们两人做了成太子属官,以后也不想留在京里被人挑来拣去,倒不如放个外任。凭他们这些年看的、学的东西,再去汉中经济学院选几个早就看中的好学生,还怕将来治理不好一个府州么?
他们也不敢比宋三元,只要能在本地留个德政碑,进地方的人物志就行了。
说罢又羡慕地问宋时:“两位大人将来有何打算?”
从前宋三元是五品的官职,和他们一样,如今也升了两级,和桓凌比肩,他们称呼起来倒方便了。
反正他二人不分彼此,叫一声大人,谁答都一样。
两位大人手里还捻着万民伞的绸条,却已抬起头来对视一眼——那一眼平平淡淡的,在长史们看来也没什么意思,他们俩却像是一刹那间已交流过千言万语似的,同时露出深深的笑容。
宋大人的眼神虽舍不得挪给他们,却也十分真诚地答道:“早前战事最胶着,我与桓兄每日从半夜忙到天明时,就曾对他说过:待这场战事大胜之后就要辞官。”
嘶——怎么连宋三元这样能下田、能开矿、能兴工业,还能骑马踏遍陕西省的干才,都曾忙累到想辞官吗?
这种心思不是他们这些原本只打算当个普通亲王府属官的文弱书生才有的?
褚长史自从他被圣旨点为少詹士后便有些敬畏,不敢再像从前一样玩笑。如今听说他也曾有自己这样普通进士的烦恼,这因官职变动带来的隔阂仿佛也消减了,又和从前一样地玩笑道:“那如今呢?”
如今他们都将调回京城,翰林院就是个清闲衙门,詹事府少詹事几乎是个镀金用的虚职,宋大人还想辞官么?
宋时也笑吟吟地看着他和司马长史,轻轻点头,答了一句绝不似玩笑的:“等这场战事结束,我就打算辞官。”
这是玩笑,还是……不会当真要辞吧?褚长史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瞪起一双快圆成杏核儿的大眼看向桓凌。
你夫人……夫婿……唉,宋三元说要辞官你也不劝劝,这不是成心吓他们这些下属吗?
桓大人却是既收到他的眼风,也没听到他无声的质问,包容地对宋时点了点头:“等咱们辞官了便从近到远,游遍全国。若高兴了也收几个弟子,带着他们一起游学,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一个宋詹事要辞官不够,桓侯爷怎么也说起这种话来?
别说褚长史受惊,司马长史也按捺不住心中惊骇,脱口而出:“你们夫妻当真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竟要辞官?”
因为当官救不了小冰河。
别人不知道,宋时却知道未来几百年里会出现漫长而严酷的小冰河时期。
无论他们此时打退虏寇多少回,到了全冰变冷那几十年,草原天寒地冻、粮食减产,北方游牧民族必定要南下扩张。而大郑也会因为干旱、严寒、蝗灾等问题减产、绝收,百姓入不敷出,流离失所……
这是靠天吃饭的农业国克服不了的,唯有工业国才能对抗漫长频发的天灾。
他留在京里只能做个名头好听的摆设,或者教教经学,在皇家面子工程的经济园里做些事,其实没什么大用。可他也不打算再外放几任知府,重复在汉中建设的过程。因为如今各地有能力学汉中的都已在学,便是不学的也知道朝廷有兴工商的打算,只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不过汉中有经验、有技术、有人才,只要是有心人,按着他们经济园总结的各种经验和数据就能做起来。
但有一样东西就是他们再怎么花钱也求不来的,就是资源。
深埋在地下的矿产和水资源。
他在汉中做得风生水起,多亏那时舍得花钱买了矿产分布地图,能挖得出耐火石砖、烧得出石英玻璃,用得上磷块岩磨的肥料。而别处没有他这样的金手指,自然不知本地潜藏着怎样的资源,能做成什么产业,只能空放它藏在地下。
如今他有桓凌帮他挣的那么多晋江币,就想多走几个地方,画出各地矿产资源地图,以便朝廷好生开发利用。
他心里装着自己穿越前、或者说做官前都没想过的高大上理想,面上却十分淡泊,完全不提自己官途上的牺牲,只说:“司马兄说得是,我都已是永宁侯夫人了,也无谓做不做官了。”
原来宋三元才是夫人!
他这道天雷掷下来,劈得两位长史都忘了他们要辞官带学生游学的事——
名士辞官的自来不少,带弟子游学更是常有的事,可他们俩的关系竟是这样的,只怕大半个朝廷都猜错了!
两位长史连跟着周王出京那天都没有今日这般激动,微微颤动的脑袋转向桓凌,想听他说一句两人的关系。
然而桓大人是个不谈私事的正经人,只将手穿过重重绸带,悄悄握着宋时的手指,稳重地应道:“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原也没那么高。”原本他只想按步就班读书做官,庇护一家便足矣。不过得了个后世来的宋叔叔指点,知道那时代神仙般的情形后,他也有了兼济天下之志了。
第283章
震惊!
三元及第、理学宗师、名动天下的宋时竟然是嫁给桓凌桓佥宪做夫人的!
他见夫婿封侯,居然就生了辞官归隐; 相夫教子的念头!
连桓大人也被温柔乡消磨了胸中意气; 承认自己再无凌云之志; 打算辞官!
足以翻动天下报社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到周王耳朵里,震得他已经不晓得哪样最该震惊了。
或许最该震惊的是他们在他被贬出京; 前途未卜的日子里主动留在他身边,尽心竭力将这汉中民政和西北军事理得井井有条,扭转了大边内外强弱之势。而今他重回京师; 甚至极可能当上储君; 这两位亲家兄长却都要辞官……
这为的是什么?
天底下难道还有不愿封爵拜相; 出入朝堂的人?
他们这么做,只怕都是为了他——他回京后若真做了太子; 就该比做亲王时更避嫌; 任用忠于父皇; 不带立场的纯臣。若是任用亲戚; 难免有人要参奏他结党营私,有不纯之心……
毕竟宋舅兄的两位兄长也都在中枢为官; 一个做中书侍郎; 一个又在他三皇弟的经济园里管事; 听说与三弟关系也近。若有人从这身份上做文章; 的确也会有些麻烦……他们二人只怕就是担心这点; 故而宁可牺牲小两口儿的前程成全他。
可他们二人都是千载之英,若为此远离中枢,定是朝廷、天下的损失!
此事不可告诉王妃; 他要去劝得两位舅兄回心转意!
夜宿驿馆时,周王便将两位舅兄请到房里劝慰:“宋舅兄的少詹事之职是父皇钦点,有旨意为凭,何曾犯讳?我知道两位舅兄品性忠直,爱惜名节,不过你们这样的才学能为就该为朝廷所为,为百姓造福。若为我的身份而辞官,小王实无颜回去见父皇,无颜面对天下读书人。”
周王愁眉不展,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看得大舅子们倒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其实不是为了避嫌才辞职的,他们要避外戚干政的嫌,那不也得等到周王登基吗?
一个太子姻亲,避什么嫌呢,倒叫周王误会了。
宋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周王说了一句实话:“我们俩辞官倒不是怕风言风语,其实是在汉中做官时,发觉许多平常人视为土石的石头其实都是能惠泽天下的矿藏。汉中只是一座府城,便藏着能种出嘉禾、引来电力的神物,偌大天下还不知藏着什么。”
他们两人早就商量好了,有一日河清海晏,六合一统,就辞了官到各处看看,看能不能再寻出惠民之物。或者多从不同地方观摩天地运转,也许能再领会些天理。
周王这些年眼看着他勘出许多前人未见未知的矿,并用其造出朝廷、军中、百姓都能用到的佳品;更曾学过他的代数之术,看过他那许多物理、化学文章,听了这解释才稍微安心。
安心之余,更钦佩不已:“两位兄长以天下为己任,竟将那些权术心思加于你们身上,是小王失礼了。”
只是“朝廷上也有许多才士,地方亦有会选矿的能人。若世人都知晓了两位舅兄的高义,定然也不惜耗费光阴,如宋兄当年一般寻出可泽被天下的矿藏。”
比如早年曾在汉中进修,后来到处探寻磷矿的熊御史,不也在冀州探出了磷矿?
他们若回朝为官,将来前程必不可限量,此事就不能托付给别人吗?
周王苦口婆心地劝他,宋时却只能遗憾地摇头:别人没有他这么大个金手指,不光能知道哪儿有矿,还能知道藏的是什么矿,如何选矿、如何开发利用啊。
他悄悄打开晋江后台,看着绿油油界面上的数字,越发坚定了辞官旅游——哦不,是为大郑绘制地质、矿产、旅游地图的决心。
他将来的理想可不是单单做个封建时代的大官兼民科,他是要让后世人学他的论文,写他的相关论文的人!
他跟桓凌估计已经能上各种《古代同X恋研究》《福建/汉中同x恋风俗》《古代同x恋情诗研究》《古代农业/工业发展史》《古代女子教育史》之类的社科类书籍了,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能让后世学者从小就背“宋时/桓凌:现代工业奠基人”,物理/化学第一节 课就讲他们俩的生平,地理练习册上分析郑代矿产地图产生的历史人物背景,在导游资格证考试教材第一章中的旅游历史知识里占上三百字的内容,他这场穿越怎么能算得上成功?
他已淡看了今生的官途,恳切地答道:“之前桓兄带人招抚草原各部,我送他回来,途经商州时,便偶然在山间发现一处钨矿。那种白钨拉成细丝后做的钨丝灯殿下也曾试用过,就比竹炭灯更明亮耐久。殿下试想这天地间藏着多少宝物,只因与人无缘,至今仍不得造福世间……”
他们在京里只是普通文官,如今朝廷上下满座英材,可称得上“粲然之美,于斯可观”,他们俩留在京里,对朝廷和百姓的用处远比不上在外旅游勘探。
说到电灯,便刺激到了周王那颗仍然迷信着雷电是天赐权威的心。周王只怕自己有些意动,连忙将目光转向桓凌,他这位亲舅子倒不搞利诱那一套,而是动之以情:“时官儿这几年又抓民政、又兴工业、又供着西北大军用度,连身子也熬瘦了。我与殿下郎舅之亲,平生不敢为私事求殿下什么,今日却要求殿下一回——”
过去几年他们为着朝廷大事聚少离多,耽搁了多少青春。等周王登基,天下安稳了,他们小夫妻也得过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两人倒是夫妻一心,劝得周王最终只有一声叹息:“我回宫后便劝劝父皇罢。”
父皇有意重用的人才,满朝都等着他们还京的名士,他的亲妻舅……他本也是满心期盼着他们能在京里一展长才的,如今却得替他们请辞……
辞就辞吧。
他们如今名声太高,风头太盛,若回朝又担当重任,满朝上下定然都要紧紧盯着他们二人。到时候不论他们做什么,是否成功,都必定有无数人议论……
譬如自他们登岸到回京,一路上都被各地来迎送的官员、百姓津津乐道的加宽加长版万民伞。
连带他这个同行的亲王都成了各地小报的焦点。
他们回京的速度不如报纸快,故而周王中途便看见了他低调地躲着记者的结果:他在已数不清多少篇不同府县的报道里,都深情赞扬当地的风气淳朴、官员清廉,并因为难舍追随远送的百姓,躲在车里热泪盈眶/默默垂泪/泪洒当场。
周王切身体会到了名人的烦恼,回京这一路都不敢再关窗,总得露出个笑容让撰稿人回去编。
直煎熬了一个月有余,王驾才终于还京。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不怕有人乱写了!
这回周王既不用躲在车里垂泪,也不必倚在车窗微笑,放松而自然地坐在车里,先行一步回宫谢恩。桓凌和宋时骑着马落在后头,未进京门,便先见着了在长亭候着他们还京的父母家人。
两家的棚子搭在一处,人也在一处说话,从王驾后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便都挤作一块儿挨到路边,朝他们两人招手高呼——
从前他们两家是小辈悄悄走动,如今从内阁传出来说法,皇上已认了这门婚事,险些还要给宋时封诰,只碍着前朝没有成例才只给升了官。宋老爷庆幸着儿子没封诰命,又觉着这婚事毕竟是正经成了,连皇上都认的,他们做家长的不好再挑剔儿婿,便将桓凌堂兄一家也当作两个儿媳家的亲戚一般走动了起来。
第284章
周王入宫觐见一趟,内阁立刻明发诏旨; 命钦天监选吉日策立储君。
此时也只是诏书未定; 钦天监、礼部、翰林院等各部早已做好了立储的准备。圣旨明发下去不久; 钦天监便已呈上几个早就选定的吉日,礼部献上封太子的仪注; 内廷给周王府的赏赐流水样赐下去,只待日子一到便行大典。
天子又下旨大赦天下,又命人在京中几个寺庙外施粥舍药; 满京上下都为国本将定的大事欢喜。
周王从汉中带回来的这些官员、侍卫更是各有恩封; 还给了几天长假; 让他们得以好好儿和家人团聚一回。
宋、桓两家早商议好,就在宋家西涯边那座大宅里办了酒席; 一道庆贺他们俩归来。
这宅子当初就为了一家人住得痛快买的; 不光院子敞阔; 旁边还搭了个花园。如今将近中秋; 天色已不大热,宋家便在院里搭起凉棚、摆上桌椅; 将接风席设在那里。
花园里早洒下了驱蚊的药水; 绕墙一道活水送清风过来; 凉爽又清净。两家人从城外赶到家里; 一路奔波日晒的热气叫这风一吹都吹得干干净净; 唯余一片清爽。
他回到家了。
宋时深深吸了口混着驱虫药水的清凉空气,满心激动。
他在外头做官时不好意思让人都跟着他闻薄荷露味,每每都是自己身上涂防虫药; 不会洒得到处都是花露。如今回到家,又闻到了这股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这么刚强的一个汉子,也忍不住唏嘘感叹。
“我这些年早不怕蚊虫了,爹娘竟还惦记着我。”
他带学生下田时,见的岂止是蚊蝇,还有各种生在稻、麦、蔬菜、果树上的害虫,几年下来已经练得徒手捉虫也不眨眼了。没想到回家之后仅是在院里吃顿饭,家里人就忍着气味给他洒了这么些花露……
唉,还有客人在呢。桓大哥还带了孩子来,他们家哥儿、姐儿们也都还小,万一熏坏了怎么办?
宋大哥这才想起客人家里不跟他们家一样蒸过多年香露,一家子都惯了,便朝桓升夫妇拱手谢道:“是我们家思虑不周。亲家若是闻不惯这气味,咱们在前院再开一席……”
不必不必,这气味也挺好。
桓大哥刚想客气几句,他那一心向外的堂弟就替他答道:“从前时官儿在我家时也爱调这些药水,家兄已是闻惯的,不打紧。”
若是他嫂嫂和侄儿、侄女闻不惯,那也不必另辟一席。他方才闻得小园西门那里药味淡薄,不如在那里再撑把伞,摆上一桌,不爱闻药味的人坐在那里,也不妨碍一家人说说笑笑。
桓娘子笑道:“三弟说得是,咱们家里夏天也洒药水驱蚊的,哪里就怕这味道?亲家也不要听他的,咱们平常居家哪里有用得着罗伞的?要找又是一场麻烦。”
不麻烦,咱们家里的不好找,时官儿不是带回来好些吗?他这两个大儿带回来的报纸上都写了,汉中府百姓给时官儿送了十几把万民伞!
十几把啊!
他在广西、福建也有政绩声望,最后不过各得一把,其上也只粘了那么两层布条,有百十余名地方耆老、书生留名。
两个孩子都进门了,也该把万民伞拿出来给他们这些长辈和底下小辈们看看了。
宋老爷殷殷切切地问儿子:“你叫他们把伞收在哪里车里了?趁着你亲家哥嫂都在,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桓大堂兄还没选官,宋家两位兄长却是在京里任职,也都没收过万民伞,一家子都催着他取来。
宋时竟有点不好意思在家长面前展示这些成绩,低声吩咐人去取罗伞。那伞为着收纳方便是拆了杆子的,上头的伞面层层叠在一起,又兼底下拖着长长的绸条,搬回来也在地上堆了小山似的两堆,看得两家亲长都惊叹不已。
桓家哥嫂只管没口子地夸宋时,宋家却不好只夸自己的亲儿子,倒要重夸桓凌:“他桓贤侄只是没做亲民官,不然看报上百姓爱他的那样子,也得跟我们时官儿一样收一院子万民伞来。”
桓贤侄可是去过塞外,收服了虏寇的,这不是比他们家时官儿还有本事?想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往后还有大前程等着他们呢。
两家做长辈、长兄的互相吹捧尽兴了,又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二人:“你们往后可就留在京里做官,不走了吧?”
这个……
他们一去陕西多年,回来又策划着满世界旅游,确实有点对不起父母。
宋时惭愧地低声答道:“我跟桓三哥商量,是打算过些日子就辞官……”
辞官?
桓升倒吸了一口冷气——宋三元是天下学子、浊流官的榜样,怎么竟要辞官?为何要辞官?
他弟弟已经封了爵,做不做官也有爵禄,辞就辞了,怎么能拐着宋大人辞官呢!
他急得低低叫了声“三弟”,凑上去小声埋怨他:“亲家老爷为了宋三弟回京后的前程,前些日子已报了致仕,你怎么不与家人商量,便劝宋三弟辞官呢?”
你就算嫌这些年总去边关,与宋三弟聚少离多,自己辞了官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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