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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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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啖一肉》烤翅店店长
文案:
崇永十四年,饿殍遍地,民生凋敝,易子而食乃常象。
传闻远海处有有一极乐岛名曰蓬莱,那里有肉果子树,上面结着各色肉,什么扣肉,粉蒸肉,红烧肉,在路上饿了便可割一块就地坐着吃了。
为了追求“日啖一肉”的小康/生活,一名神医,两头秃驴,并一条一无是处的哈巴狗,一起浩浩荡荡出海了。

一句话简介:
一边出海,一边破案,一边拉个小手谈恋爱,我们的目标是ONE PIECE(划掉)

CP:视肉如命和尚攻X爱财自恋神医受

本文有古风+荒诞+破案元素,然而一个都不正宗~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三教九流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仪,青毓 ┃ 配角:东山,邹腊肠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阿蒙在院子里扫雪。
  江南的雪不多见,这是五年来的头一场雪,没想一会儿就停了。薄薄的一层,像又白又棉的年糕,煮的烂兮兮的在地上摊着,谁拾起来嚼一口,保管黏牙。
  这雪越白,衬的阿蒙越发的黑。
  阿蒙不是一般的黑,是相当黑,黑的只有牙是白的,还是白里透黄的白。但他也不是煤炭的黑,他是泥土的黑,好像黄土渗进他的骨头里,搓澡搓掉半斤泥也不能白个一星半点。
  管事的邢老头说,他这是小时候饿狠了,精气被吃光了,养不回来了。还好他虽然精气被吃光了,但力气却有的是,做三个人的工拿一份的钱,而且老实巴交,请公公的祭品放在那边让他守着,过半个时辰看,肘子上的一朵油花都没动。
  这几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能省一点是一点,自从雇了阿蒙,严员外就把那些只会揩油的全部赶了,邢老头更是满意,把他当半个干儿子养。
  阿蒙干活也更加卖力,起个大早喝完稀饭就去厨房帮工,搬桌擦台子,再去院子里扫雪,忙得一刻不停,有人问起他来,他就说:“不能辜负邢管家的救命之恩。”
  阿蒙是在严宅旁的巷口被邢老头捡到的,邢老头刚吃完一碗热馄饨,打嗝都是一股小葱香,阿蒙被那嗝香给诱醒了,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爬到他老人家面前,邢老头一心软,就去馄饨铺子给他买了一碗,从此阿蒙就跟定了他。
  那时候阿蒙还不叫阿蒙,他叫小七。
  顾名思义,他在家里排行第七,底下还有个小八和小九,小九刚过百日,是个只会嚎的奶娃娃。
  和普通白白胖胖的奶娃娃不同,他印象里这个妹妹生来一张苦情脸,且脸色蜡黄,两颊深凹,单看脸似乎比他还要老气,哭也不是那种奶气的哭法,是沙沙的嗓子,像是在嚎丧。
  虽然她丑了些,但本来也不至于丑得这么惊心动魄,只可惜她命不好,撞上了荒年。
  前几年西北打仗,税收的一年比一年狠,就已经紧巴巴的了,偏今年开春碰上洪涝,水堵在田里出不去,一片一片的稻子淹死,烂到发臭,好不容易水退了,秧插了,老天却像是提前把水降完了,怎么着也不肯再下一滴雨。土里裂的沟能有半个手掌宽。
  愁得他娘一滴奶都挤不出来,每次小妹妹一哭,阿蒙就给她喂碎米糊,之后成了玉米糊,再之后是野菜糊。
  等到野菜糊成了野菜汤的那天,阿蒙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小妹妹的哭声了。
  阿蒙他爹也愁,愁的眉间两道深深的沟壑,看着阿蒙他娘在清可见底的野菜汤里搅啊搅搅啊搅,搅匀了就细细的喊一声孩子们——不能大声喊,大声喊了要漏力气的——除了成家的老大老二老三,其余的挨个拿着个碗排着队,他娘拿勺子舀一勺汤,再舀几片野菜叶子,小四有四片,小五有三片,小六有两片,小七有一片,再后面的小八小九就没有了,但阿蒙看她可怜,偷偷喂给她半片。
  阿蒙他爹跟他娘商量说,这样不行啊,阿蒙记得他爹这么说的时候眉头又深深的皱了起来,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第二天少年老成的奶娃娃就不见了,那时候他也不大,干不了活只能在家带弟妹,屋子里转了三圈都找不到妹妹急得眼泪在眶里打转,四哥告诉他,妹妹被送走了,实在养不活了。
  “妹妹送给谁了?”
  “不知道。”
  “他们会对妹妹好吗?”
  “不知道。”
  “那万一对她不好怎么办?”
  四哥笑了一声说:“早投胎说不定还能投个好人家呢,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第三天晚上,时隔半年,全家人再一次吃到了肉。
  那可是油汪汪的肉呀!
  酱油吊出来的红烧肉,每一块都有拳头大小,肥瘦各一半,咬一口满嘴的油滋出来,全家人除了他眼睛通红的娘,其他人都吃得可高兴了,阿蒙这辈子没吃过这么肥这么厚的红烧肉,乐极生悲,大晚上拉肚子去茅房。
  无独有偶,他那四哥也是个嘴馋的,哆哆嗦嗦拴着裤腰带出来,看见阿蒙夹着腿在旁边等着,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说:“别怕。”
  那手上汗津津的,一下子透过了他打补丁的裋褐,直接沁到骨头缝里。冻得阿蒙浑身一激灵。
  在拉完肚子以后,他出逃了。
  当然了,就他那个年纪,逃也逃不出什么名堂来,如果不是撞见邢老头心善,估计就是一架白骨。
  不过邢老头有时候同他感慨,当年县里也富足,严家还能来施个粥,换做现在,就算是阿蒙倒在他脚边,他也不敢捡回来了——实在是养不起。
  路有冻死骨,朱门却不敢酒肉臭了。
  阿蒙在院子里扫雪。
  严家的大丫头白茸插着腰风风火火的朝他走过来,指着他鼻尖骂道:“我的好弟弟呀,可是让我好找,你在这里做甚么!嗨呀,你扫雪?扫甚么雪!这雪让别人扫去好了!刑管事在四处找你呢,还不快去,就在二少爷的屋子里!”
  阿蒙低着头快步走着,边走边拍袖子正衣领,心里头想着:大概是邹神医要来了。
  邹神医,邹仪,是江南顶顶好的大夫,功夫不比御医差,传闻太医院招他,可想怎么着?人家不干!
  人家有的是本事,恃才傲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是明面上的说法,还有暗地里的,说邹神医不去太医院的原因,是嫌它俸禄太低!
  早先说过了,天才么,大多怪癖,不食人间烟火,邹神医虽也有怪癖,可这怪癖却接地气得很,他爱财——多严重的病多少的钱,明码标价,只要你付得起钱,甭管是半死不活还是彻底死透的,他都能给你从阎王殿里拉回来,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话邹仪是听说过的,他当时听了以后,只是斯斯文文地讲:“放他娘个屁!”
  半死不活的尚且还可以医,死透了的谁有能耐跟阎王抢人,他要是真有这本事,还做什么劳什子大夫,早去地府打杂了。
  然而以讹传讹越传越远,严员外就是听了这样的传闻,割了一大笔钱请他给严二少爷看病。
  严二少爷是惟一的嫡出,还是老来子,难免骄纵了些,前几日为了勾栏里的莺莺燕燕同人打了一架,还打输了,冰天雪地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外头,等家里人捡回来的时候鼻孔只剩出的气。
  本来当天晚上就不行了,幸好邹仪赶过来,拿好汤好药给他吊着,吊了大半个月,眼见有起色能支起身来自己喝药了,又昏了过去。
  严员外急得跺脚,见了阿蒙却挤出一丝笑容来:“阿蒙,好孩子,就呆在屋里,切记莫要出去!”
  除了阿蒙,还有几个健壮的男丁,原是严员外不知听了谁的胡言乱语,说二少爷魂魄轻要飘走,需阳气旺的方能镇住。
  阿蒙是干活干惯的,这么让他干站着浑身不舒服,他见机给严员外倒了杯茶,邢老头也道:“老爷莫急,邹大夫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严员外刚啜一口,就听通报的人喊:“邹大夫来了!”
  阿蒙早就听闻邹仪的大名,却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这时便好奇的张望。
  先入眼帘的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手,十分的白,却不是雪白,也不是乳白,是带着点儿玉色光泽的白。他的每一根手指都骨骼分明,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只稍瞧上一眼,就知道是十分有力量的手。
  随着手,整个身子都进来了。
  阿蒙愣了愣,不曾想邹神医是这样年轻也这样好看,穿着件蓝布衫,因洗得多了略有些褪色,但他身姿挺拔,看上去却像穿了昂贵的缎衣似的。
  他走过来,朝严员外施了礼,严员外立马连珠带炮的把病情给讲了一遍,邹仪又细细问了,自他走后,二少爷吃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汤药,发不发癔症。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子轻轻的,眼睛里却带了一捧光,那光比八月十五的月亮还要亮,阿蒙一时间看呆了,还是邹仪提着药箱走过来,同他说:“小兄弟,麻烦让一让。”他才如梦初醒的收回目光。
  阿蒙这下闹了个大红脸,当下就想出去,但又念及严员外的话,只在耳房歇息。他甫一到耳房,就见白茸端坐在那里。
  阿蒙吃了一惊,白茸却道:“嘘!小声些,声音大了旁人要将我赶出去!”
  白茸是老爷身边的大丫头,不必伺候在二少爷跟前,再且女人家有阴气,阿蒙急急道:“白茸姐姐你这是做甚么,二少爷沾不得阴气的!”
  白茸道:“我知道,这不是在耳房呆着么,这里离二少爷远,不碍事的。”
  阿蒙道:“姐姐到底来做甚么?”
  白茸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绞着一方帕子,低低道:“我……我是来看一眼邹神医的,虽只见着个背影……但也……”
  阿蒙脸上一片红白交加,笨嘴拙舌,张嘴了三次也吐不出一个词,却是白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就看看,不做甚么,不要去同那些嘴碎的姑婆家讲。好了,房里要你镇着呢,你还是快去吧,我也走了。”
  阿蒙被白茸半推半攘的推出去,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攒起勇气进里屋,却听见房内爆发出一声怒吼:“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章 第二章
  他一个踉跄几乎是摔进来,一抬头就见邢老头抱着严员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老爷!老爷饶命!不念功劳念苦劳啊!”
  他一道哭,一道把鼻涕擦在严员外的裤腿,还一道磕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阿蒙直接就蒙了,觉得屋里炭火太暖把脑浆烧干,半响转不过弯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抓住旁人的手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也是来镇魂的家丁,以为阿蒙是打击太大反应不过来,同情的瞥了他一眼道:“邹大夫刚巧说了,那支千年老参,其实是高丽参以次充好。”
  另外几个就不怎么客气了,见阿蒙得邢老头眼缘一直眼馋的紧,如今乍见他后台一到,口气中免不了带上几分幸灾乐祸:“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哟!”
  “谁说不是呢,和着这么多年,胆子是给银子给喂肥的。刚邹神医说了,二少爷底子不差,用一剂强药还能救回来,于是老爷乐颠颠的命人取了千年老参来,传闻这千年老参呀,剪根须泡水喝都能多活十年呢!
  本来大家满心欢喜的,结果是支高丽参,这高丽参同大白菜一样,哪有什么效果?你说平日里东揩西贪也就罢了,怎么能贪药材这个人命钱?这下可好,二少爷可是咱老爷的命根子哪!”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严员外虽然只是个员外,但祖上德高望重,家里头也有朝廷命官,因此端的是大家做派,这下却叽叽喳喳,热闹的堪比菜市场。
  下人疏于管教,对主子评头论足;而那快成半对手足的主仆,却是一个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涕泗横流,额头磕得铛铛响;一个脸色涨得紫红,不停的抻腿踹人,却是甩不掉脚下那块牛皮糖,他本人更是因为疏于锻炼成了个四肢萎缩肚皮圆滚的球,踹人的时候险些摔倒。
  邹仪借着理衣领的当儿笑了一笑,笑够了才道:“严员外,事已至此罪责他人也是无用了,现下还是救令公子要紧。”
  严员外忙道:“是,是,邹神医可有高见?我们严家钱有得是,您要多少我即可派人去取!”
  邹仪心想这金山银山,哪个能救回来这败家子的命?倒是能一口噎死他!
  然而心底这样想,面上却不显,他道:“现下还有一个法子,只是把握不大。”
  严员外忙道:“有机会就好,便是一成,也该试试!”
  “是了,”邹仪点头,转向邢老头道,“家里除了这支参,还有没有其他的?不管多少,一并取来。”
  邢老头哆哆嗦嗦道:“有……只是都是那高丽参……”
  严员外恨得一脚踩在他手上:“你这老贼!”被邹仪拦下:“快取来!”
  邢老头颤颤巍巍站起来,半爬半走的要出门,还是阿蒙看不过去扶着他出了门,替他跑腿。
  年轻人手脚麻利,顷刻间人参都取来了,锅也架起来了,邹仪指挥着他们熬参汤,满满一大砂锅的水,到最后愣是逼成一小碗,厨房那边有胆大心细的看着,邹仪这边也忙活着施针。
  几个时辰下来,邹仪的后背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额上一层细密的汗,越攒越多终从鼻梁淌了下来落到嘴边,邹仪舔了舔,只觉出苦咸,过了好半响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汗珠,不禁哂笑。
  参汤熬好,他从下人手中接过,给二少爷灌了下去。
  尽了人事,该听天命了。
  邹仪坐下甫一开口就觉自己喉咙哑得不可思议,大抵是室内太暖的缘故,他忙倒了杯冷茶喝,清清嗓子才道:“严员外,我已尽全力,只要令公子能在两个时辰内退烧便无大碍。”
  严员外自然是千恩万谢,甚至激动的胡乱攀亲戚,邹仪觉得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他很有可能会多个干儿子。邹仪虽然乐得占便宜,但不想占肚皮圆滚的西瓜怪的便宜,于是及时的打断了他。
  该谈钱了。
  严员外的脸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不过抽归抽,银票还是要给的,只是递给他的时候手哆哆嗦嗦,目光温柔缱绻的像在看情人,旁人怕早就鸡皮疙瘩满地。
  然而邹仪毕竟不是旁人,坦然的接过,还朝肉痛的严员外笑了一下。
  他生了一副桃花眼,笑得时候眼里的光簇成了一根针,直直戳到人心里,偏偏这针还是涂了蜜的,被他盯久了心窝要甜得发烫。
  幸好邹仪没有打算对老头施展他的桃花眼大法,只瞥他一眼,就冲他的宝贝银票笑去了。
  严员外请他留下来吃饭,邹仪虚虚推脱了几番,严员外也不勉强,想必看见他就想起自己的银票,如割肉般的痛。
  邹仪笑嘻嘻的走在路上,临近饭点,他忙活了一日预备好好犒劳自己,因此去屠二的店里买了上好的五花肉,又想起家里无甚么冰糖,又称了些冰糖,卖冰糖的早些年是个美人,大家都叫她冰糖西施,只是后来嫁了个男人,一刻也不停的生,每出生一个孩子就吸走她一点精气神,现在面皮耷拉着,眼珠也泛黄,整日苦着脸的不见一点当初的美人样。
  邹仪在铺子前站定,喊:“半斤冰糖。”
  冰糖西施乌黑的眼珠咕噜噜一转,给他称糖去,邹仪粗粗掠过店铺,发现除了卖冰糖蜜水,还多了油盐酱醋,那盐鸠占鹊巢,店里一半的地儿竟都归了它。
  这糖铺子是县里最好的铺子,不要说本县,就是那外县人逢年过节做冰糖肘子的时候,也少不得要来称上□□十两。它家生意一直红红火火,怎么着也不会落魄到卖盐的地步。
  冰糖西施给他称了糖出来,邹仪道:“怎么同盐户开始抢生意了?”
  冰糖西施哼笑一声道:“哪里是我要同盐户抢生意,分明是老天爷要同我抢口粮!这十天来,你是第一个买糖的,我要是再不卖盐,这日子该怎么过哟。”
  说完将糖递过去,邹仪一面掏钱,一面低低嘶了一声道:“好贵。”
  冰糖西施笑道:“邹神医这是笑话我呢,您要说贵,那我们平头百姓估计是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了。”说完把头凑过来些,神秘兮兮地拢了拢头发讲,”要不要再称几斤盐,这几年各色物价涨得飞快,我看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现在多称几斤,也好留着备用呀。”
  邹仪笑着摇了摇头,然而冰糖西施咬了咬牙,端着一张纸糊的笑脸锲而不舍的继续道:“这是私盐,可不是官家的粗盐,好得很,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再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好东西了。”
  邹仪依旧只是笑,冰糖西施知道他有钱,越发觉得他小气,因而气得想要骂人,可看着邹仪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却也不忍心啐上去。
  她在纠结的当儿,邹仪轻轻的喊了她一声:“冰糖西施。”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这么喊她了,尤其是被那动听的嗓子一喊,她就想起了她的少女时代,穿新烫的蓝布棉袄,头发上细细抹了桂花油,街里街外她走过谁不要多看她几眼?当初她为甚么要瞎了眼嫁了那么个败家玩意儿,倘若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这么想着,那张蜡黄又耷拉的面孔泛出一丝少女的红晕,然而尚未等她酝酿完毕,邹仪又道:“你相公在里屋喊你呢。”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角带着一点多情又狡黠的笑意,冰糖西施只觉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了个通透,当场恼羞成怒:“我早听见了,要你多甚么事!”
  说完转身就走,邹仪不以为意的摸了摸鼻子,回家做饭去。
  却说那眉目含春的冰糖西施进了里屋,瞧见她病秧子的男人靠在榻上,像没骨头似的,手边还捏着个烟杆,身边一团一团的孩子,她相公虚虚用烟杆点了一个:“饿了。”
  冰糖西施把孩子抱起来喂奶,一低头看见那皱巴巴的脸,一点儿也没继承到她的美貌,又想起邹仪单单一笑都能勾走人心,不禁悲从中来,张大了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男人听惯了她哭,只是用烟杆子挠了挠头:“怎么,又碰上哪个穿金戴银的姑婆啦?”
  冰糖西施抽噎了一声,恨恨道:“不,是邹大夫。”
  她相公咧开了一口黄牙笑道:“哎哟,还‘邹大夫’呢,你倒是叫得亲亲热热,不晓得人家心里头怎样笑话你这放荡蹄子呢!”
  冰糖西施啐了一口:“呸,当年谁不知道我冰糖西施的大名,我要是有心想嫁,未必不能嫁给他!人家现在可有着本事,给贵人看病,每日数钱数到手软——”
  她相公冷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你有本事就去呀,难道你忘了他爹是个什么货色,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街上谁拿正眼瞧他!你嫁了我,虽苦了些,但到底是堂堂正正做人,同这种整日只会敲竹杠的人不一样。”
  冰糖西施便不说话了,麻木的奶完孩子,又去店门口坐着了。
  邹仪回了家,将五花肉连皮带肉的放进了砂锅,再放上冰糖酱汁,开了火慢慢炖着,自己回了书房给友人写信。
  屋子里炭盆烧得火热,他不过提笔写了五行便觉昏昏欲睡,邹仪心下叹了口气,起身去开窗,就在他手碰上窗棂的刹那心口猛地一跳,像针扎似的,他本能的往旁边一躲,却还是晚了,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待他再醒来时,已然成了个五花大绑的姿势,他衣衫有些散乱,屋里更是一片狼藉,邹仪近乎直觉的往自己压箱底的地方一看:幸好!私房钱没动!
  然而胸口空落落的,揣在怀里的银票却是没了。
  对于这种即劫财又劫色,十分没有职业道德的江洋大盗邹仪简直恨得牙痒痒,他躺在地上,因炭火暖和,并不冷,他深呼吸几个来回,蓦地想起临走前严员外的眼神,心下了然,怕是这老不死的事到临头又后悔,命人来抢他钱财。
  他又想起了那两张白花花的银票,一直搁在他心口的位置,才刚刚熨热,他还没有机会放在灯下好好瞧一瞧摸一摸,就没了。
  思及至此,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财迷心窍的邹神医待炭火烧的差不多了,被冻的一哆嗦,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然而他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这也是了,大晚上的,谁会往他门口杵,然而也不能让自己冻死,邹仪一拱一拱的挪到门前,预备去找把剪子,他拱到一半已是大汗淋漓,忽的听见一阵敲门声。
  邹仪心下大喜,此时也顾不得形象,扯开喉咙便喊:“救命!救命!”
  那敲门的是耳聪目慧的主,他不过喊了两声,里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竟是个和尚。
  这和尚长得十分喜庆,左脸是糯米团子的白,右脸是糯米团子的圆,一整张脸又大又软和。
  他急急忙忙把邹仪身上的绳子给卸下来,一边还念念有词,邹仪听不大分明,约莫是“阿弥陀佛”一类。
  邹仪往火盆里多加了些炭火,屋子里刹那间就暖和起来,他活动活动手脚,向和尚道了谢。
  “团……大师,如何称呼?”
  团子大师道:“贫僧东山,随师兄云游此处。”
  邹仪还想说什么,却听东山肚子一声震天雷的叫,那团子似的脸上一阵红,他才想起自己也不曾用饭,于是朝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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