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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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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白眉看着两人相携一步步往林中走去,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他早就知晓关隽臣将晏春熙放到了心上,可是如今所见,却仍叫他讶异不已。
关隽臣不仅仅是喜欢晏春熙而已,他竟还尊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夏白眉年纪比晏春熙长了十岁,更见过那些身处大周皇权最中央的男人身处情爱之中的模样,是以他才比晏春熙更深知——
宠爱易得、尊重难求。
他伴驾十多年圣宠始终不衰、哪怕后宫皇后嫔妃都无一人可稍与他相较,但即便如此,在人前,他从不敢在周英帝开口表态前便说话,人后也绝不敢悖逆周英帝的意思。
手握权柄之人,生来便比常人多一份刚愎自用,皇帝如此,亲王之尊当然也不遑多让。
关隽臣这是真正交了心。
夏白眉暗暗觉得不安,他所求之事绝非一个只想安然地做晏春熙夫君的宁亲王所能办到的,他所需的,是一个仍对权力心存渴求的宁亲王。
……
关隽臣扶着晏春熙坐在一处颇为平滑上的石头上,他似是嫌晏春熙身上那件狐裘经了这几日的奔波已磕碰坏了好几处,便低头解开了自己身上的,与晏春熙调换了过来。
他的袍子让晏春熙穿着还是过大了,但是却显得少年蜷缩在厚实的裘中格外暖和,一张脸小小的。
夏白眉沉声开口道:“我这般小心地邀您赴约,想必宁亲王也能猜得到,此次我绝非是奉皇上之命。”
关隽臣背负双手,他一头发丝拢在金冠之中,虽然鬓角微微斑白,可是站在皑皑雪地之中,那股华贵的气度,仍是不可方物。
他既不开口、神情也无半点变化,便像是没听到夏白眉的话一般。
夏白眉并不以为意,而是沉稳地继续道:“敢问王爷,自先前凤阁一别,这几日在长安一切可还好?”
“夏大人。”关隽臣淡淡地截住了他的话头:“无需说这许多无用的话,你既然明知晏春熙在本王心中分量,仍执意要挟持他引我出来相见,自然是事关重大。既然如此,不如单刀直入。”
“宁亲王说得是,确实是我明知故问了。凤阁一别,您被握住了命门,先前以冠军侯入京的锐气早已不见。谭大人不堪受辱、自刎身亡,您却无力庇护,还将手中的免死金剑都交还给皇上——在这场角逐中,您似乎是已经败得一败涂地了。”
“是又如何?”关隽臣嘴角冷冷地挽起:“夏大人总不会清闲到要约我这一败涂地之人落井下石吧?”
“怎敢。”夏白眉拱了拱手,恭谨地道:“其实宁亲王乃大周盖世英豪,一时之委顿,本应无甚大碍,只是眼下这长安城中,您被先手围成了刀把五的死棋,若想要脱困而出,就得需要补一枚活子在梅花五。卑职不才,愿为您这一局棋中的活子。补了——您这手棋能成活,被点到则死。”
“夏大人,你棋艺师从皇上,总该知道当今圣上乃大周第一国手,想要从他手上破局,靠区区一招庸手梅花五便够了吗?”
“宁亲王错了。”
夏白眉微微一笑:“梅花五常见,可却并非庸手。问世间情为何物,庸庸碌碌,却亦叫人生死相许、辗转流连。圣上确为国手,但您长安一局甘拜下风,不就恰恰败在这一招梅花五吗?”
关隽臣自然明白夏白眉的意思,他眼里精光忽闪,开口道:“夏大人,你棋艺高超,只可惜却不识得自己,也不识得皇上——你其实并非梅花五,你只不过是一枚弃子。”
风雪之中,夏白眉听到那“弃子”二字,肩膀不由微微一抖。
而关隽臣看着他,眼里讥讽之色更甚:“白溯寒回禀我时,说你武功远超本王所料,是以先前我与白溯寒联手能将你拿下,只怕事有蹊跷。本王明白你的成算,金陵交手之时,你并非不敌,只是你想要试探皇上的真情,不惜身陷我手,喝下断雪潮,却不曾想步步算计,也不敌皇上这一招不闻不问,是也不是?”
“本王能看出来的,皇上自然也能看出来,你既然敢试探天恩,落得个弃子下场倒也不足为奇。夏大人,你于棋道只通皮毛,所以才能说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天子不与凡人对弈,只以大周山河为棋盘、以天下大势为沟壑,如此大局——你这一招梅花五说出来,竟敢妄言能帮本王破局?”
晏春熙不太通棋艺,此时听两人以棋论道,只能模模糊糊猜出个影来。
他见关隽臣神色凌厉,可是却一字一句都说在夏白眉最心痛之处,皇帝以天地为盘,是以小小情爱在这局中只不过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那正是夏白眉最最伤痛之处。
晏春熙不由张了张口,露出颇为不忍的神情,可终究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见夏白眉一双狭长凤眼看着地上,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痛处,过了良久,他抬起头,一张端庄如玉的面孔上却波澜不惊,沉声道:“宁亲王这番提点,卑职受教。只不过王爷您也错了,这手梅花五若是卑职活着时使出来,自然如王爷所说那般是招不折不扣的废棋,但若是从个已死之人手中使出来,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卑职不要天子真情,只要一缕不舍,一丝愧疚,就足以撬动这句死棋!”
关隽臣不由仰头大笑,可那双锐利的眼却是森冷如电,他凝视着夏白眉,一字一顿地道:“夏大人,那你死了吗?”
“在皇上眼中,卑职已死了。”夏白眉泰然道:“是他亲手杀死的。”
……
关隽臣听了这番话,却并未露出任何讶异的神情,只是冷冷道:“夏大人,你这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来寻本王帮你来了?”
“王爷千古一侯、沙场征伐乃是万人敌,自然不大看得起卑职。”夏白眉淡淡道:“但是王爷也莫要忘了,与圣上从相伴至相疑,周旋至今,卑职终究是没有死——若论一人敌,王爷却是小瞧了我。”
关隽臣面上仍挂着几分笑意:“是吗?”
“是。”夏白眉面不改色答道:“王爷说得不错,我试探天恩,是犯了大忌,只不过王爷不知道的是,这十多年来——圣上防备着我,我亦防备着圣上,恰恰是因此,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人如我这般懂圣上。六年前,圣上亲赐我世间罕见的血龙雌马,为的是嘉奖,也为了必要时探知我的行踪,我早便知道这是圣上步下的暗棋,可是数年之间,哪怕情浓意暖之时,我始终若无其事,从不曾提过半句。”
“王爷,若是寻常情人,怎能容忍彼此猜忌至此?”
“夏大人并非寻常之人。”关隽臣沉默了一下,随即还是低声道。
晏春熙坐在大石头上,听到关隽臣这样说,忽然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他设想若是自己与关隽臣这般相处,只觉得还不如早早就各自别过,只是夏白眉与他性子不同,关隽臣、关隽臣也与周英帝截然不同。
“是了,王爷肯赞这一句,是卑职之幸。若我不隐忍这几年,数日之前便已死在圣上派来追杀我的人手上。”
关隽臣扬了扬眉毛,他似乎并不为此时讶异,而是神情平淡地道:“夏大人,无论如何,皇上终究是为你取了断雪潮解药,你试探、忤逆绝不至于要了你的命。皇上若真的要杀你,定是因为别的——你不愿再做皇上的人了,想要离开他了,是也不是?”
夏白眉听到这儿,脸色第一次才略微有些惨败之色,轻声道:“王爷……王爷敏锐。”
关隽臣亦是上位之人,他自然懂得周英帝的心境。
自己的人若是偶尔不听话,可以小小惩戒,那算不上多大的事,总归都是被攥在掌中。
但是若忽然起了展翅而去的心思,才是真真地犯了死罪。
“你既已逃了,为何还要回来?”
“卑职可以侥幸逃一次,但若圣上已经执意要致我于死地,亡命天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卑职此次回来,为的是死中求活。王爷——”
夏白眉说到这里,忽然撩起长袍下摆,单膝重重跪在地上,仰起头道:“卑职确是想请您帮我,但您帮我,亦是帮自己。棋还未下完,一子之差也能反败为胜。”
“夏大人动手抓了晏春熙,便已存了要挟胁迫的心思,即是如此,又何必对着本王这样苦苦相求,你究竟作何图谋,不如说出来听听。”
关隽臣低头看着夏白眉,神情毫无波动地问道。
“王爷,您身为太保、看似位极人臣,但实则只要皇上手握晏公子性命一日,您便一日不得逍遥自在。当今圣上是高悬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斩下。长安死局,总得有个了结——卑职愿做折剑之人。”
“夏大人,”
关隽臣逆着光负手而立,他左手慢慢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是,我在乌衣巷多年,律令熟记于心。”
夏白眉声音沙哑地道:“大周律,谋逆死罪,诛九族、主谋凌迟极刑。弑君素来便是万劫不复之事。”
“襄王满门抄斩,平南王押入凤狱不见天日,前人未曾举兵谋逆便已惨烈至此。夏大人,你难道觉得,本王也当得起乱臣贼子这四个字吗?”
关隽臣眉宇之间的剑纹猛地显出煞气,厉声道。
夏白眉一双狭长的诡异白眉微微扬起,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王爷,逆天改命、逆天改命——不先逆天,何以改命?”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关隽臣心口“咚”的一声重重闷响。
寒冬腊月里,他却觉得掌心冒出一滴滴的汗珠,他抬起头,目光透过枯林之中破败的枝丫,仿佛穿过长安城的层层阴云,投向了北方。
正北为尊,皇极之地。
不先逆天,何以改命?
何以改命?
“夏大人,你有何成算?”
关隽臣忽地稳稳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他一贯姿态从容华贵,可是此时这一扬袍袖大步叉开地坐下之势却如大马金刀。
他从厉声质问,再到坐下探寻,神色变幻之快难以预料,只有眉间那一缕果毅之色,隐隐显出当年从戎之时的霸道之气。
夏白眉抬起头看着关隽臣,心中暗想,此人心思如电,决断竟如此快法。
是了,宁亲王哪会畏于人言、困于周礼。
大周盖世枭雄,不会将命数交于天子。
第四十三章
……
“王爷,先帝在时,诸王麾下皆有军队,可谓豪强林立。可是皇上即位之后,灭襄王、拘平南王,恭靖肃宁四王齐齐噤声,自此以后,皇上逐步拔除诸王的势力,如今闽浙一带飞虎、苍鹰、金鹏三军已被逐步收拢,当今域中,早已没了能光明正大撼动皇上的力量,更何况长安城外有大军拱卫,内有周星卫镇守,皇城固若金汤,硬攻是万万不能。”
关隽臣倒没想到夏白眉不过一介宦官,竟也能看得出这许多事。
他先前给平南王送上《忠义帖》之时,便是已察觉到了大周看似升平下的巨变,是以叫平南王切莫作茧自缚,而是雌伏偷安,只是没想到平南王却比他想得要蠢笨许多。
周英帝的确是天纵英才,他不仅是位精通权术的政客,更是位能够为自己造就天下大势的帝王。
在这样的滔滔巨浪下,哪怕他是亲王之尊,仍觉得自己便宛如螳臂当车般的渺小,只是如今被逼到了这个境地,便是蝼蚁,也只得鼓起逆流而上的勇气。
“不能硬攻,更不可入宫。”
关隽臣沉声应道。
“正是。”夏白眉破以为然地点点头:“此乃孤注一掷,在铜墙铁壁之间寻一线生机,要奇、更要快,唯一的机遇,便是皇上出宫。”
“年后开春皇上早已拟定出宫封禅,但此行自然是重重护卫着,此时决计不行。”关隽臣沉吟了一下才道:“夏大人,你既提到出宫之事,想必有所谋划。”
“自然。”夏白眉嗓音沙哑,一双端正狭长的凤目凝视着关隽臣:“卑职与前来杀我之人边躲边激斗数日,受了几处大伤,腰腹之间更被精深指法抓出窟窿,即使如此,我却仍不愿逃跑,定是要生生熬到那人中毒之下耐力不足亮出了破绽,拼死将他擒住。王爷可能猜得到是为何?”
“若不是为着逼供,便是要诈死灭活口。”关隽臣淡淡道。
他两人交谈之时,一言一语毫无迟疑,显然是心思如疾电,早已将事情全盘思虑过了。
晏春熙听得一知半解,却也不插口询问,只是安静听着。
“王爷所料不错,我对那人施刑,逼他用密信将卑职已死的消息传回宫里,那时心中便已有了成算——我若身死,一来皇上能放下心防,二来……我便更能笃定,皇上本月必会微服出宫,此事太过隐秘,哪怕周星卫也不知,因为往年,都是卑职悄悄陪着皇上出宫。因此方才卑职才说,王爷若想要破局,便能用得上卑职。”
“你可有把握?”
关隽臣听到这儿,眼睛忽地一抬,内有精光隐约闪动。
“卑职有九成把握。”夏白眉一字一顿地道。
“夏大人,兹事体大。”
关隽臣眯起眼睛,森然道:“皇上素来谨慎,怎会连周星卫都不带贸然出宫?你可莫要来诓我。”
“王爷,卑职自然明白您的疑虑。”夏白眉的神色无比镇静,继续道:“只是有些事,本就是得跟了皇上十多年的人,才能知晓的。”
晏春熙在旁一直安静听着,听到这儿才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想起先前夏白眉与他说过曾与周英帝多次偷偷微服出宫——
他本对这些事都不太通,可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心头怵然。
相爱之人羁绊那般深重,一举一动都是了然在心。有许多事,本该是两个人的秘密,可是若有一朝心死时,那些亲昵与甜蜜,终也成了向彼此屠戮的利刃。
“皇上为何而出宫?”
关隽臣问道。
“为了我。”
夏白眉单膝跪着,抬起头时,一缕天光洒在他端庄华美的面孔上,他的神情淡淡的。
可是在那平淡之下,却又仿佛藏着惊涛骇浪。
“十年前,皇上答允我,每年我生辰之时,无论如何都会陪我出宫在梅坞小住三天。皇上说,前人有桃花源得以避世偷安,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他与我则有梅坞逍遥——霜雪初融之时,红梅娇俏、冰溪下有活鱼,夜里听风,白日清歌,这世间,本只有我二人知道那处仙境所在,一际一会,十年不误。”
“而今年不同往日,既是我的生辰、也是死奠,皇上对我尚存一丝情意,便一定会去。所以王爷该当明白了,为何我定要擒住那杀手来诈死——我要皇上有愧,念着与我的情。因此此招梅花五,天下只有我能下出这一着,时机如白驹过隙,王爷可莫要错失了。”
关隽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怔怔地看着夏白眉。
林中偶有冷风吹过,听起来既枯咽,又带有几分肃杀。
……
夏白眉等待着关隽臣的回答,那一刻,他心中十分平静,他又想到了往事。
十年前,他已经为东宫大太监,权势自是极大。
那会儿他虽已是阉人,可却仍血气方刚,可是与关锦宁的情事却十分艰难。
关锦宁颓靡不起,他更是欲火难捱,且宫中生活苦闷压抑,有着许多不快之处。便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时不时会与其他太监一般去烟花柳巷,关锦宁知道此事,可却并不出言阻止,他便也放下了心。
初时他并非为了自己取乐,只是想从风月场上学得些一招半式,回头与关锦宁云雨时也更得力些,是以从不曾脱衣让小倌伺候。
只是后来时常与一名美貌倌儿相伴,那倌儿颇为爱慕他、仰视他,混不觉得他是个阉人,不仅时常盼着他来,许多思念的话也是说得极动听。
也终是那一日生辰,关锦宁未想起来他时,他憋不住去南倌解闷时,没能耐住倌儿的软声央求,第一次褪去了上衣与小倌厮磨了一番,可是那下//身衣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脱的。
这下算是捅了篓子。
他一贯以为关锦宁不在意此事,却没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夜里只是这一次出格,关锦宁次日便已收到了信儿。
他回宫后,关锦宁将他绑着吊起来,狠狠地用马鞭抽了他数十鞭。
他被打得浑浑噩噩、鲜血淋漓,却不曾想,关锦宁并未就此放过他。
那小倌儿也一并被拘进东宫,见了这阵仗早已吓得委顿在地,关锦宁知道他心中颇疼那小倌,便捏住了那少年的性命,逼得他脱衣服。
他心中羞耻骇极,可无论如何哭着求饶认错,关锦宁终是不松口,最终他还是颤栗着将浑身衣物除下,在那小倌面前叉开腿将那最是残缺而不可见人之处暴露了开来。
那番滋味,像是鞭子火辣辣抽在了他的耻处——
直至今日,他都始终不愿回想那小倌的眼神。
无论他多么不愿承认,他终究都不是个男人。
他这一生不可能有旁人,他只会、也只能有关锦宁一个。
那次之后,他大病一场,高烧不止,关锦宁待他极是温柔,虽是太子之尊,但喂药擦身之事无不亲力亲为。
他本以为他会恨上关锦宁,可他却并没有。
他怕得厉害,可是在那温柔之下,却又体味到前所未有的可耻甜蜜。
关锦宁问他,那日去南倌可是为了生辰之事。
他依偎在关锦宁怀里,怯怯地说是,他念着宁哥,所以心中苦闷。
关锦宁便笑了,颇为疼惜他的样子,吻着他的额头道:“好眉儿,此后每一年生辰,我都陪着你,五年、十年,年年如此。”
后来关锦宁仍会纵他去南倌,似是觉得叫他去在那些地方做个男子颇为有趣,他心中被烙下了印迹,便再也不曾逾规。
自那以后,关锦宁果然从未食言,哪怕是登基之后,也仍会微服与他悄悄出宫,度那神仙般的三日。
去年之时,不知因何缘故,关锦宁在梅坞之时似乎颇为感慨,握着他的手叹气道:“山中无日月,一岁一甲子。眉儿,十年岁月,如露亦如电,其实想想,若百年后能与你在此共化为一抔黄土,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处。”
如今,再次想到那时的情景,夏白眉的眼中不由微微湿润了。
他后来曾特意为此去寻了大雁寺的高僧解惑。
高僧却对他说,他情孽已深、堪不破业障,方觉人生苦也——
来路是苦,去处亦苦,其苦无穷,说亦无言。
不曾想竟是一语成谬。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似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世间一切本是幻相,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他早该知道,他早该知道。
……
……
关隽臣终究是应了下来。
哪怕此事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哪怕从此之后他便没了退路,一步踏错即是万劫不复。
他的决定,并非出于多少对夏白眉的信任,也并非出于多少对自身力量的把握,而实实在在是到了别无选择,不得不亡命一搏的境地。
梅坞部署一事刻不容缓,关隽臣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在事成之前,夏白眉自是不肯放了晏春熙随他去。
他心里有数,便也不多做无用功,也用不着对夏白眉多作求恳。
临别之前,晏春熙却不舍地站了起来,对着夏白眉问道:“夏大人,我想与王爷说几句话,行吗?”
“自然无妨。”夏白眉点头道。
他很是识趣,见状便对着关隽臣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慢慢倒退了出去,将那处空地留给了关隽臣和晏春熙两人。
虽然晏春熙与关隽臣只有几日没见,可是时局跌宕,两人心里本是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如今乍一独处,却竟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成哥哥……”晏春熙憋着憋着,眼圈都憋出了一抹红,轻声道:“对不起。”
他说这话之前,其实本不知自己是为何这样说,可是说出口之后,却不由自主微微哽咽了:“总是、总是叫你为难。”
关隽臣听了,没着急询问为什么,只是将自己宽大的裘袍解开,将少年单薄纤细的身子拢在了里面。
“我很想你。”关隽臣温声道。
晏春熙鼻子一酸,声音放小了些:“成哥哥,他们都想着用我拿捏你,皇上要你做太保,夏大人则要你与他一道弑君,他们都推着你、逼着你,叫你总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我、我……”
“嗯。”他还没说完,便被关隽臣低低的声音截住了话头:“我知道,只有熙儿心疼我。”
晏春熙仰起头看着关隽臣深沉的眼眸。
他离开王府,本是不愿自己成为牵制关隽臣的砝码,却不想长安局势之混乱,早已远远超出他能预料的,多方角逐,他始终都是最无能为力的那一个,被推来搡去,任人鱼肉。
许多事,也并不是他离开便能解决。
他本是要说自己无用,只是到了这会儿,却又觉得对关隽臣说这些太过多余。
晏春熙抱紧了关隽臣的腰,他这般缩在关隽臣的怀里,像是被大鹏的羽翼罩住了的娇小雏鸟,喃喃地道:“成哥哥,我也想你。”
他们在枯林中久久地相拥,细碎的雪片从枝芽间飘落下来,洒在关隽臣的眉间。他的神情温柔,哪怕覆着冰冷的霜雪却仍无法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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