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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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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轻笑了一声,“像是不想让人提啊。”
  此言一出,打了在场好大的脸。仔细一听,耳光生风。
  宝璐当场大怒:“岂有此理!你们欺人太甚!”说着一摞袖子就要同他打架,青毓一半身不遂的伤员,也只有嘴能够逞威风了,面对着赤手搏野猪的四小姐却只是微笑。笑虽笑,却不达眼底,青毓这人生得浓眉大眼,因眼窝深,这么没有笑意的时候目光格外凌厉,凌厉的像两把刀。
  只稍稍一瞥,就剥开她的皮,挑开她的肉,露出那颗鲜活的心脏。
  宝璐不禁一愣。
  她反应过来时手却被杨四小姐捏住了,捏得死紧,面上却还带着点云淡风轻的笑:“宝璐,这么激动做甚么,不晓得的会以为你——心虚。”
  宝璐气得浑身发抖:“放屁!妖言惑众!我心虚个屁!”
  杨若华道:“既然如此,验尸又有甚么,若琼萤真是为奸人所害,我们这样糊弄过去才叫她在天之灵难安。”
  宝璐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冷静下来的老夫人开口了,她又成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只是皱纹比之前更深:“也罢,验就验吧,也好安心。只是为保公正,邹公子不必出手,请黄大夫来吧。”
  宝璐得了令去请黄大夫来。
  因桃源村没有仵作,这经验老道的医师便充当了这样的角色,几人闹了一场,现下宝璐走了却又忙着把破镜补起来,老夫人命厨房拿一应餐具,请邹仪他们吃饭。
  几个人都饿得很,一顿狼吞虎咽,老夫人却是无甚么胃口,听到黄大夫来了便放下筷子,一面叹气:“当初替琼萤接生的也是她,不曾想到啊……”
  黄大夫验尸结果很快便出来了:和邹仪所说的一致。


第9章 第九章
  杨若华在旁听了,忍不住连声冷笑,因见着老夫人那震惊神情不似作伪,才把口中的刻薄话给咽了下去。
  她道:“我倒要感谢邹大夫,若不是有您这一闹,只怕我们稀里糊涂就下了土,恐怕琼萤会气得夜夜托梦骂我呢。”
  无人反驳她,却是那局外人的墨郎忍不住嘲道:“她心哪有一点在你身上,要托梦给你?怕是早早同那绿衣一道投胎去了吧。”
  杨四小姐只淡淡扫他一眼,邹仪却道:“绿衣?怎听得有些耳熟?”
  宝璐道:“是‘绿兮衣兮,绿衣黄里’①的‘绿衣’,琼萤的贴身侍仆,前些日子坠崖死了,她还伤心了好些日子。他们从小一道,感情深厚。”
  墨郎凉凉道:“恐怕不只感情深厚这么简单吧?”
  立马遭来宝璐的呵斥,他便闭了嘴,只用那双如钩似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这出闹剧。
  杨若华发了毒誓,邹仪也答应了七日内破案,他第一件事便是要排查除夕夜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虽是第一件事,却不必急于一时,邹仪只淡淡吩咐在申时来他房内集合,就大摇大摆的回了屋子。
  和他一同回去的还有青毓和东山,东山把青毓放到床上,似是想说什么,青毓却见邹仪面有倦色,把师弟给赶走了。
  他目送那胖子因体积太大出不去,非得侧着才能从门里走,忍不住扑哧一笑,刚一笑就觉胸口一凉,邹仪十分自然的把冷汗擦在他的单衣上,道:“刚刚可把我吓了个半死。”
  青毓奇道:“我见你言之凿凿,心里头可佩服的要命,原来竟是纸糊的。”
  邹仪给他一掌:“嘘,小声些,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我也只是看了几眼,没仔细看,就心里头存了个大概,再说这好好的除夕夜怎会走水,几厢猜测,赌一把罢了。”
  青毓笑道:“看来上天待邹神医不薄啊。”
  邹仪却不想再睬他的玩笑话,因昨夜没睡足,这下困得很,不过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却是暮色四合之时。
  邹仪一面穿衣一面打呵欠道:“竟睡了这么久——他们怎么不来找我?”
  青毓却道:“来过,我将他们赶回去了。”
  邹仪忍不住白他一眼:“只有七天啊,大师倒是好悠闲。”
  青毓道:“这不有料事如神的邹神探在么,我自然放心。”
  邹仪穿好衣裳就不斗嘴了,使唤东山去找下仆,自己沏了一壶新茶,将花生瓜子核桃一并摆好。
  宝璐和若华进屋见他这副悠闲模样,脸色都不大好看。
  邹仪却仿若浑然未觉,见了她们笑嘻嘻地问了好,给她们倒了茶水递上自己剥好的核桃肉。
  若华道:“邹公子,这七日之约我不会违背,但也请邹公子多多上上心才是。”
  邹仪却点着嘴唇,嘘了一声道:“欲速则不达,杨四小姐莫急。”
  说话间下仆被召集起来,幸而家里头仆人并不多,除去贴身侍仆,其余仅有十一人。剩下贴身的,晚上邹仪再一个个访过去,顺带问问他们的主人。
  邹仪看着名单上列的名字,俱是些花花草草柔软的名字,然家仆召集起来,却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低低嘶了一声,牙疼似的问:“这名字,难道你们念着就不别扭吗?”
  宝璐道:“我以前听母亲说过,老祖宗的时候给孩子取名讲究‘男楚辞,女诗经’,只是那时男尊女卑,现今反过来,也跟着反了,是‘女楚辞,男诗经’。”
  邹仪十分牙疼的托着下巴,虚虚点头:“好罢。”
  问题无非就是:“昨夜丑时你在何处,做甚么,可有人证?”
  这话他每见一人就要讲一遍,时常还得颠来倒去掰开揉碎讲许多遍,讲得邹仪口干舌燥,猛灌了一大壶茶,腹中饱胀,半个时辰后便去茅房解手。
  解手回来已换了人,如今房里的是蔓草,那蔓草腰围都要赶上东山了,皮肤黝黑,同纤细娇弱的蔓草一点儿也不像,邹仪一见他就想笑。
  蔓草是昨日看门的门房之一,门房总共两名。
  他虽长得虎背熊腰,内心却似乎十分纤细敏感,见着几位就脸色通红的低下了头,一来便行了个跪礼,宝璐忙喊他起来,喊了他几次,他才惶惶然的站起来,却是佝偻着背。
  邹仪按照惯例问道:“昨夜丑时你在何处,做甚么,可有人证?”
  蔓草不假思索答道:“小的昨夜自年饭后开始守门,一直守到丑时见着火光,才冲去救火。同小的一道的素衣可作证。”
  邹仪轻轻摇了摇头:“这人证不成立,倘若那人同你是一伙的,替你撒谎怎办?”
  黝黑汉子显然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惊呆了,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香肠似的嘴唇嗫嚅了半响,忽的大喊一声:“我有!我有人证!我昨夜上茅房,经过厨房,同守厨房的葛生、河广打过招呼!请公子小姐明察,您去问他们,是真的!”
  若华便又唤了两人来,两人也点头称是。
  厨房自除夕夜到大年初一早上一直有人守着,就是怕贵人半夜闹腾得欢,要吃些汤汤水水。但这晚上是厨房一应人轮班的,且本该在丑时轮班的那位贪睡,喊了葛生来替班。这是临时起意,凶手却是早有预谋。
  邹仪挥了挥手让那两人退下,又问他去茅房去了几时等等,蔓草一一答了,正欲让他退下,却忽的听见青毓开了口。
  青毓状若不经意地道:“这位小兄弟鞋子是新做的吧,线头都还不曾剪呢,怎就惹了些脏东西,这也忒不小心了。”
  邹仪心里头一跳,下意识的朝他看去,青毓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朝他风情万种的勾了勾手指。
  青毓说:“我要吃核桃肉。”
  邹仪恨恨的磨了磨牙,先是转头命东山过去瞧瞧那鞋面上沾的是甚么秽物,再走到床头递过小碗,他有剥一碗再一口吃掉的习惯,这下全便宜了那秃驴。
  他坐在床沿,一面看青毓吃,一面低声咬牙道:“若是没有甚么,我叫你好看。”
  青毓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一面吃一面道:“新鞋子,不曾去过外面,能沾的无非是雪同泥,怎会有这样一块污渍,瞧着倒像是汤汤水水不慎滴落。”语毕核桃仁也正好吃完,他道了谢,请邹仪再给他拿瓜子仁过来。
  邹仪只给他一托盘,上头一大把瓜子,叫他自己慢慢磕去。
  东山已经被邹仪使唤成自然,因而虽有些不情愿,但动作倒不慢,提起蔓草的脚,仔细瞧了半响方道:“似乎是……红烧肉的汤汁……”
  话音刚落,蔓草的脸色哗的一变!
  他本被提着一只脚,呈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勉强维持平衡,听了这话极其慌张的去推东山,不料东山正好松手,当下扑通一声,迎面摔了个狗啃泥。
  他踉踉跄跄爬起来,也顾不得新衣新裤的灰尘,指着东山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昨夜只吃了几块竹鼠肉,怎会有红烧肉的汤汁?这红烧肉怎会是我吃得起的,你你莫要一时眼花害惨了我!”
  东山道:“我眼不花鼻子也灵光,你那鞋上还有一点儿红烧肉的味呢,不信你叫别人闻闻。”
  邹仪当机立断喊了旁人来闻——他自己是决计不肯闻的,蔓草新鞋倒是没甚么脚气,几人看过,多数说有红烧肉的味,此话一出,蔓草那酱茄子的脸陡然涨成了一颗烂熟的大番茄。
  脸色虽通红,香肠似的嘴唇血色却褪尽了,他不甚自然的舔着嘴唇,邹仪轻轻一敲桌子就瞧见他一哆嗦。
  邹仪当下冷笑道:“同人打声招呼,怎地就吃上了红烧肉,嗯?”
  蔓草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磕得砰砰响:“小的不知,小的不知!请公子小姐明察!”
  青毓叼着粒瓜子仁道:“嚯,原来是那红烧肉好不要脸,竟要从碗里跳出来,撬开你的嘴要你咽下去,它这样不知廉耻,我回头就请四小姐去好好训它!”
  宝璐听罢,亦是冷笑着点了点头。
  那蔓草见实在躲不过去,偷偷抬头瞅了贵人们一眼,立马又瑟缩的低下头去:“是……我是嘴馋,因着那几块田鼠肉不曾吃过瘾,便去厨房讨了些红烧肉的汤汁来拌饭吃……但我真的只讨了汤汁,肉一块都不曾动过!真的!便是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吃小姐们吃过的东西啊!”
  说着又低下头去磕头,额头已经见一片红印子。
  邹仪道:“好罢,且信你这一回,小姐们皆是大人有大量的人,想必不会怪罪于此,只是你这后头的话,可就该老老实实地说了!”
  蔓草忙道:“那是自然!”
  邹仪道:“我再问一次,昨夜几时去的茅房?”
  “临近丑时。”
  “上茅房用了多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谁可以证明,你要是再往里头走,就是三小姐的屋子了!”邹仪见他张口就答,打断了他,“仔细想清楚了,这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都是要作数的!”
  蔓草道:“是!是!厨房的二位可以作证!我出入茅房都同他们打过招呼。”
  邹仪道:“你说你去茅房前,同他们打过招呼?说了怎样的话?”
  “他们先见的我,我便同他们说:‘诸位真是好福气,大冷天的能围着热灶头。’他们说:‘哪有,能看不能吃,闹心得慌。’”
  “你同他们说话时,是在门外,还是在门内?”
  “这……应当是门外吧。”
  “你吃这汤拌饭,是去茅房还是茅房后?”
  “茅房后。”
  “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他们请你进来的?”
  “这……”蔓草顿了顿,面上出现迷茫之色,“是他们……”
  “他们怎样同你说的?”
  “我见着几位,随口开玩笑说上完茅房肚子空空,他们便请我进来,说舀勺肉汤拌饭,就一碗,贵人们大抵不会发现——可不曾想公子小姐是这般英明神武——”
  宝璐和若华面面相觑,觉着邹仪怎地如此婆婆妈妈,揪着些细节不放,她们环顾四周,东山一心一意剥核桃,青毓一心一意在托盘上叠瓜子皮的塔,简直都是无可救药之人,若华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打断他:“邹公子,够了吧?”
  邹仪喝了口茶润润喉,点头道:“够了,把那河广和葛生分别叫进来,刚才的问题请二位替我再问一遍,我实在是嗓子疼。”
  若华一愣,瞧了眼这瘦瘦高高的男人,她虽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心底总存了几分不屑怀疑,觉得男儿能成甚么事,这时邹仪似有所感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朝她浅浅的笑了笑,笑容虽浅,可桃花眼里的一汪水却深不可测。
  若华心里头蓦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然而不等她仔细思索,河广被带了进来。
  她们一问便出了纰漏。
  作者有话要说: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诗经·邶风·绿衣》
  来……点……人……嘛


第10章 第十章
  因为邹仪问得实在太详细了,边边角角都照顾到,即便事先串通好,也不曾这样细致,没问几句便对不上口,宝璐朝那抖如筛糠的蔓草道:“还需不需要叫葛生进来?”她猛的一拍桌子,“——说话!”
  茶水都撒了一半,蔓草直接泪如泉涌,额头都磕出了血痕:“我——我真的不曾害三小姐啊,请公子小姐明察!我同三小姐素来无冤无仇,我要害她做甚?”
  若华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抬腿就是一脚:“那你说甚么谎话,一张嘴倒出来的都是些诓骗人的,我看就是你!是你害死了琼萤!挨千刀的,我要叫你不得好死,琼萤当日受的苦,我要你也偿个痛快!”
  雷霆后面紧跟着雨露,青毓嘘了一声,邹仪飞快的同他对视一眼,就见他十分俏皮的笑了笑,道:“三小姐去了,举家哀恸,这时候甚么事都是以三小姐为先,你要是有旁的错,说出来未必会像往日那般处置得严,可是要是牵涉到三小姐——”他的笑音突然敛了,露出一股极深极粘稠的杀意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房里瞬间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哭喊,蔓草连连磕头道:“我说!我说!昨日厨房聚赌,我给了和我一道守门的一些恩惠,便去厨房赌,一直堵到三小姐那儿走水为止,一直不曾离开!您若不信,便去问九琦,他夜里曾来过厨房,还训了我们一顿!”
  河广也跟着一道痛哭流涕,情之所至还想抱住若华的大腿,若华狠狠一脚,将他凌空踹出两米,脑袋磕在了墙上,立马一片姹紫嫣红宛若颜料格子倒了。
  邹仪其实觉得他们市侩胆小,不见得有手段做到这样的事,可还是要秉公办理,他摇摇头道:“九琦曾来过一次?那之后呢?之后你们如何证明三个人的清白?”
  河广急急道:“公子可知三小姐有条爱犬,除了三小姐和绿衣,其他人一概见了就要叫,我们怎能进三小姐的院子?”
  若华插嘴道:“琼萤喜静,院子偏僻,即便叫了也未必会有人听见。”
  邹仪却关心在别处:“我怎地不知她养了条狗?”
  他目光自两人间逡巡了片刻,邹仪生了副浓密乌黑的眼睫毛,配着桃花眼简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可他不笑的时候像是压不住那抹黑一样,无端的冒出几丝阴煞气来。
  宝璐皱了皱眉,忍不住别开眼道:“这狗前几日各折了前腿和后腿,已然废了,叫人叫不动,咬人咬不了,知不知道有甚么区别?”
  邹仪似笑非笑地道:“四小姐,这是你的亲姊姊,不是我的。”
  宝璐脸色一变,却见邹仪垂眼啜了口茶,再抬眼时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笑意盈盈的模样。
  宝璐心口一噎,正欲开口,却被蔓草抢了白。
  他一个男人,本就被女子们瞧不起,又签了契约,若真是被人打死也没处伸冤去。眼见他们驳回了他的证据,当下大声喊道:“不!不是的!虽然它受了伤,可是精神好得很,一直窝在窝里嚎,要不然当时浓烟滚滚,我也找不着它!”
  宝璐当即啐了他一口。
  这狗叫得响不响亮,实在是太主观,邹仪摆了摆手,蔓草同河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那厚厚的棉袄愣是印出一层汗渍来。
  一圈查下来,这些下仆都不大像是凶手,邹仪对着名单思索了一会儿,忽而展颜笑道:“二位辛苦,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来办,请放心。”
  宝璐道:“邹公子可是要饭后访查我们兄弟姊妹?”
  邹仪点头,宝璐便道:“要不我一道同去,我那二哥性子古怪,怕是你单见要受气。”
  邹仪虚虚推脱了几句,已是饭点,那两人不一会儿便去正厅吃饭,邹仪将自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师风范,只道在房里吃,厨房便将他和青毓的饭菜一道送来。
  桃源村的大多野味,红烧肉取自肥美野猪,鲜美异常,青毓捧着饭碗一面吃饭,一面在百忙之中抽空道:“难怪那劳什子蔓草要拿它拌饭,真是好吃得魂都丢了。”
  邹仪却拣些青菜菌菇吃了,吃完将碗筷交予下人,自己在榻上一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那张名单。
  油灯点了起来,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冬天天黑得早,山里尤其,这外面的黑衬得屋内越发的亮,灯光正巧照清楚了他半张侧脸,那线条从额头至下巴浮动着一层细密的绒毛,因沾了光,显得金闪闪的,简直英俊得过分。
  青毓就着美色剥核桃,虽已经吃了十分饱,但他还是身体力行的实践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青毓忽的开口道:“满谦。”
  那声音同平日嬉皮笑脸的腔调不一样,邹仪一愣,见他朝他招了招手,不明所以的走到床边,青毓将半个核桃递过去道:“我剔不出来了,帮帮我。”
  邹仪只觉满腔真心都受到了欺骗,翻了个大白眼,剔出来自个儿吃了。
  他将那张名单递给青毓,名字加不在场证明,写得清清楚楚。
  青毓道:“满谦你的字真好看。”
  邹仪大喇喇受了夸奖,却不怎么高兴。
  青毓细细看了看名单,就听邹仪道:“你一路旁听下来,这十一个人有甚么问题没有?”
  青毓把那纸折成了一顶小帽子顶在头上:“没有,我倒是觉得那两位旁听的小姐嫌疑更大些。”
  邹仪叹了口气:“要我说这位三小姐也实在够惨了些,死都死了,还要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家里的兄弟姊妹也不知道在想甚么,遮遮掩掩的。”
  “这豪门秘辛,”青毓装模作样的将食指放在唇边,“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邹仪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够了却道:“我看三小姐的未婚妻之前倒是仇敌忾,怎么今儿个突然一声不响换了阵营?”
  青毓道:“她看着似对三小姐有情,只是谁知道这情有多久呢,不比撒泡尿的时间长,况且人都死了,她也该为自己重新做打算才是。”
  这话刻薄,邹仪在旁斜觑了他一眼,觉得他对人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酷,青毓却笑嘻嘻地眨了眨眼:“你瞧瞧你,平日你侬我侬的话本看多了,脑子就容易成浆糊。”
  邹仪忽然低头笑了一声,没有同他抬杠,只道:“你果然是存心来找我的。”
  青毓干脆利落的闭了嘴。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邹仪侧过头去瞧桌上摆件的影子,从他那个角度看,壶呀杯呀,还有青毓之前叠的瓜子皮九层宝塔都被扭曲拉长了,看不出原先模样,这时候就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编排出一连串的猫啊狗啊的小动物。
  邹仪心里头有些后悔,自己一句话捅破纸窗户闹得好不尴尬,即便是纸窗户也是窗户,青毓这个人浑身上下好像那连日不洗澡的体臭都臭得十分有故事,而且此人油盐不进,做事似乎全看心情,他正准备润物细无声的撬开他的嘴,却一时莽撞,打草惊蛇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事谁都知道,说与不说又有甚么区别,倒是青毓一时失言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是从前受过情伤,触景生情了?
  青毓全然不知道他这么腹诽自己,若是知道估计要笑掉大牙,他第一句尾巴没收住,露了点人情冷漠的头,第二句干脆顺水推舟,希望邹仪能顺着他的话,猜测起他的经历因而想起些甚么来,可看他对着影子发呆,似乎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也罢,到底是无足挂齿的小事,想不起来也无所谓。
  青毓凑到他耳边哑声道:“你还要发多久的呆,时不待你,案子还等着你去破呢。”
  邹仪耳边一阵酥麻,悄无声息地红了,他不自在的偏了偏头,青毓看在眼里,倒是没甚么想法,不过是想起昨夜他蹭下巴蹭得自己心痒难耐,报个仇罢了,大仇得报便得了便宜还卖乖道:“现在怎么办,你要先去问玉郎吗?”
  邹仪摇摇头道:“不必,我倒是想见见那只狗。”
  青毓两指在唇前一碰,轻轻吹了口气,吹出一声不知是甚么却十分动听的鸟鸣声,不过一会儿窗便悄无声息地开了,东山扭着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巨大的肉汤圆,稳稳当当的落进了屋子。
  青毓朝邹仪说:“这是我唤他的暗号,你以后也可这么叫他,以后总有要避人耳目的时候。”
  东山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嗝儿道:“师兄,有甚么吩咐?”
  邹仪道:“你也听见三小姐有条狗吧?把它带来,不要刻意张扬,但也不必刻意躲藏,总之快去快回。”
  东山领了命又从窗里蹿了出去,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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