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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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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懿本来还有些兴趣听他的高见,然而青毓这话一出他便冷笑一声,垂下眼睑盯着地上的沙砾,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青毓也笑了起来:“宋公子是不是以为我又要搬出那套陈芝麻烂谷子的说辞去劝服你,甚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甚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甚么‘居上位而不骄’——这些都是老掉牙的了,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个,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可你发现没有,”他突然短促又神秘的微笑了一下,“即便你将权势交替下去,作为世袭制;即便你福泽子孙,千秋万代,可你就是知道它是不对的,它是错的,你也知道甚么是好的。”
宋懿皱起了眉:“不过是些从小灌输的所谓‘忠言’罢了。”
青毓道:“那第一个想出来的人,第一个拍手叫好、举手赞同的人,又是谁灌输给他们的呢?”
宋懿结结实实愣住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青毓十分悲伤的望着他:“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啊。”
宋懿愣了一愣,然后感到胸口猛地一震,他看到了一阵风,那是北国才有的风,自广袤而荒凉的山顶起,带着万夫莫开的气势,一路挟草带树飞沙走石,直闯岟崥。
宋懿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哑声问他:“那为甚么我们还会不可抑止的做出封妻荫子这样的事呢?”
“我不知道,”青毓轻声说,“就像我不知道你为甚么要杀了他们。”
宋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张开了嘴反问:“甚么?”
青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轮惨白的月亮,还有宋懿惨白的脸色,宋懿从最初的茫然过去,又恢复成了双唇紧抿的模样,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蚌壳。
青毓瞥了姓宋的蚌壳精一眼:“我和满谦开始时认为你嫌疑要大些,可是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不可能,你没有戾气,也没有杀心,你为甚么要这么做?”
宋懿抬眼看他:“原因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青毓却没有看他,而是看了眼月亮的位置,算了一算道:“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戴昶他们就会赶到,你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想将秘密埋到棺材里去吗?”
宋懿颤抖着嘴唇看着他,青毓见他三番两次张嘴,发出几个哆哆嗦嗦的音节,最终都没有吐出来。
他的模样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痛苦,而且是一种在饱含热情和极端冷静之间挣扎的痛苦,青毓不想逼他太紧,干脆放松的侧躺下来,以手肘撑地,嘴里吹起了催人尿下的口哨。
就在青毓吹得自己都有了五分尿意,考虑着要不要去方便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树丛一阵喀嚓声响起,他还没有甚么表示,宋懿却短促的惨叫了一声,青毓忙抬头去看,只是自己的那匹黑马吃完了草,过来撒娇。
他又将头转向宋懿,宋懿早不嚎了,脸上是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他说:“我只说一遍,你听了就当风吹过,千万不要再告诉旁人。”
青毓道:“好。”
宋懿道:“这一连串的凶杀,是云起策划的。”
青毓愣了愣,云起是戴昶的字,可戴昶……
宋懿见他惊疑脸色不由得微笑道:“人是我杀的。”
青毓呆了呆,被那话的言外之意刺激得不寒而栗。
宋懿轻声细语地说:“他请他们进庄时就做了下手的打算,但是我抢先一步,在他动手前将人杀了。”
青毓简直不可思议:“为甚么?你为甚么不阻止他而是……”
宋懿道:“还记得最开始的死者吗?程肃,程严之弟,考核官之一。你难道不奇怪我为甚么要这么匆匆忙忙的下手,还被你们目睹?因为他当时掌握了云起即将下手的一应证据,铁证如山,我必须杀了他。”
仇恨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东西。
戴昶的仇恨已经到了无人能改的地步,即便退一万步讲他放弃了报仇,程肃也已经知道,他同其兄狡诈异常,又会怎样反击?万一迎来戴昶的死亡,宋懿能接受吗?可若是置之不理,眼见戴昶双手沾血一辈子再也洗不干净,他又能接受吗?
他进退维谷两难全,于是干脆将这些脏活揽在自己身上,成全戴昶羽毛之高洁。
他聪明吗?
他太聪明了啊!
更聪明的是在后面——宋懿哂笑了一声:“让我见不公之事而不得公判,我不能忍受;让我眼睁睁看着云起死,我也不能忍受;况且你说得一点也不错,若是让权位再这么世袭下去,不过是重蹈历史覆辙,白瞎了那么多前人心血,我早在想该怎么改变,可这条权力链盘根错节、牢固异常,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
就在知道云起计划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为甚么不能杀了他们呢?‘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们都快将我们国家的底子给偷光了!他们无法用口头来改变,我也无法用权力来抑制他们的私欲,那干脆不破不立,将毒源掐断;程严虽未死却已是臭不可闻,威信大不如前;云起素来孤僻无党羽,且最忌恨结党营私,有他在新人投鼠忌器,不敢过分,或许杜国还有一线生机。”
青毓看着他,哑口无言。
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多聪明啊!
简直聪明的过分。
聪明人大抵有个通病,善于收起自己的尾巴,即:有才无情,这种人活得比较快活自在;可宋懿完全不是这样,他“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里八字占了个全,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是要早死的。
可偏偏为甚么是他呢?
为甚么他善良、仁慈、富有同情心,理智、果断、聪慧,为甚么他拥有这一切美好的品质,却是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呢?
这难道不是天下间最可笑、最可悲的荒唐事吗?
有些话,光是说出来就好得多,宋懿扬起一个微笑,对着青毓说:“劳驾佛爷帮我个忙。”
青毓问:“甚么忙?”
宋懿道:“帮我保管那块玉蝉,就是我看差了绦带的那个,那是云起当年送我之物,如今可以还给他了。”
青毓去他腰间掏了掏,将玉蝉放在手心里,衬着半瓢月光,那玉蝉翅尖微荧,似乎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实在是生动可爱极了。
宋懿垂下眼瞧了片刻玉蝉,忽的道:“还是不要给他了吧,他太机敏,若是让他瞧出来就不好了。我赠与佛爷,佛爷拿去当铺当了,虽说精神高远,可毕竟肉体凡胎,那些碎银就当是饭钱了。”
青毓听罢哭笑不得,正是心绪繁杂的时候,当他觉出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宋懿不知道甚么时候解开了麻绳,一个蹬腿将自己蹬出一丈开外,青毓要追,却见他伸出一掌做了个停的手势。
宋懿声音轻声细语地道:“横竖都是死,死在这儿山清水秀的总比死在牢狱里好,佛爷就当成全我吧。”
青毓已经探出一步,却踌躇着不知接下来是该再伸出一脚还是缩回去,宋懿却不给他思索的机会,干脆利落的转身,奔至瀑布边连顿都不曾顿,就这么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青毓赶至瀑布边,却见瀑布悬高,浪花雪白,而水汪洋浩瀚,万物皆不见其踪。
戴昶和邹仪赶到的时候青毓只是在瀑布旁枯坐。
戴昶看着盘腿而坐的青毓,又看着水流如柱的瀑布,一时间手脚发软说不出一个字来。
青毓见他们来了,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玉蝉往怀里送,一边轻描淡写地对戴昶说:“他构陷你至此,便是死了,戴公子又何必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李鸿章
(卷四完)
还有一个小小的尾声部分,尾声日更,后天开始,到时还希望各位朋友多多捧场啦~
尾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戴昶浑身一僵,硬生生的将脖子扭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看着瀑布,这时候月亮从树丛里升了起来,嵌在山顶上,正是最大最圆的时刻,他能看清飞流直下的瀑布,雪白翻滚的浪花,还有层叠如墨的青石,但就是见不着活物。
不要说宋懿了,连条鱼都见不着。
戴昶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的在瀑布旁蹲了下来,这么黑灯瞎火也能瞧见他眼睛红得厉害。
邹仪和青毓对视着,都不做声,青毓手还揣在兜里,捏着那光滑的玉蝉,他手心全是汗,几乎要将那玉蝉攥得包浆,然而力气又这样大,玉蝉硌得他手心疼。
他们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戴昶孤零零一人站着,邹仪有好几次都担心他一个趔趄摔进去不由得向前一步,都被青毓给拦住了。
远处的梢间突然传来一阵鸟啼声,不清也不脆,拖着呜啦啦的长调难听得很,这声却像一根棒槌直直敲进戴昶空荡荡的脑门里,他脑子里的三魂六魄严丝合缝的都贴了回来,他突然站起身,蹲久了的腿软得险些摔下去。
不过戴昶显然不怕,甚至还向前又探了一步,然后吸了一口气,歇斯力竭地吼了一声:“宋毓之你活该——!”
那声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又丝毫不乱的打回了他的耳朵。
戴昶漠然的想着:“你确实是活该。而我真他娘犯贱。”
他这么想着,伸手抹了把眼睛——当然甚么都没有,眼睛干得很,又疼又痒还火烧似的滚烫,就像得了眼病。他这么一想,自己先乐得笑了一声,然后身上的力气被陡然抽空,不由得踉跄一下,青毓在他后面给稳稳的托住了。
戴昶回过头,冲青毓道谢,青毓忙道不必,客气话一说完便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天地偌大,黑夜静谧,这么呆立着像木头人似的,人就容易虚无起来,好像魂儿都随着寒风卷巴卷巴给卷走了。
打破这片沉寂的是一阵马蹄声。
伴随马蹄声的是一个高昂响亮驴子叫的声音:“戴公子、邹公子、青毓佛爷,你们在哪儿啊?!”
青毓咳了一声,当即喊道:“在这儿!”
不一会儿就见那下人露了相,翻身下马,先急急忙忙行了一礼这才道:“我家老爷让我来通知三位,官府到了!请三位速回!”
邹仪见他长着一张同声音极其符合的驴脸,这很容易长成穷苦相,然而难能可贵的是他脸上牢牢嵌着两团肉,看着红光满面,甚至显出几分富态来。
戴昶道:“你瞧着面生,是谁家的人?”
那人忙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是小的急昏了头,疏忽了,我家老爷姓程,现整装待发就等三位了!”
戴昶点点头:“好。”
说着便翻身上了马,邹仪见他神色如常便不再担忧,三人排成人字,跟着领头的下人策马狂奔。
夜中急行,又是这样寒冷的天,实在是遭罪,青毓便想着找些话题分分神,这么想着他便问:“说好的两日,怎么如今才来?剩下的几支队伍呢?”
说出口又觉自己语气过于责怪,正准备弥补,却听那人低低的“唉”了一声:“佛爷,这事说来话长啊。宋懿狡诈异常,怕人下山喊了官府事情败露,于是在山腰处埋伏,这下山的人本就不多,一家也就派了一两个人,被他杀了个全军覆没啊!我有个兄弟跳了水涧,九死一生的爬回来知会了我们,这才耽搁了时日,佛爷莫要见怪。”
青毓在他身后蹙起了眉,语气却不变:“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
那人忙道这是本分,青毓简单的应了几声,邹仪骑马正在他身前,虽在身前但毕竟心有灵犀,能觉出青毓情绪不对,青毓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开口道:“那四张缎子程老可放好了?之前在桶的把手上有一条,可别错过了,这是重要物证。”
那人顿了顿,旋即笑道:“这是自然,我家老爷见官府一来便交了上去,请佛爷放心。”
青毓道:“那就好。”
那驴脸此话一出,不单单是青毓,邹仪和戴昶也皱起了眉,缎子只有三条,他若是程严手下又怎会不知道?即便他之前在外刚随官府一道赶来,不知情,那又何必撒谎?青毓突然拍了拍马屁股,马向前快跑几步,青毓朝邹仪和戴昶打了个眼色,那两人便缓了下来,从人字形换成了竖直的一字形,青毓一边策马上前,一边口中朗声笑道:“也是我疏忽,还不曾问过小兄弟贵姓?”
那人答道:“我这般粗鄙之人哪里值得知晓,佛爷实在客气,喊我阿满便可——”
他话音刚落,兔起鹘落间就觉头顶一黑,在来不及反应的当儿青毓已经飞扑上前,一手攥他手腕,一手扳他肩膀,两腿更是夹住他的腰,身子一侧将他摔在了地下。
那人摔得七晕八素,在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青毓已经将他摁在地上,手臂抻直,膝盖抵着那人的脊梁骨,厉声道:“你到底是甚么人?说!”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冷笑道:“你觉得我是甚么人?”
青毓忖度着先礼后兵,自己能问一声已经算是做足了礼,见那人十分不讲情面,当机立断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那人惨叫了一声。
青毓道:“你说不说,我耐心好得很,十根手指加十根脚趾,你有二十次机会。”
那人面色惨白,抿着唇不发一言,青毓便又掰断了一根。
他问一遍,那人不答,又掰断一根,掰到第四根的时候那人浑身冷汗涔涔,像水里捞出来似的,张开了苍白的嘴唇:“我……说。”
青毓这才停下动作,做了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那人哆哆嗦嗦道:“没有官府,只有程家家丁,大老爷下了令将庄子里的人屠个精光……”
青毓见那人神情不似作伪,当下心一沉,一时失了力道将捏着的那根指头给掰断了,换来身下人的一声惨叫。
那人气喘吁吁道:“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我还听过割肉喂鹰的故事,你这算哪门子的和尚?”
青毓冷笑道:“棒喝怒呵,无非至理。”
说着起了身,将那人五花大绑捆在树上,走前还不忘拍拍他的胸口:“若是我记得,会回来替你解开的;若是不记得,你就自求多福罢。”
说着不顾那人呲目欲裂的神色,策马狂奔。
邹仪被疾风逼得睁不开眼睛,伸手揉了把脸,就听青毓哑声道:“其实这事疑点重重,可我们都没有想过:顺明廿一年三月十二日子时,三个缎子,偏偏缺了写‘十二日’的缎子,而那又是程严、林熹被毒害的日子,若非他自己下的手,又不会写纂花小楷,怎会空这条缎子!”
戴昶道:“我只以为是凶手下手没成功就没写缎子,谁会想到他出这样一条苦肉计,那日着实凶险异常,若是邹公子再晚来一刻钟,他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邹仪却沉思片刻道:“是了,那日便是程严的下人来找我,说程严感觉胸闷异常,之后才毒性发作;而且当时吴公子中了毒,那毒却是致幻一类,同程严中的毒不同,当日我就怀疑过这下药的人是否为两拨人,现在想来给吴巍下毒的应当是宋公子。”
宋懿意图下手,然而程严抢先一步装了死,宋懿却以为是戴昶下的手,不敢轻举妄动。
程肃因掌握戴昶意图下手的证据而被刺,程严作为兄长必然也对内情知晓一二,于是将戴昶的背景扒得干干净净,伺机等着给戴昶致命一击,叫他永世翻不了身:木桶在厨房里,而那日在厨房的就是程严和林熹,下人都不在场,他想下毒也好,在木桶里放□□也好都方便得很。
这几人都是管中窥豹,稀里糊涂。
邹仪话音刚落就觉一阵尴尬的沉默,他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刚刚提起了宋懿,那个投瀑自尽的人。
邹仪侧头去看戴昶,戴昶半俯着身子,两手紧紧攥着缰绳攥得关节发白,眼睛倒是红得很,好像血都涌到了眼睛里。
他张了张嘴,觉得横说竖说,怎么说都不好,他自认为算不上舌绽莲花也绝不是笨嘴拙舌,可他现在就是觉得甚么话都没法说。
就是说不出口。
邹仪思绪万千的时候只觉时光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庄子前,庄子瞧着四处点灯、亮如白昼,除此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痕迹。
青毓做了个手势让两人停下,自己也下了马,把马赶到树丛茂密处吃草,那马被人驯得极通灵性,一声不响的就跑了。
戴昶告诉了青毓庄子里的几个偏门,他们绕了一圈,偏门显然都有人把手,戴昶皱着眉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还有个稀奇古怪的黄大仙专用洞,那洞太匪夷所思,戴昶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洞倒不小,三个人推推攘攘总算能挤进去。
他们都挤得灰头土脸,青毓压低声音笑了几声,刚想说甚么就听见远方传来的脚步声,忙道:“不好!”将自己和两人扣在了装菜的箩筐里,庄子大,伙食需求高,那箩筐大得很,一个成年人蜷缩在里面堪堪够。
他们屏息听着脚步声,箩筐编得并不厚实,漏出点儿细缝,能勉强叫人看清外面的状况,那是两个生面孔,手里提着两盏灯笼,骂骂咧咧的说着话,一边骂一边粗鲁的翻厨房的东西,碗呀锅呀被他们毫不客气掀在地上,摔了个叮当脆,戴昶气得浑身发抖,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眼看着厨房里再无可翻,那两人将矛头对准了菜箩筐,先是一脚踢翻了一个,水灵灵的包菜滚了出来,其中一人俯下身去拾起一个,揪下一片干净叶子放嘴里嚼了,一边嚼一边伸手去将另一个菜箩筐拉过来——可这箩筐重得不可思议,他拉了一下,竟没有拉动。
那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感到不对劲的,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青毓几乎是骤然跃起的,那一下真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一下子就将对方扑倒在地,青毓想要先发制人将那人敲晕,然而对方显然不是吃素的,极快的反应过来,同他扭打在一起。
拖泥带水是最忌讳的事。
那人有两个,而青毓只有一个,并且下一刻事情就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
另一人见状忙拔出雪亮刀刃,大喊道:“来人呐,我找着他们三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
棒喝怒呵,无非至理。——胡应麟《诗薮》
日更开始啦~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他话音刚落,就觉后脑勺一阵闷痛,戴昶从菜筐中跳了出来,眼疾手快的给他脑门上拍了一下,用的还是之前那三人弄倒在地的一个泡菜坛子。
本来么,他也是成年男子,虽说比不上习武之人,但体力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此时上火着急,动作都比平日快了一倍。
他解决了其中一个,扭头看向另一个,那人和青毓扭打在地,相互攥着对方手臂,这僵持局面随着邹仪的到来打破了,三下五除二就将另一个也收拾干净。
然而不待他们喘气,三人听见有层次不齐的脚步声,还有人扯着嗓子在叫骂,显然之前那人的嗷一嗓子把那些苍蝇全都给招来了,戴昶拉着他们就想躲,却见青毓在要紧关头还扛起昏迷的一人,另一人邹仪接过,两人跌跌撞撞的随着戴昶的指引溜了。
因为之前的磨蹭,其实那时程严手下已然将那小别院团团围住,在千钧一发之际戴昶却想起甚么,将几人连拉带拽的拽到假山面前,然后一股脑全塞了进去。
发现这所空的假山还是有次宋懿将他拉进来的……戴昶忍不住出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就见青毓和邹仪在扒拉那两人的衣服,他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忽然听脚步声蹿近,忙按住了他们俩的手。
三人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呼吸,屏息凝神等待那人走过去。
之前只有两人,他们算是占了先机可以出手;现在满院子的人,若是贸然动手很容易会惊动其他人,戴昶和邹仪又不会武,只会使自己陷入极危险的地步。
可那人好像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偏不肯如他们的意,在假山附近放缓了脚步,慢悠悠的打起转来。
假山庞大,又因别院疏于治草,枝枝叶叶长了不少,能替他们挡一挡,但若是凑近细细瞧了,也能发现端倪,那人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青毓耳朵灵敏,听出方向正是入口,他将邹仪往后推了一推,自己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预备一招拿下;只听清脆的“噌”一声,是那人将崭新刀刃抽了出来,“喀嚓”一脚踩断树枝,一手提灯笼一手提刀小心翼翼的向前——
“你在做甚么?!”
刀刃水蛇似的轻轻一抖,那人答:“报,假山庞大,似是——”
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嗓子给打断了:“假山哪是挖空的,别想了,快随我过去,再不去吴叔可要发脾气了!”
“吴叔”两字不异于沉甸甸的金字牌,那人听到立马收了刀,屁滚尿流的跑了。
青毓又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确认一丝动静也无才舒了口气,忙又开始进行他刚未完成的活,把那两人的短褐扒下来给戴昶邹仪穿上,戴昶顿了顿似是想推辞,青毓立马毫无耐心地上前一步想硬给他套上,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为表清白只得按捺下来解释:“黑灯瞎火,我若是出了事可以自保,你们出了事就混到人堆里,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况且我这个脑袋油光闪亮的顶得上夜明珠,便是穿上了短褐也不合适,快穿吧!”
戴昶想着自己也是急昏了头,青毓说了一半他便想通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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