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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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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仪将手互插在袖子里,百无聊赖的倚靠在柜台,虽动作猥琐,但因其长得英俊,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他倚在柜台将脑中的线索过了一遍,却没有理出甚么,心里寻思着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捋顺,这时候干着急也没用,索性放开了不管。
  又见今日的药堂点心是青毓爱吃的,便用油纸摸了几块,揣兜里,等着晚上拿回去给他吃。
  他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家男人,完全没有刚刚撩拨了小姑娘的自觉。
  蒋钰却被他那冷玉似的手和春风似的笑搅得心头波澜起伏,竟过了好久才发觉肚饿,此时午休时间已过,同僚都陆陆续续的回来,她便不得已硬着头皮同他们一起去查。
  查到酉时,虽临近傍晚但因夏日缘故,天还亮得很。
  蒋钰把自己分到的那一块区域都查完了,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路上买了个烧饼吃,吃完了才赶回衙门。
  甫一到衙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上首正坐着陈捕头,老僧入定似的撵着手里那串油亮佛珠,她见她是最后一个,忙用袖子用力抹了抹嘴,蹑手蹑脚到了座位。
  她刚一坐下陈捕头就睁开了眼,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责怪,只说:“怀仁,你告诉她。”
  怀仁是同她一齐入衙门的男孩的字,蒋钰见他们的脸色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就见那男孩儿咽了口口水,像不敢惊扰到甚么似的,压低声音道:“王妍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考试的我今天居然还在更新堪称劳模(噫)
  期末停更一周
  初步预计九号回归,具体看期末之后的实训安排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嗓音还未脱去稚嫩,带着点儿清脆,这么骤然一压低却像是个尖嘴猴腮的太监,激得蒋钰鸡皮疙瘩一路往上蹿。
  王妍不见了。
  她作为死者的妻子,被他们发现有重大嫌疑,紧锣密鼓的调查她的时候,她却突然失踪了。
  这时间踩得这样巧,巧得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怀仁皱着眉继续道:“咱们的人自从出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她,今天早上还瞧见她人影在院子里晃悠,下午邻居来敲门,却是半天不应,闯进去一看才发现她不晓得甚么时候来了招金蝉脱壳。”
  蒋钰也不禁皱起了眉,那瞬间头脑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却见装佛祖入定的陈捕头睁开了肉呼呼的眼:“行了,别瞎猜,现在人没找着,想甚么都是白搭。你们几个,”他随手一点,“跟我继续去查王妍的邻里关系,剩下的都去查她行踪,这么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儿去。”
  几人领了命便匆匆告辞。
  蒋钰一面走,一面出神在心底盘算。
  王妍心里有鬼,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她走了,要么是发现他们在查她,害怕东窗事发,趁早逃命;要么是被人强硬带走的。
  说起来何霄死时仵作验尸,就认为行刺者为高大男子,王妍瞧着弱不胜衣显然是不行的,但倘若有个同谋,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可她为甚么要杀他?
  这五年来,她既无所出,丈夫也对她事无巨细仿若掌中宝,况且那日她得知何霄私通的反应不似作伪,显然是事前不知情,即便知情了,难道为了这点事就能戕害人命?
  会不会是她受人利用,只做协助,现下眼瞧着要东窗事发主谋便先下手为强,除去这个祸害?
  可这也不对,倘若真要有人灭口,直接让她死在院子里就好,做甚么费这么大劲儿将一个大活人带出院子去,她大白天的被带走,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这下整个衙门都在寻人,极容易暴露。
  蒋钰甩了甩头,只觉越想便越头痛,这时听见身后招呼声,她回头一看,是名不起眼的同僚。
  蒋钰作为衙门里屈指可数的女子,且生得这样标致,家世又好,不知有多少男子在肖想她。她浅浅打了个招呼,并不把此人放在心上,然而这人见美人同他寒暄便沾沾自喜起来,没脸没皮得贴在人家身边,搅得蒋钰懊恼不已。
  她忙找了寻人的借口离开了。
  她按照事先划分的街区,挨家挨户问过来,然而基本都对王妍没甚么印象。
  这事她早有预料,可真落到头上还是难过得很。
  眼见着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无用功,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她问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就近择了家茶馆,要了壶热茶。
  喝了大半壶才缓过劲来,蒋钰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抬头瞥了一夜天空。
  这天古怪得很,西边是湖水似的蓝,东边是泼墨似的黑,中间一道烫金云线将天分得泾渭分明。
  她揉着太阳穴低低叹了口气,心道:这人不顺,见着甚么都有古怪。
  蒋钰又慢慢饮完了剩下半壶,预备回去查出入文牒记录,却见一人两袖湿淋淋的跑进了茶馆,高声道:“老板娘,来壶热茶,有人落水了!”
  蒋钰不知怎地胸口一跳,忙不迭问道:“那人在哪儿?”
  来人一指:“焚酒堤下。”
  蒋钰将铜钱一撒,也顾不得找零钱了,匆匆忙忙赶至堤旁,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群,她不得已拔出佩刀,这才让出条道路。
  只见地上躺的人双眼紧闭,双唇紧抿,面似纸白,不是王妍还能是谁?
  她一时不知是欣喜好还是气恼好,颤颤巍巍把了脉,好歹还有生息,忙喊了马车拉到县里最好的药堂,又命药堂中的跑腿小童将陈捕头请过来。
  陈捕头没一会儿便来了,不止他,大多捕快也一同来了,将药堂挤得满满当当。
  这夏日的晚上本就闷热得很,更何况一窝蜂涌了这么多人,将每个能通新鲜空气的角落都给堵上,蒋钰只觉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陈捕头也用帕子擦着汗,一边擦汗一边听蒋钰道事情经过。
  听见她将急急忙忙人送来的时候突然眯了眯眼,插话道:“将她救上来的那人,你询问过没有?”
  蒋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当时急急忙忙送人医治,却忘了能从救人者嘴里撬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她缩了缩脖子,虽不会被打,但骂一顿显然是免不了的。
  陈捕头见她这幅模样便明白,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反将脑袋一拧对其余人道:“怀仁还有他身后三个,马上去焚酒堤,附近有茶馆,想来人应该都不曾走远,务必把证词一五一十带回来。”
  怀仁领了命就走,他又对左手边的那一块儿人说:“该查的继续查,不要停,焚酒堤上游有三个水口,一个个去查,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的,就没人瞧见!”
  这一通吩咐下去,人三三两两走了不少,陡然空出一大片天地,蒋钰只觉五脏内腑立马充盈了甜美的空气,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
  陈捕头见她这幅模样忽然笑了起来:“你倒不像是蒋老孙儿,蒋老当年哪怕心里直打鼓,面上也是端得滴水不漏。”
  蒋老便是蒋钰祖父,赫赫有名的蒋神探。
  她被这番话勾起对祖父的思念,一面思念儿时承欢膝下的无忧无虑,一面想着听来的故事中祖父如何断案如神,又想到自己这样莽撞,心下不禁黯然。
  陈捕头却不知这女儿家百转千回到底小心思,自顾自撵着佛珠,似是在闭目养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见大夫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
  “几位官爷,恕在下无能,夫人腹中胎儿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大人因身子虚,也危险得很,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捕头也皱起眉头:“你说她……怀有身孕?”
  “是,粗浅有三个月了。”
  陈捕头狠狠的一拧眉头:“也罢也罢,你快去救人,人命要紧,务必给人救活了!”
  大夫见陈捕头丝毫不听他说话,愁眉苦脸的往回走,却见蒋钰像是突然想起甚么,高声喊了句:“且慢!”
  众人都将目光转来看她,她道:“若是信得过我,我便请位大夫来医人,必能将人从鬼门关上拐回来。”
  “谁?”
  “邹仪邹神医。”
  其实蒋钰心里头也直打鼓,她不曾见过邹仪施展黄岐之术,只知他自称为神医。然而这人自恋得很,天晓得能有几分真。
  不过这时全当破罐子破摔,药堂那边吊着人命,另一边快马加鞭请邹仪过来。
  幸好邹仪虽时常嘴上没门,但那医术是实打实的好。
  众人忐忑了半个时辰,便见他一撩帘子钻了出来,一面擦汗一面道:“命是保住了,只是骨子太虚,估计得昏睡好些日子。”
  这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众人忙不迭向他道谢,邹仪一一回礼,见天色不早,谈了几句便告辞。
  走时是蒋钰送的他,蒋钰长话短说,将之前所见所闻一一道来,邹仪同她分析一番,最终却还是得人醒了,才一切好说。
  之后的日子一直是查案访人,王妍昏睡着一时之间都不曾有甚么进展,蒋钰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邹仪的药堂也不怎么来了。
  却说那日晌午,刚下了场雷雨,地上有草木湿漉漉的香气,风里卷携着甜丝丝的凉意,邹仪坐在药铺大堂的躺椅上,左手摇着折扇,右手托着茶杯。
  日子这样好,好得叫人困乏起来。
  他单手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就要睡着,忽的脸颊一热,他心头一惊睁开眼,却见青毓摸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邹仪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咬他手指,青毓竟真的一动不动让他咬,邹仪反倒不好意思下口,推了他一把道:“你怎么来了?”
  青毓笑嘻嘻道:“我怎么不能来?我一来就见你偷懒,该罚俸钱。”
  邹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罚我钱,那我拿甚么养你?可是说好了要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
  青毓轻轻刮了下他鼻梁:“好了,不闹邹老爷了,我过来同你说正事,之前查的店小二有了眉目。”
  邹仪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敛了玩笑的神情:“怎么?”
  青毓飞快的掀了掀嘴唇:“他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邻居何霖,是死者何霄的亲弟弟。”
  邹仪眨了眨眼睛。
  青毓见他这幅模样就觉得像小猫小狗似的,心里头柔软得不得了,不由得伸手揉了他脑袋一把:“何霖这人同兄长完全不同,性子阴沉,行事乖张,风评大多不良,十三岁便分了家,也没甚么体面工作,现在在渔船人手紧张时候替人帮忙。”他忽的将脑袋凑过去,贴着邹仪耳朵说,“传闻他这么早分家,是因为同兄长打了一架,险些打出人命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说是有一日他从私塾回来,一声不吭便进了兄长的房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听闻乒呤乓啷,桌呀椅呀面盆呀茶壶呀都摔了个粉碎,他娘亲赶去一看,就瞧见他骑在兄长身上,何霄被打得满头是血,止不住哀嚎,他娘赶忙去拉反倒被甩在一边,还是邻居听见声响赶过来,三个大男人才把他们俩给拉开的。”
  邹仪听了倒没有说话,反而起身端来了酸枣糕,待青毓吃完后又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了十指,捧着他的手指在太阳下小心翼翼的修剪。
  邹仪说:“我等下告个假,同你一起去他那里。”
  青毓被邹仪伺候的十分爽利,心里头一阵猫挠似的痒。
  他们自袒露心迹已有些日子,然而袒露归袒露,除了那夜的吻之后都是止乎于礼,撑死不过是相拥而眠。
  现下被那微风、金光、绿叶一衬,叫他整个人都好似夏打盹的猫儿,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唯有胆子比平常飘了许多,飘到脑子里,鸠占鹊巢的指使着自己去吻他。
  邹仪只觉下巴一热,青毓抬起他的下巴,微微侧头就要吻上去。
  邹仪不动,只见着和尚深刻的五官一点点逼近,眼角余光瞥见外头的匆匆人群,这才想起他们站在外堂,人家一侧头就能瞧见,他紧张的掌心全是汗,可又舍不得推开他,最后纠结来纠结去索性闭上眼,装瞎。
  青毓见邹仪那副待宰模样心中带笑,目光更温柔了些,眼看着吻就要落下去,忽听内堂一阵脚步声。
  两人在电光石火间分开,欲盖弥彰的背对着理衣衫。
  药堂的大夫掀开帘子就见着这么别扭的一副场景,他用眼神示意邹仪,邹仪这才回神,简单的介绍了青毓。
  青毓同大夫打过招呼,邹仪又告了假,收拾收拾便同他一道出了门。
  青毓心里头还对那个吻耿耿于怀,见着有拐角快走几步预备继续,却不料和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仿佛一座肉山,浑身雪白,被一撞,身上的肉仿佛海浪似的颤抖。
  那人不是东山又是谁?
  青毓脸色差到了极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码头做工么?”
  东山见师兄面色不虞,忙低下头去,做出个小鸟依人的姿态来:“我……师兄我也请了假,心里头吊着事难过得紧。”
  青毓还想骂,被邹仪扯住了袖子,这才算是堪堪住了嘴,只不过他之后的路上同邹仪调情,邹仪都是两三句便避开话头,一直到何霖屋前也没吃到嘴,青毓恨得简直牙痒痒。
  他先是瞪了东山一眼,然后在邹仪耳边凶神恶煞地说:“满谦,你现在躲着,就不怕我以后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邹仪只是扬了扬眉毛,抬手敲门。
  青毓来之前打听好了,今天何霖空闲在家,却是足足敲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开了门。
  何霖嘴里叼着筷子,一手托着饭盘,里头有些精致小菜,另一手抵着门闩,见是生人忙要关门,幸而三人眼疾手快的挤了进来。
  青毓朝何霖一施礼道:“不请自来,还望何先生海量。”
  何霖叼着筷子,含含糊糊地骂道:“海量个屁,你们是甚么东西,快从我家滚出去!”
  邹仪道:“何先生莫急,实在是情之所迫,非有意冒犯。今日我们三人前来是为了令兄一案,想来您也该听闻他被刺身亡的消息了——”
  邹仪的话被何霖的冷笑声打断,他扫了他们一眼,这三伏天被他无端的扫出一身冷汗:“我知道他死了,那又和我有何干系?想来你们也不是衙门的人,衙门的人早不知颠来倒去问了我多少遍,你们若是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他们。”
  邹仪皱了皱眉道:“毕竟死者为大,现在凶手仍逍遥法外,若是有何先生的助力,必然能早些将凶手绳之以法,也好叫令兄之灵得慰。”
  何霖听罢忍不住低笑起来:“我没有放鞭炮庆祝他翘辫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帮他抓凶手?算了吧!他这样的,死了也是活该!”
  说完便径自走进里屋,留下三人在院内面面相觑了片刻,不得已走了。
  邹仪和青毓走在前头,东山跟在身后,两人虽不回头却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一眼就瞧出东山蔫蔫地兴致不高,邹仪笑着安慰他:“不怕,今日本来就只是探探他的态度,过几日再去趟套话。”
  东山这老实孩子听了眉间舒展不少,可青毓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他同邹仪对视一眼,对方眼中都是熟悉的神色。
  太古怪了。
  何霖对兄长可谓是恨之入骨。
  这恨自十二岁开始,哪怕在“死者为大”的世道里也不能消散一毫。
  这是第一点。
  王妍,即便身无所出也被何霄万般呵护、羡煞旁人的娇妻,在何霄死后却说出了“活该”。
  这是第二点。
  从现有的线索来看,他确实不是人们口中的圣贤,可他虽有错,却也错在尚可谅解的范围内,何至于至亲之人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他那张光鲜亮丽的皮囊下,又藏了怎样的污垢?
  还有支支吾吾的兰娘,刻意引导的店小二胡兆,坦然做伪证的徐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私通情人,这六人织成了一张弥天大网,每个人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将真相包了个滴水不漏。
  哪怕只攻破一个角也好,只要能撬开一个人的嘴,之后的事就会顺利许多。
  可从谁开始突破呢?
  邹仪正皱着眉沉思,忽听青毓喊他表字,面容严肃,他忙凑过去,却觉面上一阵湿热。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还是邹腊肠式的狗啃亲法。
  邹仪第一反应是怒,怒自己急得焦头烂额这人却闲思□□;第二反应是羞,羞他在光天化日下,身后就是小师弟,却做出这般越礼之事。
  羞怒相加,一时气急,抬手便给了青毓一掌。
  重倒不如何重,但眼见着那人乌溜溜的眼珠子黯淡下来,他又心里一抽,觉得都到这个地步自己扭扭捏捏的只惹人伤心,正欲道歉,却听东山惊疑道:“那不是兰姑娘么?”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繁盛树下坐着两人,一少年一少女,少女正是兰娘,她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哭,少年将她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
  邹仪和青毓将心比心,都没有窥人私密的爱好,抬腿欲走,却见东山默默走近了,也不出声,只静静瞧着他们俩。
  青毓叹了口气,也立在他们身后不走了。
  他师弟的心思像是澄澈明溪,一眼就能望到底,之前虽也接触女子,却都不像这次,只要见着兰娘就会脸红结巴。
  虽说佛门弟子不问红尘,可情如潮水,真要来了,以人之微力又如何能抵挡呢?
  还是兰娘从少年胸口抬头,见着三人惊叫了一声才算暴露。
  邹仪他们虽没有刻意窥视的打算,却也没有避而不见的打算,于是坦荡荡行了礼,打算就此别过。
  却不料兰娘面色惨白,跌跌撞撞扑上前一把攥住了邹仪的手道:“邹大夫,算我求你,我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我爹娘,要是他们知道了,我、我……”
  邹仪见兰娘唇都给咬青了,忙道:“这是自然,邹某不是多舌之人,请兰姑娘放心。”之后又是一阵好言细语的安慰,把姑娘脸上的血色给哄回来了才离开。
  离开前邹仪有意无意往少年方向瞥了一眼。他从头到尾都在沉默。高高瘦瘦的,眉间有股年龄不符的愁气,唯有将目光投向兰娘时才像是乌云收敛金光乍现,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温柔来。
  邹仪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青毓拉着他的手走了,他心里还惦记着之前惹青毓心伤的事,一声不吭的任他牵着,就听青毓忽的喊他:“满谦。”
  邹仪第一反应是撇嘴:又来这招;第二反应才是凑过去,别别扭扭的亲了下他的脸颊。
  青毓愣了愣,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邹仪红着脸瞪着他。
  青毓笑够了才伸出手臂一把将人抱了个满怀,也不管邹仪如何挣扎,只笑眯眯地说:“满谦,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
  他这样的话一出口,一下子就叫邹仪的耳根子软了,手臂也抬不起来去推拒。邹仪干巴巴道:“是我自作多情,你之前叫我做甚么?”
  青毓笑得心花怒放:“不不不,你没有自作多情,是我不识好歹。我刚刚想到了如何套出何霖的话。”
  邹仪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青毓道:“你猜他同胡兆是甚么关系?”
  邹仪一愣,陡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是”,他微笑道,“我们是甚么关系,他们就是甚么关系。”
  却说何霖用毕午饭,想起晚上得去渔船上捕整宿的鱼,往床上一躺就睡了个囫囵觉。
  睡得正酣呢,却听见一阵敲门声,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将被子往脑袋上一蒙,不曾想那敲门的王八蛋锲而不舍,大有敲得天荒地老的架势,将他的瞌睡虫吓得一条都不剩,全跑光了。
  他骂骂咧咧地起了床,趿拉着鞋去开门,见着是之前的三人就想关门,然而青毓却不给他机会,一手抵门一脚撑地,另一只手里攥着串枣木手串,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何霖见到枣木手串的瞬间脸色就变了,眼尾都发了红。
  那是他亲手刻了送给胡兆的,他一直宝贝得紧,随身带着,非得是濯发洗身才肯摘下。这东西……又是怎样到他们手里的?!
  何霖只愣了一瞬,下一秒就虎扑过来,然而青毓早有准备,微微侧身,把身子扭成了一条滑不溜秋的鱼,何霖连他衣角料都不曾沾到。
  青毓对他的漆黑脸色熟视无睹,毕恭毕敬的一施礼道:“实乃情势所迫,因而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何先生体谅,请您放心,只要您能一五一十答了,我保证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何霖面露凶相的看着他,几乎要在他脸上咬下块肉来。
  青毓面带微笑同他僵持,邹仪和东山立在他身后,东山这老实孩子从来不曾做过这种勾当,心里头虚得很,但也知道不能泄了气势,于是只好垂下脑袋对着脚尖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他掌心一片汗淋淋,他正在不动声色的擦手汗,忽然听何霖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有甚么事进来说。”
  说着伸手去关门。
  他松了口气,抬头就见邹仪和青毓相视一笑。
  何霖领三人进了里屋,四人围坐着一张瘸腿掉漆的破桌,谁也不肯率先打破沉默。
  还是何霖闭了闭眼,往后一仰道:“有甚么想问的,快些问罢。”
  邹仪这才开口:“何先生果然是爽快人,那么我也不绕圈子,想来您也该是心知肚明,我们想问的无非是当年兄弟大打出手,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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