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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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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仪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眼界高,不晓得这菜有多贵。”
  青毓笑嘻嘻道:“我自然知道是贵的,可这不是用你的银子么,我心疼甚么。”
  因这句话,邹仪半个时辰不肯同他说话。
  青毓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不曾想半路来了程咬金——方旌方大人。
  方大人正巧散衙,遇见两人说无论如何要请他们吃顿便饭,青毓虽看他碍眼得很,可邹仪答应了,他也只好跟去。
  方家有钱有身份,热饭菜流水一般的上,青毓仍旧觉得方旌惹人嫌,但是并不妨碍他喜欢那盘子里精致的小菜。
  他下箸如飞,邹仪也饿狠了,吃了许多,方旌却是神色淡淡的,拣了几筷子就放下,见状笑道:“二位真是好胃口,多吃些,若是不够我便叫人再添些菜。”
  邹仪面上不禁一红,忙喝口热汤掩饰:“不必了。倒是方大人怎么吃得这样少,身体为人之基本,方大人不应年轻便肆意荒废身体。”
  方旌笑道:“有劳邹公子关心,我也不是刻意,只是最近烦心事太多,胃口实在是不好。”
  说着夹了块鱼肉送入口中,便又放下筷子。邹仪瞧着他疲惫神色,不禁皱了皱眉:“明日就是年度大会了,过了明日就好。”
  方旌道:“是,只是这日子一刻不来就一刻悬在我心上,我总怕出甚么纰漏,那内贼胆大包天胆敢污蔑城主通外敌,却不曾想兵部按兵不动,他必然气急败坏,年度大会是他惟一的机会,大会一结便是尘埃落定,他的后招也没法使了。”
  青毓本埋头潜心吃饭,听到这儿却抬起头来:“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想明白,那就是内贼为甚么要污蔑城主通敌?恕我直言,户部两位顶头的户部和侍郎锒铛入狱,民众愤慨,都将账算在城主头上,现下民意对他极其不利,如若没有甚么确切的杀手锏明日城主卸任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心愿即了,何苦白费力气?”
  方旌被他这番直截了当的话逼得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道:“户部脏难道兵部就干净了?大师这几日看过报纸不曾,上面兵部的腌臜事也是一件不少,明日如何还不一定呢。至于这内贼,他不过是想看我城内乱,好叫他乘虚而入,就是要刻意搅混水。”
  说完他喝了杯冰镇的桂花酒,把自己的心烦气躁连同一缕凉丝丝甜津津的酒液,一齐咽了下去。
  不料杯酒刚下肚,却听邹仪也出了声。
  邹仪道:“方大人所言差矣,这内里斗的如何天翻地覆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不需要外人插手,他要是真聪明就该静悄悄躲在影子里给两部下绊,等到谷城因内斗而城库空虚时再一举攻之,他污蔑城主通敌就是把自己摘到明面上,他就不怕兵部户部放下旧怨对新仇,一同对付他么?”
  方旌眯起了眼:“邹公子的意思是……他打算自投罗网?”刚说完就被自己否认了,“不对,若真是这样,他就不会递信了,要是那姓林的不耍小聪明直直把信寄出去,当天晚上城主府就会被围,然而证据不足,我们户部绝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又会和他们斗得天翻地覆,比现今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谷城心思不在御敌,他们要侵入不也容易得很么?”
  邹仪沉默片刻,舀了勺鱼羹慢慢的咀了不说话。
  方旌说的不错,剑走偏锋,险出奇招。
  可他总觉得这一招过于险而过于奇,明明有更加温吞有把握的方法能够把谷城搅个天翻地覆,为甚么偏偏要选这一条呢?
  万一就算兵部拿到了这告密信,却也不肯信,按兵不动,不还是和现在的处境一样吗?
  这事存在他心里就是个疙瘩,处处理得通,唯独这处总觉得于那沉稳的内贼性格不符,然而方旌沉浸多年,比他这半吊子懂得更多,或许是他哪里想岔了也说不定。
  方旌见邹仪停下来,轻叼着筷子尖儿,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含着水雾,心里头一动,不禁笑道:“邹公子快吃,小心菜凉,倒是我不好起了这么个话头,我们今日只喝酒吃菜,不谈那些烦心事。”
  说着举起酒壶,起身给他倒了一杯,两人正要碰杯就听青毓凉凉道:“方大人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方旌面色一僵,笑道:“这自然是记得的,请大师放心,过了明日,我们便将二位的侠义行径告知于众,百姓最喜爱这些侠义故事,定然会救东山大师一命。”
  青毓懒散的一掀眼皮,目光自下而上抬起,显出钝而雪亮的刀:“那就好。”
  他虽没有说,但方旌却能把他未开口的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们不放,他即便是闯得头破血流,也要把东山救出来。
  邹仪见气氛一时尴尬,忙给青毓碗里夹了一块清蒸鲈鱼:“你之前不是说要吃这个吗,怎么不吃?”
  青毓听罢冲他痞痞一笑,低下头去一口就将雪白鱼肉吞了个干净。
  方旌冷眼看着,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微微侧过脸,将目光一心一意的投到邹仪身上,朝邹仪一举杯:“邹公子,请。”
  邹仪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举起了酒杯。
  觞筹交错,转眼间便到了亥时。
  虽还可以在酒楼尽兴高歌,但考虑到明日便是年度大会,方旌身上担子极重,大家早早就散了,邹仪也劝他早些休息。
  三人正在酒楼门口告别,却见一两角系着红绳的小童跑了过来,眼睛黑葡萄似的亮,手里斜挎着个篮子,扬起了白瓷似的圆脸:“三位老爷,买一份报纸如何?明日的年度大会要讲些甚么,里头都写得清清楚楚呢!”
  这稿子要讲甚么,方旌也是今早才看过的,那小童自然不会知道,也不知他卖的是哪家犄角旮旯的报纸。
  那小童不知自己对着的就是城主的左膀右臂,户部员外郎方旌方大人,见那人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没听清,又大声响亮的重复了一遍,方旌见小童脸红扑扑的,心下一软,就掏钱买了几份。
  买完也不看,笑着随手塞给了邹仪。
  邹仪接过,却是展开飞速的扫了几眼,像是想到甚么,突然皱了皱眉:“我记得谷坛里也有许多报童卖报,之前户部出事也是报纸最先捅出来才造成如今局面,要是那内贼想动作……他会不会在报纸上动手脚?”
  方旌笑道:“我自然小心,书局和卖报总头管控极严,绝不会出事,邹公子且放心。”
  邹仪听罢点了点头,这才同他行礼告辞。两个人迎着一轮大如银盘的明月走在路上。
  夜里的海边风凉丝丝的,青毓默不作声的走到他侧面,替他挡了些风。
  邹仪自然是感觉到了,心下一动,不知道心里头是个甚么滋味,他低头就见明亮月光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细密的白霜,上面有两个黑影忽长忽短,忽胖忽瘦,突然其中一个影子去碰另一个影子——青毓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邹仪吃了一惊,僵在那儿考虑要不要挣脱,青毓却极为自然的,用长了薄茧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他的手腕。
  邹仪一抬眼,却见他皱着眉,神情是难得的严肃,他低声道:“我之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始终想不出来,现在看了那份报纸突然明了,那个内贼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导舆论。
  你想,谷城是个甚么城?它最引以为傲,它最特别,它最新鲜的不就是绝对的自由么?城民的投票直接影响了朝堂政策,如果朝堂不得民心,它也必然是瓦解的最快的一朝。
  他只要让民众知道他们的城主通外敌,有城主心腹贪赃枉法在前,在民众间造成极大轰动,到时候谁管他真假,必然是要处死城主!户部又怎会甘心稀里糊涂就倒了一棵大树,必然不肯,尝了民主甜头的城民自然会愤然而起,推翻这个成立不到六十年的朝代!”
  “理由?他不是利用兵部而是利用城民的理由呢?”
  “理由就是户部兵部分庭抗礼,自有平衡在,要让谷城因内斗瓦解过于缓慢。”
  “他等不及了?他因为甚么事情等不及了?”邹仪压下心底的浮动,舔了舔嘴唇,“好吧,这个暂且放一放,顺着刚刚的思路来,他要利用舆论引起轩然大波,可方旌刚刚说已经控制了报纸,他还能怎么引导舆论?”
  总不能大喊一声吧?这段数如此差劲,只会是反效果。
  最后那个环节,城主回答随抽的十个城民问题,这城主自然早有安排,必然是筛了又筛忠心得不得了,想混进去难比登天。
  即便混进去了,他若是问了一个角度刁钻的问题,城主答不上来,引人怀疑的却不是城主,而是他。
  简而言之,他若是要引导舆论,必然是一瞬间,又快又狠的完成。
  之前分发报纸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方旌已经扼杀,他还有甚么办法?
  青毓低声道:“这报纸如此明显,那么多人都想到了,他不会想不到,他既然一开始就要这么做,必然会另辟奇径,以避开对于报纸的监管。”
  邹仪微不可闻的点了头:“你说得不错,除了报纸,除了那小童发的报纸,定还有甚么能悄无声息地混进谷坛内,在瞬间撒出去,叫侍卫都来不及阻拦。”
  是甚么?
  是甚么?
  是甚么悄无声息,在勘察如此之严的侍卫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进去,在一瞬间把写满城主罪状的纸撒出来?
  邹仪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青毓苦笑道:“我不知道。”
  两人便又是一阵沉默,然而思绪撞南墙,肉体步伐却不断,过了片刻便已经到了桃山客栈,客栈有三三两两的在喝酒吃菜,还有些寻了方角落打麻将。店小二多日相处下来,知道两人是多金且脾气好的主儿,甫一进门就格外殷勤热切地迎上来,笑道:“二位回来了,可曾用过饭?今日厨房做了些金桂酸梅汤,二位要来两碗么?”
  邹仪肚子里填了一肚子的肉,走路都能听见海水晃荡,摆了摆手就要上楼,青毓却思索片刻忽然回头:“来两碗吧,多加些山楂,吃得饱了,也好消消食。”
  小二得了令,轻快的往厨房走,邹仪翻了个白眼取笑道:“你的肚子是甚么做的,吃了煎饼又吃了那么一大桌酒席——”他突然想到甚么,脸色惨白的住了嘴,手紧紧抓住楼梯的扶手。
  青毓忙问:“怎么了?”
  邹仪死死盯着他,沉声道:“我们都忘了谷坛内除了报童外还有各色小食叫卖,有没有可能……是煎饼?我们吃得宋记煎饼是用油纸包的,且它也在谷坛内叫卖。”
  它的生意红红火火,有不少人上赶着来排队买煎饼,很快就卖完了。
  也许是吃的人吃到一半,一低头就能见到油纸内里写的密密麻麻的字;亦或者是那卖煎饼的将油纸包往空中一撒,众人哄抢着不明所以的去捡……
  青毓神色一凛。
  他飞快的扫了邹仪一眼,同他的锐利眼神打了个照面,便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小二被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去拦他:“客官……”
  青毓头也不回地道:“我马上就回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青毓最终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邹仪也一夜未睡,靠在床头,盯着桌上摆着的两碗不再冒凉气的酸梅汤。他手里还抱着邹腊肠。
  前几日邹仪忙得团团转,它便夹起尾巴做狗,安分得很,见了主人千娇百媚地扭着屁股过来,将狗爪风情万种的往邹仪腿上一拍,以求抚头,现在邹仪得了空邹腊肠立马恢复本性,十分大爷的躺在邹仪怀里,要求他给它挠痒,邹仪挠得手酸了歇会儿它就不依不饶的要去咬他手指头。
  邹仪心思不在它身上,也就懒得同这狗大爷一般见识,将它的白毛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邹腊肠满足了片刻,又扭动着身体,邹仪松了手,它竟朝桌子扑了过去。
  原是嗅到甜津津酸滋滋的金桂酸梅汤,馋得紧。
  邹仪刚开始还拦着它,后来实在抵不住它乌漆墨黑的大眼睛,将自己那碗给喂了。不料想这狗得寸进尺,想把青毓那碗也喝了,邹仪忙眼疾手快抱住它,邹腊肠便不安分的扭动。
  青毓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就见着这幅场景,只不过在他眼里看来,是邹仪亲亲热热搂住那只大蠢狗。他冷眼一瞟,心里头没来由地有些吃味,自己吊着神经忙活了一晚上,他倒好,和那蠢狗黏在一块。
  思及至此,青毓便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走过去,捏着碗沿就要喝,被邹仪制止了。
  邹仪道:“过了一晚上正是空腹,不能喝这么凉的东西。”
  青毓撇了撇嘴,见邹仪眼底的淡淡乌青心下不由一软,叹了口气道:“好吧,”又见邹仪神情严肃盯着他,不由得也把玩笑心思暂且搁到一旁,“你猜的一点也不错,那装煎饼的油纸有问题,方旌昨晚连夜捉了人将油纸带回,那油纸一沾上油,就会显现出墨字来。”
  “上面写了甚么?”
  “还能写甚么,无非开头先写户部中饱私囊草菅人命,再写户部乃是城主授意,最后写城主通敌——倒是条理清晰有模有样。”
  邹仪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那生产油纸的人抓到了没有?”
  青毓道:“自然是抓到了,他们也不曾想在年度大会的前一日我们会突然发难,毕竟之前毫无征兆,逮了个正着。不过嘴巴不是一般的硬,我走的时候方旌还在审他们呢。”
  邹仪道:“务必得在大会之前将幕后指使套出来。”
  青毓宽慰他:“当然,套不出来最急的还是户部。他们现在连根带串逮了这么多人,总归有破绽,我瞧着也差不多了,肯定来得及。”
  邹仪望他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今日的年度大会,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论他们心中思虑如何,日子总不会变,水似的抓也抓不住就这么淌了过去。
  天一亮,谷城叽叽喳喳的就热闹开了。
  凡及冠及笄者早早就吃好早饭打扮好出了门,一路紧赶着去了谷坛。
  年度大会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只有城民,即便如此还是坐得满满当当,有人一路招了不少叫卖吃食的,却不曾见到那家鼎鼎有名的宋记煎饼,还在嘀咕着,城主已经走上了石台。
  之前的流程同千百次的一样无趣,城民们昏昏欲睡,顶着毒辣太阳不住的喝酸梅汤。接下来就该是城主做陈词了,之后则是抽选十个普通城民,回答问题。
  大家自然是期待后者,盼望着他能快些讲完,却不料城主走上石台却不说话,只静静的将在座的千姿百态的面孔一一扫了一遍。
  热得昏头的民众忍不住不满的嘀咕起来,在城主身旁的礼官小声提醒他,他却极平静的微笑,将一叠陈词从怀中掏出,在大家都猝不及防的当儿,突然把它撕了个粉碎!
  四座皆惊!
  本是坐着的城民都猛地站起来,一时喧嚣险些掀翻了天,在城主身旁的礼官已经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扑到地上去捡那七零八落的纸片,声音颤抖得厉害:“城主……城主大人这关键时刻,您怎好负气啊!”
  城主不分半点眼神给他,突然向前一大步,脱离了侍卫的保护,举起双手往下压了一压,场内奇迹般的静了一瞬。
  就听男人声音洪亮道:“这陈情书,我不日前刚说过,若是现在还将这套说辞搬来糊弄,未免诚意不足。我今日要讲的不是我这任期做了如何如何,而是有人在我们谷城,意图将我们谷城搅得如何天翻地覆!”
  场内就静了这么一瞬,一瞬之后就像掀开沸水的锅子,热气腾的冲了出来!一片沸腾之声!
  与此同时,天牢。
  方旌从昨夜开始就不曾出过天牢,他本是负责城主的近身侍卫,他反复叮嘱之后,干脆拉了他老父亲来坐镇,老方大人老当益壮,比他这儿子名气响当当了不知道多少倍,有他在,贼人不敢轻举妄动。
  方旌步履沉重的在天牢走着,他来过天牢不知道有多少次,尤其是最近,时常找个干净桌子就能睡上一觉,对天牢的印象也从刚开始的恐怖神秘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他以为他是习以为常了的,可他今日走着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个甚么滋味。
  很快就到了,他站在牢门口,注视着牢房内背脊挺拔如君子之剑的男人,牢内黑魆魆的,唯有男人的眼睛明亮如白昼。
  他深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哑声道:“顾大人。”
  户部左侍郎顾秋,顾大人。
  这是他连夜审问最终得出的结论。
  顾秋看着他,眼里平静如水:“斾宣你这样看着我,想来你是知道了。”
  “是。”方旌眼睛发红的盯着他。
  顾秋冲他微笑道:“那好罢,你有甚么想问我的,尽管问,我必然知无不言。”
  方旌点了点头,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合上了眼,于是这个肮脏黑暗的牢房里失去了惟一一抹光亮,他胸口有千百种情绪澎湃纠结,现下堵着那小小的喉咙口,竟叫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他少年时候在府上见到过顾秋,那时候顾秋还是个青年人,高高瘦瘦的,面孔很是英俊,眉宇间笼罩着一抹忧郁的愁气给他平添虚岁,唯有眼睛孩童似的亮。他之后同人打听,才晓得这人就是户部赫赫有名的傻子。
  人傻一时容易,但数十年如一日的傻,他要有多坚强的内心,顶着多大的压力,咬牙咽下多少的血泪?
  方旌从来不说,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头是极佩服极渴望的,顾秋是他永远都不能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情绪逼退,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情冷意:“顾大人,我们谷城如何亏待你倒叫你投奔敌人,做那鼠贼?”
  顾秋道:“谷城待我极好,不曾亏待。”
  “那是为甚么?”
  顾秋突然睁开眼,那眼神中满是他看不懂的神色,似是藏得极深,偶尔浮光掠影瞥一眼就足够让人心惊肉跳。顾秋说:“斾宣,不是你的错,你万不要自责。”
  “那是为甚么?”
  顾秋又合上眼,似是闭目养神。方旌咬了咬牙,最终忍无可忍的一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甫一握住就被那消瘦手腕激得吃了一惊,他咽了口唾沫,哑声道:“顾大人,说好的知无不言呢?”
  顾秋这才复又睁开眼,似是愧疚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是你的错,斾宣……你年纪小,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陈业’这名字,这是我……先师。”
  方旌听说过。
  这是约莫三四十年前盛极一时的大儒,是真正的圣贤,学识渊博而为人仁厚,他小时候还曾偷看过陈业写的书经,同四书五经不同,角度新颖自成一派,可后来不知发生了甚么,陈业这个名字被抹杀,连带的他所有撰写的书籍都被列为□□焚毁。
  顾秋幽幽道:“老师他当初提出了两个想法:其一,废除禁浴条例;其二,改变现在凡及冠笄者皆可参于投票的制度,改为精选出的有才能者参与。”
  方旌几乎忘了是在审问,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废除禁浴条例,虽叫人吃惊,还勉强能接受;城民皆可投改成精选的有才者参与实在是胆大妄为,他们当初就是因为忍受不了金蜜国权贵的压迫才揭竿而起,对特权可谓是深恶痛绝,而陈业折腾这么一出几乎是要走之前旧王朝的老路,将人分了等级,那些平生第一次尝到自由甜头,抱住民主如溺死者抱浮木的百姓又怎会不愤怒?
  他想到这里,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顾秋却不看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知道他们最后对他怎样了吗?焚其书,戮其徒,我因年纪太小做不成闭门弟子而躲过一劫,他本人则被施以剐刑,割肉节解,屠割肢体,总共三百六十刀……至死方休。”
  那扎着两角的小童,不过五六岁,亲眼看着自己敬仰如天神的师傅凌迟于市,肉如鱼鳞般削下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方旌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顾秋却忽然把手放在他肩上,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直咬得整个嘴巴都发了麻,这才哑声道:“是谁允许的……不是说谷城一成立就即刻废了极刑么……是谁允许他们蔑视我们谷城律法,自以为是行侠仗义的?!”
  没有一个谷城人不为谷城而感到骄傲。
  那种骄傲倒映在他们的瞳仁里,流淌在他们的血脉里,镌刻在他们的脊骨里;他们拥有金蜜岛最繁华的港口,他们拥有最开阔美丽的海面,最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是他们谷城独一无二的律法,他们拥有普天之下最民主最自由的律法,人人能挺直腰板放出自己的声音,那是千年来最好的时光,是他们不断流血倒下,是他们一刻不停的奋斗最终迎来的最好的时代。
  是谁允许这极刑中的极刑,是谁允许肮脏下贱龌龊的剐刑践踏他们的律法,将他们的骄傲踩得粉碎?
  谁允许的!
  方旌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那颤抖却不单单是因为愤怒,还有恐惧。
  顾秋不说话,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竟有怜悯神色。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所有人。”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方旌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眼睛赤红的看着他,却只抱以沉默。
  因他无话可说。
  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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